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再次见到丁月华时她的身份是太康县的捕快，自称丁末。“丁捕快”展昭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这捕快两字说得尤重，此刻对方显然更为诧异。
“丁捕快杵在那干嘛，展大人在和你打招呼呢。”有人推了一把。
“见过展大人。”丁月华粗着嗓子道，镇定下来大方地上前一揖，“小的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
“果真是荣幸吗？”展昭抿了抿嘴似笑非笑，丁月华嘴角一翘补道：“当然，作为丁末，一个县衙里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捕快。”展昭觉得面前的姑娘心思聪颖，本来想打趣下，不过丁月华反应很快可以强调了丁末的身份，是的，换言之，作为丁月华这次见面怕是不愉快的。
“咚咚”门外响起轻轻地叩门声，“请进”展昭应道。
丁月华端着茶水推门而入，“这等小事怎么劳烦你了？”展昭忙过来接过。
“初来乍到衙里现下又缺人手。”丁月华落下茶水抬脚就要走。
“朋友相见就这么急着走。”展昭叫住道，“反正热茶也是现成的。”
“朋友？”丁月华顿住脚步道：“我与你不过几次面缘论朋友似乎有些牵强。”
“对在下来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展昭自顾把其中两个杯子翻转过来倒上茶水。
丁月华眉头一蹙想了想走了过去和展昭对面而坐，接过递过的茶盏道：“与你这样的人还是做朋友好些。”
“我是怎样的人？”忽然间展昭很想听听。
丁月华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师父说过从剑招剑意剑势可读出其用剑者，你剑势狂放却自有一股收劲牵引，招式狠绝却有意留手，始终觉得有些东西不该是正派剑道持有的，若你发挥到极致使出全力又会是怎样的？”
“哐当”一声脆响，丁月华心头就是一跳，但见展昭手里的茶杯落到地上，再看展昭眼中有些许的惊讶。
“一时手滑了。”展昭低头弯腰捡起碎片，这个理由丁月华当然不会相信，果然自己是说到了什么要处了吗。
“所以你不愿意做我的妻子。”莫名地展昭来了这么一句。
丁月华一窘随即正色道，“我不喜被动地接受别人的安排就这么简单。”
“不然就是抗旨。”展昭看着丁月华等着她的回答。
丁月华梨涡一露，“那样用剑的人也不会就此心甘地接受，只是彼此间多了分尴尬。”
“看来我们之间不用多说。”展昭道，他的确也没有这样的打算。
“那圣旨呢？”丁月华道，“拖”展昭回答得很干脆。

二十四
丁月华莞尔一笑，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她翻转杯口倒上了茶往展昭跟前一递道：“那我们就以此茶代酒。”
“若是这样姑娘能安心的话。”展昭接过一饮而尽，如此丁月华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大家以后便是朋友，像这样坐下来聊聊天说说话什么的。”
“那么现下姑娘这身打扮有什么缘由能讲与在下听么？”展昭接道。
丁月华眨眨眼道：“觉得有趣你信也不信？”
“在下希望丁捕快量力而行。”展昭也不多说。
“丁末承情。”丁月华手一揖浅浅一笑。
人走茶凉，展昭归拢收拾着茶瓷碎片，从剑意剑招中看自己，丁月华是第一个，她方才的那番话好比是一块叩门石不经意间触动了展昭心中深藏的某些东西，隐隐地他竟然生出一个念头，要远离那个姑娘，好在此次来太康县不过是路过并不会呆久。这边展昭正在发怔，忽然外面打斗声起，紧接着有人在高喊：“保护大人。”展昭猛然回神抓起巨阙跃了出去。
循声寻至见廊上打得热闹，丁月华在最前，但见她长剑挥动和一个蒙面人正斗得紧，剑光点点，周围的其他人被剑气逼得不能靠近，看了一会展昭眉尖一挑抱剑而立站在一处。
“丁捕头小心了，这人甚是厉害。”有人提醒道，另有几个试着提刀上前无奈被那剑气所迫还是退了回来。
“这里有我，你们保护大人便是。”缠斗中丁月华来了句。
“展大人”有人瞥见了不远处的展昭，丁月华也看见了，就见那蒙面人长剑一转顺势一带将丁月华的宝剑分了开，“你们都是一样的。”他言语忿忿，狠狠地瞪了丁月华一眼，跟着身形一晃手腕一翻掷出若干枣钉来，在众人纷纷闪避间那蒙面人抽身而去。
