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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云纷番外.寞月寒心】
很小的时候，我的脖子上便挂上了一只精巧的长命锁，娘说，这样一定能够保佑你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那样好吗？那时的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娘会执着于这件事，但还是小心地保管着长命锁。直到一天，爹盛怒中无意说出的话，却让我明白了一切。
“老爷，您不能这样做啊！纷儿还小，而且他毕竟是您的亲骨肉啊！”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是他也注定了不能成为谷家家主！我谷家绝不会养着一个注定活不过三十的废人！”
我注定……活不过三十？
默默地转身离去，我不知道自己那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只是觉得长命锁上铃儿原本清脆美妙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是那样的刺耳，注定是短命的人，偏偏却还戴着一把长命锁。
终于回忆起府中下人们眼中那些奇怪的神情，那，是怜悯？
不！你们为什么可怜我？你们凭什么怜悯我！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收起你们那悲天悯人的恶心嘴脸！
当天夜里，大雨倾盆，而就在那个雨夜，我离开了那个所有人都用让人恶心的怜悯眼光看我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带走，甚至，包括娘送我的长命锁。
我不想让自己再和这个陌生的家有任何关系，哪怕只是物质上的。而流浪的日子，虽说活得艰难，我却很满意，虽说我依旧发现了许多怜悯的目光，可至少，他们的怜悯不是那种知晓一切后隐瞒在内心的怜悯。
可是唯有一人，在知道我的身世后，没有对我露出哪怕是丝毫可怜的神情。他将我带走，教我武艺，养我长大，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提起过为何要收我这个至多只能活三十年的人当弟子。而当我终于忍不住询问他时，他却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
“纷儿，人能活多少年，真的重要吗？”
不重要吗？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活得长久么？“自然重要。”
“呵呵，那你告诉我，一个能活一百岁的人却在三十岁时意外身亡，那这个人和现在的你又是否是一样的？”
“……自是一般。”
“可是纷儿，你要知道，人的价值，不是体现在寿数的长短，而是体现在你做过多少能让自己问心无愧的事！不然你纵然有百年甚至千年寿数，若皆为虚度，岂不等同于白活一遭？”
“……”
“……罢了，这把紫寒剑，为师便送予你，什么时候你能够没有任何挂念地松开这把剑，你便会明白了。”
没有任何挂念地……松开吗？我看着手中紫光盈盈的剑，心中却满是疑问。
呵呵……不可能，决不可能，决不会有什么东西让我毫无挂念地松开这唯一能陪伴我的东西！我会不择手段地……守护它！倘若真的有，我会在它影响我之前，扼杀它！可是，当我真的发现了这个人时，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她动手，甚至，连一丝杀意，也不愿在她面前显露。
“你、你怎么跟来了！还不快回去，别在这里拖我后腿！”
“谷云纷你别想赶我走，我不会放任你去送死！”
“谁说我是去送死，我才不会莫明其妙的－－－”
“闭嘴！我绝对不会走的！”
“……”
那话语中的倔强，一如当年为了逃开那异样眼神而偷偷逃离家中的我。我知道，自己真的没资格让她挂念，而我最后能做的，就是用这具已然残破的身体，最后一次为她遮挡一切危险。
对不起，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你还是……叫我云风吧。”
“？”
“小傻蛋，从我见到你开始，就再也没有什么谷云纷了……”
“我从来……都是云风云子毅啊。”
师父，恐怕您早就知道，即便孤傲如我，迟早为会心甘情愿地为一个人放弃本就不算长久的性命吧……
“云风！云子毅啊啊啊啊啊！！你才是个大傻蛋啊，为什么要这样啊啊啊啊啊！？！”
“……别……别哭……”
“凭什么！你凭什么豁出自己的命来救我！我不需要你救我，我只要你活着！”
“……别……”
“我知道！我不哭，你给我活着！子毅－－－”
“……”
你啊……为什么要哭呢……
我虽然会死，可作为我的心，你还活着，是不是应该笑呢……？
清笑，你的名字里有一个笑字。哪怕不是为了我最后的请求，就算是为了你名字里的那个笑字，也请不要让悲伤污染你的笑容。而我，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告诉你我真名的夜晚……
“咦，原来你不叫云风，叫谷云纷啊！以前怎么不见你提起？”
“……以前……不提也罢。若是你觉得谷云纷拗口，便还叫云风罢。”
“你不介意吗？”
“无论叫什么，我还是我。”
“哼，也对，不管你叫什么，你终究还是我的子毅！”
“……（似乎重点错了吧？）”
“安啦！别摆出一副沉重脸，我只当不知道你以前干的事，我只要知道你现在还是云风就好了！”
“……清笑。”
“？”
“谢谢。”
…………………
掠过你微笑的阴霾，转瞬弥散于命运的默然。不知数年之后，是否还能看见手持紫寒，在孤月寒云下淡然微笑的你。
【寞月寒心，完。】

【番外.李元芳篇：余未归兮】
【场景一.青云崖下】
我叫白玉明空。
从那日醒来后，脑海里便仿佛丢失了什么一般，身边有的，是昔日的小弟小妹。但是，我心中希望见到的，却并不是他们，至于原因，我不知道。
走出门外，我仿佛听到那背影已是渐渐消失的少女啜泣的声音，而我，却从未想到她的泪是为谁而流。
“她救了我一次，我亦救了她一次，我已不再欠她。”
