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Hun※Tao‖131221『转载』诸神黄昏（副灿鹿开白）

三十八、殇
加缪从来没有想过，地狱那扇沉重坚固的黑色大门会以一种脆弱不堪的方式倒塌在他的面前，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束不该属于冰蓝色地狱的白色光芒从那扇门后照进地狱的深处，让所有的亡灵惊恐万分。
卞白贤带着其他三个人以一种直接简单的方式闯进地狱。都暻秀一拳杂碎了那扇横亘在他们与黄子韬之间的黑色大门。金钟大就这样看着传说中千万年屹立不倒，分隔阴阳两界的地狱之门被都暻秀砸碎，突然有了一种觉悟，这个世界真的要迎来末日，他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所以，一切都无法再回头了，即使他们闯进了地狱，也无法带走已经里开的人的亡灵，也找不到一种方法让他们死而复生。他忍不住回头，像是望着一条再无法归去的路。那边，金钟仁已经忍不住冲了进去，都暻秀扯扯他的衣袖，跟上金钟仁的脚步。
逝者已矣，他们必须把黄子韬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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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之门的倒塌让整个地狱都跟着颤抖，惊动了地狱最深处沉睡的女神。她睁开一边肉色，一边蓝色的眼帘，看见一束隐约的白色光芒，加缪已经跪在她的榻前。
“怎么回事，是格欧费茵的那几个孩子。”
她举起手挥散那些细微却刺眼的光线，低头看着加缪。
“是的，他们来，要带黄子韬走。”
“黄子韬？那个拥有格欧费茵一半力量的孩子。他怎么在这？”
“世勋带他进来的。”
加缪的眸子暗了暗，他听见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轻声的嗤笑，几分讽刺，几分自嘲。
“下地狱也得一起。你我都是外人。加缪，作为我的化身，你和我一样悲哀。”
加缪抬起头来看她，那张似恶鬼又绝美的脸上有一道类似凡人的悲伤，而那只是一瞬间，像是一个刹那的幻觉，加缪眨眨眼，就不见了。
“去吧，留住你的吴世勋。我留不了的，你试试吧。”
她挥挥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回去。还不到她醒来的时候，她还得继续睡下去。
加缪恭敬地退出去，看着那道明亮的光线握紧了拳头。他明白女神的意思，他可以动用地狱里的一切力量，留住吴世勋。那么，卞白贤，这场仗还有得打，输赢还未可知。
吴世勋紧紧搂着黄子韬的腰，两个人在黑色的大床上沉沉地睡着。最近一段时间，吴世勋总是带着黄子韬东奔西走，体力的过分消耗让黄子韬在很多时候都是昏沉地睡着的，以至于整个地狱的震动他都没有感觉到。
吴世勋被震动惊醒的时候，第一时间便去看黄子韬，见他还安稳地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稍稍舒了口气，但紧接着，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听见金钟仁的叫声在整个地狱空荡荡地回响着，他在叫黄子韬。更让他受不了的是，一直安稳睡着的黄子韬听见他的叫声竟然慢慢的醒来，双瞳还没对上焦距便呢喃着除吴世勋之外的另一个名字。
钟仁……
这两个字让吴世勋在一瞬被怒火吞没。他粗暴地拉过黄子韬，撞上他没有血色的唇，发狠似的啃咬。这双唇，怎么能叫出别人的名字。黄子韬无力地推着他的肩膀，发出濒死的小兽般的呜咽。一丝鲜红的液体从两人纠缠的唇间滑落，黄子韬尝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他睁开眼，看着贪婪吮吸的吴世勋，冰冷的手指慢慢攀上他的后颈。在掐下去的一瞬间，黄子韬感觉到手腕撕裂的疼痛。吴世勋像一只发了怒的兽，唇上沾着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要跟他们走。”
吴世勋压低的声音有些嘶哑，他一只手死死地握着黄子韬刚刚偷袭他的手腕，仿佛要把他的骨头捏碎。为了他们，他又要伤他。
“我去杀光他们，你永远也别想离开。”
吴世勋甩开黄子韬的手，那只手无力地垂落在黑色的床单上，手腕乌黑。

——————————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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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的越久，黄子韬越觉得希望渺茫。他们在树林里兜着圈子，仿佛没有止境。他能感觉到时间的消逝，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已经知道，吴世勋不会轻易放过他，也许留下他，他们或许逃得出去吧。