“还是展大人的名头响啊，那歹人听得展大人的名字竟然惶急而去。”有衙役啧啧道。
“这人好生大胆，大白天的竟然潜了进来意图对大人不利，当我们几个都是摆设不成，岂有此理。”
“怕是那些山贼的余党，哥几个都提了精神来保护好大人。”
待众人散去丁月华也要走时却被展昭拦下了，“你这是做什么？”丁月华把头一撇道。
“怎么，不敢看我是心里发虚吗？”展昭转到丁月华眼前。
“男女有别，我看你作甚，你离得太近了。”丁月华后退了一步。
展昭却向前进了一步，他比丁月华足足高出了一个头多，此时他微微前倾正对上她大有俯视的之感，对丁月华来说却是一种逼人的气势迎面而来，不由连连向后直到抵上了后边的廊柱。
“站在这里的分明是丁末丁捕头，在下没有看错吧。”展昭看着丁月华，余光落处让丁月华觉得自己好似被那无形的生生钉住了。
“私放人犯，徇私舞弊该是何罪，丁捕头虽是新手却也该懂得的。”展昭的语气却是温和。

二十五
“铮”两人的佩剑各自发出了鸣声，展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丁月华的距离有些亲密了，他忙朝后退了两步，丁月华当下觉得压力顿减，她长吁了口气站直了身道：“那人不是坏人。”
“我说过请你量力而行。”展昭道，“回开封府的日子在下尚可拖些时日。”说罢又看看丁月华道：“这身衣服不适合你。”话落自顾离去。
这是摆明了要插手啊，丁月华正了正自个的行头装束，好事？丁月华不置可否，当然凭借展昭的功夫眼力自己方才的那些花样自然瞒不过，这节外的生枝是笃定的了。既然之，则安之，丁月华此时倒也坦然，只是想起两次与展昭对面自己每每处于下风心情略略有些不爽，这家伙总喜欢把人置于如此吗？但分明那人不是个吝啬笑容的人，只是那笑容不经意间有一种生畏。

二十六
傍晚时分，丁月华依旧被差了给展昭送茶水，她寻了一圈不见展昭的踪影，正在纳闷却瞧见展昭手里捧着一包油攒子正吃得津津有味地过来。“赶巧了。”展昭将那油包向丁月华跟前一递道：“味道不错哦。”
“到处找寻你不见原来是出去觅食了啊。”丁月华也不客气。
“这是白日里那个刺客掉落的，我看着可惜。”展昭又拿过一根嚼着满嘴香。
“啊？”丁月华就是一噎，直瞪着展昭。
“于是乎发现隔街有个老王作坊，这油赞子就出自那，我便也买了些尝尝，顺道和老板聊了几句。”展昭笑笑道，“听说有个老主顾常领着他的儿子来买很是喜欢吃，如果没有记错今早上还带了包走，走得甚是匆匆。又听说这人和老板的侄子是对邻，不久前才搬了过来并非本地人。又问了问老板那人的身高穿着倒是和今日里的刺客有些符合。”展昭那手在面上一比划道，“不知多了块蒙面巾的话老板认得不认得。”
“哦”丁月华听着听着不由地就把嘴里的那半截油赞子咽了下去，却是有些急了一时吃的岔了气，忍不住地一阵咳。
“丁捕快不着急吃，在下这里还有很多。”展昭轻轻地拍着丁月华的后背，丁月华缓过气来丢了个白眼过去，瞧那展昭笑意中透着着几分狐狸的精明，听他那番话分明是在讲就算自己不说他也能以此查个清楚。
“我想帮帮他。”丁月华最终叹了口气道。原来白天的蒙面人叫俞和，据说原是东明县衙的捕头，因看不过那些歪风得罪了县太爷，后又发现了县太爷勾结当地强人牟利的证据，继而便被人陷害革了官职，举家探亲时路遇强人自己重伤昏迷了大半年，等他醒来时才知妻子早已在那次劫难中离世，自己好歹捡了条命，索性的是儿子无碍被过路的人救了下来。那个好心人不仅收留了爷俩还经常指点俞和的武艺，又是过了一年那好心人告诉俞和原来那日自己一家遭难也是被那县太爷算计的，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俞和是因为当时他身体尚未恢复怕他激动，后经那好心人帮忙打听到那县太爷如今转到了太康县任职，新官上任不过一月，于是俞和便打定了主意要替妻子报仇，事情的大抵经过便是如此了。
“我也是巧合救了他儿子一回便认识了他爷俩，那日无意撞见他蒙面磨刀，当下我以为他要做歹事，被我的剑逼制住时才无奈告诉了实情。”丁月华道。
“所以你便混了进来替他探探风。”展昭道。
“据我观察俞和这人为人厚实，我向四周的邻居打听时他们也是个个挑拇指的。”丁月华补充道，“好端端的一个人，好好的一个家就此毁了，再说那个县太爷已经祸害了一方了，难不成再任由他换个地方继续作恶，不知道谁又是下个俞和了。”