沉默良久，最终，我得出的结论依然是那样的牵强。但是，我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答案，因为我怕再多想下去，终究会撕破自己这苍白无力的谎言。而且，如今的我，已经是形同死人……直到三弟尉迟上前问我对于崇州的事情如何处理之时，我才收回看向少女离去方向的目光。
“看来，如此久未曾露面，已经让人把我白玉明空忘记了呵…”我冷笑，却也感到悲哀。呵呵，世人皆是如此，时间久了，不管是怎样重要的东西，都会被淡忘直至完全消失……
大概，我也是这种人吧……
那种悲哀的……世人。
“大哥…”三弟尉迟看我对着崖壁发愣，不禁有些担心，“崖下潮寒，不利于大哥身体恢复…”
“这般小寒气若是也能让我身体出问题，你们这大哥，我不当也罢。”的确很冷，但却能让我清醒。
“回去吧…明日便起程前往崇州。”
“大哥不再休息几日么？”听了我的话，尉迟明显愣了愣。
“再休息几日，我身体便能好了？”我无奈地转身回屋，手却在进屋的瞬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什。那，是一枚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佩。
……什么时候自己也喜欢戴着这种东西了？自嘲过后，却惊觉自己过去十余年的回忆，竟是一片空白－－－仿佛被硬生生掐去了这些年的回忆一般。我皱眉，坐在桌边凝神回想，可每次快要挖掘出一些事情时，头部却会出现仿若针刺般的痛楚。
为何……为何会如此……这段回忆，真的就不能属于我么……
顿感苦涩，我紧紧地握着玉佩，心头一片凄凉。
【场景二，崇州官道】
并不懂得自己为什么要跟来，我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高速驰跃。一路上还有冰嗣妍那丫头留下来阻挡我的人，他们对我出手时毫不犹豫，感觉就像是死士一类的家伙。哼，连保住命的本事都没有，什么忠诚，在绝对实力的面前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由于他们到底是自己人，我在收拾他们时，终究还是给这些人留了一口气，可我的速度，确实是实实在在的慢下不少。
……狄仁杰，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能够让如今性子已经淡漠至此的我这般紧张？
眼看着前方便是崇州的官道，我却忽然想起，因为妍丫头路上安排的那些死忠之人的拖延，导致我没能追上他们。这官道如此之长，如何才能寻得其伏击的地点？无奈之下，我只得向着崇州城的方向沿途慢慢寻找。
转眼间，一日时间便已逝去，虽说并未尽全力搜寻，但我明白，若是他们藏身于此处的话，就算发现不了人也是可以发现痕迹的。但是自始至终，我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为造成的痕迹。也是，如果这般容易便被寻得，那还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呵……
无奈地放弃了继续搜寻的念想，刚欲转身，却隐约闻到顺风传来的、淡淡的血腥气息。
难道……那丫头已经偷袭得手了么？！
我大惊，随手在路旁折下一根枝子便向着官道后段飞奔而去。在飞速前进之时，风刮起了纱笠上隐藏容貌的两层白纱，划过脸庞有些刺痛，而我却无暇理会，许久没有出现的焦急与愤怒此刻在眼底已经清晰可见。
好你个冰嗣妍，竟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若是那狄仁杰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我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忤逆我的下场！
越是靠近，腥甜的气息就越发浓重，还能听见兵刃接触的脆响。此时我才看清，倒下的人，竟然全是冰嗣妍的属下，而那老者的身旁，似乎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不过……现在也许只有一个了，那护卫老者的青年已经伤重倒下，而女子也被十余人拖住抽不开身。
“不要啊－－－”女子凄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当真是刺耳的紧。我心里虽急，却也无法在刀落在老者身上之前为其抵挡。情急之下，我催动内力，对着前方一声暴喝：“谁——敢——造——次？！”
那些人听见这声怒喝，好似被震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向我的方向，就连之前砍向老者的刀也停了下来。而妍丫头却变了脸色，好似对着那几名停下来警戒四周的七人喊了一句什么，那七人点点头，竟是再度举起钢刀砍向那老者！
“－－－放肆！！”眼看着妍丫头竟然如此肆意妄为，本来只是心头微怒的我顿时火起，运起内力注入枝子内，向着那几柄钢刀的方向甩手射去。枝子在直接打穿了三把刀，将第四柄刀撞歪了些后坠落在地，这般变故使得妍丫头的下属脑袋发蒙，手上挥刀的速度自然一滞。而我也终于在钢刀即将落在老者身上的时候，赶了过来。此时的我已是怒火中烧，眼见一柄钢刀已是近在咫尺，我暗运内力，袖袍狠狠地甩在持刀之人的脸上。因为那莫名的愤怒，我下手并没有顾忌什么自己人之类的事情，那一下，便是直接将其抽昏在地。下一人则是被拧断了钢刀，在我毫不留情的一掌下重伤而退。此时我怒火已然消了大半，想到这毕竟是自己人，总不能全灭在自己手里，出手力道也就轻了几分，兵器被树枝钉在地上的三人和另外刚刚冲过来的两人只是被我抬腿踢了出去，说起来只能算是皮肉伤罢……
“统统给我滚回去。”虽然对刚才下的重手感觉有些不舒服，但此刻我根本没心情和他们废话，只想把他们全部打发走。
“……你……”妍丫头满脸的不乐意，似乎打算张口说些什么。
“滚回去！！”我忽然发现，此刻自己竟然有一种无比想打人的冲动。
不耐地打断了妍丫头的话，对这个任性的丫头，我觉得是时候给她些教训了，不然一直这般任性妄为，迟早会惹出事端。
“我不回去！”不出所料，妍丫头果然不愿就这般放弃眼看就要到手的成果，咬咬牙似乎想要让手下上来牵制我。既然好言相劝你不愿意听，那就别怪我对你动手。
冲上前一掌打昏妍丫头，在没有她撑腰的情况下，她的那些下属也不敢就这般忤逆我的话，领着剩下的二十余人也就离去了。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其实我挺想看看，那能令我不惜与自己人翻脸的狄仁杰，究竟是何许人也。同时我也能感受到，背后似乎有一双充斥着疑惑的眼睛正在不停地打量着我。
