爱情的海洋——上部
第一幕　倾醉
我一直以为，不去渴求，就不会受伤；没有脆弱的情感，别人也就无从伤害。
　　但是，为什么当她深亮的眸光停留在我身上时，我会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看不到她又会莫名的怅然，脑子里塞满了她……
　　我喜欢上她了吗？

　拜托，她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好不好？她们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她们一样，一张嘴呱呱叫，生来吵死人的啊！
　　要我说的话，我认同蓝色气质，但不是忧郁，而是海洋一般，悠远沉谧，深邃广阔，让人无法掌握的感觉，一不小心，容易令人沉陷其中。
　　「姐——」房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我的花痴遐想。
　　听到这声音，我整个寒毛都竖起来了。
　　不是怕她，绝对不是，我只是懒得和她吵罢了。
　　那是一种相当不人道的精神凌迟，每来一回合，就让我短寿三年，我哪来那么多命和她磨？
　　「你有没有看到张靓颖那个死女人？」
　　喂喂喂，谁是死女人？说话客气些哦！
　　李宇春偏转过身，居然很巧的刚好挡住我。
　　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怀疑她是有心要掩护我了。
　　才刚闪过这样的念头，李宇春矜淡的声音便飘过耳畔——「你们的事，不要来问我。」
　　看，就是这样！
　　多么的冷漠，完全置身事外，连替我说个谎都不屑。
　　就算这些年，她的确有意无意的帮了我好几回，我还是无法自作多情的以为什么。
　　她只是不想卷入我们两个人的战争罢了。
　　房门又一次被关上，我吐出憋在胸腔的一口气。
　　她回过头来，双手抵在桌沿推动座椅，滑开书桌些许距离，方便低头看桌下的我。
　　「干么？」我不得不开口，她的眼神像研究白老鼠！
　　「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我高兴！」忘了这是她的地盘，我态度嚣张地响应。
　　她又不说话了。
　　「李宇春～～」噢，对了、对了！她大我三岁，那我为什么不喊她姐姐呢？那又有另一段小插曲了。
　　不是姑娘我不懂得敬老尊贤，我也喊过的哦！问题就出在予洁，一副要和我拚命的样子，泼辣蛮横地直嚷。「她是我的姐姐，才不是你的，不要脸，你走开、走开，我姐姐不要分你～～」
　　你们有看过这么小器的人吗？连姐姐都不分我叫耶！
　　被她那一推，我没站稳，整个人直直的去撞壁，额头上就这样「永留纪念」了。
　　想当然耳，她被李叔叔修理得金光闪闪。
　　现在，不难想象李予洁为什么会恨我入骨了吧？
　　「你真的很倔强。」
　　我被突然出声的李宇春吓了一跳，愣愣地看了她三秒，才领悟到她指的是值日生的事。
　　「值日生本来就是她，没理由她大小姐一句命令，我就该乖乖做牛做马。」又不是命贱！我说了，我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苦情小媳妇。
　　帮她打扫并不困难，只要她好好和我商量。我讨厌她颐指气使的娇蛮气焰、讨厌那种被吃定的感觉。
　　她愈是吃定我会认命，我就愈不服输，那是骨气问题。
　　虽然明知回家后，她一定会向婶婶告状，然后我的骨气会换来一顿苦头可吃。
　　「这种个性很吃亏的。」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低低说了一句。
　　要死了！这李宇春要嘛就不说话，要嘛一开口就命中要害，一针见血得教人无言以对。
　　我也知道这样的个性是我的致命伤，有时拗起来，是会不顾后果、不管两败俱伤的，就像现在。
　　但我固执的认为，这关乎到一个人的尊严傲骨，就算再来一次，我仍会这么做～～就算争这一口气的代价，可能会让我日子很难过。
　　「我还是觉得我没错。」我闷闷地，话含糊在嘴里，并不指望她认同。
　　「我没说你错。」
　　 咦？她听得懂啊？
　　「但是，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只有是与非、黑与白那么简单，还有似是而非的灰色地带。」
　　「喂，大学生，不要说这么深奥的话来欺负我这个生嫩的高二小女生，好不好？」我装无知的眨了眨眼。
　　她不买帐。「很多事只在一念之间，希望你不会后悔。」
　　然后，她没再搭理我，埋首忙她自己的事去了。
　　我慢慢地由桌底爬出来，研究她专注的侧颜。
　　我还是不懂她，刚刚那句话，算是关心吗？
　　应该吧！她说了，不希望我后悔。
　　「李宇春，这是你第一次关心我耶！」
　　她翻书的动作停住，抬眼看我。
　　「我以前对你很坏吗？」
　　问得好！真是个深奥的问题，我还正等人来告诉我，你对我算好还是坏呢！
　　我很不淑女地翻了翻白眼。「你自己觉得呢？」
　　然后～～她该死的又给我「沈默是金」了。
　　我必须凭着良心说：李宇春真不是个聊天的好对象，和她说话，非常容易冷场。
　　不过～～～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她就连轻蹙着眉不说话的表情，都是要命的好看的简直没天理！

不出我所料，予洁向婶婶告状了。
　　我不清楚她到底在婶婶面前搬弄了什么是非，只知道我被骂得狗血淋头，就在晚餐时刻。
　　「张靓颖！你说，为什么不帮予洁打扫教室？」
　　好个恶人先告状啊！
　　「婶婶，值日生是她，又不是我。」我试图解释。
　　「那你帮她一次会怎样？分得那么清楚！」
　　「可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哪一次不是我帮她？如果她真的有事也就算了，问题是，她那不把人当人看的态度……
　　「你真是小心眼，连这个都计较？我们李家养你这么多年，帮予洁打扫一下教室会死吗？」
　　对，说到重点了，我吃人嘴软，永远抬不起头。
　　看着婶婶咄咄逼人的气焰，我突然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刘佳贞，你又在无理取闹什么了？既然值日生是予洁，这关靓颖什么事？」如同以往，李叔叔没有意外的出声挺我。
　　「我无理取闹？李云平，你搞清楚，现在受委屈的是你女儿耶！」
　　「对嘛，爸，你干么老帮她？」
　　李予洁，你这二百五，看不出世界大战又要开打了吗？你在加什么油，添什么醋？
