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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文学组】《男孩》作者:吴彦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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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男孩》<?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作者真实姓名:吴彦锡
正文: 没有太阳的天空依然向外扩散出一种不刺眼的光,白云淡薄得像海浪激起的白沫一样,缓缓地向前涌动着,最终与天边的雾融在一起,朦胧在远方不肯散去。初冬的风还不太冷,像打开冰柜时感受到的微凉气息,却让人下意识地把手拢住保留热度。
去年的这个时候林洛刚把远望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班里,就看见了陈望泽戴着毛茸茸的猫爪手套吃着火腿肠,陈望泽瞧见林洛望着自己时甩着包装皮向她打招呼。
“小男孩”是林洛给陈望泽的第一个定义,因为当时他顽皮的动作,也因为那双单纯的没有杂质的瞳孔,像月光下原始森林中藏匿的湖泊,起风的时候,泛起粼粼波光。
直到后来陈望泽站起来的时候林洛才发现“小男孩”形容的不仅是他眉宇行为间微微的稚气,还有他的个子。
每次林洛和陈望泽比个子的时候,他都一脸哀怨的嘟囔着:“别看我现在没你高,但我以后一定会超过你的。”但林洛每天仍进行着这个乐此不疲的游戏。终于有一天,当林洛的手从陈望泽的头顶顺向自己的眉梢,并露出一种欣慰的微笑的时候,陈望泽皱了皱眉毛:“喂,别比了,你这个蛋白质过剩的、手长脚长的......”他停顿了一下,略微思索,“手长脚长的臭女人!”
“噗!”
“喂,傻笑什么啊。”
林洛猛地从回忆中惊醒,看见陈望泽微微皱着眉头望着自己。一年的时光经过,他不再像小男孩一样的娃娃脸,轮廓稍稍锋利了些,眼睛里依然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湖泊。
怎么弄的?”陈望泽指了指林洛打着石膏的左腿。
“这个啊。”
半个月前,林洛因为快要迟到把电动车车把拧到了底,一路劈开初冬的风前行,但还是错过了到学校最后一个路口的直行绿灯,短暂的刹车后,林洛决定先走左转绿灯逆行。逆行的路人并不多,走起来相对轻松。林洛不觉又加快了速度,直到一个黑影以她无法反应的速度从眼角的视线冲到眼前。
好像人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大脑都会自我保护一样地把时间的概念拉长吧,像是要把每一秒钟都拆分成一帧一帧地缓慢播放,可是放慢速度不代表就能避免伤害。
不平整的水泥路面在林洛的眼前摇晃着无数倍地放大、再放大,最后猛烈地摇晃一下,不动了。
消声了的世界,只有巨大的疼痛像炸弹一样在膝盖炸开,撕扯着模糊的血肉和脆弱的骨头。
“就是这么摔的。”林洛讲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正午的钟声刚刚敲响,悠扬的回声荡漾在整个校园里,因为学生三三两两的离去显得有些寂寥。
“你个二缺,不会小心一点吗。”陈望泽撇撇嘴,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横穿马路啊。于是两个违章的人都受到了惩罚。”林洛摊着手耸着肩膀,“对了,我没法打着石膏从这儿下五楼然后一个小时后再爬五层来上学,所以中午不回家了,你先走吧,拜拜。”
“我可没说我要走。”
文希进教室的时候林洛正紧张兮兮的望着陈望泽:“喂你会玩吗中电了怎么办!”然后就看见陈望泽顺利地把从讲台下面扯出来的一根电线插到了手机上。
黑板上方的音响在“嗞啦”一声响后传来一阵柔和的歌声。
“饭来啦。”文希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林洛面前,转头望向讲台上的陈望泽,“一起吃吗?”