“报完了仇就幸福了吗？”展昭冒出了这么一句来，“这样的报仇不过逞了一时之快。”丁月华不以为然地道：“难道有仇不报？任由恶人作恶？这是什么道理了。”
“仇自当要报但要看怎么个报法。”展昭道，“他若是就这么杀了县令明面大家知道的只是他是个杀人犯，谁晓得这县令做得了何事，那俞和的冤屈就此沉下，结果又是如何？带着他的儿子隐姓埋名东奔西跑没个落处？又是毁了一个刚刚好起来的家，这样的幸福不要也罢。”展昭说得干脆。
“这便是你投身公门的理由么？”丁月华抬起头看着展昭，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对他的了解有进了一层。
“终究比不过京城的那家好吃。”展昭嚼起一根油赞子道。
答非所问，丁月华撇了撇嘴道：“尽快和我解决这里的事情你就可以早点吃到京城里心心念念的油赞子了。”说着丁月华伸过手抢下了展昭手里的一根狠狠地咬了一口，嘎嘣脆。

二十七
“听这意思丁捕快这是在邀请在下帮忙。”展昭很是自觉地又递过一根油赞子，丁月华不吭声只是接过看向展昭，这回是小口小口的嚼，下口却是极快极利，顷刻间就没了，再想伸手去掏却是空了。“下回在下买多些让丁捕快吃的尽兴。”展昭抖了抖油纸包，情绪也是可以转移的，反正那是油攒子不是活生生的自己，这姑娘还真是一口好牙。
翌日，丁月华带着展昭前往俞和的住处，经过那纵横的阡陌沟田，小桥流水田园小居，远远地有个孩童蹦跳着过来冲着丁月华直招手。
“石头”丁月华梨涡一现，这真真的笑容有很强的感染力，连着展昭的嘴角也不觉跟着微微上翘。
“你爹爹呢？”丁月华挽了石头的小手问道，石头却看了看展昭随即缩进了丁月华的怀里。
“他有些认生。”丁月华解释道，轻柔地拍了拍石头道：“他是姐姐的朋友。”石头探出了头，大眼睛溜溜地扫着展昭。
展昭蹲下身，变戏法似地手中多了个纸包，溢出的香甜味已经引的石头离出丁月华半个身子了。“桂花糕”那边的小手怯怯地伸了过来拿了一小块。
“好吃”又拿了一小块塞满了嘴巴，小家伙彻底地投向了展昭，大手牵过了小手，那厢小手又拉着丁月华。
“走吧”展昭有意放慢了脚步配合着小家伙的步子，这幕幕落在丁月华眼里有些诧异，展昭流露出的温和与以往不同，没有了那种让人生畏的感觉，让人觉得可以亲近的展昭，丁月华心底就是一柔。

二十九
只是这么随意地一瞥，目光便定在了水影中，不时露出那可爱的梨涡，一颦一动中尽显活泼，那一刻展昭的心弦就这么被轻轻地触动了，没有任何地征兆。当那倒影靠过来和自己的水映几乎要相触时展昭跳开了，三步两步地不觉间已经站在了桥头的另一头。面对她的追问展昭笑而不语。两颊融融带着几分俏皮，并不是镜花水月，许个愿吧，说不定就能灵验，当下展昭不由地说了这么一句，好在这姑娘的愿望很简单，欣喜自己还有一块桂花糕，那一刻展昭的心底生出一种暖暖的感觉。有时候缘分就那么地奇妙，不过一个瞬间却牵动了一生。
“展昭，你莫不是中了什么水妖的邪术了？”丁月华在展昭面前晃了晃手，“回神了哎。”
“水妖？”展昭一抿嘴，“在下非常认真地在思索。”
“思索？”丁月华一脸地不信，“倒让人觉得在胡思乱想。”
“譬如说？”展昭莞尔道。
“老鼠，鱼儿。”丁月华想了想，“猫的心思无非这些个吧。”
“跟着一起去捉老鼠吧。”展昭打着哈哈

三十三
一路过去丁月华闷头纵马疾驰，展昭在后策马不远不近地跟着，前方有条小溪，丁月华下马甩了缰绳放马小憩，掏了干粮干嚼着，展昭递过水袋，丁月华被转过身却是不理睬。
“天气炎热得你若不适时补充些水分又如此急行等下中暑了可是要拖累我。”展昭将水袋放下牵过自己的马走到另一头闭目养神。丁月华没好气地拽过水袋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喝得急了不由呛住，展昭的眼皮动了动侧转身背向丁月华。溪水淙淙而过，以己之力最多只能压住那噬情散三个月的时间，当年师父为替自己解开这噬情散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心血，可世上已经没有了忘止草，救回自己的王炎医师也已仙去多年，那么到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噬情散的源头。睁看眼微微抬颚，那边的丁月华不知何时小睡了过去，展昭轻轻地走到她的身旁，见她嘴边还挂着一粒芝麻籽，偶尔还嘟囔一声：“混蛋展昭。”点了她的睡穴，展昭抬手拭去了那粒芝麻籽，伸手一搭她的手脉还算稳定，手抚上她的掌心内力注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展昭收掌，解了丁月华的睡穴回到了原处。