　　我真的很受不了李予洁的猪头！
　　「你还敢说！自己的事没做好就该检讨，还敢怪靓颖，你羞不羞愧啊！」李叔叔动火气了。
　　「我是真的有事嘛！她不愿意帮忙，也该告诉我啊！害我被老师罚当一个礼拜的值日生，谁知道她存的是什么心！」
　　声音听起来委屈兮兮，这是李予洁最拿手的好戏，扮柔弱，博取同情票。
　　天晓得，我哪里没说？
　　不只这次，就连上次，上上次，再上上上次，我已经重申N遍了，是她自己当成马耳东风，以为我不敢言出必行。
　　我是真的气到了，才会狠下心肠给她一次教训。
　　我抬头看李宇春。
　　这些事她都知道的，为什么不帮我澄清？
　　她总是这样，冷冷的隔岸观火，有时真的很不爽她八风吹不动的样子。
　　「听到了没有！你收养的好女儿！忘恩负义，都快爬到我头顶上来了！」婶婶冷冷地哼道，我不想说她刻薄，但是这声音，真的刺得我耳朵好疼。
　　「这又干忘恩负义什么事了？不过是一个礼拜的值日生，你不要藉题发挥。」
　　「说得真好听，不过是一个礼拜的值日生，那谁帮她当？你吗？」
　　 太多历史殷鉴告诉我，这一吵，又没完没了，并且会远远地偏离主题。
　　 我已经食欲全无了，相信其它人也是。
　　「我当。」放下碗筷，我很平静地说着。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了。
　　「靓颖，你不必理她，这不关～～」
　　「没关系的，叔叔。你不也说这只是小事吗？别为了小事弄得大家都不愉快。我先上楼了，你们慢慢吃。」
　　「靓颖——」
　　 我没停下脚步，挺直腰杆上楼。
　　「看到没有，予洁，你惭不惭愧！」
　　「爸～～」
　　「哼，就会卖乖！要真有这份心意，就不会陷害予洁了。」
　　「刘佳贞，靓颖都已经让步了，你还想要怎样？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
　　「你说我得寸进尺？李云平，你搞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你这种态度，还敢说你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睁眼说瞎话！」
　　「你又在发什么疯了？我都说一百遍了～～靓颖不是我的女儿，你不要疑心病这么重，好不好？」
　　……

　　我站在房间门口，太多杂乱的对话声浪飘上楼来，也清楚地飘进我的耳里。
　　这场战火，又是因我而起。
　　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好象我是个天生的祸头子，走到哪里，就把灾难带到哪里。
　　一双脚在我面前停住，我懒得抬头，这么轻浅沉稳的脚步，只有可能是一个人。
　　「你还好吧？」李宇春低沉的嗓音，在这混乱的一刻，突然让我觉得很安心。
　　「很好啊！」我牵强地响应，仰头问：「你也吃不下了？」
　　「会胃溃疡。」
　　我轻笑出声，笑得有点苦涩。
　　「那我是不是该负责你的医药费？」
　　「不用。」李宇春走回自己的房门，在开门时，低低说了句。「这不关你的事。」
　　我傻傻的，看着隔壁关上的房门。
　　她说，不关我的事，那，意思是要我别自责吗？
　　她看得出来我很难过？
　　楼下的战火持续蔓延，这回多了物体的碰撞声响，不用看都知道，婶婶又在拿无辜的物品泄愤了，好象不摔点东西，无法传达她的愤怒似的。
　　话题已经由值日生事件，转到私生女的质疑控诉，十数年如一日，很奇怪吧？同样的话题，闹了这么多年，怎么有人就是吵不腻？
　　唉！叔叔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他愈是护着我，我的日子就愈不平静？
　　我只是个被收养的外人，叔叔怕我觉得自己并不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对我总是比任何人都好，偏爱得很明显，也难怪婶婶心里不舒坦。别说婶婶了，连我都曾经质疑，我是不是她的私生女。
　　要不是这话太不识好歹，我其实很想说：李叔叔，拜托你别对我这么好，可以吗？这让我很困扰耶！
　　突然间，我愣了一下。
　　很无法解释的，这个时候，我脑子里本能的想到李宇春。
　　她是不是比谁都更早领悟到这一点，所以对我总是温温淡淡的，并不是冷漠，而是不想引起婶婶和予洁更强烈的反弹，她知道这样对我最好？
　　可能吗？
　　可能吗这是她保护我的另一种方式？
　　或者～～这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的猜测而已？
　　突来的想法，带给我太大的冲击，我不敢再揣测下去，匆匆关上房门。
　　但是这一夜，思绪紊乱的我，失眠了。
　　「混蛋李予洁，我上辈子一定欠你不少!」抱着一大叠厚重课本，我忍不住在心底咒骂。

　我答不上话来¨．我其实很想向她道谢，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她没丢下我¨但是武装自己太久，过于软性的话，竟然说不出口。
　　「你¨¨可以弹琴给我听吗?」
　　她微微挑了下眉，大概是意外话题是怎么跳的，可以由喜酒跳到弹琴。
　　疑惑归疑惑，她并没有表示什么，合上书本，起身走向摆放在客厅那架名贵的大钢琴，掀开琴盖，叮叮咚咚试了几个音，才坐下来，指尖轻巧的滑动起来，一串悠扬柔和的琴音也随着她修长的十指流泻而出。
　　我没什么音乐细胞，无法以专业眼光去评论她弹得好不好、具不其职业水准，只觉得她的琴音听起来很舒服，能够安抚我的情绪。
　　我也曾试过听听其它名家的钢琴演奏，但就是引不起我的共鸣，也许是我真的很没艺术细胞，也或许是从小听她弹琴听到大的吧，总觉得只有她弹的琴，才能带来安定人心的力量：不同于我这个音痴。李宇春简直是古代才女的化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修长的十指充满了优雅的艺术家气息。
　　我没记错的话，她曾经参加过全国高中职的钢琴比赛拔得头筹。
　　如果她往这方面发展，没人会怀疑，她必能在艺术殿堂大放异采，成为天边最闪亮的那颗明日之星。
　　只不过她这个人哦，责任感太重，身为长女，庞大的家族事业是她责无旁贷的使命，让她无法随心所欲，我一点都不意外她最后选择弃乐从商，放弃理想，只是¨¨有点为她感到可惜罢了。
　　从小到大，不论是课业还是各项竞赛。从没拿过第一名以外的名次，包括大学联考都是以榜首之姿上榜，直到现在，仍是永远的系状元不用我再说明，她读的是哪所大学了吧?