三个人围坐在课桌前,面前的米饭散发出微微的蒸汽。
“大中午的你们两个还腻在一起。”文希嚼着米饭,挤眉弄眼地望着林洛。
“喂,你那什么表情,他可是我好哥们。再说了,我又不喜欢比、我、矮、的男生。”林洛直接无视了陈望泽带着怒气的目光,“倒是你们两个,我都听说了。”
在林洛没来的半个月中的某节语文课上,老师提陈望泽和文希读两个人的对话,而那两个人的角色关系正是夫妻。所以当全班同学哄笑着吧重点从读课文转移到八卦上的时候,他们之间一切的关系都不是那么容易解释清楚了。
“停,别跟我说这事,本来应该周安读妻子的角色的,结果她说自己嗓子哑了,不能读,然后我就悲剧了。”文希吞了口菜,气愤地挥舞着筷子,“周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我特别想揍她。”
也许是林洛的错觉,虽然文希的语气义愤填膺,但透过向上蒸腾的水汽望过去,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但林洛并没在意这些,只是沉醉在耳边循环播放的轻柔歌声中,那声音太过低沉,像是半梦半醒间的呓语,只听见了两句歌词。
暗夜覆盖的湖泊是你凝望的眼眸/
阳光堆砌成你的笑容。
林洛望见陈望泽眼眸里通透的湖泊因为低垂的视线快要倾倒出来的样子,觉得这首歌特别应景。
像在海里缓慢地下沉,耳孔里全是洋流微微波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歌声从海底传来,随着摇晃上升的气泡隐若地弥漫在周身。
“所以那歌声就是现在这首歌。”在林洛这么形容过之后,那首第一次听过、如同海底传来的低沉舒缓的歌声便成了每天的必放曲目。
陈望泽带来了一本杂志,翻开封底:“上面就是歌词。”
歌名是《男孩》,林洛浏览完歌词后又翻了翻杂志,上面全是关于骑行的内容。
“骑行很好玩吗?应该跟骑自行车差不多吧?”
“骑行跟骑自行车当然不同,在城市里的时候,即使骑着自行车也会因为拥挤的人群和车流而被迫停下来,即使在低峰时期,也会因为红绿灯无法完整地走完一大段路,但如果你是骑着山地车在山路上前行,停与行都完全取决于心情,享受不同于城市的新鲜空气,看见不同于高楼大厦的景色,有时候会发现,人生都变得有趣了。”
瞳孔中是原始森林里的胡,因为注满了星光,变得像阳光下的琥珀一样,空灵而熠熠生辉。
“所以骑行环游世界啊,是我的梦想。“陈望泽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望着林洛,”那你呢,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么?
好像我们从小到大被追问更多的,不是梦想,而是理想,在老师、家长以及作文的期许中,我们渐渐有了共同的理想:“我想当医生”、“我想当老师”、“我想当警察”、“我想当科学家”......而那些带点幻想的、平凡而渺小的梦想最终隐没在理想的光环后,深埋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只在不经意提起的时候狂跳几拍,渐渐地又归于平静。
“我有两个梦想。第一个应该是开一家花店吧,花店里面有一个小的咖啡厅,也许店面不大,只能勉强放下几张桌子,但一定要有一小块玻璃橱窗。门口系着风铃,有客人光临时会轻轻地碰撞出声响。唔。那些人来到这里,有的人抱着喜欢的花怀着心事离开,有的人眯着眼睛喝着咖啡享受下午的阳光,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来散散。那样的生活应该很美好吧。”林洛微微地闭了眼睛,随即又睁开,“但我以后大概不会去开花店吧,那样好像很没出息。应该会在别人的期待下找个平静安稳的工作。因为有些梦想,终归是不切实际的愿望,最后只能在在现实面前一败涂地罢了。”
头顶的云不再像夏天那样聚集成大团,笨重迟缓地在天上移动,但也因为丝丝缕缕太过轻盈反而让人没有安全感。
天空上浅灰色羽毛的鸟,一冲到云里就散了,四面八方地飞去,停歇在不同的树上。
“她怎么了?”文希把手里的奶茶放在林洛面前,看着林洛没有反应,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陈望泽。
“她在郁闷数学成绩不好。”陈望泽笑着指着林洛面前的卷子。
“诶呀这有什么啊。我和陈望泽给你补。”
于是陈望泽找来了一副黑边粗框眼镜,一本正经的样子像个老师。文希也在手里夹了粉笔。
“你看,这道题是这样的,用这个公式。”
陈望泽和文希一人一道题地帮林洛分析完了卷子,演草纸上遍布了公式。林洛望着他们讲题的侧脸,觉得他们特别美好。
冬天天气的变化不像夏末秋初一样有预兆,一场雨就让粘稠燥热的空气变得微凉,只是在每天早上与被子斗争的时间无意间拉长,或是走在路上忘记戴手套时的后悔:“呼,好冷。”
林洛腿上的石膏终于拆了下来,但僵直了一个月的腿走路仍旧困难。
“连扶手都像冰块一样凉。”林洛扶着楼梯艰难地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几步就倚在扶手上搓手。
“坚持一下,不是马上就到了吗?”文希背着一个大旅行包,手上又拿了三个斜挎包,里面塞满的东西像是要把包撑裂一样地鼓起。
上楼,右转,开门,简单的动作却让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一个是因为腿脚不便,另一个则是因为负重。
“唉呦大小姐,你搬个家不能把这些东西跟家具一起找车拉回来吗?累死我了。”文希把自己和身上的包袱一起丢到沙发上,瘫倒的瞬间像是到了天堂,“不过还好沙发比较舒服。”
“这些都是容易碎的东西,不放心跟家具一起拉走。所以谢啦,帮我扛了这么多东西。”林洛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罐蜜饯递到文希面前,“以及送了这么久的饭。”
文希叼着勺子拧开了蜜饯:“洛洛,你说男生和女生之间会有纯粹的友谊吗?”
