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店里只有舅舅在。
“我妈呢？”他从来不承认那个后来跟他妈结婚的恶心男人是他爸，他爸只有一个。
“打丧火去了。”
“谁死了？”又是谁家的老头儿老太太？
“你一个叔叔。”
“……哪个叔叔。”
舅舅报出一个名字。
伊甸在脑海里搜出一张和蔼的脸和那个名字对应，挑了挑眉：“怎么死的？”
“好像是自杀。在峨眉山。”
跑那么远去自杀？有意思。
不过说起来，还真有点意思。
去年还是今年来着？也是一个叔叔，脑溢血突发，没过两天就死了。
现在又是自杀。
以前挂在嘴上的字眼，真的发生了，还觉得哪里怪怪地。
“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伊甸低头，轻轻说了一句。

他们回来的时候，伊甸坐在店里的椅子上。
“妈？”他趴到母亲肩上悄悄问“怎么死的？”
“跳的，从舍身崖上。”
“舍身崖？”
他皱了皱眉，三年前就有人跳过吧。
还好吧。
他坐下继续玩手机。

“蓉儿，我考得怎么样？”
“好～”
“……惨了”他眼角抽了抽。
蓉儿白他一眼：“我从来不喜欢用反讽。”
他眼睛一亮，忙过去翻卷子。
主观分九十四，他圆满了。
顺子主观八十七，伊甸一拍大腿“惨了。”
“怎么？”蓉儿抬起头来看。
“主观分我比他高七分，倒是他选择全对我错了三个……”伊甸仰天太息。“他总分高我两分啊……”
他真的不想跟顺子比了。那种人上课睡觉玩手机晚上回家就搓游戏泡网吧一次考试还能拿下好几个单科第一，语文，物理，生物化学数学英语也是前几名……
这还只是理综，文综三科全班第一都是他。
最重要的就是他从开学到月考，他都是伊甸的同桌。
伊甸望着自己桌上的文综五三，教材，笔记本，练习册……
顺子这种人就该拉出去白血病！！

果然。
吃饭的时候老鼠淡淡地告诉他雪儿的事，他知道，老鼠生气了。
雪儿和一个职高的T在一起却被另外一个女的找了麻烦，云云。
烂桥段。
虽然老鼠跟雪儿说什么你要玩我不管你，如果你真出事了，那就别怪我。
可是伊甸想着雪儿如果出事了，老鼠应该不会不管的。
“我到时候找我姐就是了。”他这么和伊甸说。
伊甸笑了笑，心说还你姐呢，关键时刻你有时间叫么，你可是学过跆拳道的人。
“可是我担心我姐不在成都。”
“我可以叫人啊。”伊甸头也不抬。
“那我到时候告诉你。”
伊甸没有回答。
他不会叫人的。
架不自己打就不好玩了。

伊甸最近爱上了死亡笔记。高智商之间的较量。
他忽然想起以前老鼠嫌弃Another的时候：“我只喜欢看高智商犯罪”
就像他们都喜欢福尔摩斯，都更喜欢莫里亚蒂。
不如让老鼠也去看看死亡笔记吧。
本来打算下楼的时候告诉他。
以往下楼做操吃饭还有室外课的时候，他，老鼠，还有阿豫三个人绝对是一起走的，可是打铃之后，他却没看见老鼠人，就走出门去看看。
他看见他了。
阿豫走出来：“老鼠呢？”
伊甸扬了扬下巴。
阿豫看了一眼，便拉着伊甸下了楼。
其实只是因为老鼠旁边有个女人而已。不过阿豫和伊甸，甚至包括艾琳，都，讨厌她。
san
册子。

他想起上个星期五的体育课，阿豫过来找他。
无非就是阿豫的一个朋友捅了人，想让阿豫的另一个父母当官的朋友帮忙摆平，云云。
“我不想把人家拉进这件事，但是那边我也不想不帮……你说我怎么办。”
伊甸趴在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的锦江。
“很简单，你跟那个捅人的说，要么自己多给点钱把被捅的那个人的爸妈摆平了，私了，要么……”
“要么？”
“要么就把那家人都捅死。”
“……”
“我说真的，且不论官职官种，就算人家刚好管这一块儿，别人凭什么帮他，还要你周旋。你也少掺和，回头引火烧身。”
“那我怎么说。”
“发短信。或者QQ告诉他，你那个朋友爸妈官位不高管不了，让他自己摆平。”
“……其实他在公安局有记录的，我表叔不是在检察院么……他想让我帮忙消了那个记录……”
“做梦。”