　　台湾最高学府唉!那对我来讲，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她是李家的希望与骄傲。
　　叔叔与婶婶这辈子最有共识的，大概也只有这件事了。
　　我失神地看着她优雅的长指，行云流水的在琴键上滑动，心里还在想着她今晚的陪伴¨自从那一晚，顿悟了她的用心之后，我的心思总是绕着她打转，怎么也离不开。
　　日常生活中，我开始一点一滴，慢慢的回想起，她曾经「巧合」地帮过我多少回，总在我最难堪的时候，适时的将我拉离窘境。
　　例如，还小的时候，婶婶每回和叔叔三日不合，砸出去的东西经常失了准头丢到我～～或者，就是太准了，才会砸到我.
　　当时我年纪小，还学不会如何自我保护，只会惊惶无助地缩在角落。
　　有好几次，李宇春打开房门喊道:「妈，你小声一点好不好?邻居已经来抗议好多次了，还有，我明天要考试，这样我怎么读书?」
　　「还不都是你爸，没事收养个小麻烦，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只要一看到这碍眼的丫头就有气¨¨」婶婶仍持续叫骂。
　　李宇春忍无可忍。「是不是不看见她，你就会气消了？那好，靓颖，过来。」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在那时，我是没其他选择的。
　　她带着我到附近的麦当劳，点了两杯可乐和一份薯条，递来一本童话故事书给我，接着就静静看她的书，这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她很少搭理我，所以那时的我，也从不觉得她的举动是在维护我。
　　回到家时，通常都已经风平浪静。
　　又例如，有一回我不小心迷路，也是她找到了我。
　　我不知道她是找得辛苦，还是刚巧路过发现到我，在那个家，除了叔叔之外。我就算消失也没人会在意的。
　　那晚，她牵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月色很亮，我感觉到她的温暖透过掌心传递给我，不可思议得让我感到好安心。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总会下意识里躲进她的书桌底下。在那时，小小的心灵里面，总觉得陪着她在麦当劳看书时，才是最安全稳定的一段时光。
再例如，她是我钢琴的启蒙老师……虽然我这个学生很令她蒙羞，直到现在都还不争气的停留在只能零零落落的弹完一首「小毛驴」。
　　我弹得很想死，而听的人则是生不如死。
　　那架钢琴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那好象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如果她讨厌我，不会这样对我的，是不是?
　　现在想想，虽然她很少主动对我说什么，但是对于我的叫唤，她必然会响应，从不曾置若罔闻。
　　我卷坐在沙发上，凝视着她沉迷于琴音的俊雅侧颜，晕柔的灯光包围着我们。她知道吗?当她弹琴的时候，眸中散发的自信光芒，有多么震慑人心……
我恍然明白，原来我真正眷恋的，不是她悠扬的琴音，而是她那抹教人痴迷悸动的风采。

升上高三后，更为明显的升学压力，以及每天接踵而来的大小考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差点精神错乱。
　　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要埋怨自己这颗脑袋太二百五了，瞧瞧予洁，每天神采奕奕地和不同的男生约会，混得不象话，成绩却依然名列前茅，对她而言，考试彷佛就跟吃饭一样简单。
　　也许李家人天生就是块读书的料吧!
晚上用完餐，难得没有口水战配饭吃，大伙儿在客厅看电视、吃水果，就忽然谈起了这个话题。
　　「靓颖，你学校的课业还可以吧?应付得来吗?」李叔叔关心地间我。
　　「嗯¨¨还好吧!」我答得模棱两可。没办法，成绩没人家顺眼，哪敢吭声?
　　「有把握上好一点的学校吗?要不要我给你请个家教?」
　　「啊?不、不必麻烦了吧¨¨」我可不想让婶婶又发飙。
　　「哼、哼…还请家教呢，我们宇春、予洁可没那么好命。」
　　没发飙，但是冷言讽语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说话非得那么尖酸刻薄吗？宇春、予洁的成绩一向不用我们操心，靓颖则需要多一点的关心，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大家都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演变了吧?
　　我在心底叹气，哀悼暴风雨前的宁静即将终结。
　　「那是我两个女儿争气，哪像你捧在手心的那个小祖宗，也不晓得是谁的种？
　　「对不起，婶婶，让你操心了。」我急忙接口，不想让她再翻旧帐，这一翻会直接由盘古开天地的新仇旧恨一起翻起的。
　　「无聊!你吃饱撑着啊，又在说什么疯话?」
　　既然知道吃饱撑着，叔叔又何苦与她一般见识?你们吵不腻，我听到都会背了。
　　「真的不用了，叔叔。我的功课自己会当心的¨¨」
　　「别理她，靓颖。我明天就给你请家教。」叔叔很有一家之主的气势，拍案定板。
　　「叔叔¨¨」这种态度，不是要气死婶婶吗?
