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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黑瓶黑】掮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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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爷和张爷镇楼(づ ̄3 ̄)づ


IP属地:广东通过百度相册上传1楼2013-12-07 19:28回复
    第八章
    “它赶我们过来的!”她就道,声音十分尖锐,“操他妈的它故意赶我们过来的!!”
    石道的后面是一片很大的湖,黑瞎子拿手电照了照,发现湖边上的一圈都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肉色青蛙给占据了。并不是像老沙说的那样没有皮,只是一种很暗的肉红色,很薄,薄到了甚至能从外面看到里头的血管和肌肉组织。正是老沙他们之前死里逃生的那个湖。
    老沙转身拿手电往后面一照,那怪东西的影子正用一种快得让人心惊胆战的速度往这边赶。
    “你跟在我后面。”黑瞎子就对着老沙道,扔给她一把散弹,“我们冲过去。”
    他就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后头跟着老沙,一路拿着散弹打过去。这小肉蛙的攻击力果真十分肉脚,他们这一路杀过去,已经落下成片的青蛙泥。
    “靠,”从粉红色青蛙泥的底下突然爬出来出来一个人,猛地伸手捉了黑瞎子的脚脖子,他给唬了一跳,大叫了一声。这青蛙泥死滑,他给这么一弄,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那肉蛙堆里头凸出来一张脸,湿哒哒的。黑瞎子一梭子打掉朝他脸上跳过来的肉蛙,抹了把脸,一看,底下那张人脸上布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泡,泡里头的白浆子里全是些蠕动着的小蝌蚪,这是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老秃,这是老秃啊!!”胡二爷突然在哑巴张的背上叫起来,“操他妈的给这东西当了养小畜生的巢了!!操蛋!!”这个小老儿,一路上躺在哑巴张背上装得要死不活的,这时候中气倒是挺足,那小哥老实,居然也不丢他下来。黑瞎子弯腰去拉老秃,试了两下,只扯破了他手上那几个小泡,沾了一手的浓浆。老秃兀自在地上‘嘿嘿’的笑,一只手只顾抓着瞎子的脚,死活不肯送手。
    “走!这老头儿没救了。”老沙道,一梭子打在老秃手上,血浆子溅了她一脸。黑瞎子一脚踢了老秃握着他脚脖子的断手,‘啧’了声儿,跳过还在‘嘿嘿’笑着的老秃,挂着一裤腿儿的肉蛙往前面冲。
    哑巴张已经跑在前面,背着圆胖胖的胡二爷也不见他有什么负累,到了边沿儿踩着石壁就是起步一个横跃,居然贴着石壁就那么一下蹿了上去,几步跳到上头一个岩洞里头。老沙紧跟在他后面,黑瞎子让她踩了他的肩膀上去。
    “先走!”等老沙进去的时候,那怪东西已经逼到了后面,黑瞎子一撩抢,就道。老沙犹豫了一下,哑巴张拉了她一下,两个人转头往岩洞里爬。黑瞎子脖子那儿的衣服破了大半,露出他之前被蚂蚁咬破的地方,鲜红红的一个个血包,肿得小儿拳头般大,都已经被磨出了血来,流了紫绛红的一脖子。
    他拎着枪摆了一个特别酷的姿势,对着那只追上来的长腿怪物吹了声儿口哨。
    那边哑巴张带着老沙和胡二爷顺着石道往外头爬。后面传过来几声枪响,听着特别苍凉。
    “操!”那老沙就骂了句,拿手抹了把脸上的青蛙泥,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这条石道通了一扇门,幽暗暗,黑漆漆。到了地方,那小哥扔了胡二爷下来,两根奇长的手指沿着纹路在门边上摸了个遍,老沙也没看清楚他怎么动作的,只是见他按了几下,那后头的石门就开了,外面结结实实一堵泥墙,混了黑石子儿。
    “这泥墙应该不是很厚,”哑巴张就开口道,“这地方原来应该是他们祭祀用的,并不是葬人的地方,只是废弃以后就被山上的土埋了下来。”他说着,就把自己包里那柄折叠铲拿出来,往胡二爷手里一塞。老沙的脸突然绿了一下。
    “我说小哥,那瞎子这么舍身就义,我觉着我们不能辜负他这份心啊。”胡二爷就道,他好像特别不想放这小哥走。那哑巴张也不回话,只是把东西往他手里一送,一转身又回去了。
    那里头的枪声已经停了,哑巴张趴在洞沿儿往下头一望,那只怪东西已经不见踪影,底下小山一样的一堆粉色肉泥。没看见黑瞎子。
    等哑巴张下去把他从肉泥里拖出来的时候,那人还没有失去意识,看到他的时候嘴巴动了动。
    “你好像很喜欢救人?”那小哥一边吃力地扛着他往上面爬,一边对他道。
    他背上那黑瞎子就低低哑哑地笑起来,咳了两声儿,咳完了还笑,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
    “我只是替人办事儿罢了。”他就道,喉咙完全破了,笑起来和破锣似地。一只手挂在哑巴张的胸口,手心里捏了样东西,腥得要命。


    IP属地:广东10楼2013-12-07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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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这他妈都要热出卵来了。”刘秀才骑在骆驼上,一个劲地拿手绢擦汗。他边上花儿爷的耳朵里塞着麦,听着歌,偏着脸看边上的风景。
      天空湛蓝,这时候却有半边都染上了西沉太阳的红,黄的沙染上一层玫瑰的色,在风吹起的时候,能感到一种沙漠里特有的苍凉雄壮。远边一片海子,水静,倒映着天上的色,有很薄的云在里头飘。
      “这是一天之中这片沙漠最美的时刻,”杜勒就道,操着一口非常别扭的普通话,“你们很会挑时候。”
      “哪里的话,这也是碰巧遇得上您,不然我们要找个好导游也得花费不少时间。”花儿爷就笑道。银川火车站下车,几个人在住宿的小酒馆儿里喝酒唱K ,隔壁那一间包的就是杜勒和他的几个弟兄,跑完货回家前准备再high上一晚。这少数民族声若洪钟,那嗓门一扯,店门外十来米都还能听见。刘秀才扯着喉咙隔着墙和人家PK了半天,嗓子都成破锣了,后来热酒上头,一拍大腿,干脆拎着瓶白的,直接就到隔壁拍门。
      一拍即合。
      这个少数民族的汉子显然非常喜欢他这几个刚认识的汉人朋友,隔天他那几个兄弟都回去了,他却坚持要留下来给黑瞎子几个做导游,带他们去巴丹吉林。刘秀才骗他说他们是去庙子海朝拜的,那几个登山包里全是磕长头时候用的褥子手垫。
      “我们的庙子海,是这片沙漠中最神圣的地方,佛祖无边法力所创造的的奇迹。”那杜勒就道,虎背熊腰的一个汉子,脸上的表情却和孩童一样地纯真,他显然是个非常虔诚的佛教徒。
      “迦陵频伽。”黑瞎子原本慢悠悠地落在最后头,这时候突然出声说了一句。那杜勒一听,回头看了看他,黑瞎子一副墨镜遮了大半张的脸,骑着骆驼,人跟着骆驼的步子前后颠得厉害,看着特别玩世不恭的一副模样。
      那杜勒就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自己胸前一块银子打的大锁。那上头刻了一只人面鸟身的怪物,脖子仰着,似在鸣叫,周围云烟缭绕。
      “迦陵频伽,迦陵频伽。”他重复了一遍黑瞎子的话,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高兴,“佛前的神鸟,这片沙漠的守护神。”
      “那是啥?”刘秀才偏了头,小声地问那黑瞎子,“他妈的你小子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黑瞎子听他这么说,特别开心地笑起来,嘴巴里的烟咬得一翘一翘的。
      ‘擦,’刘秀才看了他一看,瞧见他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骂了句神经病,也不理他了。黑瞎子在道上成名的另一个原因就在于,他这个人的知识面非常的广,广到了以他的年纪来说,你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瞎吹牛逼了。这年岁久了,有些东西渐渐地就会失传,黑瞎子很厉害的一点就是,他能通晓很多老古董都不一定能知道的东西,上个时代的东西。而且你看他那个架势,好像和他不但知道,而且还非常熟悉,和亲眼见过似地。
      花儿爷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很快又半扬了头,欣赏这沙漠间的风景。他看上去就像是个过来旅游的小公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边上的刘成才他们一点儿都搭不上边。哑巴夹在花儿爷和黑瞎子中间,穿了一身深蓝的,半垂着头,脸上表情淡淡地,望向前面这无边的沙海。
      杜勒突然用当地话唱起了一支歌,歌声昂扬粗犷,逐渐向四面扩散开来。当地人用来歌颂迦陵频伽的歌,像天空一样地悠远,像无边沙漠一样地爽朗。


