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圣诞祭
你看，她们多美。伤口撕裂开了，但是没有血液流出。鲜红刺痛了我的眼。
00
没有哪一种街景会被永远记住，除了有你出现的那些。
不仅是梦境，更是真实发生过留存于远古的事实。
而且永远都会是事实，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

01
少女抱着满满一纸袋的东西在校门口来回踱着步，围巾裹得很紧了，只露出了她的眼睛和鼻子，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眼中的期待。时间是下午六点，并不算晚，然而天色已完全地暗了下来。
肚子饿得咕咕叫。
要等的人还没有来。
“明明说好了六点呢。”
少女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稍有些僵硬的手指利落地滑开了锁屏，输入四位数密码的时候她明显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轻轻戳了四个数字：8289。手机的壁纸是一个坐在树下的少女，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那一抹微笑仿佛在说“等你好久，终于找到你了”。少女又略显失望地重新锁了屏，不知她是在期待着什么，因为她的目光匆匆扫过，似乎只在壁纸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其他的任何信息她都未曾在意。
夜色降临之后气温更低，少女身上那件并不算厚的外套明显已不能抵御寒冷，但她还在执著地等着，那一纸袋的东西似乎显得尤为重要，让她一直把它抱在怀里。
为什么不给迟来的人打个电话呢？
或许她并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呢？
大概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在等谁吧。
事实上不可能如此荒谬。谁会愿意在冬天里抱着一大堆东西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而且显然已经迟到了——甚至都不知道会是谁的人呢？
七点。
“诶？阿梅你怎么还在这里？冷死了啊……快回去吧别等了。”另一个少女从校外对面的马路匆匆走来，正要穿过学校大门，突然看见还在坚定地等待的她——梅。
“小蔚。”梅叫了一个名字，就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怎么了阿梅……”叫做蔚的少女走近，用手拨开梅的刘海儿，只见一双湿润的眼和一张冻得通红的脸。虽然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大致也猜到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蔚重新给她裹好了围巾，从她的手里拿出手机。
恰好此时屏幕亮起。一个电话呼入，显示的是一串数字——是一个没有存下的号码。
“阿梅！打给你的电话啊。这个是谁？”她把亮着的手机屏幕在梅的眼前晃了晃，而梅却目光呆滞地不知看向哪里，反正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此时需要接一个电话。
屏幕停止闪动，蔚看见未解锁的手机屏幕上已显示了有七个未接电话，全都是那同一个号码。
蔚又把手机重新塞回梅的手中，一手抱起她怀中的纸袋，颇为沉重，另一只手拉着梅走进学校。一路上，梅像一只落魄的小猫，一声不响地东张西望着，脆弱的样子谁看了都会心疼的吧。

02
少年放下手机。连着拨过去了七个电话全都没有人接，他匆匆披上一件外套便跑了出去。一步跨三个台阶地从六层高的宿舍楼冲出来，然后向着校门口跑去。
也没有人。
梅……去哪了？
地上有一根棒棒糖——是从梅的纸袋里掉出来的。
他捡起来。包装纸上写着“布丁口味”。
他并不记得梅喜欢这个味道的棒棒糖，但她可能突然想尝试新的口味了也不一定，毕竟他认识的人中只有她是坚持只吃这个牌子的。
再拨一遍她的电话吧。
那单调的电话接通前的嘟嘟声漫长得好像一个世纪，但是终于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无力的“喂。”
是梅的声音。
“阿梅，你刚才怎么了？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
“我被放鸽子了。”梅的声音异常平静，似乎极力抑制着才没有任何的颤抖和音调的变化。
“什么？我还以为诺把你接走了……那这么说，他根本就没有来？你现在在哪，我能见你么？”
梅的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
“阿梅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很抱歉，她大概不能见你。不过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应该就是梅的室友蔚吧。
“好。那……再见。”
把棒棒糖含在嘴里，好甜。
挂掉电话，少年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原来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就跑出来了。
校门口并没有多少人经过，路灯的光也照不透这冬夜的黯淡。
少年慢慢往回走，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电话另一头响起一个好听而又慵懒的男声。
“嗨。”
“诺你干什么呢！”少年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他可能都没有注意的自己的另一只手已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你竟然让阿梅在校门口等了你一个多小时？”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不，只是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其实还是有一些喘息和其他细小的声音的。
“难道你们不是约好了六点你来接她么？”
在少年的质问下，电话的另一边终于说话了。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她我不去了。我现在这边很忙，先挂了啊。”
“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你TMD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少年对着电话怒吼，大概这种形象在路人眼中已经不只是奇怪了吧——一个衣着单薄的少年明显十分愤怒地爆着粗口，但是少年此刻毫无闲暇顾及自己的形象，他只想知道，为什么诺会让自己的妹子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说是忘了。
但是电话早就被挂掉了。他的怒吼诺一句都没有听到。