又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文希注意到了林洛的沉默,又接着说:“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相处久了应该会对对方有感觉吧。”
“你们两个天天都在一起……你确定……他不喜欢你?”
“确定啊,因为他第一次看见我又没有脸红。”
这个理由好像很拙劣,但又是事实。陈望泽在靠近女生的时候总会微微地脸红,惟独见林洛的时候像见到老朋友一样自然。
【可能每个人生命里都会出现一两个人,一见如故,相熟简单,但又没法说出来原因。那些人会成为我们生命里特别的存在。】
对于林洛来说,陈望泽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在说起“纯友谊”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陈望泽,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并没有连续完整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大概是因为时间终是一把锋利的剪刀,把记忆剪裁成碎片——
两个人在数学考试考砸之后幽怨地望着彼此,然后又哀怨地望向试卷。
月考之前把书搬回家时,陈望泽总是抱着比平常人多一倍的书下楼,而林洛背着一个空包催促着他。
陈望泽有一次把戴着猫爪手套的手覆盖在林洛手上,然后狠狠一按——林洛终于在惨叫中知道了猫爪手套的手心位置是多么坚硬且凹凸不平。
冬天的时候窗户上满是哈气,林洛用手指在哈气上写着“陈望泽是个大笨蛋”,陈望泽总会在后面加上“才怪”或者直接用手擦掉所有的字。两个人一直赌气似的不停地写完整块玻璃,然后在清晰的窗户前擦着自己发黑的手指。
有一次晨跑结束后,林洛和陈望泽满头大汗地一起上了楼,到教室门口却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
“下一节好像不是体育课。”林洛疑惑地望着陈望泽。
“好像也不是电脑课。”陈望泽同样疑惑。
“等等,班门口的军训照片怎么不见了?”“每个班门口的军训照片好像都不见了,但刚刚下楼时还有啊。”“咱们班的门好像不是铁门……”“这里的人好像长得都比我们高啊……”“……”
最后两个人从走廊望向对面楼上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同学,瞬间石化了。
“噗!你俩真二!”文希一口黄桃汁喷了出来。但随即脸上漾出一种甜蜜的微笑。
【就是因为一样的性格才能做朋友吧。】


1楼2013-11-15 23:52回复
    下了几天雨的天空变成了朦胧的铅灰色,越来越冷的风吹走了所有的云彩,也带走了飞翔的鸟群。
    觉好像永远睡不够,离开被窝变成了最最痛苦的事。
    起床的时候发现天依旧是墨黑色,不见一点晨光。
    早读迟到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忍住哈欠,向不满的老师解释着迟到的原因,每说出一个字就有无数的哈气,汽笛一样涌出,散尽在风里。
    即使在下课也没有人愿意离开教室,窗户终日关闭着,上面的哈气因为被手指一次次地写字而消失,但没过几分钟又长满了整个窗玻璃。
    窗外的景色变得遥远而朦胧。
    冷风终于在圣诞节带来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教室里的人开始躁动起来,一些人跑出去玩雪,大多数人则是忙着给身边的人分发糖果,沉浸在圣诞节的喜悦中。
    林洛就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所以当陈望泽走到林洛身边的时候,她手里的糖罐已经空了。
    “没给我留糖?”