黄子韬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抱紧老虎的脖子。老虎轻盈地踩着那些尸体奔跑，毫无畏惧。它感觉到主人情绪的波动，脚步变得更加的稳。很多事情都不是它的脑子可以理解并作出判断的，他只要按照主人的话做，保护好这个主人。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遇见什么事情它都不会慌，不会害怕。这样，它就可以保护他，带着他逃，就像现在。即使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它都要稳稳地驮着他，稳稳地跑，像吴世勋曾经那样。
同样，卞白贤也感觉到了黄子韬的欲言又止。他回头去看黄子韬，大概可以猜到他此时的想法。他有些生气，眼神略带严厉地看着他。
“韬，不准瞎想。我们把你救出来就绝不会让你再回去。”
“韬哥，你放心，我比吴世勋那小子厉害。”
金钟仁冲黄子韬嘿嘿一笑，继续专心跑路。只是他的心里清楚，他没有吴世勋厉害，更没有加缪厉害。他能做的，就只有带着三个哥哥拼命地逃。他想，这片树林就那么大，就算被加缪施了法术也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可是，他们像是进入了一个怪圈，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这片树林，都甩不掉那些恶心，可怕的尸体。他们都意识到，他们早已陷入迷途，逃脱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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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四十一、吻别
当你与最爱之人在一个必须你死我活的情况下，避无可避地见面的时候，你会不会有欲哭无泪的感觉。
金钟仁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当他带着哥哥们跑了一大圈，最终回到原地面对加缪和吴世勋的时候，金钟仁想哭都没有眼泪。难道，今天他们还要有人留在这里。
卞白贤，都暻秀和金钟仁不约而同地把黄子韬挡在身后，无所畏惧地看着吴世勋和加缪。那副样子看在吴世勋眼里是一种挑衅，让他想起了那些与他们的对峙，他总是抓不住黄子韬，他们总是跟他作对。这让吴世勋很不高兴。
杀气如风，扑面而来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呼吸一滞。黄子韬感觉得到那里面的肃杀和冷。他看着自己的哥哥弟弟，看着吴世勋冷冰冰的脸，他想起那时候的张艺兴，他想起那些鲜血和泪水。吴世勋是真的会杀了他们。黄子韬开始害怕，害怕他的面前再多出一具尸体，是他的哥哥，或者弟弟，由吴世勋亲手。
黄子韬冰冷的手指扯住卞白贤的衣角，红着眼睛看着吴世勋，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别，别打。吴世勋，我跟你回去……”
卞白贤一把握住黄子韬的手，紧紧攥着。
“说什么傻话，有哥哥在，你怕什么。”
听见黄子韬的话，吴世勋的表情稍有缓和，但是卞白贤的话一出口，吴世勋冷哼出声。
“不自量力。”
吴世勋跺跺脚，那声音像是踏在战鼓上，“咚咚”的声音震得人胸腔都跟着发麻。卞白贤和都暻秀拉住金钟仁和黄子韬，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那些尸体好像接收到了指令，原本像是自然生长的植物，可怕却无害，突然之间像是发了疯，迅速靠拢集结，像是一张巨大的嘴，天罗地网般把他们包裹进去。
尸体编成的牢，像是某种虫结成的巢，散发着惨蓝色的光。金钟仁的第一反应就是逃出去。他刚刚在空间里撕开一道口子，四周的尸体迅速把口子添满，像是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快得他没有办法从那里出去。这种情况让金钟仁愣了好久。他第一次体会到能力无法使用的感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黄子韬出现的那次，卞白贤失去能力之后会惊慌失措。对于他们来讲，这是他们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
金钟仁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光剑带着一阵寒风从耳边刺过去，砍掉了一只抓向金钟仁后脑的手。
“你发什么傻，鱼肠呢，砍啊。”