　　「爸，你确定给她请了家教就有用吗?」李予洁居然斜眼看我。
　　什么话嘛，我再怎么烂，也都还在全班前五名内，哪有你说的那么没救?
　　「予洁，你也不必太自负，全班第一名不算什么，有本事就向你姐看齐，下回考个全校第一名给我看。靓颖如果有心与你一较高下，未必办不到。」叔叔说。
　　李宇春挑了下眉，不吭声地继续吃她的西瓜。
　　厚……这家伙，还真懂得明哲保身，繁花绿丛过，片叶不沾身!「姐姐我是没话讲啦，但是靓颖嘛？爸，我跟你赌啦，就算你给她请一百个家教都是没用的。」
　　乎乎乎!这话就有点过分了哦，暗喻我是扶不起的阿斗啊?分明把人瞧扁了。
　　「听到没有，还不如省了这笔钱，给我们予洁添嫁妆。」连婶婶都用鼻孔哼人。
　　要说我不呕吗?才怪，我当然呕，问题是，哪有我说话的余地?
　　「刘佳贞，你不要找喳，我们家哪差那一点钱?」
　　这倒是实话，以李家的经济状况来说，小小家教费只算九牛一毛，予洁随便血拚一件衣服就不只了，谁都知道婶婶只是藉题发挥。
　　眼看战火又要挑起，我正想张口…
　　「如果我来教呢?」
　　我声音卡在喉咙里。
　　不只我，叔叔、婶婶，还有予洁，都微张着嘴，用错愕的眼神看着李宇春。
　　刚刚真的是她在说话吗?还是幻听?
　　不可能每个人都产生一样的幻听吧?那就是真的砖?
　　「妈妈不想请家教。好，那就不请，我来教靓颖。爸爸不是要予洁向我看齐吗？这样谁还有意见?」李宇春从容不迫地抽了张面纸擦手，一字一句缓慢沉稳地说着。
　　哇!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哩!瞧瞧每个人的表情，活似被雷劈到，完全哑口无言。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婶婶连续张嘴、闭嘴，重复了三次，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可笑模样。
　　「姐。她很笨耶，你干么要为她浪费时间?」李予洁不服地娇嚷。
　　「我从不做浪费时间的事。」她的声音还是轻轻淡淡的，没有太强烈的情绪起伏。
　　「你不要白费工夫啦，她哪有可能赢得过我?」
　　哟，口气真不可一世。
　　「就冲着你这句话，我若不代替爸和你赌上一赌，榜首招牌反倒是浪得虚名了。」
　　「李宇春…」我惊讶地望佳她。
　　她玩真的啊?敢情是被惹毛了?
　　她抬手阻止，没理会我，目光定定的和予洁对视。
　　「予洁，你怎么说?」
　　「好啊!输的人就要没有怨言的答应替对方做一件事哦!」
　　「一言为定。」她轻吐了口气。「靓颖，你都听见了?」
　　是啊，还听得一清二楚例!我傻傻点头，还没反应过来。
　　经予洁一晚的挑拨下来，我体内的倔傲因子早就被挑起了，但是李宇春呢?
　　她对这类习以为常的家庭纷扰，不是一直都置身事外的吗?我可不以为，她会因为予洁的三言两语就沉不住气，跳出来呛声¨¨我说了，她这人是八风吹不动的，就算她爸妈激战到拆房子，她顶多就换个地方站而已。
　　今天甚至还没正式开战呢!而且，这是她头一回站出来正面挺我上，算挺我吗？她只是拿我当赌注而已：表面上看来是这样没错，可是这并不合乎她的个性，她一向低调内敛，不是那种会赌气的人，她没那么幼稚。
　　她今晚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线？这么想不开？

正文第一幕　卷二
李宇春玩真的！
　　几天之后，我发现了这一点。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她测试我的程度到哪里，掌握了实际情况之后，她又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拟定课程表，针对我比较弱的部分加强指导。
　　早该知道的，李宇春不说虚妄之言，讲出去的话，就有绝对的毅力去实行。
　　我发现，她读书很有一套，死板的数学公式到了她手上，自有一套灵活运用的法则。
　　她不会急着教我怎么解题，而是先看我怎么解题，然后顺着我惯用的方式，抓出我的盲点加以指正。
　　她有她的逻辑归纳，绝不是死读书的人，难怪她联考前还可以悠哉的弹琴自娱，不愧是永远的榜首。
　　我渐渐开始深入地观察她，从日常生活中不经意的小举动，不着痕迹的护着我，再到她的一举手、一投足……
　　不知不觉中，在她身上花了过多的心思，直到我发现，我的目光总是离不开她，无时无刻脑海会不期然的浮现她的形影，她一个蹙眉的神情、一记勾唇的浅笑、看书时沉静的侧颜，甚至就连低敛着眼眉不说话的表情，都可以让我抨然心动，痴愣许久。
　　这是很要命的一件事。
　　这些年寄人篱下的生涯，让我学会了砌起一座心墙，牢牢守住自己的心，不泄漏真实的情感，这是最基本的自我保护，要想不受伤害，就得如此。
　　这些年，我一直做得很好。
　　而我也一直以为，不去渴求就不会受伤；没有脆弱的情感，别人也就无从伤害。
　　却没想到，会让李宇春给踢了馆。
　　我喜欢她。
　　这是不争的事实，任我怎么否认都是徒劳。
　　多少个夜里，她进入我的梦中，困扰着我，逃都逃不开。
　　当她深亮的眸光停留在我身上时，我竟然会没用的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像个呆瓜似的。
　　看不到她时，又会莫名的怅然，像失落了什么，脑子里塞满了她，无心做任何事。
　　坐在她身边，听着她解说深奥数理，我却满脑绮思，遐想无限，时常听着、听着就失了魂。
　　她的音色，属于温润柔和的女中音，温玉流泉一般，让人听得很舒服。
　　也许就因为太好听了，给她带来不少困扰，还曾经有过一个打错电话的女孩子，因为声音而迷恋上她，于是她渐渐的习惯刻意将嗓音压低几分，以为这样就能降低吸引力，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这样反而更有种勾动人心的低柔磁性。
　　……扯远了。
　　我并不想这么迷恋她的，这让我觉得自己像花痴。