03
黑夜如此漫长。
辗转难眠。
谁知我所思念之人是否在熟睡。
谁又知我为何伤心垂泪。
04
我好想你啊。
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过你了。本来你约我在校门口见面，然后你会带我一起去吃晚饭，去看电影，去郊区看星星。我都想好了，见到你的时候一定要紧紧抱住你，告诉你，我好想你啊。
但是你没有来。
我给你买的礼物装了满满一纸袋。我抱着它，抱着你给我的希望一直等待，但是你没有来。
其实我想我知道为什么。
那天你正好陪着别人。陪着别人吃晚饭，看电影，去郊区看星星。所以你没有来。你不期待这次约会，你不想见到我。我当然知道为什么。
那么我只好等着下次了。
诺。你给我的承诺我想我是太傻了才会相信，但是若不相信又能怎样呢。我不想给你打电话，只是怕听到不想听到的事情。……那么，我只好等着下次了。

05
阿梅的妈妈是个工作很忙的人，但这一天却请了假亲自开车来学校把阿梅接回了家。
“妈妈，我真的没生病啊……明天还要上课，回家做什么……”
妈妈没有回答，继续开着车，从镜中看到后座上的阿梅，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阿梅抱着书包，呼吸很轻，目光四处游离着，像一只不安却又迷茫的猫咪。
“阿梅，今晚想吃什么呢？妈妈做给你吃。”过了一会儿，妈妈像是忘了自己还没有回答阿梅之前的问题，又像是用这样的一个问句回答了她的问题。
“……想吃肉。”
“好啊，那我们做红烧肉。”
每一块肉上包裹着的散发着香味的油层反射着家里的灯光，亮晶晶的。
好多的肉呢。好好吃。
家里好暖和，被窝好暖和。
关掉了手机，不去和里面的人联系。阿梅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不必总那么提心吊胆，不必那么累了。
不去想那些没写完的作业和没做完的工作，只是吃饱了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偶，这就是短暂的幸福吧。
“阿梅，从明天起妈妈要去国外出差，可能要好几个月都不回来了哦。”
嗯，那就是说，好几个月都吃不到这样好吃的红烧肉了。
“照顾好自己，要开心啊。”
嗯。
醒来的时候家里只有阿梅一个人了。
想起半睡半醒时妈妈说过的话，又看见桌上妈妈留下的字条。
已经是中午了。阳光真好。
阿梅用脸贴着窗户，阳光的暖意很淡，抵不过从玻璃透进来的凉。
毕竟到冬天了啊。
阿梅打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诺。
“不管你现在在哪，在干什么，可不可以走到一个有阳光的地方，然后告诉我你想我了。”

06
“诶？诺你看，有你的短信呢。”正在用手机玩着游戏的女孩看到屏幕上方弹出的消息，把手机给身边的少年看。
少年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眼睛一扫便读完了那一条短信，然后把手机又放回女孩手中。
“哦，删掉吧。电影要开始了呢，你再继续玩五分钟我们就进去吧。”少年淡淡地说，转头看着女孩，笑着摸她的头。
阿梅难道你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07
圣诞的舞会上，阿梅穿了一条红色的短裙，挽着一个少年的手。少年比她高许多，她仰头看着身边人的脸，笑得很幸福的样子。
最优雅的舞姿，最帅气的舞伴，最甜美的笑容，让他们成为了整个会场中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诺，你看我今天漂亮吗？”舞会快要结束的时候，阿梅踮起脚尖，在少年的耳边问道。
阿梅确实很好看，步伐轻盈，身材也好，尤其是今天这格外灿烂的笑容更美。
——但是。
少年抱住了阿梅，这样她就不会看见他的表情有多么无奈。
“阿梅，你很漂亮，我真的很喜欢。”
但是，我不是诺。
“我也很喜欢你呢，诺。”

08
圣诞的夜幕属于灯火，城市的一片繁华似乎能够轻易驱散深冬的寒冷。
红色的短裙旋转着，和我的眼泪一样不想停下来。你可以享用你丰盛的晚餐，让我在寂寞的夜里起舞。
不期望会有雪精灵来陪伴我，不期望会有人送给我玫瑰花。只是因为我是黑夜的女儿，所以没有资格爱慕喜爱阳光的你，所以也没有资格向你索取一丝温暖。
草坪上的枯黄和光秃的枝桠编织出的歌声是我的舞曲，请不要踩进草坪，也不要折断枝桠。

为什么锁屏密码是这个？
诺接电话的时候在干什么？
阿梅发给诺的短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诺的反应会那么让人心痛？
为什么提到小蔚的围巾？
文里究竟谁和谁是相爱的？

这篇是最喜欢的，最心碎的一篇。从头到尾都只是写给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