卞白贤身边悬着无数的光剑，织成一张剑网，护住自己和走神的金钟仁。金钟仁回神的时候，都暻秀一拳砸在厚厚的肉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被砸碎的尸体碎块掉落下来，在碰到其他尸体的时候迅速生根，重新长出来。而碎块掉落的地方也迅速被弥补上。黄子韬被老虎吼出的风裹在里面，很安全，而老虎身上被锋利的指爪抓出很多道伤痕，华丽干净的皮毛上结着鲜红的血块，还滴滴答答地滴着血。黄子韬吃力地挥着承影，却因为没有力气，总是救不到大咪。
金钟仁拿着鱼肠杀红了眼，可是他怎么也不能在这些尸体上开一条路，带哥哥们出去。
一只指节带血的手抓住了金钟仁的手腕。金钟仁顺着手向上看，都暻秀冷静地看着他。
“暻秀哥……”
金钟仁握住他受伤的手，红了眼眶。
“钟仁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都暻秀按住他的手，笑着摇摇头。
“都暻秀你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卞白贤看见都暻秀的笑容慌了神，一向温柔的声线惶急得破了音。
“白贤，我知道你舍不得钟仁。但是不这么做，我们谁也出不去。”
“你说什么，难道我就舍得你么。”
卞白贤变了脸色，手中光剑的速度慢了下来。尸体趁虚而入，卞白贤和都暻秀的背被扯出几道鲜血淋淋的口子。
“哥……”
黄子韬惊叫一声扶住都暻秀，金钟仁抓住卞白贤。大咪撑着受伤的身体放出更多更密的风。
“都暻秀你听着，我不准你这么做。你是我弟弟，要死也应该是我死在这。”
卞白贤严厉地看着都暻秀。一边的金钟仁却笑了。
“哥，这次可由不得你。”
卞白贤惊恐地张大眼睛，伸手去抓金钟仁。金钟仁微笑着把他和黄子韬向外推。黄子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便在都暻秀捶打肉壁产生的波动里不断地向后退。
“钟仁，钟仁呐……”
卞白贤想要对抗这股力量，拼命地向金钟仁伸出手。他看见金钟仁在笑，那笑容异样的美好。他听见他叫他：
“白贤……”
然后，金钟仁消失了。
都暻秀也消失了，困住他们的牢也消失了。黄子韬抱着卞白贤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四周漆黑一片，还是他们来时的那片树林。枯树的黑影静静伫立，像是一座座漆黑的墓碑，没有声音，没有生气。那里没有一座墓碑，下面埋着金钟仁，或者都暻秀。他们为了救他们，用了那个和黄子韬一样被禁用的绝招，撕裂那个困住他们的空间，而代价就是，他们也随着那个空间消失了。
大咪趴在黄子韬身边，粗糙的舌头小心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偶尔发出小猫一般的呜咽。它很疼。黄子韬觉得很冷。他怀里的卞白贤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个被从这世上抹去的地方。他的钟仁也被抹去了。黄子韬抱紧卞白贤温热却失了魂的身体，把头埋在他的颈边，轻轻蹭着，轻轻叫他，哥。
卞白贤失了魂被他叫回来一些。他转头看了看黄子韬在黑暗里熟悉的漂亮轮廓，表情静得让人心疼。他不哭也不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哥，你哭吧，你哭出来好不好……”
黄子韬哭了出来，这样的卞白贤让他害怕，好像他要跟着金钟仁去。
卞白贤面无表情地看着黄子韬哭，看着看着，他居然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突然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说：
“韬……我还没吻过钟仁呢……”
黄子韬终于受不了卞白贤空洞的笑容，他在的后颈轻轻一掐，让他倒在自己怀里睡去。
这也许是从黄子韬被抓进地狱以后，卞白贤睡得最沉最好的一觉，他的梦里有金钟仁在对他笑。黄子韬看着他在睡梦中微微翘起的嘴角，突然有些害怕。卞白贤的梦那么美，他会不会不愿意醒来呢。黄子韬突然慌了，他不把他弄晕就好了。黄子韬想把他叫醒，可是手伸出去，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睡下去，他和金钟仁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他会拥抱他，轻轻地亲吻他。在那里，他们没有遗憾。
黄子韬看着卞白贤甜美的睡颜，觉得很羡慕。如果自己也可以这样睡着，吴世勋是不是也会去他的梦里，那个爱他，保护他的世勋，那个喜欢缠着他，抱着他的世勋，那个爱翻白眼，笑起来异样好看的世勋。他有生之年的所有愿望，就是吴世勋可以像以前一样，和他安静地拥抱，温柔地亲吻，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些情话。
只是，如果这时候吴世勋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想，他会杀了他。