伊甸趴在桌上写信，可是没法下笔，满脑袋都是论语，通货膨胀，河谷侵蚀，死亡笔记，老鼠剪短了的头发，阿豫的文具盒，没补的作业。
他扔下了笔，翘着凳子。
“班长，那个……元旦晚会，我们想唱歌。”
池池拉着嘉嘉羞涩的站在伊甸位置旁边。
“抢我饭碗啊，”他笑着坐起来，从一大堆书里抽出了一个小本子。
“唱什么？”
“……嗯，情非得已。”
伊甸飞快得在本子上写下一排小字“要伴奏么？”
“要的”
“原声带还是？”
“…不要原声吧”
“行了，我到时候让贝爷准备。”
过程很简单。
他看着池池她们走开，忽然想起了相似的对话。
“是偷吧的亲么？”“亲的ID呢？”“想要什么皮呢？”“稍等，我把空皮表给你。”“抱歉不能原创呢”“好的，马上帮你改群名片，不过麻烦亲申请一个百度ID，格式是异元_XX，然后到异元_v家族吧报道。”“有点麻烦，群主死强迫症QAQ需要帮忙么？”“群规不多，不不是语c皮请随意崩，好的麻烦了，祝愉快。”
……
这些都谁说的……
管他呢。
自己还真就是个干这个的命……
看着节目单，他想了想，落了笔。
“独唱 时间煮雨 Eden”

“给，平安夜快乐。”一个红扑扑的家伙被递到跟前。
伊甸抽了抽嘴角看着今天的第六个苹果。
“拜托，虽然我叫eden可我又不是夏娃……”
这么说着接过了苹果。
可欣笑嘻嘻地看着他：“明天我要拐棍糖！”
“知道啦……”
过道那边一个女孩子挥了挥手：“走啦！”
“那我先走咯，记得拐棍糖！”
“嗯，拜。”
“拜拜～”
说着跑远了。
伊甸笑了笑，把苹果叼在嘴里。

圣诞节没下雪，阴雨连绵的。
“这个时候的美利坚帝国该多浪漫啊……”伊甸叼着波板糖，含糊不清地说。
“你不是说买拐棍糖么，怎么是波板？”老鼠拿着手机的波板糖转了转，揣进兜里。
“我要能找到啊！昨天找了好久没找到有卖的，回家晚了还被我妈骂了。”伊甸把嘴里叼着的波板糖拿下来舔了舔嘴唇，“我现在觉得我嘴唇一定是彩色的。”
“谁叫你要吃。”
“我还想了很久的！最后一个到底是给雪儿还是我自己吃最后决定自己吃了。”伊甸理直气壮。
“把我的拿给她吧，我不吃那个，本来打算拿回去给我们家狗吃的。”
“给雪儿吃和给狗吃有区别么？”伊甸挑了挑眉，“话说果果要吃波板糖？”
“那是，上次别人给我一个波板糖，我咬了两口就放回包装袋里了，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看见地上只剩棍儿和包装袋了。”老鼠摆出招牌的欠揍表情，“我就叫了一声’果妹儿，给我过来’，果妹儿就跑过来然后…”老鼠学果果的样子舔了舔嘴巴。
伊甸笑得差点把波板糖掉了：“说起来我妹要吃砂糖桔的时候，就拿一个砂糖桔给我’哥哥，哥哥剥’我问她剥什么，她就理直气壮地说’剥果果！’，然后我就笑得不行了。”
老鼠听了也笑：“剥果果啊……”他做了一个拿刀的手势，在空中划拉了一下。
伊甸笑的躲在地上，一边想象着老鼠手下有一只果果，正被划开背部：“残酷的人类，我代表果果批斗你。”
老鼠白了他一眼：“残酷的你妹。”