更何况，她，和我有相同的性别。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虽然我不明白人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异性，是谁规定我们只可以喜欢异性？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平等的吗？我只是喜欢李宇春，而她恰好与我一样是女生而已。
我知道自己不是LES，李宇春也不是。尽管她具有迷人的中性气质，尽管毫无气质的我喜欢她，尽管，我不知道她是否喜欢我。
可是我真的喜欢李宇春，我甚至找不到理由让自己少喜欢她一分，她完美得让人生气！
感情一旦付出，会像吸毒一样上瘾，并且愈陷愈深……我的视线，已经离不开李宇春了。
　　我想，她应该并不讨厌我吧？
　　由种种迹象佐证，起码我可以自恋的当成她是有些关心我的。
　　于是我有了决定。
　　一切，就等联考过后再说吧！
　　我决定以我的联考成绩为赌注，要是能如愿考上同一所学校，那就表示我和她有缘。倘若那时我还是那么那么的喜欢她的话，那我就争取。即使她不喜欢我，即使她不会接受这种难以被世人承认的感情，我也要，争取一次。
　　而在这之前……暗恋就好，偶尔看她一眼满足渴慕。
　　利用她解说习题之际，我偷偷打量她俊秀的侧容……小小抱怨一下，真是该死！她没事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害我的心脏又不小心麻了一下。
　　列完一串又臭又长的公式，她冷不防的抬头，正好与我痴迷的目光对个正着。
　　……那个……糗了，被抓包。
　　「有问题吗？」她挑眉询问，眼中有着不解。
　　居然没发现？！
　　是我掩饰得太成功，还是她太迟钝？
　　「李宇春，我问你哦，你真的觉得，我可以赢过予洁吗？」
　　又低头去写算式的李宇春停下笔，偏头看我。
　　「你没信心？」
　　「怕砸了你的招牌呀！那我可就罪过了。」
　　「这就是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原因吗？」

　　哇咧去你的李宇春，我魂不守舍是为了你好不好？始作俑者还有脸装无辜。
　　不过咧……
　　「你有注意到哦？」我暗自窃喜。
　　「昨天走路走到去踩狗尾巴。被追着哇哇叫的满街跑的人，是你吧？」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前天晚上回房时，门也没开就当着我的面撞上来的人也是你吧？」
　　我嘴角抽擂了一下。
　　嫌我还不够丢脸似的，她又追加补充。「如果上述没有异议，那恐怕谁都知道你有多心不在焉。」
　　完全无言以对。
　　请想象我半边脸浮上小丸子式的黑线条，数只乌鸦嘎嘎叫由头顶飞过的情景。
　　「我和予洁打赌的事，让你压力这么大吗？」
　　她皱眉的样子……很好看。
　　「不完全是这样……」我含糊其词。
　　「靓颖，我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是在利用你，和予洁打赌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能力到哪里。」
　　她敛眉凝肃的神情……还是很好看。
　　「那如果，我还是输给予洁呢？」她会不会很失望？
　　「尽力就好。」
　　就连叹气的模样……依然好看得没天没良！
　　「嗯。」我很想告诉她：为了你，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那我把几个常用的公式列出来。你有空就看看，最好能活用，我不建议用死背的方式，那只会让你拿数学当杀父仇人在怨恨。」
　　「李宇春。」
　　利用她书写的空档，我充满感情地轻轻喊她。
　　「说啊，我在听。」
　　「……我当你学妹好不好？」这其中蕴含了我说不出口的柔情，她，听得懂我婉转的暗示吗？
　　「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一桶凉台台的冷水泼来。
　　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她就不能说些鼓励的话，就算只是温温地说旬：「我等你。」
　　或者是：「加油，别让我失望。」之类的话都好啊！
　　看了眼她矜淡的面容，我在心底无力的叹了口气。

　她到底是人还是神？我怀疑我的底全被她摸透了。
　　不要把我的情操想得太高贵，我只是在自我保护而已，赢了予洁对我又没好处，争一时的面子，只会让我的日子更难过。
　　所以，我从不打算将全副心神用在读书上。
　　既然她连这都看得透，那我的心思，不用说，她也应该知之甚详了。
　　她会怎么看我呢？会觉得我很有心机吗？
　　没想到的是，她将眼神放得更柔软，眸底闪着某种我所无法解析的情绪，是歉意？怜惜？还是其它？我分不出来，只知道那样的凝视，让我的心揪紧得无法呼吸。
　　「是因为我和予洁的赌注吗？」低低地，她问。
　　不需要说得更多，大家都是明眼人，尽在不言中。
　　是的，为了她。
　　予洁会怎么刁难我，我都不在乎了！
　　我的眼里，只看得见她。
　　「你……」李宇春顿了顿。
　　她看穿了吗？看穿我那无法宣之于口的幽微情愫了吗……
　　我紧张得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有没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做的？」
　　这句话一出口，扎扎实实的吓到了我。
　　「你……」我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让我赢了和予洁的赌约，我总得有点回馈呀。」她淡笑解释。
　　只是……这样吗？
　　说不上来一瞬间涌上心头的复杂感受，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如果可以，我想要你带我出去玩，我从来没有尽兴的好好游玩过？可不可以？」我小心翼翼地问。
　　好想多储存一些属于我和她共有的回忆……这会不会太奢求了？
　　「就这样？」她挑高眉。
　　就这样？！这是什么意思？太小儿科了？
　　但我还是点头，屏息等着她的回答。
　　「我会告诉爸，你先准备好换洗衣物，这个礼拜五，放学后我在你们学校后门等你，有没有问题？」
　　后门？还……放学？
　　「为什么不回家？」