      IP属地:广东18楼2013-12-07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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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这激流冲刷石道的声响在石窟内引起了巨大的回音,水流从前面的入口处喷涌而出,那地下河的河水同时以一种快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在向上涨溢。花儿爷站在最前面,来不及躲,给前头石道里冲击出来的水流打得人往后面直飞出去,黑瞎子从后面一个箭步冲上去,眼明手快地接住他,避免他脸直接对着石墙撞上去的命运。
        “跑啊!”刘秀才一声大叫,撒丫子就往后跑,他们进来的那条石道,已经逐渐被从上面降下来的一道石墙堵住了,以这种石头坚硬的质地,这石门的下降,居然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连哑巴张这样灵敏的耳朵,也完全没有察觉到。
        刘秀才抱着照相机就是一个地扑,黑瞎子一边往出口那儿跑,一边丢了花儿爷下来,顺手从他头发上抓下来一只巨大的红色水虫。
        门外突然一声惨叫,第一个跑出去的刘秀才居然打着横被人从外面扔了回来,鼻子歪着,一张老脸上鲜血淋漓。一个彪形大汉‘刷’地一下从正要闭合的石门外跳进来,右手紧紧握着拳,手背上全是刘秀才的鼻血。杜勒,这个人居然真的一路追了过来。他显然已经气疯了,眼睛里只有这些骗了他的人,居然一点也不在意后面冲进来要人命的红色激流,门神一样地堵在门口。这涌过来的地下水中充斥了足有巴掌大小的卤虫,乍一看,简直是血一样的红。
        刘秀才哀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那个救命的出口被完全地堵住了。水已经漫到了胸口,他踮着脚,把照相机顶在头上,拿枪对着杜勒,不准他靠过去。
        那杜勒吼了一嗓子,居然一点要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一副要冲过来和他们拼命的表情。花儿爷几个忙着四下里摸索机关,根本没工夫管他。刘秀才的枪管里进了水,其实根本不能用,这时候真他妈恨不得一脚踢死黑瞎子这货。他现在只能庆幸这水已经漫到了很高的位置,像杜勒这样从小生活在沙漠一带的人水性极差,一时间还奈何不了他。
        水里的卤虫蚂蟥一样的会吸人血,黑瞎子潜到水里摸了一圈儿再浮上来的时候,裸露在外面的脸上手上都挂满了那种细长足的虫子,吃相非常难看。他也没管,露出脑袋深呼吸了一口,又挂着一身的水虫往下面潜进去。
        那虫子吸血的力道十分生猛,而且在水下会往人的眼睛鼻子耳朵里面死钻,黑瞎子人麻了一下,又绕着墙探了一圈,再往上浮的时候水已经漫到了顶。
        他隔着墨镜和密密麻麻的水虫,无法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嘴巴紧紧闭着,能感觉到湿硬的虫子和水流击打着自己的皮肤。溺水的感觉非常可怕,黑瞎子以前是学过一点医的,他非常清楚溺水以后人体的自然反应,这很可能会是一场持续五分钟的酷刑。
        黑瞎子任由自己往下沉去,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的机体处在一个较为平和的状态,避免情绪的失控带来体内存氧的加速消耗。他不知道这种满水的状态会持续多久,但是只要有一丝的希望,他就会支持到最后的一刻。这并不是出于对求生的渴望所做的选择,事实上,一个人越是怕死,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导致判断失误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黑瞎子的做法是极端冷酷和理智的,这只有作为一个旁观者来掌控自己身体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这样的人活着,一定不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努力,他所作的一切事情,可能都是因为一个冰冷的计划。
        他在背部接触到地面,整个人呈大字,安静地躺在水底的时候,手边碰到了边上另一具冰冷的肢体。和他一样很柔软地躺着,听凭水流的冲击,尽可能让身体在缺氧的情况下支撑更多的时候。
        黑瞎子往边上摸了摸,不出意料地触到另一个人的手指,食指和无名指奇长无比,软软地垂着。
        在肺叶里的空气消耗得一干二净,胸腔火一样地烧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IP属地:广东22楼2013-12-07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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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黑瞎子还在沉睡。墨镜被摘下来放在一边,眼睛闭着,嘴唇是一种十分可怕的青黑色。哑巴张坐在他的边上,望着窗户外面淡蓝无云的天。几天下来,他对窗户外面的这片景色已经非常熟悉了。
          老堪布还是坐在窗口,低着头在串哑巴张在斗里弄散了的珠子。他在想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一个小喇嘛的时候,被一伙凶悍的盗墓贼劫持到一个他前所未见的地下世界的事情。他在那里看到了他曾经连想也不敢想的东西,这后来改变了他一生的信仰。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哥,把已经缺了几颗的珠子分成了两串手珠,在收尾的地方加上了当地人相信会带来好运的绿松石。
          “那个时候,你穿了一件青蓝的藏袍,和一伙非常冷酷的人走在一起。”老堪布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在一片荒芜的大漠里,天蓝的发亮,沙山的岩在太阳下鸽子血一样的红。”
          那小哥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没有说话,似乎也不想发问。在来到庙子海的那个晚上,老堪布就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他并不了解他,也不是他的同伴,事实上,他只是一个被他救了很多次的人,现在要把他很多年前留在这里没有带走的东西交还给他。
          “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对你的过去非常地感兴趣。”老堪布道,把串好的手链丢给他,“但是后来他们都死在寻找谜底的路上。”
          有些人,是注定要孤独终生的。他要去完成一个非同凡响的使命,然而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可以陪伴他走完全程。
          在黑瞎子的枕头边上摆着一张小纸条儿,这是吴三省留给这小哥的电话。那老狐狸伤得不重,从黑瞎子的包里拿了几粒禁婆香,就带着大奎和老沙回了湖南,走之前死活问那小哥要了个联系方式。他似乎对黑瞎子有点儿忌惮,一直旁敲侧击他们两个的关系,那小哥当然没理他。
          杜勒一出斗,在刚刚能骑上骆驼的时候就离开了庙子海。走之前他去找了一趟老堪布,两个人在飘着藏香的斗室里彻夜长谈。
          哑巴张翻弄了一会儿那张小纸,把它收进口袋里面,然后低头看了看面无血色的黑瞎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非常松散的,非常松散。就是前些时候黑瞎子心血来潮突然想带个人,而这哑巴张又赶巧了无处可去。
          但是他既然是和他一起来的,这个时候就不太好一个人独自回去。
          黑瞎子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哑巴张坐在他的床边上,捏着他的手,眼睛里淡淡的。在那个被地下河水淹没的石窟里,黑瞎子平躺在地上,突然握住了他的手。非常重的一握,非常重。当时他们已经在淹了水的墓室里躺了很久,远超过了一个普通人能够闭气的时间,黑瞎子握住他的手,然后朝他那里看了一眼。那个意思很明显,他快要撑不住气了,感觉要挂。
          如果黑瞎子死了,那些和他一起住在眼镜铺里的人大概也不会意外。他们的关系并不密切,这从他们之间的互动当中就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出来。实际上,大概没有人会意外一个过着这样生活的人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是很像的。那小哥这么想着,把黑瞎子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着,嘴巴抿了抿。
          黑瞎子的行动给人的感觉一直非常地不靠谱。不靠谱,玩世不恭,好像什么都吊不起他的兴趣,又好像对什么都有那么点意思。但其实你只要耐心点儿看他,就会发现这个人做事情其实相当牢靠,而且作息规律到了一种近乎苛刻的地步。他用这种方式来维持身体的巅峰状态。
          时间长了,你其实是可以感觉出来的,他身上那种绝对的孤单和强大。
          哑巴张能在他身上看到和自己非常相似的某些东西。