“……你是……狄仁杰？”刻意将嗓音压抑的听起来有些低沉沙哑，我看着面前这位略显惊异的老者，出言问道。
似乎是对我的来历有些怀疑，老者沉吟一声，这才拱手道：“如阁下所言，在下正是狄仁杰……阁下是……”
……真的是他……？
突兀浮现的回忆中那一脸和蔼的“大人”，竟然真的是狄仁杰。
我双拳轻握，尽力用平淡的回道：“……顺路一时手痒罢了……至于贱名，倒是不足提。”
“于情于理，都是阁下救了在下三人的性命……”对于我的拒绝，狄仁杰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是一脸和蔼的微笑，“还望阁下且通姓名。”
“……”看着他，我张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良久，最终认输的人还是我：“……白玉……明空。”
听了我的名字，他却愣住了，好似在回想着什么一般。不知为何，平日孤寂惯了的我竟然有些不习惯这种沉默。
可恶，真是不想再待下去了！我抛出妍丫头飞刀之毒的解药，只给狄仁杰留下一句“在下有事，就此告辞”便仿佛逃跑一般离开了他的视线，任他连声呼喊也是丝毫不理。可是没跑多远，我又掉头走了回去。就这样走，我办不到……所以我决定将他们护送至崇州，说不清是为了各地分部的平安，还是为了自己心中那奇怪的念头……
【场景三.分部山洞口】
……已经记不清受过多少次伤了……似乎哪一次，都和这次差不多？啊不，或许要轻一些……或者是重一些？
我……真的记不清了。
对于胸前透体而出的黑色宝剑，我却没有半分感觉。同样的，我也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唯一明白的，便是体内生机流逝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
说起来，曾经有人跟我开过一个玩笑。他说明空，你这一身白衣今后估计会挺方便，万一出了什么事还可以省下买寿衣的银子。当时我只当这是个玩笑，但如今看来，这似乎已经不再是一个玩笑，尽管我的这身白衣早已在之前的搏斗之中变成了血袍……现在想想，的确很可笑……不是么？
黑色剑尖消失在胸前，带起一蓬鲜血，我的身体顿时一颤。
“寒星大人！！”
……有谁……在唤我？
我勉力睁开已经渐渐模糊的双目，最终看清的，只有山洞处的点点火光和堵在洞门口的一片模糊的黑影……
“咳！”
喉咙一甜，似乎有带着些许腥甜气息的温热液体涌入口中。本想抬手掩口，可是却发现自己已经连抬手的力量也不再具备。血液终究还是未能压抑住，从口中狂涌而出，于地面上砸开一朵朵怒放的血莲……
自己，这次还真是彻彻底底的输了呵……
肩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本就没什么力气支撑身体的我便是直接向前栽倒，余光之中，只有那带着狰狞笑意的脸庞……
意识已几乎消失殆尽，眼前的一切也逐渐陷入黑暗。
有遗憾吗？我这样问自己。
呵呵……遗憾？我有些吃力地挑了挑嘴角，这东西，我有么？
正欲自嘲，却忽然想起一人，随即心中微堵。
大概……还是有那么点儿遗憾的……
就在最后一丝意识即将散去之时，我却感到，有人用凄厉的呐喊，将这缕最后的意识，死死拉住。这次我听得清楚，那个声音，自称狄仁杰。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我发现眼前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一个山崖。
我看见，兰袍青年那单薄的身影消失于重重迷雾；我听见，跪在山崖边的老者那近乎绝望的嘶吼。
他叫的，还是元芳。
一声又一声。
最后，我似乎看见他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神色。
他说，不准死。
他还说，好好活下去。
……说真的，我不愿拒绝。
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好好活着。
他似是欣慰一笑，脚步却不再停留，任凭我如何唤他，他留给我的，也只是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
再度睁眼，我能看到的只剩下一片恐怖的血红。
他说不允我死。
他说希望我活着。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决不会轻易倒下！谁也不能忤逆他的意思…忤逆他，便是和我做对！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狄仁杰篇.坐闻雨打风吹叶】
【场景一.崇州官道】
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反而是听见了两声低沉的怒吼。再度睁眼，我正巧看见身前的一袭素袍挥动手臂将那名黑衣杀手扇倒在地。
……这是谁？我看着面前迅速清理着杀手们的白衣，脑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转瞬回神，我迅速搜索了这些年的记忆，可结果却是查无此人。既然自己没有结识过这般厉害的人物，那他为何还要在这危急关头冒着与孤星煞翻脸的风险出手相救？
“……你可是那狄仁杰？”猛地听见一声略显低沉嘶哑的声音，我立刻反应过来，只见那一袭白衣已经站在了我身前。而他的眼睛好似已经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十分冰冷。
……他到底……是敌是友？我看着那用纱笠遮掩了容貌的白衣，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肯定道：“……不错。在下并州狄怀英……敢问阁下是？”
不料他点头，竟是怅然地说了句“果然是你”，仿若这一切他早已知晓。而我之前那句问他姓名的话，也是被他一句“路过手痒，贱名不足提”给干脆地拒绝了。当我再次追问他姓名的时候，他犹豫了一阵，竟然告知我，他叫白玉明空。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我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完全没有解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的意思，也就作罢。