丁月华是被欢快的鸟叫声吵醒的，揉揉眼舒展下身子顿觉精神大好，侧头看那边的展昭依然背身憩在树桩旁，她哪里知道展昭连着为其大耗内力很是疲惫。
丁月华等了一会见展昭没有醒转的迹象，她看了看天色心里嘀咕着走过去拍了拍展昭，“醒醒，再睡下去可真要错过投宿了。”
“嗯”展昭终于应了声，“怎么瞧着你很累似的，要不再歇会？”丁月华见状心一软，其实对于展昭自己心中固然气恼，可是丁月华总觉得他应该有什么缘由。
展昭振了振精神冲丁月华一笑，“谢谢”
“你可别多想了。”丁月华忙解释道，拉过自己的马儿翻身上马道：“我可不想晚上露宿吹风，由着你自个继续在这里睡好了。”
喜来客栈，展昭向秦朗只说了“丁月华姑娘”，秦朗朝展昭挤挤眼一副我很明白的表情，满面堆笑甚是热情地道：“原来是丁姑娘，久仰你的大名啊。”他指着展昭道：“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师弟老是在我这儿念叨你。”
“师兄我哪有。”展昭见秦朗在那胡言乱语正要分辨却被秦朗挤到了一边，“怎么着我和弟媳好好说几句话都不行啊。”说完转头笑嘻嘻地对丁月华道：“弟媳啊尽管在我这好吃好住。”
丁月华听秦朗这么称呼当即就是一窘，“那个秦大哥你还是叫我月华吧。”
“好，好，这个大哥听着顺耳。”秦朗吩咐着伙计给丁月华打点。
“你暂且在这小住吧。”展昭道，“茉花村丁家那我已写了信让人送了去让你家里人放心。”
丁月华“嗯”了声也没多说便跟着伙计上了楼上客房。秦朗一把将展昭拽到一边大拇指一挑道：“师弟动作够快的，准备啥时办事啊？”
“我解决了黑鼠，废去了他的武功。”展昭道，秦朗一怔，点了点头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可丁姑娘中了噬情散。”秦朗闻言面色大变，听着展昭简单叙述了经过。
“所以你把她带了过来。”秦朗思忖了片刻，“你用内力暂时控制住她体内噬情散，每隔几日便要为她渡内力，这对于你无疑是大损的。”
“能拖一日且算一日，且是因为我的不慎。”展昭道。
“看来她还蒙在鼓里。”秦朗不由往楼上瞧去。
“我会想办法的。”展昭道，“我先回衙门报道了，这里拜托师兄上心了。”
秦朗看着展昭的背影摇了摇头。

偶继续面壁去

先挤一点吧，周末有空再多写一点，咳咳，重申此文木节操。。。。。。。。
三十七
昏沉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沁人的冰凉从右手渗入，展昭睁开眼发觉原是一把长剑握在手心，周遭混沌一片，霍地前方出现了一束光亮，它跳跃着似乎在向展昭招手示意，此时展昭心中茫然一片正是浑浑噩噩之间，不觉被那光亮吸引，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正当他迈开步子要去追寻的时候四下里忽地涌出形形色色的鬼魅之物来，阻挡住了展昭的去路，挥剑，这是展昭下意识的动作，那鬼魅之物聚集的越来越多，展昭左劈右削锋利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他直盯盯着那束光亮，迫切之感愈甚，他不知疲惫地斩杀心中坚定着心念，他要冲破这些鬼魅的阻隔向往着给自己力量的光芒。终于光亮近了，展昭奋起斩杀了最后一个鬼魅之物，他怔怔地望着，紧紧地握着长剑，一时间反而有些怔住了。那光亮在他面前慢慢变大，竟生出一个人来，白衣飘然长身玉立，“这不是你应该握的剑。”这是他对展昭说的第一句话，他伸过手来，与展昭相触的刹那，光芒四起耀得展昭根本睁不开眼睛，剑落，那些鬼魅东西也随之消失殆尽。
“我叫秦朗，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师弟。”再睁眼时展昭对上的是白衣公子温暖的笑容。
“师父说你练得是邪剑，今后不可再练不然便会像方才那样心魔入侵神志紊乱。”
“对啦师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展昭茫茫然地抬起头半天他道，“腾蛇”
秦朗摇摇头，“听起来像个代号。”
“腾蛇”展昭重复道，名字，对他来说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