    “有啊。” 林洛假装掏兜,突然嗖地拿出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给你留了一个糖……纸”
    “我就知道。”陈望泽撇着嘴走开了。
    “等等,给你。”林洛把一个包装好的纸盒递给陈望泽,“看我好吧,你都没给我礼物。”
    “谁说没有啊。”陈望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书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书包里的,不过还没拆开,反正我也不太用,想到你爱看书,就送给你吧。”
    陈望泽微笑抱着礼物走后,林洛小心地拆开书签的透明包装纸,书签上全是冬天的云,也正是林洛喜欢的风格,那些轻盈的铅灰色的云朵在林洛手里一张张流动着,正面看完之后,林洛放在手里把玩,突然看见一张书签后面有蓝笔字:我喜欢你。
    但是字体并不是陈望泽的。
    是文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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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2013-11-15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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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大雪像是鸟群扑棱着翅膀飞过散落的羽毛一般,从铅灰色的天空密集而轻盈地飘落,也许在圣诞节有一种特殊心理作用的缘故,风也没有往日的寒冷刺骨,轻轻的把雪花卷动出飘逸的美感来。<?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大雪覆盖的校园如同一座荒芜的雪山。其实也不完全荒芜。操场被开垦成了一块巨大的溜冰场,无数人嬉笑着冲向操场的中心,有意或是无意地挽着同伴的手摔倒,却依然快乐。打雪仗的人把操场上的雪团实向楼上抛,楼上的人像接绣球一样疯抢着,然后笑闹着向下狠狠抛去。
      文希在操场的角落找到了一个雪还未被踩踏过的地方,手不断地把雪合拢成一堆捧起来,脸上的笑容像是小孩得到糖果一样满足。林洛把雪拍实在树上,又找来一根树枝细细地把雪块勾勒成一个向上攀爬的兔子。忽然视线猛地一黑。
      “猜猜我是谁?”一个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文希。”林洛掰开那个人的手。
      “猜错了吧。”林洛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猫爪手套,转身看见了陈望泽的笑脸,忽然有一种既庆幸又心虚的感觉。
      庆幸的是陈望泽没用猫爪手套把自己的眼睛刺瞎。
      心虚的是,林洛虽然没有看着文希,却能感觉到她看向自己和陈望泽的目光僵硬了。
      “我们去滑冰吧。”陈望泽没等林洛回答,就拉着她的手腕向操场走去。
      文希一定收敛了笑容沉默地看着自己吧,她还不知道陈望泽未得知她的喜欢,以为陈望泽是为了拒绝自己才故意跟林洛亲昵给她看吧。
      林洛挣脱陈望泽的手:“喂,我自己会走。”但停在了操场边缘,看着陈望泽一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一边喊道:“林洛你快点过来。”
      林洛沉默着,转过身挽着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文希朝反方向走去。
      陈望泽回过头来,看见林洛漠然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的微笑渐渐收敛起来。
      原始森林进入了冬季,深不见底的湖泊上笼罩了一层灰黑色的雾霭,凝固了的湖水不再粼粼闪光。
      放学的时候林洛才知道陈望泽送给自己的不只有一包书签。她把桌斗里的大盒子放进书包里,准备回家再拆开。
      盒子里是一盆花,准确地说是一盆草,翠绿的嫩茎上撑起更加翠绿的叶子,那叶子只有指甲盖大小,奇特的锥形。
      盒子里附了一张纸。
      周末我去骑行的时候在山顶上挖到了这个。你看,我也在坚持梦想,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梦想是不值得坚持的东西?
      那天陈望泽问到林洛的第二个梦想。
      “第二个梦想么。我想从事写作。汉字本来就很博大精深,而作家就是把汉字排列得更加有内涵的人。也许作家身边的人并不完美,或是生活中的某些事并不顺利,但是都可以在笔下虚拟的世界里得到弥补。作家心里的小世界,通过文字构造出来,呈现在大家面前,无论得到赞赏或是批评都会拥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不过现在能把文字玩转得好的人太多了,如果不接受更系统和正规的教育,当作家应该很难吧。所以要上文科,但是我不能保证学了文以后一定能找到工作,毕竟文科就业面很窄,万一以后连口饭都吃不上,那该后悔死了。”
      “所以你是在纠结分科的问题吗?”陈望泽问道。
      “嗯。下学期应该就要分科了。选择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命运。”
      “为什么不坚持梦想呢?”