          IP属地:广东31楼2013-12-07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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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黑瞎子在庙子海的小房间里昏睡了一个来月,张起灵每日和庙里的喇嘛们一同作息,倚靠在陈旧的木门边听他们吟诵佛经。他是个沉默的人,静立在庙边的时候,看上去和这片庙子海一般的古老悠远,仿佛从很久远以前,他就是这么站在这里,看落日余晖,看砂岩如血,看这片镜子一样平静的海子。
            黑瞎子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哑巴张,显得非常高兴,他本来以为他肯定已经和吴三省他们一块儿回长沙去了。
            “我得去北京把东西交给月老板,”黑瞎子道,盘着腿坐在床上,低头抽着支烟,“然后我要回一趟长沙,我有一些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死人一样的没动静,然而一醒过来,整个人就以一种十分可怕的速度开始恢复。
            他看到那小哥斜倚着墙看着他不吭声,低头干笑了两声,抖了下烟,“你别看我,这个我不能带你一起去,这是我的家族秘密。”他道,在说到‘家族’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笑意。一种带着自嘲的苦笑。
            “你是要自己回长沙,还是和我一起去一趟北京?”他就问那个小哥,语气还挺牛逼,“你要是想继续住在我那个铺子里也行。有人问起你,就报我的名字。”
            哑巴张看了看他,没有搭话。他看起来有些阴沉,这些天下来头发已经有些长了,遮了一半的眼睛,感觉十分忧郁。
            黑瞎子盘着腿坐在床上和他对视,右手夹着只烟,搁在膝盖上。
            “哥们儿,这是我家事。”隔了会儿,那黑瞎子就道,有点挫败地挠了挠头,“你这么跟着我也没用啊。”
            “这和你身上的香味有关系吗?”哑巴张就问他,并不在意他前面的话。黑瞎子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非常淡,从皮肤里沁出来,你贴近了就能闻到。这是在他昏睡着的时候,他给他翻身的时候发现的,一种十分类似禁婆香的味道。
            那黑瞎子的脸就绿了一下。哑巴张淡淡地望着他,眼睛里是一种很笃定的了然。这小哥人看着有点儿忧郁得过头,大多数时候还十分听话,基本上是你说他做,然而一旦坚持起来,就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里面,你会感觉到这个人的强大,你不可能改变得了他的想法。
            他们最后还是一起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哑巴张坐在黑瞎子的边上,脸上表情淡淡的。黑瞎子不停地抽烟,还是穿着来时的那一套衣服,黑背心皮裤子,一幅非常玩世不恭的痞子样。他一路上拿眼睛瞟了这小哥好多次,只看到他冷冰冰的侧脸,大部分时候都靠在椅背上闷头打瞌睡。
            黑瞎子这个人,有一点特别贱。他挺喜欢招人的,比如他决定要带哑巴张上北京那会儿,肯定是闲得发慌的那一阵,又对这小哥产生了十分浓厚的兴趣。但别人要是真的对他有了点儿反应,就和哑巴张现在这么样,特别主动地要求跟着他,他又要缩回去,好像特别不愿意人家了解他的过去。
            但是这小哥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他不但绕不过去,而且也不能绕。
            干他们这行的虽然神神鬼鬼的事儿碰得多,但生活其实是特别简单的,奔的就是一钱字儿。你下斗见着再多的上古文化,解不开的谜团,其实那都是狗屁,能捞东西出来才是关键。那小哥那天就那么问他,说这连着两个斗,三批人,他怎么看。
            像是个局,一个刚展开的局。
            黑瞎子那天和哑巴张坐在火光摇曳的酥油灯下,在庙里喇嘛抄写经文的草纸上把这半年来所有发生的事情都细细地串了一遍。
            从哑巴张被陈皮阿四从巴乃带出来开始,再到那个广西的双斗,新月饭店的老板,这个沙漠中的西夏古迹,突然出现的吴三省一行人和那禁婆香——你往细里一想,这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好像暗里都是有那么点儿联系的。
            广西那件事情只是一个开端,黑瞎子从里面一个带出个最近黑市上炒得特别火热小肉球儿,给陈皮阿四收了,他自个儿分了三成的价。但接着不久新月饭店那个老板就主动找过来,还是和这小球有些关系的那么件事儿,要托他们下来找禁婆香。其实你回忆一下不难发现,这两个斗之间有些设计是非常相似的——比如那些八角铜铃,那白脸儿的很像禁婆但实际又不是的香喷喷的女尸,那股子弥漫不散的香味儿,在那个不明年代的斗里和他们刚出来的大夏遗迹中都是如出一辙。
            这一切都是从那小哥从巴乃出来开始的。这个哑巴张的身手好得和拍动作片似地,一看就是个盗墓的高手,结果居然连陈皮阿四都不认识他。看着这个人好像该是个挺大的谜,然而这才下了两个斗,就碰上一个吴三省,居然也是冲着禁婆香来的,还隐隐约约表露出一幅认识这小哥的态度,这就有些他妈的太巧了。就好像是有人一直在暗地里候着这小哥的出现,然后一旦发现目标,一按‘play’键——游戏开始。
            非常不幸地,黑瞎子好像也是这游戏里的一员。
            那天晚上,在半明半暗的火光下面,是哑巴张第一次看到黑瞎子这么正儿八经的一张脸。他一直没有告诉过别人他自己的事儿,但他其实比任何一个认识他的人所能想象的都要活了更多的时候。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度过了自己的青年时代。
            他在自己的家族都死绝了以后独自在这个世上活了这么长的时候,从他出生的那个年代一直到现在这个本应该不属于他的时代,是出于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这个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让他活了那么长时候的人并没有来得及把一切都告诉他就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但是他背负了一个家族的过去,就不能够轻易地放弃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他有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现在,随着这个小哥的出现,这个停滞已久的巨大的迷局好像终于开始运作。黑瞎子在他过长的,好像毫无意思的生命中,突然看到了他自己走向终点的可能。
            这感觉是非常揪心的,像有一只手在扯着你的心脏,说不上来是解脱还是痛苦。
            不过有一点非常明确,他的命运和这小哥之间,一定有着很大的联系。他们不能分开。


            IP属地:广东32楼2013-12-07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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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大东备好了东西,几个人下去之前又聚在之前那个小房子里吃了顿饭,老头儿亲自下的厨,非常考究,从前一天的中午就开始准备起来了。那黑瞎子也不客气,和哑巴张在屋里待着,大大方方地等着吃。
              “我必须尊重他们的意愿。”他咬着根烟,把两把椅子拼起来,人半靠在上面晒太阳。他身上那种似有若无的香味儿这几天变得更加明显,他这人却好像不是特别在意,该吃吃该喝喝,烟还是照抽,之前和哑巴张干过那一炮,心情变得十分的好。没事儿就跑到前面找那老头儿唠嗑,那老爷子都老成那样了,话都说不清楚了,说一句得顿三顿,他居然还听得懂,而且还和那老伯侃得挺乐,看上去好像非常开心,简直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心情。
              四个人,那老头儿的菜做了一桌,一大桌,满满当当,有八成是荤的。荤的好,大鱼大肉有鸡有鸭,闷烧的,碳烤的,红的一盘盘,喜气。那个齐爷坐在桌子前面,对着菜‘呵呵呵呵’地笑,神经病一样。
              后面是花儿爷和那些老照片一起送过来的装备,正好分了三个包,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黑的登山包,高高地斜靠在墙边上。
              老头儿温了一些不很烈的酒,露着一口烂牙,和黑瞎子追忆当年,吃得脸上红彤彤的。哑巴张很安静地坐在边上,听得一个不落。
              齐家家大业大。这是很多年前了,上一个时代的故事。乱世动荡,然而这奇人异象也大都是发生在这么一个时候,有本事的人春笋一样地往上冒,孟尝君门客三千,你经历过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其实真不夸张。
              清末那个年代,有见识的人谁看不出来,改朝换代的时候到了。这满人里的八旗,也不都是笨蛋,你看他们抽大烟玩女人,骄奢淫逸,白花花的银子往别人口袋里送,他真看不出这个王朝到了一个什么情况?并不是。然而时候到了,运势了了,这是躺在烂了的金榻上吞云吐雾,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大概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