“看起来你还没恢复清醒啊，好好休养吧。”秦朗笑嘻嘻地抱了抱展昭，“师弟乖乖的哦。”
那年，展昭十四岁。

三十八
这边秦朗摸了摸展昭的额头，“师兄”展昭转过头来神情中大有内疚之色。秦朗给展昭重新换了块湿巾敷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怎的又想起来了。”
“展昭怎么能忘？要不是因为我师兄你一身功夫……”
秦朗截住话头道：“有胃口么？人家丁姑娘可是在厨房倒腾。”
展昭的目光清亮了些：我道她该是很生气，她可还好？”
“已经气过了。”秦朗笑了笑：“到底是个好姑娘。”
展昭“嗯”了声，沉默了。
“师弟，你几次三番为她压毒对己实在大损，这不是长久之计啊。”秦朗不免担忧。
展昭指了指一旁柜上放着的小木盒，秦朗拿过来打开诧异地道：“胭脂？”他呵呵一笑，“你有心了。”
“里面掺合了球龙草的碾粉。”展昭解释道：“公孙先生那收了不少古籍医术，偶然发现这球笼草和那忘止草的习性入药极其相近，我想先试上一试。”
秦朗收好东西道：“你当真是费劲了心思。”
“我欠她的。”再次闭上眼展昭一脸的困倦。
秦朗摸着下巴道：“那么简单？”回答他的是轻轻的鼾声。
丁月华来瞧展昭的时候见他已经起来，精神恢复了许多。不等展昭说话丁月华放下手中的端盘抢先道：“是我自己想煮点粥喝，客栈的不和我口味，这不没算好多了想想浪费了可惜就端来了。”
“谢谢”展昭接过粥碗，看他大口吃着丁月华在旁玩转着端盘。
“有话说？”展昭看出了什么。
“我都知道了。”丁月华莫名地来了这么一句，她观察着展昭的神情，其实这次是来套套话。
展昭顿了顿，抬起头看了看丁月华，丁月华心中一动，心道这招有效啊，果然展昭有什么事情吧，她思忖斟酌着言词继续道：“你这样不好。”展昭看了她一会儿又低头继续喝粥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至少丁月华现下的反应展昭肯定她说的不是噬情散。丁月华再次生出一种挫败感，这人真能沉得住气啊，“哎”她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展昭叩了叩桌子，将那小木盒往丁月华面前一递，“在下也不白食。”
是胭脂，丁月华拿起来自带着很特别的一种香味，很合她的意。
“黑鼠非同旁人，虽然那日你服了解药也不能一时恢复，再等七日看看。”展昭道。
丁月华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大可事先说个清楚。”
“昨日我若是当真和你拜堂了呢？”展昭不经意地问道。
“你会吗？”丁月华反问道，成竹在胸的样子。
“下次你再试试。”展昭笑了笑自顾收了碗筷端出去了。

四十
细雨绵绵，丁月华一手托腮望着窗外有些出神，想想之前与展昭的往来书信，他的回信都是诸如“在下安好”或者“一切安好”之类的词别无其他，丁月华拿过文房执笔写下安好两字，忽然间觉得这两个字变得沉甸甸起来。
大雨倾泻而下砸在地上溅起偌大的水珠，张龙脱下蓑衣在小客栈外抖了抖，“兄弟，在这里！”赵虎伸手打着招呼。“怎地头儿还没到？”张龙瞅了瞅赵虎身边的空座。
“多半是被这大雨绊住了。”赵虎道。
张龙赵虎时常跟着展昭公干办案，他们的对展昭的称呼从最初的展少侠，到展大人，现下便是头儿头儿地叫习惯了。展昭的话并不多，准确地说是不多费话，思路清明，开封府众人都觉得这两人自打跟着展昭办事较之以前做事那是细致清楚了不少，两人的急性子也磨了些，用赵虎的玩笑话说在展昭身边由不得地去心火静心沉思下来，有人当时就打趣说道：“两位这是参悟得道了啊。”
沉，这是张龙和赵虎对展昭一致的感觉，而这种沉很难用语言具体描述。两人跟着展昭跑外勤较多，回来时展昭总会拍拍两人的肩头道一声辛苦了，那转身匆匆而去的背影让人来不及注意到他的疲惫。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因为这雨势客栈里聚了不少人，众人天南地北有搭没搭地闲聊着打发着时间。隔桌是几个年轻人，看穿着打扮应该同属某个门派的弟子，为首的年长些眉宇间投着几分傲气。
“三师兄，这里离得京城不远，不如我们顺道去看看大师兄可好？”坐在桌端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人对为首地说道。