如果他们无法回到过去，那么他宁愿亲手结束这场悲哀，结束吴世勋。吴世勋是他的，死，也要死在他手上。
黄子韬抱紧卞白贤，眼泪已经被寒风吹干了，有点疼。当吴世勋踩着黎明时的雪光走向他的时候，这疼痛好像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很疼。
吴世勋直直地看着黄子韬，他紧紧地抱着卞白贤，那怀抱好像很舒服，卞白贤睡得很熟。他突然想起，黄子韬从来都没有这样抱过他。他气愤地看着黄子韬，发现他也在看着他，看着他笑，眼神那样温柔，笑容那样绝望。吴世勋一怔，停下脚步。
黄子韬苍白的唇轻启，吐出的话让吴世勋想毁天灭地。
他说：
“吴世勋，我要杀了你。”
吴世勋气极，冷笑。
“你说什么，杀我？好啊，你来杀。你已经杀过一次了。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是呀，杀过一次了，不在乎了。反正，都得死。”
黄子韬絮絮地念着，把卞白贤轻轻地放在大咪身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吴世勋，我要杀了你。”
承影折射着微明的天光，一片寒凉。黄子韬挥舞着承影，发疯一样乱砍。吴世勋冷着脸，镇静地躲闪。
一进一退，好像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加缪站在一株高大树木的树冠上，觉得这样的画面太刺眼。他那么爱他，他们用命证明给他看。就算吴世勋死在黄子韬手里，等到他们再次相见，吴世勋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爱上黄子韬。格欧费茵在命运的转盘里洒下一把钢珠，但是她已经算计好了，无论有多少种结果，吴世勋都会遇见黄子韬，并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他。
这样的画面，加缪再也看不下去。他甩出一把骨剑，直刺昏睡中的卞白贤。
黄子韬听见利器破空的声音，他看见骨剑越过他的头顶，奔向卞白贤。以他的体力，他拦不住那柄骨剑。
“啊……”
黄子韬惶急地叫出来，紫色的光以黄子韬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开，无数紫色的蝴蝶拖着紫色的光线向很远的地方飞去，所到之处，时间停滞在瞬间。
加缪一怔，一股强大而又熟悉的力量把他拖回地狱。他错过了这一战的结果。
风突然停了，骨剑在卞白贤颈侧停下来，没有刺进去。黄子韬脱力地瘫倒在吴世勋脚边，惊魂未定地看着刚刚死里逃生却毫无知觉的卞白贤。这样紧张一个人的样子看在吴世勋眼里，气得他发狂。
你救他，我偏偏要杀了他。
吴世勋绕过黄子韬，一步步向卞白贤走去。
察觉到吴世勋的意图，黄子韬慌忙伸出手拦他。他的手擦过他的衣角，一只紫色的蝴蝶没入吴世勋的身体。他停住了脚步。
黄子韬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就在刚才，他用这只手收回了对吴世勋的庇护。黄子韬吃吃地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笑得浑身都颤抖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打不过吴世勋，所以，他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杀了他么。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使用这个能力之后，吴世勋严肃的警告，告诉他以后不准再用，他会保护好他。而现在，他不仅用了，还撤销了千年以前就给他的庇护，还要用这种方式来杀了他。
黄子韬撑着承影站起来，慢慢绕到吴世勋面前。承影在地上划出让人忍受不了的刺耳声音，但是这惊动不了吴世勋。这个时候，无论他做什么，吴世勋都不会知道。
承影慢慢地贴在吴世勋的脖子上，只要他再用力一点，锋利的刃就会划破吴世勋细腻的皮肉，割破淡青色的血脉，要他的命。黄子韬看着吴世勋定格的脸，不断地告诉自己动手，不要心软，动手……可是到最后，承影无奈地跌落在他脚边。落地的声音像是一声悲哀的叹息。那声音好像在告诉他，遇见吴世勋的那一天起，黄子韬就输了。
“世勋呐，我们为什么要这样……”
黄子韬的头抵在吴世勋胸前，听不见他的心跳。黄子韬很害怕，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耳朵贴近他的心脏，紧紧地贴着。然后，他听见那心跳，又好像没听见。黄子韬抬起头，看着吴世勋。
“世勋呐，你的心呢……”
泪，终于忍不住流了满面。
“世勋，下次，下次再见到你，我一定杀了你。”
黄子韬颤抖的唇轻轻贴在吴世勋的唇上，冰冷。然后，他放开他。

————TBC————