              那正是中华大地走向一个新的历史进程的时候,梳着大辫子的王朝倒了,再往后就到了一个全面西化的时代,很多东西都要丢了。那个时候,其实也正是哑巴张的那个家族走到了末路的时候,他们很年轻的族长带着一份很了不得的秘密不得不去寻求当时权势鼎盛的一批人的帮助。黑瞎子的家族,其实就是在那个时候参与到这个事情里面的。
              但是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不然的话,其实他和这小哥应该是见过面的。只是他们都不记得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个时候这小哥的失忆症还没犯,十分霸气,有些厉害得过头,而且冷酷得要命。这瞎子是个通情达理很聪明也很混蛋的少爷,年纪小,但脑子不坏,聪明反被聪明误。
              郭老头儿在齐家只是干些很简单的零碎活儿,这些事情他肯定讲不清楚,但他说到了齐家那时候是怎么厉害,黑瞎子往德国念书的时候看着是多么挺拔拔的一个小伙儿,然后事情又是怎么样突然地急转直下,那么多大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手下能人巧匠无数,眨眼之间,都成了黄土一堆。
              老头儿并不能理解这些事情,但他说起来很带劲。他能感觉到他曾和一些很传奇的人打过交道,那些人的厉害,其实并不比青史上留名的那些人要来得少。只是时事造人,他们的本事和做过的那些事情,注定要掩埋在这个地下世界。
              黑瞎子吃着小菜,一边听着他说,偶尔也会补上两句。但是他看起来并不怀念,倒是很真心地在为老头儿出色的做饭手艺赞叹。哑巴张很喜欢他的一点,就是他的这种淡然。而且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人和他一样,好像活了很多年没有变老,也让他感觉好了很多。
              这是一种奇怪的归属感,虽然出发点讲出来十分坑爹。
              这小哥其实有点儿闷骚。


              IP属地:广东40楼2013-12-07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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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我操。”黑瞎子骂了一句,从火堆边上跳起来,又冲到对面,对着大东睡得撅起来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
                北边的树林子里,一条大得和熊一样的东西猛地扑了出来,黑暗中快得像一条闪电,皮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浸了油一样。
                哑巴张重心往地上一低,双膝一弯,在那东西大张着的嘴巴里的臭气都熏到他脸上的瞬间,人往地上一滑,两手闪电一样地伸出,卡住那玩意儿的脖子,往地上一滚一带。黑瞎子在前面侧着身子,一枪就打过来,正中那只大狼的脑袋,崩了个血花四溅。后面一片呼哧呼哧的骚动。
                “你这个素质,他妈的本事怎么学的?”大东一觉没醒,还没摸清楚状况,黑瞎子又踹了他两脚,拎着他就往前面一阵狂奔。哑巴张背着包裹,跟在他们后面,沉着脸一声不吭。
                狼这种东西,十分难缠,尤其是碰上这种大群的,你压根摸不清楚数量。现在没追上来,一是被刚才哑巴张和黑瞎子那手震慑住了,二是这山里常年不进人,这些畜生大约也很久没见过人类,一时间也不太敢贸然行动。
                山里湿气非常的重,黑瞎子在月色下带着大东一阵狂奔,衣服裤子上全是露水,湿得十分难受。
                “近了,近了。”那大东就叫道,一边跑一边挥舞着双手,表情十分兴奋,“这是守着下面那些宝贝的巨狼的后代,你看到它们,就说明离入口近了。”
                “我擦,你原来不认路啊?”黑瞎子在后面叫道,一边跑一边骂,恨不得冲上去敲死他。
                “这山里布过八卦阵,你们没进来过,不知道。”那大东就道,“看着挺清楚的路,但是你走不出去。得碰上狼,碰上狼就好办了,它们会把你往巢里赶。我以前每次来摸路,都要带两块生肉,就是为了引狼。”
                “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给狼吃了。”黑瞎子就道,在心里暗暗骂娘。早知道他就不带这个小子了,狗日的一点也不靠谱。
                “我跑得快。”那大东就道。四面都是狼的低吠,从四面包抄过来,果然是在把他们往一个方向逼。
                两边的景色变得飞快,越到后面,就越荒凉,连草木都不长了。月光照着,光秃秃的一片,非常骇人。
                “到了。”大东叫道,在一个很小的山洞前面停住脚步,往一面‘嗖’地一钻。黑瞎子骂了一句,停住脚看看后面,没有遮挡的土地上,远处是模糊移动着的狼影。
                这些山里吃死人肉养大的巨狼的后代,也不知道是靠什么过日子的,居然能养得这么膘肥体壮,而且数量多到不可置信,要是正面对上了,他们肯定没戏。
                哑巴张跑在最后面,看到黑瞎子停下来,有点疑惑地皱了一下眉,也停住脚步,一脸严肃地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站在前面,看看他,又看看屁股后面那一群狼,骂了一句,跟在大东后面跳进了那个小洞。
                这里面其实是一条滑道,打磨得光滑无比,人一进去,就和坐滑滑梯一样,‘哧溜’一下就下去了。
                前面还能听到大东在啊啊地乱叫,后面哑巴张的衣服悉悉索索的,黑瞎子摘掉墨镜,面前是沉沉一片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光。如果连他的眼睛,在摘掉墨镜以后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那说明这下面是真的连一点光线都没有。
                下面咕隆冬地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黑瞎子在上面整理了一下背包,收紧了两条很长的腿。
                他很不喜欢回家,非常地不喜欢。虽然他有时候很得瑟自己的出身,但是他家族的这一部分,是他非常不乐意去回忆和重温的。
                一个存在了足够长时间的大家族 ,又拥有足够的权势和金钱,那么在这个家族光鲜的外表下面,里面的黑暗和复杂,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了。
                那是一条黑色的河,沉积了很多人的的鲜血和智慧,充满了生命的沉重。


                IP属地:广东43楼2013-12-07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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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那…那要我做啥?”大东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黑瞎子一脸很平静的表情躺在手术台上,哑巴张低着头仔细地研究了一下手上的手术刀。作为一个第一次给人家动手术的人,他脸上的神色居然比黑瞎子还要平淡,好像床上躺着的不是一个人,是一只准备宰了下锅的猪。他实在是太不紧张了,这让大东对他很不放心。实际上他对他们两个都很不放心,他现在觉得这两人都不太正常。他们站在这里,和他站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空间,但是他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不理解,他根本无法理解他们将要做的事情。
                  “我要麻烦你去替我去找一样东西,”黑瞎子道,哑巴张往他肚子上涂了很多碘酒,看上去黄黄的一大摊,“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里面有很多很臭的东西,所以你一靠近就应该能知道。”
                  “在哪里?”大东问。
                  “不知道。”黑瞎子道,语气十分理所当然,“我当初来的时候还太小了,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不过这玩意儿要是还有剩下的,那你肯定不容易错过。”
                  大东眨了两下眼睛,很怀疑地看着他们。
                  “你和你爷爷一点都不像。”黑瞎子就笑了,“你直到刚才还对我非常信任,但你的信任实在是太脆弱了。我的行动一旦让你觉得不可理喻,你对我的信任就马上变成了怀疑。”