不过……他为何要刻意掩盖自己真实的容貌呢？是不想让自己认出来么？而这白衣的声音虽然低沉沙哑，但其中那份清亮依然是无法隐藏。且白玉明空这个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啊……
我沉吟一阵，本打算再向他询问一些事情，可那白衣却是不等我问出口便扔来一个瓷瓶，又用一句“在下有事，就此告辞”将我询问的话直接给堵了回去。
……他究竟在逃避什么？我张张口，最终还是将挽留的话咽回肚子里，任凭那白衣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我刚才的沉默触怒了他么……久思不得结果，我只得无奈摇头。这大概只是错觉吧？白玉明空，真是神秘的家伙啊……
将子毅抱上马车，我正待上车，不想清笑那丫头竟然说对那白玉明空有中熟悉的感觉。
熟悉……么？我心头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这件事。此时……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啊……看着子毅身上还有些淌血的伤口，我忽然想起了元芳。这两个人竟然都是……都是……
唉……
心头微堵，我无言苦笑。竟然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不要性命的……笨蛋呵……元芳那孩子是，子毅你也是……
【场景二.悦来老店】
“……救人，如果不想狄某诊断失误的话，就给我闭嘴。”听倦了旁边那小丫头不停的絮叨，我微怒地瞪了她一眼。这混蛋丫头，难道不知道医者切脉之时是最忌讳旁人嘈杂的么？万一诊断失误了，难不成用一条人命来解释？
“……咳。”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我愕然抬头，发现竟是清笑那鬼丫头，看她的表情好似是在极力忍笑。
……这……愕然转头，我看看那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小丫头，察觉其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这个时候……这俩小丫头竟然还能用眼神互相挑衅？还真是……
似乎是受不了清笑这丫头的眼神攻击，那鹅黄衣裙的小姑娘怒哼一声，气呼呼地出了门。
这便忍不住了……我摇摇头，目光略微凌厉地扫了一眼其离去的方向，待目光转回落在床榻上由于重伤而昏迷不醒的青年身上时，眼中的冷厉却又不由自主地散了去。
他……会是元芳么……我犹豫再三，从袖口中取出他的发带和那日其抛下的羊脂玉佩：“……明空，我等你亲手撕下脸上的面具，亲口告诉我你真实的……名字。”
也许有那么一天，你会告诉我，你不叫白玉明空，你叫，李元芳。
【场景三.大将军府】
“……为何不下手？”我看着那离脸庞近在咫尺的清冷剑锋，伸手轻轻地弹了一下。顿时剑锋微颤，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果然是把好剑。”
“……”白衣沉默，半晌开口，“你为何不躲？不怕我真的一剑……”
“杀了我？你不会的。”我微微一笑，直接抬手拨开对准眉心的剑尖。剑身抖了抖，在我手上划出了一条小伤口。
然而我并未在意，因为白衣询问的声音里，我听出了几分颤抖：“……为什么？”
“原因你自己也清楚…当然，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次。”我的注意力全在白衣的身上，“……因为，你是元芳。”
“——什么？！”话音刚落，我便听见两声惊呼，紧接着，利器撕裂血肉的声音便是随着面前白衣的闷哼一道响起。
“……元芳！！”我大惊，这才想起来白衣虽然停手但清笑丫头和子毅却并未停手。
该死，这要命的！！
还没等我说话，白衣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已经响起：“……抱歉大人……我直到现在才……才明白，为何……自己总是不愿与您……与您做对。原来……原来……”
“……原来……我是李元芳……”
白衣身子微晃，掩面的纱笠也从头上滑落，露出的，是昔日那张带着熟悉笑容的脸庞，“……大人……我，回来了……”
“当！”本就有些偏离目标的宝剑坠落在地。注视着面前受到重创却犹自强装笑脸的青年，我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若是我能够预知未来，看到自己的这点私心，会导致这孩子受伤的话，自己还会强行将那些人擒回来么？
我告诉自己，不会。
如若知道以这般手段让他回来会使其遭受如此重创，我必定不会再将此计进行下去……可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好孩子……我对不起你……”扶住青年摇摇欲倒的身体，我心中纵有万千说辞，此刻说出口的话，却只有这般苍白无力。
“……大人何错之有……”青年皱皱眉，“……拜托……把你们的剑都拔出来行么……”说罢竟是腾出一只手，将背后的两把剑狠狠扯出，鲜血喷溅而出，顿时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胡闹！”眼看着那地面上的斑斑殷红，我惊怒不已地看向青年那似乎更加苍白的脸庞，“如此创伤怎能这般处置？你不要命了？”
“大人放心……”青年孩子气地笑笑，“我的命……硬着呢……”说罢却是呛出几口血沫。
“……留下，好么？”我沉默一阵，低声说道。
“……”
“……”
“……大人……呵……”
看着青年惨白的脸色，我的心早已是一阵抽痛。
明知道不可能，我却为什么还要说出口。

“住手！！！”一声娇喝响起，无数道银针闪过后，站着的人就只剩下炎和狄公。但是炎此时也好不到哪去，身上多处中针，针上附带的麻痹剧毒令他极为不适。无奈之下，他只得施展轻功逃之夭夭。
来人：正五品兵部校书郎，纳容清笑。“大人！”清笑指尖向狄公一指，狄公顿时觉得身上一阵酥麻。这位正五品的将军，用隔空打穴解开了狄公的点穴，“卑职来迟，请大人恕罪。”