“小虎师弟我看你是拿大师兄当由头实则是自己想去玩。”旁边的一个人笑嘻嘻地道。
那个叫小虎地明显被戳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是真想大师兄了，还有二师兄不也在京城嘛。”这二师兄一词脱口而出年长的那人脸上有了些不快，“提那个药罐子怪物作甚！我们和官府素来不打交道。”一桌人瞬间冷了下来。
“可，他还是二师兄。”小虎低下头轻轻地嘟囔着，明显有些畏惧这位三师兄。
雨势小了些，客栈的门帘一挑走进来一人，他拧了拧两袖轻轻甩了甩袖口。
“头儿”
“二师兄？”
小虎略显稚嫩的声音和赵虎地粗矿之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两人不由互相看了看。
“二师兄”小虎很快反应了过来蹦跳着过去一把拽住了展昭的胳膊，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展昭也觉意外，亲热地拉过小虎道：“许久不见个子是窜高了不少。”
“二师兄”其他几人并未有小虎那样的激动，只是站起来向展昭微微一躬身算是打过招呼，那年长些的甚至动都未动，目光冷冷，再看展昭一脸地淡然似乎已经习惯。
“头儿你还用过饭吧，我让伙计赶紧准备。”张龙和赵虎见状心下有些不爽。
“二师兄”小虎拉了拉展昭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座，又偷偷瞥了瞥冷着脸地三师兄。
“小虎，人家现在是官爷，自当有他的去处，赶紧松开。”
“同样是师兄弟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张龙终于按捺不住了。
“别，这个师兄我们可不敢惹，自打楚师叔收了他便为他费劲了心力，小虎，师兄劝你最好离他远些，可别忘了咱们的大师兄当年是因何散去一身武功的。”
展昭的眸子暗了下来，他微微俯身对小虎道：“知道你玩心重，在外收些性子多听师兄的。”他轻轻刮了下小虎的鼻头，“可能的话去看看大师兄，他很惦念你们。”回转身展昭对张龙赵虎道：“外面雨已停歇，让店伙计帮我包几个热馒头就行了。”张龙和赵虎明白展昭的意思，收拾好东西接过了伙计递过的馒头便随着展昭往外走去，经过小虎身边时赵虎停住了脚步扫了一眼那一桌的人冲着小虎挑了挑大拇指。

四十九
“小心着凉”展昭朝丁月华伸过手，迎来的是丁月华故意溅起的水花，“我自小江里来江里去的无妨。”说着慢慢地游上了岸。此时丁月华全身湿衣曲线尽现，如水中芙蓉，让人不由心中一荡，展昭背过身自顾绞着衣袖，丁月华也感觉到了不妥，背身抱膝坐在一旁，一时间两人静默。展昭往腰间摸了摸，好在系着的袋子还在，他掏出里面的火折，这几年闯荡江湖经验着实积累了些，这火折就是一例，经过特殊处理遇水无碍。
“我去找些干柴来生火。”展昭打破了沉默。
火总能给人带来光明和温暖，展昭搭起了一个简单的支架，转过身走了些远坐下道，“你先把衣服烘干。”
“那你呢？”丁月华瞥眼过去，展昭在不远处又生了一团火搭起了支架，这才放下心来。
火光各在一头映照着两人的脸，一样的动作抬手，一样的若有所思，不过彼此背对着看不到对方，周围很安静，月色淡淡如水。
“展昭，我的衣服差不多干了，你的呢？”丁月华甩了甩衣服重新穿上，丁月华连叫了几声都没动静，“你，你在不出声我可回头了啊。”丁月华道，还是没反应，她终究忍不住回了头，见展昭半披着外衣靠着一块大石头，竟是睡着了，看他的样子一脸的疲惫，摸摸那外衣还是湿的。丁月华摇了摇头，蹲在展昭身旁将衣服展开挂在支架上烘着，又将柴火拨了些过来离展昭近些，夜风着实地让人发抖，丁月华见展昭不由卷缩起了身子，饶是如此依然睡得很沉，她往四周看了看现下无人，便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展昭披上。
“不知道张龙赵虎他们什么时候找来。”丁月华嘟囔着，回头看看展昭轻轻一笑，“我这衣服的颜色也挺衬你的嘛。”

五十
待等展昭的外衣烘干了，丁月华也是困乏不堪了，本想着把自己的衣服换回来，可是睡梦中的展昭紧抓着，丁月华轻扯了几次也没用，想起之前被展昭扑倒的经历她叹了口气，着实不敢再用力，指不定这家伙又反应过猛倒霉的还是自己，索性到一边披上展昭的衣服呼呼入睡了。
“腾蛇，他们给你服了噬情散，没有解药你只能是死。”