　　「除非你想被逮个正着。」她心照不宣地朝我眨了下眼。
　　唤……我恍然大悟，咚咚咚地猛点头。
　　她连这个都计量到了，果然心思缜密。

高三下学期了，离联考愈来愈近，压力愈来愈重，我的心也愈来愈志忑不安。
　　我真的可以如愿考上台大吗？
　　我真的要在考上后，向她表白吗？她会允许同一性别的人来喜欢她吗？
　　那如果没考上呢？是不是就不用表白了？
　　那如果考上了，也表白了，可是她却拒绝了，我怎么办？
又如果她被我吓到，从此讨厌我，又该怎么办？
太多假设绕在脑子里转，眼看大考在即，我完全无心读书。
　　可是你知道的，在一切都还没发生前，所有的假设就像是在烦恼着：金城武很酷，木村拓哉很好看，你到底要嫁哪个一样，显得无聊又可笑，重要的不在于要嫁谁，而是他们都不可能向你求婚。
　　就在考前的那一晚，我决定做点有建设性的事～～
　　写情书！．
　　？……写情书很有建设性吗？不研究，至少勇气可嘉。
　　趁着决心尚未动摇前，我提起笔，把满腔的少女情怀，全都一股脑的透过笔尖倾泄出来，涓滴不剩。
　　这是我头一回不做任何的自我防护，真诚的将心敞开，任她看个分明。
　　而我相信，温柔如她，不会伤害我。
　　我将信放在她房间的桌上。
　　稍早前，她有打电话回来说不回家吃饭，是我接的。
　　我不知道她会多晚回来，我想等她，多晚都等。
　　我也知道这件事一旦摊在阳光底下，会引起怎样惊天动地的家庭战争，但我喜欢她是事实啊！难道只因为有困难就不战而降了吗？我张靓颖不是那么儒弱的人，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她不喜欢我，她不会接受我，否则，我没理由轻言放弃。
　　等啊等，等啊等，龟速的时针、分针爬着、爬着，爬出了我的瞌睡虫，在我打了个盹，撞到额头，也撞散睡意后，再看一次时间哇！居然十二点了
　　我跳了起来，急急忙忙的打开房门，正好迎面碰上刚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李宇春。
　　「……」一见她，反而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还没睡？！她一边擦拭滴着水的头发，看了我一眼。
　　「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才好上考场。」
　　「？……」
　　看出我今晚的反常，她收住回房的步伐，关心地问我。「很紧张是不是？得失心不要太重，保持平常心就好。」
　　「我知道……」她到底看了信没呀？态度自然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宇春！」我鼓起勇气喊她。
　　她停住把玩毛巾的手，讶异地看我。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喊她……
　　「我放在你桌上的……嗯，你看了吗？」再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芳龄一十八的纯情女孩，我也有少女矜持啊，「情书」二字，实在羞于启齿。
　　「看了。」
　　「啊？」我瞪大眼。「那、那你……」
　　她顿了顿，像在思索适当词汇。「靓颖，我觉得，在这方面，你有必要再磨练一下。你文词用得很优美，但是写抒情文，最重要的是感觉，你懂吗？文字不一定要堆砌得太华丽，最重要的是，有没有打动人心的因子，而你缺的就是这个，词溢于情的文章，会让人有那么一点……滥情的感觉，这是抒情大忌。」
　　滥滥滥……滥情？！
　　我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
　　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将一腔糙卷绕肠的少女柔情尽数交托，她居然说我滥情？！
　　是……听错了吧？
　　她怎么可能会说这么残忍的话？
　　「你、你再说一遍……」
　　这一次，她静默了几秒。「这样说可能有点打击你的自尊心，但是我觉得……你既然问我感想，我就有据实告知的义务，什么都不说，对你也未必好。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年轻，难免青涩无知，少不经事，等你有更深一层的体验之后，也许就会……」
　　「够了！」我已经听不进更多了。
　　她拒绝我，她拒绝了我……
　　是难堪？还是羞愤？太多情绪冲击着我。我不经思考，用力吼了出来。「李宇春，我讨厌你！」
　　丢下错愣呆缸的她，我用力地关上房门。
　　我很气，真的很气！她怎么可以这样践踏我的真心？
　　我用最虔诚庄重的心，将我纯净的情感双手奉上，她却把它贬得一文不值……
　　她可以不接受，但是她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说我青涩无知，说我少不经事，还嫌弃我文笔不够好、情书写得太烂，让她没感觉！
　　难道我看错人了吗？她并没有我所以为的温柔厚道？
　　就在这一夜，我对初恋的梦幻与憧憬被她狠狠捏碎。
　　她让我领悟到，爱情原来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它让人甜蜜，也会带给人酸楚、苦涩，以及悲伤。
　

　也在这一夜，我泪湿枕畔，彻底失眠。
　　隔天早上，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浮肿。
　　这真的是我吗？
　　我苦笑，不敢置信她带给我的影响力居然如此的大。
　　下楼吃早餐时，除了通宵打牌的婶婶外，其余的人都已经在座。
　　「靓颖，昨晚没睡好是不是？脸色好差。」
　　叔叔关心的问候一出口，其余两个埋首早餐中的人，全都同时看向我这边。
　　我草草点个头充当响应，挑了离李宇春最远的位子坐下，而一张圆桌最远的距离当然是通过圆心的直径，也就是她的对面。
　　我一坐下来就发现失策。
　　这无疑是给了她方便打量我的最佳视野，躲都躲不掉。
　　真是猪脑，我暗骂自己。
　　她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神色深沉复杂。