狄公顾不上去理清笑和一干千牛卫，直直地跑向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元芳。
“元芳，元芳？元芳你怎样？”抱起元芳的身体，狄公焦急地呼唤着，“千万挺住，元芳……一定要挺住啊，我不允许你就这样离开！你小子的命可硬着呢，对吧？元芳？你听见没有啊…………”
被忽略的一干人等此时额上也冒出了冷汗，他们同样祈祷着那个平日与他们谈笑的李将军能够赶紧醒来。
“……呃…………”也许是受到了狄公体温的感染，元芳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紧闭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不过，下一秒他立刻顶住心口处，身体开始轻轻地抽搐起来，冷汗不断地从额上滑下，“…………大人…………我…………啊…………”
“元芳！”狄公慌了，他立刻把手放在元芳的手腕上为他把脉。几分钟后，元芳的痛呼声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而狄公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大人，李将军他怎么样了？”张环上前一步，担忧地看着元芳惨白的脸色。
“…………为什么心脉会受损的这么厉害，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狄公心疼不已地帮元芳掠去了额上的冷汗，“还有那双猩红的眼睛……他究竟是怎样办到的……”
这时，清笑忽然惊呼出声：“大人您说什么？他的眼睛曾经变成红色的？”
“怎么，你知道？”狄公诧异地看了清笑一眼，“那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清笑稳了稳情绪，说道：“这种方法叫‘满月红’，施展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逆行气血………………”
“什么？！”除了躺在狄公怀中不断呻吟的元芳以外，所有人都惊呼一声，“逆行气血？？这不是自杀么？！”
清笑严肃地说：“没错，就是逆行气血。再有，就是施展当天必须是天上有满月的一天，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而且稍有差池就会导致心脉受损。像李将军这样只是稍受损伤已经算好的了，以前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是因为出了差池才导致心脉破裂而死的。不过这个好处就是在一定时间内可以无视身体的各种状态，实力会提高不少，就算中毒也不要紧。特点是眼睛会变成血色，拥有杀戳之气的颜色。”
听到这里，狄公沉默了。他再一次帮元芳擦去额上的汗水，轻声说道：“傻小子，为了我差点连命都搭上，你值得么？”
“……当……然……值得…………”一个透着些虚弱却饱含笑意的声音响起。狄公一惊，因为声音的主人，正是之前一直痛苦呻吟的元芳。此时的他显得很虚弱，身体好像被抽空一般，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抵挡那一次强过一次的疼痛。气血两虚，他又怎会不虚弱呢？
“元芳，我警告你，以后无论多么危险，都不准用这种自杀一样的招式，明白么？”狄公严肃地说道，“否则你就等着我给你收尸吧。”
元芳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呵呵……大人，您真的……会让我死么？”
狄公哼了一声：“你看我会不会，记住了么？以后绝对不准再用这种方法，我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恩。”虽然感觉身上依旧疼痛，但元芳依旧乖巧地点了点头。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给大人一丝安慰。
回去的路上，尽管元芳一再表示自己可以走，但狄公却叫清笑封住了他的穴道然后抱着他往回走。如果在平时，元芳自认为可以很轻松地冲开穴道，可是现在，他连一丝内力也聚不起来，更别说冲破穴道从狄公怀里出来了。而清笑和一干千牛卫，都开始忍不住捂嘴偷笑，他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见到心目中无限神圣的李大将军如此狼狈的模样。
说起来，元芳也实在够狼狈不堪了：身上的兰袍东一道刀口西一处破损，还能隐约看见不断渗血的伤口，甚至连白纸一般的脸上都有几道伤，嘴角还挂着丝丝缕缕的鲜血；再加上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小伙整个人却像麻袋一般被狄公这样一个老者抱着，场面真是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笑什么？”元芳有些羞恼地看着后边偷笑的一干人，“等我好了，你们都过来做实战演练！”
“饿…………”几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停止了笑容，全部变成目瞪口呆状，“啊？李将军，太狠了吧？”
“哼……”元芳瞥了他们一眼，扭过头不再理他们。
几个人又同时哀求道：“李大将军，我们不笑了，能不能饶了我们啊？您是将军啊，不会记我们仇吧？”
狄公轻轻一笑：“呵呵，其实元芳这个人还是比较记仇的。”
“什么！！”几个人互看一眼，相继败倒。
温馨的气氛，渐渐从众人之间蔓延出来……

【章节二：茫茫苦海，芸芸众生；幽幽剑影，遥遥情殇】
【一小节：风萧瑟，万家灯火惹人愁，碧水浮波，何去何从。】
月色如霜人憔悴
同死生
共玉碎
歌尽白发三千丈
情殇已逝
此生无悔
——————序曲
“这是怎么回事？”狄公有些诧异地看着手中从崇州发来的的塘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契丹不过十余万兵力，怎会…………”
武皇怒气冲冲地说道：“朕怎么知道？怀英，你看看，五十万大军居然被契丹这个小小的游牧民族逼得节节后退，大将军王孝杰居然还被契丹贼将暗箭偷袭以至于身受重伤，你叫朕怎能不气？！”