风里，斯汶的惨叫经久不散。卞白贤没有理会，只是快步走到黄子韬身边，把他从冰冷的地上抱起来，心疼地看着他满身的伤口。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他不过睡了一觉，怎么醒来之后黄子韬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他捧在手心上宠的孩子，他几时让他受过这样重的伤。
黄子韬虚弱地摇摇头，说：
“哥，我想回琼花苑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哥哥带你回去。”
卞白贤哽咽。
“韬啊，对不起，哥以后不会再偷懒了……”
“哥，你别哭……”
黄子韬抬起手，想要帮他擦掉眼泪，可是怎么也碰不到他的脸。
“哥，对不起……我想杀了世勋的，可是……我下不去手……”
卞白贤紧紧抱住已经昏过去的黄子韬，眼泪决堤。
“哥知道……哥都知道……”

四十三、光
在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个地方会时常在你的脑海中浮现，在看见一个场景的时候，或者听见一句话，闻见一个味道，就像某个人，他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然后消失，而你的却总是会看见他的身影，他的样子，听见他的声音，他在你耳边说过的一句话……这就叫做想念。卞白贤抱着黄子韬在寒冷的风里穿行，他的脑海里全都是金钟仁，以及那些他们在琼花苑里无忧无虑的日子。他想念他们了。
翻过白雪皑皑的山峰，那一面依旧是皑皑白雪。城市，村庄，那些人类自以为伟大的造物在神只降下的灾难面前是那样脆弱，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原始的那一刻，没有区别的面貌，一切都是低等，没有差异的细胞。卞白贤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在这白茫茫的世间能不能找到回琼花苑的路。他想回去，他觉得，如果要死，他应该死在琼花苑，死在他唯一称之为家的地方，像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死在床上，他的一生这样漂泊不定，他希望以安稳来告终。
卞白贤把黄子韬裹紧，他从那些狗身上剥下来的皮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不过只要能保暖就好。黄子韬安稳地睡着，苍白的脸，微弱的呼吸。卞白贤时常忍不住去确认他是否还有温度，还有呼吸。他承认他自私，他想在黄子韬前面走，无论怎样他还有吴世勋，而他，已经没有了金钟仁。
幸运的是，大咪像是一条聪明的狗，他们最终还是看见了哥本哈根破败的街道，这也许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
大咪飞快地穿过断壁残垣，即使整个哥本哈根都面目全非，卞白贤还是认得出回琼花苑的路。那座他们居住了上千年的神仙阆苑好好地立在废墟之中，还是那层层叠叠的飞檐，还是那满树的琼花。卞白贤觉得，他似乎看见了时光倒流，金钟仁还站在那棵开着淡蓝色琼花的树下等着他。
大咪一阵风一样闯进琼花苑的大门，还是那样朱红的柱子，深青的瓦，镂空的窗，只是青石板上已经落满了琼花，像他们失去的人，追不回的时间。
卞白贤站在院子中间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反应过来，现在只有他们两个，那扇开着的门里不会有张艺兴和鹿晗在喝茶，不会有吴亦凡敲着键盘的声音，不会有金钟大坐在窗边看书，不会有都暻秀指挥着金俊绵和金秀珉在厨房做饭，不会有朴灿烈冲出来问他要吃的，更不会有金钟仁在一片淡蓝色的花影里等他。原来生命是这样令人无望的东西。
卞白贤把黄子韬从大咪的背上抱下来往屋里走，刚走了两步就被大咪挡住了去路。卞白贤疑惑地低头看它，只见大咪警惕地盯着门里，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卞白贤并不怀疑大咪的感觉，在他们的家里，现在有一个不速之客，充满危险的侵入者。这让卞白贤很不高兴。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带着弟弟回来，却因为一个外人不能进屋，他已经等不及要给黄子韬换身衣服了。
身经百战的卞白贤很淡定，他把黄子韬放在一棵树的后面，以防一会打起来伤到他。然后，他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扇门，温柔的声线，语气淡漠无情。
“谁在里面，出来。”
“你以前就住在这里么，格欧费茵真是费尽心思给你们弄这些东西啊，像是精灵住的地方一样。你呢，算是精灵么。”