      “因为梦想和现实相比,还是太过风花雪月了。并不是所有的梦想,努力追求了就能实现的。”林洛轻叹了一声。
      “但是如果你不努力追求,一定不会实现。”陈望泽认真地说。
      从那时陈望泽给了林洛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还有一个征稿时间为半年的文学大赛的宣传单,要求林洛每个月写一点东西出来以备投稿,而自己作为追求梦想的榜样每月至少骑行一次,并捎带纪念品来作证。


      3楼2013-11-15 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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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的时候陈望泽拿着一张纸坐在文希对面。<?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文希,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文希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微微紧张了些。
        “你要根据我的要求在数字下写上你最真实的想法,但千万不能让我看见。”陈望泽说着在纸上写下一到1十的数字,
        “现在,在一下面写下你最喜欢的一首歌。”
        一.《男孩》。
        “在二下面写上你最好朋友的名字。”
        二.林洛。
        “在三下面写上你最在乎的人。”
        笔尖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肯定地落在纸上。
        三.陈望泽。
        ……
        “在十下面写上你最喜欢的一句话。”
        看着文希停了笔,陈望泽又说:“二和三数字下的人都喜欢一这首歌。十下的这句话会是你最想对三下的人说的话。”
        陈望泽看着文希惊讶的表情,轻轻地笑了笑:“看来还挺准的呀。看看我的答案吧。”陈望泽从兜里掏出另一张纸展开来。
        “不是林洛?”数字二下写着文希的名字,这让她稍稍惊讶了些,但更惊讶的是三下的名字,也不是林洛。
        “嗯,这是我姐,认的姐。”陈望泽又指着十下的字,“所以我想对你说,谢谢你。”
        “为什么?”
        “谢谢你。”陈望泽认真地重复着,“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文希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洛坐在离他们两排的位置,向陈望泽眨了眨眼。
        天气越来越冷,即使在中午也见不到太阳,弥漫了一整个世界的大雾,把一切的景物都衬托成哀伤萧索的朦胧。
        大雪覆盖满了整个大地,偶尔会发现几片枯黄卷曲的叶子被压实的积雪掩埋,拓印成亮晶晶的标本。
        严寒把空气割开一道道干冷的口子,又把冰块灌进人的血液,运输到全身,使肢体失去知觉。
        呼啸着拥挤过窗口的风凝固在玻璃上。


        5楼2013-11-15 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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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进入深冬了吧。<?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林洛对于这一个学期期末的记忆最后就停留在用冻得僵直的手指填满试卷最后一处空白,然后随着人群拥下教学楼。
          当时林洛已经不再要求陈望泽帮自己搬书,巨大的书包在臂弯里是厚实的分量。林洛向还在楼上的陈望泽努力地招招手,转过身和文希一起走进了漫天大雪里。
          但是寒假并不意味着真的休息。好像因为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就要分科的缘故,学习不再像以前那样闲散,学校组织的补课占了放假的一大半时间。
          于是本来应该在家里享受暖气的日子,变成了抱着各科的书和试卷奔忙在补课班和家之间。由于天气太冷而快要凝固了的大脑,在填塞了太多知识后变得更加迟钝,看向黑板的目光也渐渐呆滞。偶尔地从试卷中抬起头来,看见前排全是黑压压的脑袋,那些智慧的学生,以超高的效率攻下一些能写的题。孜孜不倦。
          林洛眨眨看书太久而酸涩的眼睛,看向天空。那盛开过节日礼花的天空,散发出浓浓的硝烟味来。
          好像气温在冷到某一个临界点后,慢慢地开始回升。
          并不明显的热度。但是天上开始出现了云。好像漏水的钢笔,一甩,墨点一样的云散落在天幕上。
          然后一天天地,那些笼罩在深冬季节的大雾开始褪去,轻薄的阳光占据了朦胧而空旷的天空,驱散着寒冷。
          冬天终于过去了。
          林洛忽然想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理过陈望泽了,包括补课,也只是在抬头看向黑板的时候望见他的背影。
          林洛走到陈望泽身边,发现他桌子上摊着一本讲义,但并不是班里发的。
          “什么东西?”