                  大东被他说中心事,有点尴尬,又看了看他们,一跺脚就出去了。他人小,动作又敏锐,这地方黑咕隆咚,他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只小型的野兽,‘嗖’地一下就蹿出去了。
                  哑巴张对着黑瞎子挑了挑眉毛,掂了一下手里的刀。他手上一串儿老堪布给的黑链子,和黑瞎子戴在右手腕上的正好成对儿,在灯光下很亮。
                  黑瞎子深呼吸了一口,抬手对着哑巴张做了个手势。
                  “动手。”他道,神色十分淡定。哑巴张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一刀就下去了。黑瞎子躺着没动,但你能看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胸部的肌肉一下子就收紧了,收得非常紧,还在微微地颤动。
                  哑巴张站在无影灯底下,脱掉了外套,露出穿着背心光光的肩膀和手臂,下手又快又狠。他肯定不知道怎么给人家做手术,但是他的动作却十分精准,连手腕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黑瞎子画的图被他摆在一边,连瞄都没瞄过。禁婆香泛着一种不祥的青黑色,滚在手术台的一边。
                  黑瞎子没他自己以为的那么牛逼,他没能指导哑巴张,他太疼了,疼得脸上全是汗,连话都说不出了。哑巴张一边很小心地在他的内脏里翻搅,一边瞄了一眼墨镜下面紧紧抿起来的嘴唇,和手中抓得紧紧的床单。
                  黑瞎子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很真实的人。他这么躺着的时候,看起来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让花儿爷给你准备一点麻药的。”替他把肚子缝上的时候,哑巴张淡淡道。床单都已经被黑瞎子的汗湿得透了,这人现在连喘气都不敢,疼得一张面孔刷白。
                  “你还说要指导我,你现在连话都说不出了。”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
                  黑瞎子躺在床上,歪了一下嘴巴,好像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成,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瘫着。
                  他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了。他活得越久,从前的有些记忆变得越鲜明,另一些就会变得越发模糊。他已经记不清楚,他当时被家里的长辈带到这下面来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有没有打麻药,他也记不太清了。清末的时候,实在是太乱了,整个王朝像是被蛀空的巨木,即将倾倒。突如其来的变故太多,要费心思的事情太多,连这个影响了他一生的手术,都变得像一个模糊的片段。他只记得人,将要失去所拥有的一切的人,那些令人不愉快的眼神和表情。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很模糊但又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在未来将要走的路。
                  哑巴张的脸变成模模糊糊的一团白,晃悠在他的视线上方。黑瞎子‘嘶’了一声,拿手指在肚子周围摸了一圈儿。
                  “一会儿大东回来,你替我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倒在我肚子上。”黑瞎子道,苦笑了一下,“我这次好像有点太高估自己了。”
                  哑巴张看看他,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大东去了很一会儿没动静,黑瞎子躺在床上抽气,他就坐在床沿的一边,眼睛盯着对面黑洞洞的门,也不去照顾瞎子,就这么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相对无言,这么等了一会儿,门外突然悉悉索索地,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过的声音。
                  哑巴张耳朵动了动,‘噌’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提着矿灯就朝外面冲出去。
                  清幽幽一股淡香,从四面八方缭绕过来,湿漉漉阴冷冷。一个头发裹成的球状物在石道中间摇摇晃晃着挣扎。在它的上方,趴着一个浮肿巨大的人尸,巨大的面孔转了足有一百八十度,下巴戳在背上。那些诡异的发丝就是从它头上垂落下来的。
                  哑巴张把矿灯往地上一放,手里抓着一把酒精棉花,直接拿着火机一点,对着那丛头发就抓过去了。那只异常白腻的禁婆往后缩了一下,头发断了一片,冒出一股子毛发烧焦的恶臭。哑巴张趁着这个时候,胡乱拿手上的火往那个发球儿的头部烧了两下,一把扛起来就往房间里跑。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在矿灯照明范围的边缘,无数白晃晃的肢体,巨大肿胀,漂浮着诡异的幽香,已经逐渐包围了这个地方。
                  他们一边跑,那个发球上的头发就一边松松散散地掉下来,大东在里面动了两下手脚,趴在哑巴张的肩头,“哇”地一下就吐了一大口混着口水鼻涕的头发丝出来。他手里抓着一只长方形的木盒子,看不出是什么木料做的,黑布隆冬,从里面弥漫出来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和禁婆身上的味道相互抵冲。那些禁婆就好像是被这股与它们相冲突的味道所引诱,正朝着这里不断聚集。


                  IP属地:广东45楼2013-12-07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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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这时候走,其实也不亏什么了。”那大东继续道,看了看黑瞎子,又是一笑,“我这回跟着你们,也算是开了眼了。”
                    老沙在边上‘嗤’地笑了一声。黑瞎子看了看窗外,医院正对着齐齐山阳面,远看过去,青色的山,阴天里看不到顶,半山腰上就裹着云烟,袅袅的。
                    老爷子一死,这世上和他有联系,知道他是谁的人就又少了一个。齐齐山下一把大火,烧掉了无数人拿不知道多少钱财性命才造出来的东西。这世上又少了一个谜。
                    他们这四个人一起坐了一会儿,老沙和大东就一前一后地出去了,只留下哑巴张一个还留了下来,他从进来还没有开过口,不是望着墙壁发呆,就是看看瞎子,再看看大东老沙几个,眼神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会儿其他的人都散了,他还是不说话,好像和背后的墙融在了一起,阴沉沉的一团,竖在黑瞎子的病房里。
                    他不说话,黑瞎子也不说话,继续坐着抽烟。他活过了两个时代,见识过了很多的人,很多不一样面孔,人性这个东西,复杂到了极致。这会儿有三个人跑来看他,这三个人以后可能会变成他的敌人,可能会要他的性命,可能这次在这里分开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但这一会儿,他们是发自内心地为他可以醒过来这件事情感到高兴,这就很不错。
                    人活过了今天,很少有能说得出明天的。不要说做他们这个事情的,就是一般的人,天上什么时候掉下个花盆,挂了也就挂了,时也命也,谁能有个准数儿。黑瞎子对于这种短暂的真心实意,是很知道及时受用的。
                    不管以后怎么样,这会儿他们能来看他,他就挺高兴。


                    IP属地:广东56楼2014-01-15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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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哑巴张和黑瞎子相对无言了半天,那小哥一张浆糊脸,只是站着,半天也没蹦出个屁来。
                      “你这是舍不得离开我吗?”黑瞎子就打趣他,手里夹着根烟,似笑非笑的。这哑巴张自从给陈皮阿四带进行,从头一桩斗到现在,都是和黑瞎子一块儿,倒还真的没有单干过。
                      “你想得太多了。”那小哥就回道,给他扔过去一个木盒子。就是之前装着那坨臭烘烘的东西的盒子,看不出是什么木头,面上一行快要磨平了的满文。