“寅虎，纵然是死我也不愿意被他们控制，我一定要出去。”
展昭豁然醒来，曾经的记忆涌上心头，它从未被抹去，依稀地会出现在梦里提醒着自己，展昭搓了搓脸，定了定心神，发现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再往旁边看去见丁月华盖着自己外衣靠在一边睡得正香，她的睡相不太好，衣服被揉得很皱，展昭将手中的衣服给她盖了上去，自己站到一旁，目光不由转向丁月华，好一会见丁月华眼皮微动似要醒来的样子，展昭便收回目光转到一旁。
“那么快天就亮了。”丁月华睡眼朦胧，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赫然是自己的，“衣服还你，在下的请归还。”展昭道。
丁月华不好意思地展了展被自己揉得一团皱的衣服，“那个你讲究下，人要是不错穿乞丐服都会是神采奕奕的。”
“嗯，比乞丐服是强点。”展昭接过道，“有一点你说对了，在下人却是还不错。”
“咦，有这么自夸的吗。”丁月华道。
“在下是承姑娘的话怎么是自夸。”展昭利落地整理好衣襟。
丁月华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也承你吉言，本姑娘好像着凉了。”才话落就见展昭过来伸手碰了碰丁月华的额头，“你的手好凉。”丁月华打开展昭的手。
“赶紧回陆家庄吧。”展昭道。
此时的陆家庄混乱一片，众人想着展昭和丁月华在池底，可没想着两人回往上游去，折腾了一晚上还是没结果，正在担心却见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丁月华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跟在后面的展昭一直注意着她。后来丁月华烧了两天，迷迷糊糊间听得有人说，“头儿，大夫说丁姑娘不碍事了，你也去歇会吧。”头儿，这称呼是展昭吗，待丁月华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在身边的却是陆霞，“姐姐，你可醒来了，真叫我担心呢，展大人也一直很担心呢。”
丁月华晃晃脑袋，“那展昭呢？”
“早上你烧退了他便走了。”陆霞说着端过药碗来，“你烧了两天他便在旁陪了两天，他对你可真上心，你之前说和他在一起会有畏惧之感我就奇怪来着。”
丁月华伸了两个指头，“他，陪了两天？”
“千真万确啊，啧啧，你别说，虽然是我哥哥但我不得不向着展大人了。”陆霞朝丁月华挤挤眼。
丁月华连忙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了，你二姐怎么样了？”
陆霞道：“正在恢复中，幸亏展大人他们还有你，只可惜我大姐……”说到此处不由神色黯然。“原来他建立这个庄园只是为了给人炼丹害人，二姐说他炼得那个叫什么噬情散，让人失去神志发狂至死，之前那个短工和小婢就是这么试药死的。”
“那我们那日见到的你二姐的棺椁里面又是谁呢？”丁月华问道。
陆霞叹了声道：“不知是哪个可怜人吧。”

五十一
陆家庄的事情结束了，谁也没有想到看似平凡的陆家庄竟然隐藏着这么一段秘密。病好后丁月华如约去了姑姑家小住了几天，返程的时候经过东京想着随意逛逛给家里人买些礼物也好。
京城各式店铺林立，车来人往热闹非凡，这繁华太平的景象让走在其中的丁月华有种错觉，觉得陆家庄发生的一切好像似一场梦，事后想来丁月华还有些后怕，如果当日自己有那么片刻的犹豫，那么结果当真可怕，还有那句自己听了半截的话，展昭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可后来找到他时亦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啊。
“胭脂，姑娘们来看看这上好的胭脂啊。”叫卖声将丁月华吸引了过去，自己的胭脂快用完了，不如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意的。老板甚是热情，推荐了不少上等货色，丁月华拿起上格的一款心道展昭送给自己的就是这款，打开闻了闻她“咦”了声道：“老板，你这胭脂味换过了吗？亦或还有别的？”
老板摇头道：“没有啊，姑娘何出此言啊？”
丁月华掏出自己的那盒递过去道：“老板，我这胭脂可是出自你这里？”