          陈望泽听见声音停下了草稿纸上书写着的笔,抬头望了望林洛。
          “程江他们班的题。”
          林洛愣了一下。
          程江是隔壁班的数学老师,外表长得像猫头鹰般锐利,头脑也一样睿智,总是能用独到的方法,把高难度的题分解成一个个简单的步骤,让人在顿悟间佩服他的智慧。
          所以当林洛知道陈望泽弄到了程江出的题时,瞬间觉得已经放弃了的数学又有了不挂科的希望。
          “能不能把这个借给我一晚上,我拿回去印一下。”
          “好啊。”陈望泽合起讲义,递给林洛。
          在林洛的手还没拿到的时候,另一双手忽然抽走了讲义。
          林洛转过头看见周安微笑着的脸,但这微笑并不是冲着自己的,而是冲着林洛旁边的陈望泽的。
          “怎么能随便借人呢,我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周安小小的虎牙微微地露着,和皮肤一样白皙,饱满红润的笑颜像是熟透的番茄一样楚楚动人。
          “这……”陈望泽挠挠头,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周安俯下身拢着陈望泽的耳朵说了几句,随即陈望泽会意地笑了起来。
          “把题给你可以,不过你要给我钱。”
          “嗯?”
          如果是不知道情况的人,一定会以为陈望泽脸上明媚的笑,是因为朋友间的一个笑话而绽开的。然而事实是——
          “四百就行了,不要你很多钱。”
          陈望泽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暖阳般和煦,笑容像是盛夏正午的阳光,热辣辣地刺眼。


          6楼2013-11-15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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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林洛以为陈望泽是在开玩笑,于是在纸上画了一张人民币给他,但之后就收到了一堆撕碎的纸片和一个轻蔑的撇嘴。<?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要真钱,我要买个便携式音响。”
            林洛花了三天时间才确定陈望泽不是在开玩笑。并不是反应太迟钝,只是不愿意相信。
            最后一次的确认。
            “为什么不给你?”陈望泽眨了眨眼笑笑,“因为你不够有诚意啊。”
            没有诚意吗。前一天放学后林洛拍了拍陈望泽的肩膀,但他没有回过头来,包括林洛跟着他喊他直到楼下,陈望泽都装作和别人说话没理林洛。
            其实如果不是那些题很经典很重要,林洛也不会每天下课都去要讲义,当然,也不会发现陈望泽变成这样。
            其实也只是过了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
            足够让阳光代替所有雾霭,让和风暖化所有冰川,把冰天雪地的景象变成一片湿漉漉的荒芜。
            或者让一个人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猜不透心思的、令人厌恶的不一样。
            怕以后再也没有到处逛的闲暇时光,文希在周末和林洛去步行街转了转。
            一路上,文希沉默着听完了林洛的讲述,眸子黯淡了一下:“你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因为他现在最在乎的人是他姐,周安。”
            当时陈望泽只跟林洛说他会处理好文希的事,但他交给文希的纸,林洛并没有看过。
            也许因为文希更加敏感地收集与陈望泽有关的信息,所以之后的事都是文希告诉林洛的。
            “其实陈望泽和周安早就有交集了,一开始是因为两个人坐邻桌,后来发现彼此都喜欢骑行,然后因为聊这些慢慢熟起来了。陈望泽就认了周安当干姐姐。”文希挽着林洛的手走向一家精品店,“先进来吧。”
            “寒假的时候他们骑车去了邻县,赶了一次冬天的庙会,又在那里爬了山。再后来开学的第一次排位置,他们又坐在一起了。”
            文希停下慢慢移动着的步伐,手在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上摩挲着,“周安那样的好学生,谁都想亲近她吧,更何况陈望泽和她兴趣又相同,最在乎的是周安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周安虽然成绩很好,但人很傲,也很自私,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陈望泽就是受周安影响了,才变成这样。”
            文希来到卖手表的玻璃柜台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表带纯白、表盘是钢琴样式的手表在手腕上比划着。
            “只是我不相信陈望泽只把周安当干姐姐。”文希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你见过那个弟弟把头靠在干姐姐怀里吗?”
            林洛沉默着,听着文希越来越沉重的呼吸,伸出手握了握文希的胳膊。
            文希没有看林洛,只是低着头用手指小心地擦拭着手表的玻璃外壳,然后淡淡地呼出了一口气。把手表放进玻璃柜台里。
            “我们走吧。”文希故作轻松地笑笑。
            “不买吗?”