                      黑瞎子接了,很随便地看了看,就往边上一放,他好像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哑巴张看着,挑了挑眉毛。
                      黑瞎子就笑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对我的过去兴趣不大。”他就道,“我看重的是正在进行中的事情。”
                      哑巴张两只手抱在胸前看他,脸上是有点困惑的神色。对他来说,过去是非常重要的,几乎是他继续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去做那些很下贱的事情的唯一的原因。
                      “我是有过去的,以前的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那黑瞎子就道,夹着烟的那只手点了一下自己的头。他不感兴趣的是很久以前,发生在他们家族里的事情。那些改变了一整个家族的走向,甚至他的整个人生的起因缘由。这些事情要是有个人愿意主动跑来告诉他,他也会很乐意去听一听,但是如果不知道,也并没有怎么,他不会和这小哥一样,特别绝望地去探寻这些东西的谜底。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本来就是没有底的。
                      哑巴张静静地看向他,眼神很淡,脸上更淡。他动作本来就轻,靠着墙站着的时候,看起来整个人都非常消瘦忧郁。
                      “我的过去和你的家族之间,有一些联系。”半响,他开口道,语气非常笃定。
                      “你怎么知道?”黑瞎子问他。
                      “直觉。”哑巴张简单道,之前在齐齐山下见识到的东西,让他对黑瞎子的来历和他的过去之间的联系更加深信不疑。
                      黑瞎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是真的。”哑巴张解释道,皱了皱眉,“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下过的这几个斗,几乎都和古中国对长生不老的尝试有联系。”而他们又偏巧是两个老不死。
                      黑瞎子点点头。
                      “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他道,“这次回来让我也想到了一些事情。”
                      哑巴张盯着他看。
                      “但是我不打算告诉你。”黑瞎子朝他笑笑。哑巴张听了一愣,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黑瞎子看着他,‘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从醒过来到现在笑得实在太多了,纱布上都沁出了血来。
                      “你很开心吗?”哑巴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他,眼睛看向窗户外面,阴沉多云的天空下,隐隐约约露出轮廓的山。黑瞎子家族留下来的东西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延续了那么漫长的岁月,积累了那么多人的心血,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才建造出来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了。
                      这是很重大的事情,如果是有关他过去的地方一下子就从这个世间蒸发了,他一定会非常着急。
                      “这都是定数。”黑瞎子道,语气要笑不笑的,“我的祖宗给我留下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的时候,可以救我一命。”
                      “现在我的确因为这个,又可以继续活下去。”他道,看向哑巴张。那小哥正用一脸很不赞同的神色看着他,皱着眉抱着手臂。
                      “如果你是在寻找和你一起去寻找过去的伙伴,那你就找错人了。”黑瞎子笑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我没有要寻找伙伴。”那小哥就道,脸色有点阴沉。黑瞎子‘咯咯’笑了两声,“我活着,会影响到非常多的事情,所以我必须把精力花费到需要的地方。”
                      哑巴张盯着他看了很久,眼神非常复杂。
                      “我还是会继续找下去。”良久,他道,别过头去。
                      黑瞎子‘嗯’了一声,很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祝你成功。”


                      IP属地:广东57楼2014-01-15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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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哑巴张和黑瞎子相对无言了半天,那小哥一张浆糊脸,只是站着,半天也没蹦出个屁来。
                        “你这是舍不得离开我吗?”黑瞎子就打趣他,手里夹着根烟,似笑非笑的。这哑巴张自从给陈皮阿四带进行,从头一桩斗到现在,都是和黑瞎子一块儿,倒还真的没有单干过。
                        “你想得太多了。”那小哥就回道,给他扔过去一个木盒子。就是之前装着那坨臭烘烘的东西的盒子,看不出是什么木头,面上一行快要磨平了的满文。
                        黑瞎子接了,很随便地看了看,就往边上一放,他好像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哑巴张看着,挑了挑眉毛。
                        黑瞎子就笑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对我的过去兴趣不大。”他就道,“我看重的是正在进行中的事情。”
                        哑巴张两只手抱在胸前看他,脸上是有点困惑的神色。对他来说,过去是非常重要的,几乎是他继续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去做那些很下贱的事情的唯一的原因。
                        “我是有过去的,以前的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那黑瞎子就道,夹着烟的那只手点了一下自己的头。他不感兴趣的是很久以前,发生在他们家族里的事情。那些改变了一整个家族的走向,甚至他的整个人生的起因缘由。这些事情要是有个人愿意主动跑来告诉他,他也会很乐意去听一听,但是如果不知道,也并没有怎么,他不会和这小哥一样,特别绝望地去探寻这些东西的谜底。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本来就是没有底的。
                        哑巴张静静地看向他,眼神很淡,脸上更淡。他动作本来就轻,靠着墙站着的时候,看起来整个人都非常消瘦忧郁。
                        “我的过去和你的家族之间,有一些联系。”半响,他开口道,语气非常笃定。
                        “你怎么知道?”黑瞎子问他。
                        “直觉。”哑巴张简单道,之前在齐齐山下见识到的东西,让他对黑瞎子的来历和他的过去之间的联系更加深信不疑。
                        黑瞎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是真的。”哑巴张解释道,皱了皱眉,“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下过的这几个斗,几乎都和古中国对长生不老的尝试有联系。”而他们又偏巧是两个老不死。
                        黑瞎子点点头。
                        “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他道,“这次回来让我也想到了一些事情。”
                        哑巴张盯着他看。
                        “但是我不打算告诉你。”黑瞎子朝他笑笑。哑巴张听了一愣,眼睛一下子睁得很大。黑瞎子看着他,‘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从醒过来到现在笑得实在太多了,纱布上都沁出了血来。