“新人？”
伊甸拉开门就看见靠在沙发上的家伙。
"回来了啊Eden，"戏语笑着站起来"这是沐白。"
"啊，我叫伊甸，请多指教了。"他就离开了。
"果然"他倒在床上"不适应这种生存方式啊……"

“Eden，中午陪我吃饭好么。”斜后方的女孩叫他。
他觉得有点麻烦，不过还是"嗯哼"
他好像很久没有进过食堂了，所以坐在那里都有点不习惯。
她似乎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忽然他看见了熟人，齐刘海的丫头，正跟隔壁桌的男生说话。
“可欣——”
那丫头应声走过来，跟她一起的还有潇沭。
他开始兴致勃勃地跟她们说艾琳的事迹。
"…那婊子不是要往我们班饮水机里下春药么，她来啊，呵”
“她还跟我们说，说要打你们来着。”可欣坐在他旁边，抢过对面潇沭手里的面包。
“来，小爷等着呢，正愁手痒了”
“走了吧”她突然说。
“哦。”他跟潇沭她们打个招呼，起身走人。
“啊这次考砸了啊我历史，肯定要被罚抄书了……看你平时上课插科打诨的，你到底怎么考的啊！”她跟上来，挽住他的手臂。
因为你在教室刷微博的时候我在办公室刷卷子。
可他什么也没说。
半晌。
“……刚刚那个女孩是谁啊”她轻轻问了一句。
“啊？……你说哪个，我旁边那个？”
“嗯。”
“陈可欣啊，六班的，怎么了？”
“没什么”
他觉得这种问话的口气莫名地烦，于是低下身子系鞋带，抽出了她挽着的手。
五楼很快就到了，他直接进了文科办公室。
她没再跟过来。
文科办公室里有个黑色羽绒服的家伙坐在哪里，他狡猾笑笑“妈妈——”
小杰转过来看着他“顺子机读卡出问题了，选择题涂错了七个”
他从满桌机读卡里抽出顺子的对了对“真是”
“玛蛋，下次我肯定要加材料分析了，居然连你都考不过”
“不过比我多逃了几节理科课多做了几套卷子而已，你本来就考不过我，何况我也没考好，政治单科也才年级第十，王老说我选择题错太多了。”他把机读卡扔回桌子上。
“历史单科第一了你还想怎么样！尼玛作业不做，回去阴着用功”
“回去我也没用功”他笑笑，“走吧，老大让我们去帮他涂机读卡。”
用损友们的话说“Eden你这两天老是跟你妈妈出双入对的到处跑，乱伦啊”
他只笑笑“我有爸爸的啊——”

他骄傲了。
像当初初中的班主任说过的那样，总是不够沉稳，有点成绩就上天了。
那天老大让他把卷子拿给他看，他买了，可一个字也没写。
总觉得又要开始了。
他去找她。
嘉樱在自己的房间里锁了快一年了，见到他的时候开口的声音都有点沙哑。
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我惊讶的是你居然跑来找我而不是找戏语。”她笑得很疲惫，“我爬到过巅峰，当年老师也说过我再用心一点年级第一都是我的，可是我总觉得凭什么别人要乖我也要，后来我摔得很重，原因不想再回忆了，Eden，爬到巅峰以后再摔下来就是粉身碎骨了，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北归陪你，现在只要坚持就好了，不得不承认你们之前真的算不上用功，却能爬到比我当年还要高的地方，还有什么是你们做不到的，”她抬起头，昏暗的眼睛里有野心在发光，“北归盯上的那个女孩只是第一步而已，世界大得很，不管是北碚西师，还是别的什么学校，你们都做得到，前提是.”
“你得做。”
走出房门的时候他看了眼躲在门外的北归。
和嘉樱一样的眼神。