一个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让卞白贤皱起了眉头，这声音很熟悉。大咪回过头向卞白贤投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卞白贤的头炸开一样疼了一下，他对那声音何止熟悉，那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这一次，又是什么样的怪物在等着他。
“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能拥有这样的一切。家，家人，爱……”
温柔的声线，，像舞台剧的台词一样语调优雅。那个人终于走了出来，站在卞白贤面前，微笑着看他错愕的表情。
卞白贤一直深信，他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间的，在遇见金钟仁他们以前，他没有家，没有家人，也没有爱，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容貌，连冰冷的神情都如出一辙，犹如双生子，没有差别。
他的出现让大咪更加紧张，它闻得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和杀戮的味道，像背阴处的一滩血迹，散发着腐朽和阴暗。大咪相信，如果现在扒开他的身体，里面一定像腐烂的木头，黑暗，长满了虫。
可是卞白贤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人的脸，那表情，那神态，那一举一动，像是看着自己。他的喉结动了动，几个音节在里面转了几转，他还是没能从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个头绪，他还是没能想出自己要问什么。
“想知道我是谁。”
那人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着，挑起一边眉，卞白贤想到了他作兽王的那些日子，他就是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调玩弄对手，像是猛兽玩弄自己的猎物。
“我就是你，卞白贤。看看你的样子。”
那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他看着卞白贤，目光却没有焦距。
“一身的恶臭，那些血在你身上开始腐烂了吧。你怎么还能回到这里。”
“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霍尔德尔。”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也唤回了卞白贤的神志。虽然那个声音的并不算耳熟，但是那种厌烦已经刻在他的脑子里。就是这个人，他曾经要把鹿晗从他们身边夺走，他曾经拿晚晴和安德烈威胁他们。
加尔达尔，你比斯汶更该死。
加尔达尔好心情地从半空飘下来，一脚踩在矮墙上的琉璃瓦上，这个举动的确很像神只降临，当然要忽略他小人得志的嘴脸。卞白贤看着他的眼神像要活刮了他一样，加尔达尔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甩手，一棵活了上千年的琼花树轰然倾倒，震落的花瓣铺了黄子韬满身。
“你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怕你们么。”加尔达尔不可一世地笑着，“即使是幽草亲临，我也不怕。”
“你知道么加尔达尔，小人得志就是你这副嘴脸。”
卞白贤冷笑着，一柄光剑无声无息地直逼加尔达尔的面门。加尔达尔无所谓地环着胸，光剑在他面前遇到了黑暗，被瞬间吞噬干净。
“加尔达尔猜到你们会回来这里，所以我在这里等。”
卞白贤回过头，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手中，黑暗有了实体一般扩散着。
“今天，该把我们两个的账清算一下了，哥哥。”
黑暗如夜降临，卞白贤置身其中，拼命地瞪大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他站在原地，幸好大咪已经去保护黄子韬了，现在，他要好好对付黑暗，对付那个叫霍尔德尔的少年。
卞白贤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周围的动静。霍尔德尔什么时候会发动进攻，周围有什么异动，他静静地感受空气的流动，他想起了在斗兽场的时候，他的眼睛被蒙起来，那次，他还是战胜了对手。
黑暗中突然有什么跑过，他看见一个小小的孩童，有柔软乌黑的发，澄澈明亮的眼睛，他站在那里微笑，像一道光。他的身边有很多的漂亮的小孩子，他们在一块盛开着鲜花的草地上玩耍，而卞白贤却突然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一个小孩蹲在那里，目光没有焦距，却一直朝着那群玩耍的孩子。卞白贤疑惑地看着他，突然，他转过头，他看见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他吓了一跳，他看见两个自己面对面站着，一个明亮柔和，一个阴暗危险。