                        “你很开心吗?”哑巴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他,眼睛看向窗户外面,阴沉多云的天空下,隐隐约约露出轮廓的山。黑瞎子家族留下来的东西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延续了那么漫长的岁月,积累了那么多人的心血,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才建造出来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了。
                        这是很重大的事情,如果是有关他过去的地方一下子就从这个世间蒸发了,他一定会非常着急。
                        “这都是定数。”黑瞎子道,语气要笑不笑的,“我的祖宗给我留下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的时候,可以救我一命。”
                        “现在我的确因为这个,又可以继续活下去。”他道,看向哑巴张。那小哥正用一脸很不赞同的神色看着他,皱着眉抱着手臂。
                        “如果你是在寻找和你一起去寻找过去的伙伴,那你就找错人了。”黑瞎子笑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我没有要寻找伙伴。”那小哥就道,脸色有点阴沉。黑瞎子‘咯咯’笑了两声,“我活着,会影响到非常多的事情,所以我必须把精力花费到需要的地方。”
                        哑巴张盯着他看了很久,眼神非常复杂。
                        “我还是会继续找下去。”良久,他道,别过头去。
                        黑瞎子‘嗯’了一声,很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祝你成功。”


                        IP属地:广东58楼2014-01-15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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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
                          这日,天气正好。齐齐山上终年云雾缭绕,不见天日,这天也奇迹般地露出嶙峋的顶来。金灿灿一片阳光,直打在山面上,绿茸茸密匝匝一片树林,自透着一股清奇。黑瞎子靠着床抽烟,别着脸看外面,时不时地‘咯咯’一阵笑,看起来心情愉快得不得了。
                          “你这是什么毛病?”老沙道,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他。黑瞎子“呵呵呵呵”一阵笑,也不搭话。他眼睛看着外面,脑子里却时不时冒出来哑巴张的模样,昨天干了一炮,今天清晨他一醒过来,就看到那小哥光着身子坐在被窝里,准备要穿衣服出去了。
                          明明挺瘦,看上去却不单薄,这背上很薄的一层肌肉覆在骨头上,垂着头的时候,肩甲那片的皮肤像拉开来的膜一样紧绷。外头还雾蒙蒙,泛着鱼肚的白,屋里黑,但门外医院走廊上的灯却能透过气窗打进来。这张家小哥这么在被窝里裸体一坐,看着居然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性美在里头。
                          黑瞎子在他背后躺着,忍不住就伸手握了他的后脖颈,大拇指在他侧颈摸了两下。温热热一片皮肤,能感到脉搏在跳,咚咚的。
                          他这么回忆着,脸上老挂不住要笑。老沙到底是个很敏锐的年轻姑娘,虽然没往那方面想,这时候看了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太舒服,捡了他多出来的一只枕头就往他脸上打过去。
                          黑瞎子叫了一声,吃了她这一下,枕头边上的木盒子就‘哐当’一声摔到地上去了。那烂木盒子本来就不太牢,这一下就摔了个稀巴烂。
                          老沙吓了一跳,脸上一白。
                          “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东西,我那时候是失去了意识,不然肯定不让那小哥把它带出来,这玩意儿简直臭的要命。”黑瞎子在床上摆摆手,叫大东收拾了碎片把东西扔出去了。
                          “你的心态倒是很好。”老沙就道,低着头在和她老头儿发短信。
                          “我这次下去,主要是救命,现在命都救回来了,我还有什么想不开。”黑瞎子笑起来,就道。
                          “你也别太高兴,那哑巴张现在去给吴三省卖命,这新下来的活儿就该你一个人干了。”老沙道,对着黑瞎子摇了摇手机,“当心没命。”
                          花儿爷刚才透过陈皮阿四发过来的东西,云南那儿的一个斗,要夹他和哑巴张的喇嘛。
                          “你怎么随便看我手机。”黑瞎子就说她,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老沙没搭理他的话,又翻了一遍里面的短信,把手机往自己手边一放。
                          “我说沙姑娘,这大老爷们最烦娘们儿翻他们的东西,你这么干不行。”大东在边上看到他们这个光景,插话道。这哑巴张和黑瞎子在他那儿住了三四天有余,期间还干了一炮,弄得床单上都是黄黄白白的东西,他们是什么个关系,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又看到老沙这么一个好好的大姑娘,死心眼儿地看上了黑瞎子这么一个大兔子,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
                          他是一个很老实的人,被他的爷爷从小教育到大,黑瞎子是他们家的爷,他有什么坑爹事儿,大东都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不好意思。
                          老沙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大东盘着腿坐在病床对面的柜子上,一边在抽烟,一边看看老沙,又看看瞎子,叹了口气。
                          张家小哥今早就坐火车离开了,齐齐山下他和他爷爷守了大半辈子的秘密已经付之一炬,这两天看这位齐爷的意思,居然是要放他自由。这农场或守或卖,得了钱去看看大千世界,也都是随他了。
                          这大千世界,英雄美人,多少恩恩怨怨,多少波澜壮阔。大有翻天覆地,乾坤倒转之能,小有痴男怨女,落花流水之情,都在这班命运诡奇,不同寻常的男男女女身上。
                          大东这样的平常人,也算有缘分和他们相识一场,现在看着黑瞎子哑巴张还有老沙这三个人,脑子里尽往他们头上套些以前看过的传奇故事,一点平常心都不剩下,只觉得他们这么发展下去,以后肯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三角恋爱,到时候绝对有死有伤。
                          老沙看他一脸十分诡异的表情盯着他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就往黑瞎子那里靠了靠。黑瞎子在床上吐了口烟圈,望着对面湛蓝蓝的天,天下绿油油的齐齐山,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有些事情,他从齐齐山下得来,却并没有告诉哑巴张。
                          那是一些十分古旧,带着旧社会土腥子气的事情。他在早年过分艰难的岁月中,不小心遗忘了,却在这次的故地重游中,又再次捡拾了起来。
                          这些事情,他谁也不会告诉,就算那个服侍了他们家大半辈子的过老爷子没挂,他也不大算告诉。
                          “花儿爷这次的斗,挺凶的。”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大东看着老沙瞎子,脑子里想着风花雪月;瞎子看窗外的山,想着昨天在他身下光着屁股的哑巴张;老沙翻着手机短信,想着黑瞎子叼着烟笑起来的时候白闪闪的牙。隔了会儿,老沙突然道,一脸很严肃的表情盯着手机屏幕,打破了沉默,“陈皮阿四说我要是敢去,他就打断我的腿,让我在道上再也混不下去。”
                          大东听得一愣,黑瞎子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斗我知道,和广西的老张家有那么点儿关系,里头有很多稀世的宝贝。”他道,看着老沙,“你是不该去,你本事还差了那么点儿。”
                          老沙哼了一声,一脸你很不了解我的神情。黑瞎子笑笑,抖了抖手里的烟。