“…………”狄公不禁有些沉默，边关吃紧，对于边境百姓绝对是毁灭性的存在。一旦边境失守，恐怕百姓就要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就连他这个宰辅也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
“怀英，”武皇似乎看出了狄公心中的不安，叹了口气，“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罢了，这几日先不想这件事了。怎样，在并州偷袭你们的那伙贼人抓到了么？”
狄公一惊，急忙问道：“陛下是怎样知道的？”
武皇长叹一口气：“当日一战如此惨烈，朕又怎能不知？连元芳都能被伤成那样，怀英，看来你以后要小心行事了。元芳的伤怎样？”
“……回陛下，元芳的情况不太好啊……”留露出一丝无奈，狄公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次比较严重的不是外伤，而是心脉所受的损伤。”
“嗯？”武皇的表情出现了些许变化，追问道，“心脉受损？”
狄公点了点头，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夜的元芳：破损的兰袍，微微摇曳的身躯，凛冽的杀气，还有那赤色的血眸……
狄府。
“李将军，您赶紧回床上躺着吧，不然老爷一会儿回来又要骂我了……”狄春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嗯……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再不出来晒晒就要发霉了啊。”元芳淡淡地笑笑，径自走到房前的空地站住，“再说又没什么事，大人不是还没回来……呃……”
话说到一半就僵住了，因为他看见狄公正站在门前盯着他。
“啊…………大、大人您回来了……”元芳有些尴尬地迎了上去。
狄公有些生气地瞟了他一眼：“怎么不在房里好好躺着，跑出来干什么？”
“这个……呃…………没什么啊，卑职只是想晒晒太阳，顺便迎接大人回来。”元芳努力将眼神调整的正常一点，温顺地冲狄公笑了笑。
“好了，呃什么呃，回房吧。”狄公小心地搀住元芳，慢慢向房间走去。
“……………………………………”大人都亲自上手了，元芳也不好说什么，纵然万般无奈，也只得跟着狄公慢慢地挪回房里，而这一幕又被狄春和刚过来的清笑等人看得真真切切，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如此顺从的李元芳？在他们心里，元芳的形象一直是坚强，性格稳重，关爱下属，而且绝对是崇拜级别的存在；结果在狄公这里，他们却接二连三地看见元芳好脾气的样子。要不是元芳和狄公还没进门，恐怕他们都要笑出声了，毕竟他们可不想在元芳恢复后进行那恐怖的实战训练。
等到门关上了，清笑才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妈呀，太强悍了吧，李将军的性格怎么忽然变得跟绵羊一样了？”
狄春同样捂嘴偷笑：“李将军在老爷面前从来就没有脾气来着。反正只要到了老爷面前，李将军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就绝对是0了……”
“嘻嘻哈哈……叽叽喳喳……”
屋内，元芳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愠色。在背后说我坏话？别以为我不知道哦。等着吧，实战演练你们几个是绝对跑不了了，我肯定会好好“关照”你们几个的。
“阿嚏！！！”门外众人齐声打了个喷嚏，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互看一看，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元芳的房间，“我勒个去，完蛋了……”
“元芳，你笑什么呢？”狄公看着一脸坏笑的元芳，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伤严重到什么程度。
“饿……？没、没什么……呵呵……”元芳发觉自己笑的过于阴险，连忙收敛笑容，又恢复成平时柔和的笑容，“卑职只是觉得很欣慰而已~~”
狄公有些疑惑：“欣慰？什么事啊？我们的李大将军都欣慰了？”
“呵呵，大人，清笑他们可是让我好了以后给他们做训练呢，很好，很难得……”元芳狡黠地笑了笑，眼神再一次瞥向门外彻底囧TZ的众人，“大人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关照关照他们啊？”
狄公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哦……这样啊？好像是应该关照来着……”
“神马？？？？？？”门外众人惊呼，“哇啊——大人您千万别听李将军胡说啊！！”
“啊？”狄公呆了一呆，立马明白过来，“啊，元芳你又和我这个老头子开玩笑！”
“啊哈哈…………咳咳……咳……”元芳有些得意地笑了两声，却没把持住咳出声来，一丝殷红从指缝中缓缓渗出。
“血？！！！”狄公大惊失色，一把抱住元芳的身体并搭上了他的脉搏，“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咳血……？”
元芳一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该死……心中暗骂，这一下咳得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大人在的时候咳出来，而且……为什么会带着血色？元芳有些迷惑，已经好几天了，没理由伤势还没好转啊！
“不可能……这不可能…………”狄公的呼吸变得不稳起来，搭在元芳脉搏上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怎么会这样……”
“……怎…………”元芳本想说些什么，可却像被堵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的伤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这次恐怕是新伤连着旧患一起发作，似乎还来势汹汹，所以大人才会那么恐慌。