老板接过看了看道：“没错，这外盒子京城独此我一家。”他打开也是“咦”了声，“不过这味道确实不一样很是特别啊，请问姑娘从何而来？”
“朋友送的。”丁月华道。
老板又仔细看了看道：“这我林记的胭脂是不会错的，可是这味道似乎里面好像掺合了别的什么东西，真是奇怪啊。”
“无妨，就给我包两个吧。”丁月华道，心下一堆的疑问，如果真是这样展昭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胭脂里又掺合了什么东西进去呢？想来也是奇怪，回到家那段日子展昭又陆续让人带来不少，你要说之前为了煮粥照顾之事也算了，可后来那又算什么呢？有一点是肯定的，展昭不会害自己，丁月华想到了秦朗，展昭的事情他知道的最多了。
喜来客栈，店伙计认得丁月华立刻迎了上来，“丁姑娘好久不见啊，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丁月华看了看不见秦朗的身影，“你家掌柜在吗？”
“在，在”伙计指了个方向又压了压嗓子道，“这几天掌柜心情不太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印象里丁月华觉得秦朗一直是个很随性开朗的人。
伙计摊了摊手表示不知。
对喜来客栈，丁月华自然熟悉，三楼东厢是个雅阁，一般的客人都住在二楼。
“你当真是……”刚上楼丁月华就听到了秦朗的说话声，听语气丁月华能想象他跳脚气急的样子，哟，是谁让秦大哥如此的不淡定。
“我没事。”又传出一人的声音，是展昭。
“没事？你要没事就给我起来滚回开封府去。”听起来秦朗的确很生气。
对方沉默了。
片刻后，听得秦朗一声长叹，语气缓了下来，“你救丁姑娘是没错，可是，噬情散你不是不知道，你之前一直耗费真气助她压制毒性，后来竟然将噬情散渡到你自己身上，真是胡来，当年师父大费周折这才去除了你身上的噬情散，你，哎……”
“噬情散？”丁月华就是一愣，这不是在陆家庄的东西吗，怎么，她想起了陆衡的话，原来展昭也中了噬情散，可是什么他帮自己压制毒性，又将噬情散渡到自己身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丁月华只觉的脑袋嗡嗡，那时展昭执意将自己带回来，后来又说怕黑鼠的余毒未清，难道当时自己中的就是噬情散？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丁月华再也按耐不住推开了屋门，她一眼看到的是半卧躺的展昭。
对丁月华的闯进两人都很意外，“丁姑娘。”秦朗赶紧站了起来。
“不关你的事。”展昭转过头淡淡道。
丁月华还想问什么却被秦朗请了出去，屋里，秦朗的脸色一片阴霾，“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秦朗便将前因后果和丁月华说了一遍，丁月华听完满腹的内疚。
“这是他自己选的，月华妹子你也不必如此。”秦朗道。
“我，能把那噬情散再重渡回来吗？”丁月华道。
秦朗摇摇头，“你本身的内功修为不够，况且这渡一次已然凶险，再说展昭也断然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秦大哥，方才你说他的师父当年为了祛除噬情散费了不少功夫，这意思以前展昭也中过？那是有办法治好的？”丁月华道，她眉宇间带着忧色。
“当年师父和我发现他的时候他中毒已深，全然不认得人，小小的年纪尽是戾气，师父着实想了不少办法，后来得到了忘止草这才彻底祛除了，可是这忘止草恐怕再也难寻了。”秦朗道。
“秦大哥，你刚才有提到过球龙草和这忘止草药性相近，我用的胭脂里掺合的就是这个，那……”
秦朗苦笑了声道：“展昭是怕你余毒未清，若是一点点这球龙草当真是有效的。”
丁月华默然了。
再去见展昭丁月华的心里沉甸甸的，敲开他的屋门展昭已经起身，精神转好了不少。
“你不必放在心上。”展昭瞥了一眼丁月华端来的饭菜，“你无须这般照顾。”
“可是若不是我……”
“若不是我大意错给了解药。”展昭打断道，“在下只是挽回错误，所以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亏欠。”展昭道。
“饭菜凉了不好。”丁月华不知该说什么了，有一种心疼，不是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