            “能和白色手表相配的,只有更加白皙的皮肤吧。我配不上。走吧。”
            林洛陪着文希走完了一整条步行街,但谁都没有再提起陈望泽。
            在路口分别之后,林洛只走了几步就回过头停下来,直到文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向精品店走去。
            “帮我把这个包装起来吧。”


            7楼2013-11-15 2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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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一个人的一生里可能不止会死一次。从细胞分裂的角度来说,新细胞不断代替老细胞,老细胞的死亡也就代表着他们组成的“过去的我们”的死亡。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会一天一天变得不一样。】<?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之后林洛和陈望泽几乎再无交集,偶尔在望向黑板的时候,目光不小心绕到他身上,就看见他和周安面红耳赤地争辩着一道题的答案。
              即使不是在争辩题,也会面红耳赤吧。
              文希不再喜欢陈望泽了,经过他身边也只当成是经过空气。
              让时间好像过的很快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生活闲散有趣,另一种,是忙到连时间都忘记。
              学习越来越紧张。一个星期有六天半都在上课,下课的时间都被拖堂占据,中午也不回家,一遍遍地翻看和背诵着知识点。饿了就吃几口带来的面包,偶尔奔跑着上厕所再奔跑着回来。
              也就是在这么忙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文学大赛。
              当时只是清理满满一抽屉的卷子,无意间发现了那个写满片段的笔记本和文学大赛的宣传单,离截稿只有短短的三天了,没怎么犹豫就开始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平行光年
              你知道吗,也许在遥远的另一个空间,存在着与我们所在时间相平行的时空,叫做平行光年。那个空间上的“我们”都无一例外、不会改变地重复着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他们像是我们的过去,无论悲伤、喜悦、哀愁、慨叹,都会在他们身上再次演绎。而我们,可能也是另一个平行光年的过去,机械的重复着别人的表情、动作,却并不知道这些并不来自自身的意识。这样的我们,是不是很悲哀?】
              即使只有很短的期限,但还是想知道自己所谓的梦想是值得坚持,还是真的那么不切实际。
              “哇好闲呐!居然在写小说。”
              又一次的放学,林洛刚拿出笔记本,带着微微讽刺的话就从头顶居高临下地砸下来。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陈望泽。
              “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填分科志愿了,你还要选文科吗?”陈望泽坐在林洛对面望着她,“班主任让我告诉你,尽量还是学理吧。这里毕竟是理科班,分科考试考不好也不会被踢出去,但你去了文科 ,分科考试砸了就只能分在烂班了。而且文科和理科相比是一条窄路,你明明是一块学理科的料,放着阳光大道不走干嘛呢?”
              陈望泽顺手拿过笔记本翻了几页又扔到林洛面前。
              “而且你写的这些东西,离你的梦想还差得远呢!别在追求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了,把心放在学习上,现实一点吧。”


              9楼2013-11-15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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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以前,陈望泽问林洛:“你学了文会后悔吗?”<?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会,因为以后可能找不到工作。”
                “学了理呢?”
                “也会后悔,因为没有坚持最初的梦想。”
                “既然都会后悔,那为什么不学自己喜欢的科目呢?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后悔,总比为不喜欢的东西后悔值一些吧?”