　　我简直食不下咽，匆匆喝了杯牛奶就站起身。「叔叔，我去考试了。」
　　李宇春也同时推开椅子，追到庭院来。「哪间考场？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去送予洁。」我冷冷地拒绝。
　　「爸会送她。」
　　「我说不用！」
　　「靓颖！」在经过她时，她扣住我的手臂。
　　平日看她温文无害，现在才发现她手劲这么大，我挣不开。
　　「是因为我昨晚的话吗？我以为你有那个雅量……」
　　「够了！」对现在的我来讲。那是一个不欲碰触的疮疤，也是耻辱，我恨不得能抹去。
　　「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请你忘记它。」
　　「有这么严重吗？」她眉心深深纽起。
　　「对你来说或许没有。」她可以看得云淡风清，不以为意，因为在她眼里，我的感情只是小孩子在玩的不成熟游戏。
　　她这种态度，比当面拒绝我更伤人。
　　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我不惜冒着被扯伤的危险用力挣扎，她看出我的决心，终于放开手。
　　我奔出家门，拚命的往前跑，直到胸口发疼，吸不过气来，我靠在一株老树下，分不清那揪得好紧的痛觉，是奔跑所致，还是为了让我初次领略悲欢情愁的她。
考完了。
　　整个考试过程，我严重心神恍忽，完全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很多试题都只是凭着本能反射性的作答。
　　我的心思根本不在那儿。
　　我心里有数，我连学妹都当不成，我和李宇春，将什么都不是。
　　但是填志愿时，我还是在第一志愿的地方，下意识的填了她的学校。我也不明白自己还在执着什么，就是心里还有一束小小的火花未灭吧……
　　等待放榜的日子，同时也是我和她的冷战期。
　　我拒绝再跟她说任何一句话，拒绝与她共处、拒绝谈论她、拒绝让自己想起她，甚至就连远远的看到她，我都会刻意避开。
　　有好几次她张口欲言，但是都在我没有温度的眼神下冻结了。
　　我冷漠得很绝对。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决心，慢慢的也不再让自己出现在我面前，减少与我接触的机会。
　　她很识相。
　　我应该要觉得正中下怀才对，可是看不到她的我，却又矛盾地开始想她。
　　我们之间回到了原点，甚至比更早之前的状况还要生疏。
　　这真的是我要的吗？
　　我一次又一次在心底不确定的问着自己。
　　终于等到放榜了。
　　真正成为她的学妹的人，是予洁。
　　而我呢？我考上了中山大学。
　　我好难过。
　　当初填志愿时，刻意挑了所南部的学校，就是想让命运代我决定该离去，还是留在她身边，事实证明，命运将我远远拉开到再也碰触不到她的南部。
　　难道～～我和她就那么无缘吗？
　　难道～～我真的该死心了吗？

我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房门，再怎么晴天霹雳，日子还是得过下去的，叔叔的反应，以及婶婶的冷嘲热讽，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
　　经过书房时，虚掩的门房传来欢声笑语，和我现在愁云惨雾的心情，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朝里头望去。
　　「予洁，以后可薇就是你学姊了，我先让你们认识一下，彼此好有个照应。可薇，我这长不大的小妹，还得有劳你多多费心关照了。」李宇春柔和的声音，我不必看都认得出来。
　　「李大才女的话，小女子岂敢不从？」那是一名长发飘逸的女孩，细致的瓜子脸，弯月一般的柳叶眉，很标准的古典美人。
　　别说男人，就连女人都会忍不住为她的美丽而叹息。
　　「那我就先行谢过了？」李宇春含笑看着古典美人。
　　「跟我还客套什么？」古典美人眨了眨水灵灵的美眸，亲密地傍坐在她身畔。
　　「你们聊，我下楼去端些饮料点心上来。」予洁说完这句话，门已经拉开，我想回避都来不及。
　　我和她对上一眼，抿紧唇不发一语的下楼。
　　这个时候，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李予洁嚣张得意的嘴脸。
　　「怎么样？她们在一起，画面很美吧？」
　　她幽灵似地跟在我身后，我只遗憾自己的耳朵无法自动过滤刺耳的声音，不然这些年就可以少受很多活罪。
　　「可薇很漂亮对不对？家世好，人又有气质，这才是女人中的女人嘛！她是我未来学习的对象……」
　　她不是要去端点心吗？不去厨房还跟过来做什么？
　　我加快了脚步。
　　但这世上，就有一句成语叫「阴魂不散」
　　「告诉你哦，可薇姊是我姐的女朋友呢！」
　　我霎时僵住身子！
　　「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她说错了？
　　「你不知道啊？」她刻意扬高音量的惊讶口气，真的让我很想拿棉花塞耳朵。
　　「也对啦，你和我姐又没什么交情。难怪不晓得。」
　　「她……亲口说的？」缓缓的，用尽全身的力量，我挤出这问句。
　　「对呀！」李予洁突然放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凑近我耳朵：
「你知道吗？一开始我有多吃惊呢，但是我姐说，真爱是不分性别的，她不是同性恋，只不过喜欢的那个人恰好也是女生而已。」
「她还说，她对可薇姊是认真的哦！等念完大学她们就一起出国。你也知道，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和女生追求她，她都一概不假辞色的拒绝，我姐这个人啊，你也知道，她才不会玩感情游戏，除非是真的让她很心动的人…… 虽然起初我有些不好接受，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我姐的幸福比较重要，我会帮她说服爸妈……」
李予洁的嘴在我眼前一张一合，我空洞地看着。
　　李宇春动心了，对像是她那个才貌兼备的学妹……
李宇春接受同性的感情，她的想法，竟然与我如此一致......