“来人！快来人！！”狄公转过身慌乱地朝门外叫道，“狄春，快……”
“大人，我没事。”元芳有些疲惫地打断狄公，轻笑着看着狄公，“只是旧伤而已，不碍事的，好好养养就………………唔…………”
话没说完，元方便感觉右胸处一阵剧痛传来，令他猛然一颤。
“元芳？……你感觉怎么样？？说话啊！”察觉不妙，狄公连声呼唤着元芳，“哪里不舒服？你究竟怎么样啊？在这里逞不得强的！”
“………………”此时，元芳哪里还说得出话，为了防止自己呻吟出声，他紧紧咬住嘴唇，眼中的一丝精气也开始慢慢散去，“呃…………………………”
“元芳！！！”狄公惊慌地呼喊着，而元芳还是缓缓地……软在了他的怀里…………
元芳存在的价值，
便是守护大人，
元芳生，
则大人生；
若元芳死
大人也要生，
承诺的一切决不会散去，
因为………………
你，就是我的生命。
————无题.殇
………………………………………………………………
“大人？”门外的清笑等人感到事态发展不对，急忙冲进屋里，可他们看到的却是——
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居然轻松地把元芳抱在身前，而站在一旁的狄公双手正缓缓地滴着殷红的鲜血，显然是受了刀伤。而元芳此时昏迷不醒，原本素白的衣襟也被星星点点的鲜血所沾染。
“……哼，真是麻烦………………”女子看了看清笑等人，自言自语道，“如果都干掉的话，冰嗣妍大小姐会生气的……啊呀，我怎么把她的名字说出来了……”
“给我把元芳放下！”狄公有些焦虑地向前迈进一步，额上明显有汗水渗出。他感到很不安，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比那天的男人更加可怕，如果不尽快救回元芳，恐怕…………狄公不敢再多想，元芳为了自己已经“死”过一次，这一次绝不能让他有事，就算是……赔上生命的代价。
“啊……吵什么啊！死了死了……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哼……”女子显然没有要理睬狄公的意思，她轻轻地瞟了一眼被自己抱着的人，继续自言自语，“还不是找你……切……干嘛让我来找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讨厌……真重……哼！……”说着，她有些耍脾气地将元芳扔在地上，还冲他恶狠狠地瞪了瞪眼。
“咳………………”被扔在地上的元芳似乎要清醒过来，他轻咳一声，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可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你………………！！！”狄公愤怒地呛出这个字，血色斑斓的手捏的有些发白，“……………………你怎么能…………！！！！”
女子依然没有要理狄公的意思，自言自语着往门口走去：“哼……这种事还是让龙姓也干吧，我不干了……额，我怎么又把他给卖了……”
清笑一愣，这女人根本就没把众人放在眼里啊！不由地怒从心生，手上一把银针寒光闪烁：“混蛋！无视我们么？？？给我站住——！！！”
女子不屑地瞟了一眼清笑：“就凭你也想拦住我？地上的这个人才有资格跟我们将门七星斗！小角色，本阴星大人不陪你玩儿……喂！下次不许打扰我思考！”桔光闪过，屋门大开，女子早已不在原地。
“元芳…………”狄公抱起倒在地上的元芳，有些颤抖地用沾满鲜血的手拭去他嘴角的血迹，“元芳，你知道么……我刚才差一点…………就又一次失去你了……”一颗汗珠缓缓地从狄公额上滑下，滴在元芳的脸颊上，又缓缓地消失在他的脖颈深处。可狄公没有发现，元芳的眼角处，悄然渗出了一些晶莹的东西，一瞬而逝…………

太多了，分几次吧，今天就这样

【第四小节：寒月覆雪雪映霜，赤炼异宇眸未开。终是千年恨连骨，仅有梦欢】
当听到怒吼声的狄公带领清笑等人赶到山崖边时，眼前的一切令他们惊呆了。
整个山崖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不下一百具尸体，剩下的七个人虽然侥幸未死，却已是伤痕累累。另一个身着兰袍、发随风扬的身影似乎有些得寸进尺，还在缓缓地逼近已是重伤的七人。
“这兰袍人也伤的不轻。”狄公轻声低语，眼前的景象令他十分熟悉，“可这家伙好像没感觉一样……明明是在要害处的伤口，却不能对他造成有效伤害…………”
清笑不可否置地点点头，目光向上一挑，顿时惊恐地惊叫起来。
“怎么了？”狄公第一时间转过头，显然清笑的惊叫令他很不适应。
“……染血如梦，镰月似钩，唯我红朔，满欲于心……这是、这是残缺不全的满月红！！！”清笑凄厉地叫着，身体竟有些颤抖，“是李将军，是李将军用的那招的狂暴化翻版啊！！”
“…………你说什么？这是满月红？”狄公惊愕地望着天上的血月，眸中不禁多了几分担心，“狂暴状态的翻版……什么意思，你再说清楚点！”
勉强静了静心神，清笑略显不安地瞟了一眼站住不动的兰袍人，低声说道：“大人，想必经过并州那一夜之后，您对满月红也有一定的了解了。这种秘法的施展条件便是满月之时，在其他的时候施展，成功率只有满月之时的千分之一还不到。而且就算施展成功，也会由于无法承受而造成理智的丧失，变成真正疯狂的绞肉机器……大人，我曾听说过有人曾在数十年前侥幸施展出了这种残缺不全的满月红，结果是，他竟然将一城百姓全部屠戮，然后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屠戮全城么……狄公悄悄地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问道：“那……有解决的方法么？”
清笑摇摇头，张口欲言，忽然一阵嘈杂的讶异之声令两人猛然抽回思绪：“……啊，他转过头来了……！”
“会是谁……”顺着众人的目光，狄公抬头望去，只是这一望，却令他彻底陷入了麻木之中，麻木过后，又是满心的凄凉，“……竟然会是……元芳啊？！”
闻言，大家皆是一惊，连忙凝神仔细辨认。当十数道目光接连汇聚在兰袍人的脸上时，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李……将军。”
“……是狄仁杰？！”这时，詹台星寒目光微侧，一个身影跃入了她的眼中。对啊，那不就是狄仁杰么？众人闻言，也相继看向一个地方。