                那时候林洛觉得陈望泽就像个哲学家。
                但是现在,林洛没办法相信那个让自己坚持梦想和放弃梦想的会是同一个人。
                不过林洛看见陈望泽身后的周安时,一切都明白了。
                林洛回到家里的时候,离截稿只有半个多小时了,作业还有五张卷子。
                耳朵嗡嗡地响着,手也不受大脑控制,写出的每一个字都有颤抖的痕迹。面前的笔记本上只写了一半内容,却连强加一个结尾都没办法。
                林洛把卷子和草稿纸摊开在笔记本上,开始看题。
                心里像爬着成千上万的蚂蚁,不停地噬咬着,于是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纠结的疼痛,随着秒针的转动在胸腔里无限的扩大开来。
                林洛突然把卷子团成团扔在一边,抓着笔在本子上飞快的写了起来,每一个字都严重的变了形,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林洛把笔放在了宣传单上“二十四点截止”的位置。耳鸣和心痛也随之消失了,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当——
                其实就算写完了稿子,也没有时间寄出去了。
                当——
                呐,其实也没有关系呢。
                当——
                无论是友谊和梦想,丢掉了也没有关系呢。
                ……
                林洛把笔记本和宣传单放进抽屉,又把皱了的卷子一点一点抚平,写了起来。


                10楼2013-11-15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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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除了呆在家里或者教室里,就是走在通向两地的路上了吧。<?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这样的日子,好像有很久了。
                  久到还没知觉,夏天就已经快过去了。
                  刚出考场的林洛望了望太阳,依旧刺眼的阳光爆炸在视网膜上,睁不开眼睛,抬手揉一揉,就流出泪来。
                  林洛还是填报了理科。那些和笔记本一起埋葬的梦想,再也没有和人提起过。
                  学习依然是按部就班的繁重。很多的书和卷子在桌子上搭起城堡,老师进班的时候拆下最上面的一排砖,方便看见黑板。
                  偶尔的,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向文科班的文希招手。
                  大概一个星期前,陈望泽和周安因为直线上升到达顶峰的成绩被分别抽调到了两个重点班里。巧的是,两个班之间也隔了一条走廊。
                  于是更加偶尔的,在楼下碰见陈望泽跑向长廊的另一端,林洛和他友好地打招呼,心里再没有不甘和失落。
                  后来,陈望泽真的配了一副黑边粗框眼镜,墨色的眸子像一枚被微微照亮的围棋子,只是再也不会像湖泊一样清澈灵动。
                  也无所谓吧。
                  暑假,寒假,周日,周六,生活被分割成一个个细小的片段,时光悄悄地从碎片的缝隙里漏走。
                  生活是以月考来计量时间的吧。
                  林洛在暑假后的第二次月考结束时这样想。
                  熟练地搬书下楼。习惯了手里的沉重,所以在走楼梯的时候不会再觉得步履维艰。
                  快下到一楼时林洛看到了一个靠着墙站着的女孩,她背着瘪瘪的书包低下头在玩手机,嘴里是拖着长音的催促:“快点,我要走了——”
                  楼梯上的男孩紧张起来:“等等我呀,马上就下来。”手里的书,是别人的两倍。


                  11楼2013-11-15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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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xml:namespace>
                    记忆开始重叠。
                    陈望泽手里的书一直顶到下巴,看不见楼梯,只好侧着身子一步一步移动着步伐。
                    眼角的视线捕捉到林洛已经比自己多下了一层楼,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大团的哈气从嘴里涌出。
                    “等等我呀。”
                    林洛把书放进车前篮里,向老城区的旧家骑去。
                    老城区里依然繁华。只是很快就要拆迁了。
                    心里的一块位置,也同样的,被拆迁成荒芜。
                    林洛把有些用的东西收拾在阳台上,准备一会儿带走。忽然看到窗台上有一盆干死了的花,凝望了一会才想起来是原来陈望泽送的。陈望泽把手表摔碎后,林洛一赌气把花扔在了这儿,后来就遗忘了它的存在。
                    林洛出门把花埋进院子里。转身回屋时发现报箱是满的,找到钥匙打开了它。
                    随着灰尘掉落的,还有一张纸——
                    叮咚。
                    河狸快递。
                    元旦不送我礼物,这一次暂时饶过你!
                    元旦快乐!
                    陈望泽的字。时间是半年前。
                    下面还画着两个小人,矮一点的旁边写着“林洛”,高一点的旁边写着“陈望泽”。
                    其实陈望泽早就长得比林洛高了一头,那些比个子的游戏,也早就在生疏以后不玩了。
                    林洛忽然走进屋里翻找着,终于在准备当废品卖掉的杂物堆里找到了一个老旧的MP3。在半年前往里面下过《男孩》
                    把耳机塞好,按开播放键,低沉舒缓的歌在嗞嗞啦啦的响声中地响了起来,更显得沧桑。
                    暗夜覆盖的湖泊是你凝望的眼眸/
                    阳光堆砌成你的笑容/
                    你在鹅毛大雪中行走/
                    视线里都是你快乐的挥手。
                    ……
                    我希望你的眼眸不布满尘埃/
                    我希望你的微笑不受到迫害/
                    我希望你一直是乐观善良的存在/
                    我希望你不会离开。
                    哦,男孩。
                    林洛抬起头来望望天,依然是想要把手拢起来保留热度的微凉。
                    好像又是冬天了吧。


                    12楼2013-11-15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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