晚课上Eden低头看着手机，片刻将手机递给坐在斜后面的豆豆“看这丫头长得怎么样。”
照片上是个坐在地上的女孩，身上是很多人熟悉的帅气的行头，却低头笑得温婉。
“不错啊，侧脸很好看，怎么了？”
“没怎么。”他拿回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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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en看着那张照片，浅笑不语。
一片阴影挡在他眼前，他抬起头，看清来人后把手机还给他“眼光不错啊小子。”
来人沉眼看着照片上的笑颜，一言不发。
“问了几个人，都说挺好看的，你当初怎么想的。”
“还不是无所那小子。”
Eden取下眼镜:“人家都挂了那么久了你就别再叽歪了。”
来人白他一眼：“文科生，文科小王子，你敢不敢不用挂这个字？”
“不敢不敢，”他失笑，“说起来那家伙真的不给你个名字？”
“我有个名字，太怂了没好意思说，那家伙也觉得他当年脑子是怎么抽了想了那么个名字。”那人坐下，后颈靠着椅背边缘，仰头看着天花板。
“那我给你个名字吧，”伊甸勾起嘴角。
那人深知伊甸最近被诗经弄得神魂颠倒，淡淡开口道：“你要敢给我弄出淇奥啊子矜啊什么的，我现在就跟你决斗。”
伊甸抬手将手肘靠在椅背边上，指节撑着太阳穴，“嘉樱才那么矫情，”他抬头，“式微，如何？”
那人终于笑了：“你果然被国风害惨了，”他低头，靠着椅背，看着手机上的那人，“式微啊……”
“我好难想象这是我曾经抱在怀里的女人。”
Eden差点一口喷出来：“不会吧你认真的？！”
那人，不对，是式微，他抬头看着昏暗的房间里唯一发光的那一窗阳光。
“不是只有无所才会一往情深的，Eden.”
Eden没再说话。
式微，式微，云胡不归。

午休的时候莫名地烦躁。
空间被腾讯二话不说锁了，历史题出得人不人鬼不鬼害他做得心烦意乱，电脑突然卡壳了音乐断断续续地让他受不了，不耐烦地取下耳机摔开，抬头忽然看见小杰进来在跟顺子唠，他笑笑站起身：“妈妈”
“书你什么时候还我。”妈妈借了他的一本法国简史一本英国简史，挺久了还没换，他也不急着要那书，只不过最近莫名地，催得很紧，他不知道为什么。
“明天还你，今天早上忘了拿了。“小杰挠了挠头发。
他笑笑又说了句什么，下面在睡觉阿毛抬起头：”Eden你小声点嘛“
他挑眉瞟了后面闹成一团的那帮女生一眼又瞟眼阿毛，什么也没说。
M忽然来一句:”就是嘛你小声点，你还是班长呢"
他忽然就来气了，只是什么也没说笑了笑，然后继续跟小杰撕逼。
妈妈走了之后，他走到二万旁边。
"陪我出去透透气“
二万收拾手上的卷子正准备起身，跟他同桌的阿毛又抬起头”记得把门关了“
他什么也没说，拉着二万出去，也没关门。
”就是神不爽啊想打人。“他一拳砸在厕所的墙上弄得乒乓乱响，”那姓毛的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她“
”我听到了，不过M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跟你关系不错?“二万理了理袖口。
”鬼知道她就一喷子想什么说什么懒得理她。“
嘉嘉从外面走进来，开始理头发，一边开始当听众。
Eden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来问嘉嘉:"你知道翠翠他们学生会的牌子哪儿弄来的么"
"不知道“
他沉吟片刻，想着高一那边查的也该出结果了，拖了二万就下楼去找高一的小学妹。

他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笔，有意无意地在书上划拉，同桌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引他一阵皱眉。
“啧”
他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原本跟班主任申请了要跟袁姐同桌的，谁知班头儿把他调到了一大堆奇葩中间，左边同桌是个傻缺脑子缺根弦，右边隔一条过道是个八婆脑子缺一堆弦，斜前方是装逼出了名的逼神，四周其他的人都还好，只不过那个上课自言自语的傻缺同桌真是把他烦死了。
“我考虑过了，还是觉得把你放到他们中间比较合适，虽然她数学可以帮你，不过这几个人其他科基础要差些，你带动一下也好”班头儿是这么说的。
他什么也没说。
放你娘的屁，他想。
当小爷我空气清新剂啊走哪儿香哪儿。
真是够了。
我凭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去带动人家学习来跟我挤高考的独木桥?
开什么玩笑。
不合算的交易，他从来不做。
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