“明明是一样的脸，他们为什么只喜欢你。明明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我费了那么大力气，你还是得到这么多，我还是一无所有。卞白贤，你好自私，你说你最喜欢我，为什么从来不带我一起玩。”
控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迫着卞白贤，他似乎拥有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一个光芒万丈，被所有人宠爱，一个暗得像一个影子，被忽视在喧闹的人群中。他曾对一个孩子说过，他是他最喜欢的弟弟，即使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即使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他都会找到他，都会喜欢他。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他有了仇恨，而他却渐渐遗忘了他呢。
“卞白贤，你才是一个自私肮脏的人。”
黑暗如浓墨，越来越浓，卞白贤觉得黑暗有了密度，越来越重，像水银一样沉重有毒，他快要溺死在里面。
“想想你在斗兽场里的日子，用人肉充饥，以鲜血解渴。你应该那样活着，像一个魔鬼，生活在阴暗肮脏的地下。你凭什么从那里逃走，凭什么拥有这么多，凭什么生活在阳光里。”
霍尔德尔每说一个字，黑暗都要更沉重一分。卞白贤完全没有力气抵挡，他还在思考，他为什么会恨他，恨得要把他以人类之身扔到人间，要让他在斗兽场里做一个恶魔。
“哥，白贤哥……”
黄子韬在这时醒来，软糯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软软地像一只小猫的叫声。意识正在渐渐散去的卞白贤像是从噩梦中惊醒，挣扎着拨开黑暗，终于点燃了一束萤火般的微光。
“不是我不带你玩，是你不肯跟我玩。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死亡，喜欢那些阴暗危险的东西，你甚至连我都杀。你是我最喜欢的弟弟，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是你不从肯接受。还有，霍尔德尔，我是卞白贤，不是巴尔德尔。”
光芒刺破黑暗，卞白贤终于看见隐藏在黑暗中的霍尔德尔，他还站在台阶上，失明的双眼毫无意义地睁大，表情充满了恶毒和愤恨。卞白贤终于知道他和自己不一样，即使他杀人如麻，他们也不一样。
“卞白贤，没人救得了你。”
霍尔德尔甩手，黑色的漩涡迅速卷向树后面的黄子韬。黄子韬从狗皮里爬出来，突然出现的黑暗让他不知所措。
大咪吼出的风试图吹散黑暗，可是却不行，黄子韬惊叫一声，大咪已经倒在地上呜咽。黄子韬抱起它的头，看见它的双眼一片乌黑。
“大咪……”
黄子韬心疼地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大咪在他怀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巨大的爪子因为疼痛而抽搐着。
“他是我弟弟，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动他。”
卞白贤的光瞬间暴涨，粉碎了已经到达黄子韬身边的黑暗，光结成罩，把黄子韬好好地护在里面。
“少了那些光，你会死的。”
霍尔德尔假装善意地提醒到。卞白贤冷哼一声，光剑像雨一般铺天盖地。霍尔德尔张开双臂，黑暗迅速包裹起光芒，像卞白贤压迫挤压。卞白贤的光被急剧压缩，他苦苦支撑，最终还是跪在地上。
光明如同漂亮脆弱的玻璃，在一瞬间碎裂，卞白贤的身上被割出道道血痕。他吐出一口血，无力地垂下头。保护黄子韬的光也被压碎，一切再一次陷进黑暗。
“你会死在我手里，早就注定了，挣扎也没用。”
霍尔德尔从衣袖里抽出一根树枝，当然，卞白贤看不见。他只能感觉到有人走到他的身边，将一根很坚硬的东西插进他的后背。
黄子韬在黑暗中呼唤着他，声音惶急。卞白贤的眼皮很重，他很困，可是他不放心黄子韬，他怕黑，可是这里太黑了。
淡淡的荧光从琼花上散发出来，卞白贤看见霍尔德尔背对着他走开的身影。他想笑，幸好幽草在最后还记得要帮他。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用最后一束光洞穿了霍尔德尔的心脏。
黑暗渐渐退去，加尔达尔望向远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随后隐去了身影。
卞白贤躺在地上，看着黄子韬哭着向他爬过来，在落入他怀抱的时候闭上眼。
韬啊，我看见金钟仁了，他站在一棵会发光的树下等我……
——————TBC——————
白白也死了，桃子不远了……