                          他以前去过那个地方,他上次去那里,本来是要带出来一把刀的——一把百来斤重,黑如乌墨的古刀。那把刀他看着十分眼熟,总觉得以前应该在哪里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上次是这下头实在太危险,他差点就挂在了里面,刀也就自然没能捞出来。这次趁着是花儿爷夹的喇嘛,装备都无比高级,他倒是要再去试上一试。
                          他这么一想,脸上又有了些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望着外面,咬了咬嘴里的烟屁股。
                          老沙在旁边看着他却是一愣。她刚才心里没来由地就颤了那么一下,和轻细无比的蝉丝突然被拉直了崩断了那么似地一颤。心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地往下一沉,惴惴的。
                          她突然感到无比的忧虑。
                          于是殿下有话要说:【上部完结了...等我开下部...后面回来点儿瞎瞎小时候的番外,好比小黑瞎子大哑巴之类的...就这样(。】


                          IP属地:广东65楼2014-01-18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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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更了但是在老家爪机复制不全所以打算年后更,大家去原帖看吧么么哒,以上●△●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71楼2014-01-23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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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瞎子系列五 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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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清醒过来能跑能跳的时候,那个长头发的小哥和那一对古里古怪的男女已经离开了。齐小爷穿了很厚的袄子,眼了巴巴地跑到他们之前坐过的那块地方,仰了头看了一会儿,一幅小墨镜挂在鼻梁上,倒也看起来有模有样。
                              他刚生过病,这两天里也没人要他去练功念书,他娘倒是常常过来看看他,眼睛里噙着两泡泪,好像有说不尽的怜惜心疼,没事儿就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手,在炕边上一坐就是大半天。
                              他这会儿顶着风站在院子里,就又想起来和那个小哥一块儿坐着看雪,看天,看梅花儿的时候。
                              张起灵这样的人,过目难忘。即便你没有见识过他在斗里的身手,你也很难不去注意到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孤独又清高,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那双淡淡的眼睛。
                              齐小爷自个儿站了一会儿,出了一回子神,就被赶过来的丫头抱着回了房。屋子里暖,没一样不是人精心布置出来的,连个花瓶儿摆放的角度都是无比考究。他娘亲手捧着一碗药正坐在炕上。边上一个白玉做的盘子,上面放了好几样很精致的小点心,有梅花样的,那面皮上就是淡淡的粉;有荷叶样的,那上面就是翠翠的绿,细闻一下,好像还真有夏天荷叶的清香…齐家的小少爷爱吃点心,那齐府的下人就尤其的会做点心,做出来的东西不但好吃,而且好看,万分精致。
                              “家里现在这么乱,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呢?”他妈妈就说他,一边给他喂了一口药。齐小爷乖乖张了嘴,‘咕嘟’一口咽下去,脸上有些呆呆的。
                              世事无常,他年纪尚幼,然而有些东西,即便是这么小的孩子,也是能觉出几分来的,更何况他又是天生的聪慧过人。家还是那个家,家里的东西一件没少,家里的下人一个没跑,然而细微处的变化却在。无论是那几个仆从的行事,他妈妈看他的眼神…无形中,都是和从前很不一样了的。
                              齐爷向来对外称是在外面跑的生意,然而既然是在和外国人做生意的,那二老爷是如何弄得血糊糊的一身,连棺材都没进就化了臭水一滩的呢?那几个骑着宝马夜入齐府的家伙,满面的凶煞,一看就是跑贯了江湖的手艺人,只不知道是干的哪一行的营生?
                              素日里人都只当那大长脸儿是个吃里扒外被鬼迷了心的神经病,这时候倒都暗暗地开始琢磨起他以前说过的话儿。都道是人心易变,这一点点的差错,往往就落下了怀疑的种子,任是齐府这样的光鲜富贵也是没用。
                              “你大哥跟着你爹出去了,这以后你的功夫,就要换个人来教了。”吃完了一碗药,他妈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腌的果子,叹了口气,就道,“那老头儿我见过,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你以后也要乖一些了。”
                              齐小爷听着,仰着脸儿看看他的妈妈,点了点头。屋子里暖暖的,关了门窗,只点了灯,昏昏暗暗的,他的病又刚好,只觉得脸上发热,又想要睡了。
                              那个穿着藏袍很酷的哥哥;还有那两个功夫很好,从那么高的屋顶上也能轻轻松松地跳下来的人;那天很好的太阳,他大着胆子摘下来墨镜看到的白白的雪,那又粉又嫩的梅…都像是不久前才做过的一场梦了。
                              他眼睛迷迷瞪瞪地看到他妈妈替他掖好枕头,落下翠绿洒金的纱帐子,两只空了的大金钩子就在上头晃晃悠悠,被褥都是熏过的,味道香香的…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好像是要长长久久的,他住的这间屋子,他的妈妈,那个很会做点心的小丫头,很凶的老妈子,都是要永远存在下去的,就好像那颗竖在他家院子里的,据说活了好几千年的大槐树。
                              然而世事无常,天地风云变换,不过是朝夕之间。
                              齐妈妈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那个小肉团儿似地香喷喷的孩子,日后会长成那么大的个儿,性格又是不同常人的怪。齐小爷一直没忘的那个长头发的张起灵,当时年轻冷酷,刚从张家出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迷迷糊糊傻了吧唧,连自己名字都忘得一干二净。齐小爷大约也没想过,他年少时自以为深刻无比的一次相遇,在日后家族的覆灭,朝代的变换和无比艰难的岁月中,竟就那样地从记忆中消逝了,好像是从未发生过的一般。
                              张起灵这一别齐家,过后不出一年,齐家就在家后某处的山下开始了那一场日后牺牲掉无数人性命的试验;那齐爷日夜忙着做这丧尽天良的事情,五六年后的一天,就死在了一个斗里,听说是凄惨无比,那家里人连个尸首都没见着。齐妈妈大哭一场,从此落下病根。那大哥儿性情本就温良,根本不适合做这些有违常理人伦的事情,居然是在大清朝还没倒的时候,这齐家就开始败落了。
                              人一点点的死,地一点点的卖,齐小爷出国的钱,还是当了不少他妈妈当年陪嫁的东西。
                              等到那么些年之后,那齐小爷再一次和那青年相遇的时候,他们都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了。那个戴了墨镜的瞎子还有忧郁里透了点儿呆呆的张家小哥,他们都忘记了那发生在另一个时代里的事情,却原来他们的命运相交,那后来的纠纠缠缠恩恩怨怨,都是早就有了先兆的。
                              只是大家都忘了,黑瞎子忘了,哑巴张也忘了,那山水楼阁,坐过的扶栏,雕花的走廊,金碧辉煌的家都早已灰飞烟灭,那极其短暂的一遇,大约也只有天知道了。


                              IP属地:广东74楼2014-02-05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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