没错，他们恨，恨狄公强行将他们敬爱的大哥抢走，恨狄公每一次都让大哥身陷险境，恨狄公让他们的大哥与他们反目成仇。此刻忽然发现那个令他们仇视的人就在眼前，而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一时间，各种仇恨的目光纷纷锁定在狄公身上，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
听得有人直呼其名，狄公略显吃惊地抬头，却应面撞上了六双充斥着惊讶与愤恨的目光。灼灼的目光让狄公感到很不舒服：“那些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元芳逼成这样？”
“…………大人，您看…………”清笑轻轻地扯了扯狄公的衣袖，抬手指向一处山崖。
顺着清笑手指的地方，狄公勉强将目光从元芳身上移到那里。顿时，一幅惨不忍睹的场面让他的心不禁有些颤抖。他看到了炎被钉在崖壁上、如同破碎的瓦砾一般的尸身。浸透崖壁的鲜血，已经在凛冽的山峰的吹拂下渐渐干涸，只留下一道道狰狞的印记。
“这人……这人是……！！”记忆自动倒转回并州的一夜，那个邪笑着重伤元芳的人，狄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是那个叫炎的杀手！！”
清笑点头，略微叹了口气：“大人……一定是他又找了李将军的事并且将他刺伤，李将军寒毒未解旧伤未愈，无奈之下才逼迫自己用出了这种满月红。至于那几个人……”
“……我知道……”狄公紧紧地握住双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几个人，都是他的同伙……”
良久，狄公缓缓抬头，目光中多了一丝让人齿寒的阴冷：“救回元芳，其他的人一概就地处置。”
“是！！”
“呜…………”就在这时，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低吼，元芳做出了一个令众人大惊失色的举动。
止步，转身，闪身冲向狄公。
他的目标，变成了刚刚将手放下的狄公。
大哥他转移目标了？！
詹台星寒在心中低声惊呼，但她却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她明白，此时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有可能将大哥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他们自己的身上。
“大人小心！！！”感觉到元芳的气势不对，清笑暗叫不好，在迅速折身到狄公身边的同时高声提醒狄公。
“………………”狄公冲着清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什么，也没有移动半步。
呵……清笑啊，你是在怕元芳杀掉我么？
看着面前一身煞气的人，狄公没有多想什么，尽管他感觉到了危险，但他依旧没有退开。因为他相信，元芳，不会害他。
“繁花.苍茫！”一声轻喝，点点蓝光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轨迹，直冲着元芳身上各处穴道而去。杀气！刚才的感觉……李将军要对大人下手！来不及多考虑，她扬手便放出了自己暗器绝学中的第三大式——“繁花式”。
“呼…………”蓝光闪烁，残影带风，错眼间，蓝色的光芒交汇如同苍茫浪涛一般重叠而至，瞬间却在元芳身前失了踪迹。
……………………
…………………………
为什么…………
看着自己的暗器消失，本该暗暗舒气的清笑此时却难以置信地盯着元芳。
繁花式，居然伤不了他？！
所谓繁花式，就是将体积大小适中的暗器以特殊手法打出，飞出后的暗器运动轨迹会跟一种花的轮廓相似，从而使攻击路线变得难以捉摸，达到一击必中的目的。如果说能够挡住一轮攻击的人还算正常，那么能够挡住所有攻击的人绝对可以用“怪物”两个字形容，毕竟，繁花式的攻击分三轮，每一轮都会有不下二十枚暗器分散攻击，随着手法的精炼，这个数字还会不断的增加。纳容清笑的手法早已达到恐怖的巅峰级，而她又以“蓝雨芙蓉”的手法瞬间发出了接近一百五十枚暗器，此时竟全部失手，换谁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啧………………”元芳微微抬头，将手中拦下的一把暗器颠了颠，手掌轻翻。只听嚓嚓几声，他的手中，竟变得空空如也。
糟了！！清笑暗吃一惊。她抬腿将地上的石子尽数扫起，同时身形暴退。就在她退开的一瞬间，地上便多了数十枚蓝幽幽的钢针。
“……这是……居然是第二位的落星式.玄幽……？”死死地盯着那双没有情感的眸子，清笑不禁咬牙切齿。随手就是落星式？如果认真起来，岂不是连青莲式都要用出来？青莲式，那可是自己苦苦研习了好久才勉强涉足的境界啊！如果就这样被随便甩出来几式，那自己这个巅峰级大师的脸不是要丢光？！
“李元芳，你找死！！！”不禁越想越气，一声怒吼冲天而起，将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那我就让你尝尝，什么才叫真正的杀人利器！！灭杀——青莲.玄天梦碎！！”
“什么？！”听得这个名字，悬崖边的几人脸色都变了。很显然，他们是知道这个名字的，“是暗器组合技？！这种恐怖的灭杀技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司徒剑皱了皱眉，沉声道：“你们，不觉得那个丫头刚才的手法好像在哪见过吗？”
“见过？”皇甫离燕低下头，努力地思索着，片刻，她猛然抬头，话语中满是不可思议，“‘蓝雨芙蓉’？！这个手法，上次同样也是纳容家族的人放出来的！！我记得，用这手法的人，叫做纳容轩！”
“…………你…………”赤色的双眸望着眼前的女子，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要杀我……？”
清笑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分明已经丧失了理智的人竟然会问她这样一句话。
不，我不想。
但我又有什么办法？
当年我想让你死在我的暗器下，可现在……
我却希望，你能够在这漫天青雨中，活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大人，更因为……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