尾声
吴世勋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独自行走在一片森林里，像是欧洲那些古老的森林。四周有浓浓的白雾，看不清前面，也看不见来路。他一个人走在里面，他觉得有些事情正在被自己遗忘，但是又记不起来遗忘了什么，自己又记得些什么。他只是走，一直走。
前面有鹅黄的光亮穿透白雾，但是并没有驱散它们，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吴世勋听见一个女子温柔地对他说话，说了什么，他听了就忘。然后她推了他一把，他跌进那片被光照亮的白雾里。
然后，吴世勋就醒了。
有人在拍他的脸。
“世勋，世勋呐~”
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叫着他，叫得他骨头都软了，更不想起来。于是一把抓住还在拍他脸的手，一用力，把人扯倒在身上，一翻身把人压住，搂在怀里。
“呀呀呀，吴世勋，起床了，你给小爷起来。”
炸毛的声音让吴世勋愉悦地勾起嘴角，然后堵住还在叫嚣的嘴。
“吴世勋你……唔……”
怀里的人在挣扎，吴世勋稍稍用力制住他。
“你们俩……够了……吴世勋，快给爷起来。”
“啪啪啪”，吴世勋的屁股上挨了三巴掌，声音很响，却不怎么疼。吴世勋放开怀里的人，委屈地看着打他屁股的人。
“白贤哥……”
“哎呀牛肉，你怎么这么使劲啊。”
被吴世勋压住的人脱离的桎梏，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去看吴世勋被打的屁股。
“哎呀黄子韬，要不是我你今天下得了这张床么。”
卞白贤提高了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
“叫你们起个床就这么难么，再不出来就跑步去红场。”
来人挑了一边的眉，靠在门框上，扔下这句话就走。赖在床上的人听了，一个激灵蹦起来就往外跑。
“鹿哥，鹿哥，我们不用跑步去吧。”
吴世勋拉着黄子韬跟在鹿晗后面讨好。饭厅里，十几个人闹哄哄地开始吃早饭。
七月的俄罗斯，褪去银装，像一个跳着桑巴的少女，明媚热情。十二个帅气干净的少年走在红场上，嬉戏打闹，惹人眼球。吴世勋用右手牵着黄子韬，看着他东张西望，一刻不闲，左手渐渐收紧。
不知怎么，他左手的掌心有一颗红痣，他用这只手牵着黄子韬的时候他总会抗议，说硌得不舒服，于是吴世勋就只用右手牵着他。其实，他很想用左手和他十指紧扣，因为那里离心脏更近一些。
吴世勋有些沮丧。
黄子韬闹着让他给他拍照。
吴世勋拿着手机走远了一点，看着阳光下比着剪刀手，笑得灿烂的人，觉得很晃眼。他举起手机，按下快门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东方女子从他身后经过，他拿着手机的左手抖了一下。他不满地去看她，却只看到了一个好看的背影。
黄子韬不耐烦地叫着，他只好重新拍。
“拿回来了。”
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走到不远处一个男子身边，他揽住她纤细的腰，碧色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她。
“是啊，她吩咐的最后一件事呢。”
女子笑笑，望向不远处玩闹的少年们。
“你说，她连你都救回来了，怎么救不回她自己呢。”
“不是她救不了自己，她根本没想过要回来吧。她跟我们不一样，她有她事是要做。”
男子温柔地安慰着女子。
“她回来的那天，我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男子开着玩笑，“在那之前，我们得幸福。”
“是啊，她想我们幸福的，我们都要幸福。”
女子靠在他胸前，眯起眼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下一个千年前，你们要幸福啊。
她想。
黄子韬确认完照片，还得算满意。远远的，哥哥们在叫他们，吴世勋用左手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契合无比，也很习惯，就像他一直是这样牵着他一样。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又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吴世勋拉着黄子韬向前跑，一群白鸽从他们身后扑啦啦地飞起来。吴世勋回过头去，透过重重白影，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东方女子，她的脖子上戴着一块硕大、色彩斑斓的宝石，紫色、蓝色、绿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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