再次抬头看向她离去的方向，她已被暗沉的夜色吞没。
　　那一刻，我竟觉得鼻头好酸、好想哭。
　　我有一种……像是失落了什么的感觉，心，空空的。
　　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我机械式的打开行李袋，里头整齐叠放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我偏爱的，如果我自己回去整理，应该也相去不远……她为什么会这么懂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包装好的礼物。
　　我拆开它，里头是一支全新的手机，还附了一张小卡片，我认得出她端逸俊秀的字
　　靓颖：
　　十九岁生日快乐！
　　以后想哭时，别一个人躲起来，拿起电话，按下拨话键吧！我会在另一头等你。
　　别忘了，你永远不会是孤单的。
　　宇春烟立冬夜
　　我会在另一头等你：
　　我脑子里塞满了这句话，像是跳针的唱盘，不断重复唱着同一段
　　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单单纯纯只是想当我诉苦的对象，过过张老师专线的瘾？还是、还是有更深一层的涵义……
　　我心乱无比，拿起手机按了几个键，电话簿里已经事先输入一组号码。
　　我看着「李宇春」三个字，脑子一片空白。
　　接着，我的手指不受控制，按下了发话键
　　随着一声声「嘟」的声响，我的心也颤抖着。
　　虽然，我还不是很明白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用意，只是想向她说声谢谢？还是
　　「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嘟一声后开始计费，如不留言请挂断……」
　　她并没有接。
　　拨给她的第一通电话，她就失约了。
　　我没有留言，疲惫地挂断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接了，我又会对她说什么。
　　我把头埋在抱忱里。脑子完全放空，任由自己沈入梦乡。
　　今天，我真的是太累了。
　　那一天晚上，我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始终缠绕着一句话～～
　　我会在另一头等你，你永远不会是孤单的。
　　那天之后，李宇春并没有再来找我。
　　我饭照吃、书照读、觉照睡～～童圣阳依然是我的男友，地球依然在转动。
　　很多事情都没变。
　　或者说，很多事情我已经学会不去多想，刻意让自己遗忘。
放寒假时，我让童圣阳陪我回台北去，正式将他介绍给家里的人。
　　虽然那个地方，并不让我有「家」的感觉，但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是抹杀不了的，我们的交往必须有他们的认可。
　　叔叔的祝福，我得到了。
　　婶婶呢？她根本懒得理会我和谁交往，只要我不出现碍到她的眼就好。
　　予洁……我懒得理她怎么想。
　　而李宇春，她是早知道的，晚上吃过饭，和我在庭院独处时，说的还是那句话。「让自己快乐，他要是对你不好，就来告诉我。」
　　其实，我和她的交集并不多，生日那晚之后，就更加少得可怜了。
　　再加上后来我回台北的次数也愈来愈少，难得回去一趟，她也未必在家，有时三、五个月见不上一次面都是常有的事。
　　她送我的那支手机，每个月都要缴月租费的，但是我从来没收到过帐单，想必是寄到台北，她帮我缴了。
　　我提过要她把地址改到我住的地方，她只是淡淡地说：「反正我也要缴，就顺道。填永久地址，不用老是改来改去。」
　　虽然，我从没用那支电话打给她，而她也没打过这支电话给我……
　　电话簿里新增的号码愈来愈多，她的名字始终停在首位，我不打，却任它占着最显眼的位置。
　　在南下求学之前，她曾陪我到邮局去开户，我当然不肯。
　　坚持外宿的是我，说不用家里一毛钱的也是我，那是骨气问题。
　　但她回我：「你是要死守你那没必要的倔强，还是想好好去读你的中山大学？」
　　这是威胁，也是她答应帮我说服叔叔、婶婶的交换条件。
　　因为她说，既然要读书，就全心全意去当个大学生，认真上课，否则，别想叔叔会放心让我只身在外。
　　所以我妥协，听了她的话，当个无后顾之忧的学生，每学期亮眼的成绩，是我对她的坚持的回报。
　　直到有一回，叔叔无意间问我，一个人在外头的生活有问题吗？别让自己累到了，家里真的不缺我这一点开销……．
　　我才恍然发觉，那根本不是叔叔的意思。
　　所以这几学期的学费，以及每个月固定汇入帐户里的生活开销，也不是叔叔交代她做的。
　　这件事，不只我，她连叔叔、婶婶都瞒了。
　　我不得不想，她是不是用了这个方法，才让婶婶没有刁难的就让我走？
　　那叔叔呢？
　　「宇春说，待在这个家里，你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如果我真的为你好，就放你海阔天空的去飞，所以我才会点头。是她让我顿悟，你能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原来如此：
　　所以她一向只问我：「你快不快乐？」
　　那不只是说服叔叔，她也坚定认为，能让我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那晚，离开叔叔书房后，我敲下她的房门。
　　她正在赶毕业论文。
　　也不管她会不会一头雾水，我迎面就抛去一句：「李宇春，你快乐吗？！」
　　她果然呆了一下……
　　看着我眼角眉梢的笑意，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我：「快乐。」
　　「嗯，很好。我们都要快乐喔！」我笑笑地说完，又关上了房门离开。
　　是的，我们都要快乐。
　　虽然感情路上，我们没有缘分携手共度，但起码现在我明白，她一直像姐姐般的关怀我、给我温暖，我是不该有怨怒或遗憾的。
　　我希望她也快乐，和宋可薇幸福甜蜜、无风无雨的相爱到老，我会真心的祝福她，就如同她成全我的快乐的心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