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用说冬至，它已经过去了太久，多少天的距离对路明非而言变得模糊，在除夕面前似乎一切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过去的时间都有微妙的被扔掉的可能性，他的眼睛只有那么个承启今后的日子。
他平时也不敢喝酒，家里那个管得严，平时他也就提两瓶青岛跟楚子航分。再来就是果酒，酒精浓度低得自己都想鄙视自己。上面标的好听，是加白兰地，加朗姆，加伏特加，可是果汁一掺进来就彻底沦为了小孩子把戏。他已经成年了，已经从美国读完大学回来了。他明明可以牵起一个女孩儿的手，在她面前把整瓶整瓶的酒灌进嗓子里，豪迈爽朗男子汉气概你用什么形容词都可以。但是他没有，他就是和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十指紧扣。
这个晚上可能是有点莫名其妙，这个时候他什么都管不了，限制都晕晕乎乎的没个标准了，他就不想再在乎回家之后楚子航眯着眼睛看他的样子。脑子有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跟盘古开天地前一样一片混沌。他记不起自己喝了多少，是路鸣泽帮他买的酒过来。但好歹在美国几年入乡随俗去过各种趴，酒量多少锻炼了，于是还是有理智，顺带留了点清醒。可惜还是都罩了层酒精的影子，堵得他不舒服。
结果是全身都软绵绵的没力气，只能躺着。路鸣泽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跟他一起慢慢喝了酒，看他有点不舒服，就扶他去了床上。路鸣泽的床上有好闻的洗衣液味，床垫也软，只想让人陷进去。路鸣泽这人虽然是个男生，但就是就是天生爱干净，天生贵族气，而且五官漂亮得看久了有种邪气。他多少有点愤愤不平的，楚子航富二代就撇开不谈了，他跟路鸣泽家庭背景都是中产阶级，而且都姓路，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公平这种东西永远都这么玄乎的？
躺久了他想这样留在现在这张床上算了，反正什么事都不要想，莫名其妙的路鸣泽就是挺听他话，到时候叫他伺候自己，狗屁生活也不要面对了，要是楚子航愿意，他也可以躺上这张床来的。猛的，他听到砰的一声响，大概是门撞墙上了，楚子航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和路鸣泽那种很好辨认的懒散语调混在一起，大概是在打嘴仗啊？那种骂人不带脏字儿的挑衅，他想都想象得出。
应该来找自己的吧，真的，好像没回家就直接跟路鸣泽撞上了，留在他家里喝闷酒。楚子航该是做好饭来找自己了。听着外面的声音，他哼哼两声。
他就是嘴炮不行啊，贫几句倒是信手拈来，不要脸到底。这点他比谁都做得好。可是站在真场面面前，他就虚了，什么都讲不出来，等爆发出来，老天爷必定还让他犯个怂。真是，什么鬼人品，大概当年还玩偷菜的时候就用了个一干二净，注定今后挫到爆。
然后是脚步声，他感觉到自己被扛起来，套上外衣围巾，背在肩上，一步一步稳实地往前走。他知道是楚子航，因为脸庞凑着对方脖颈时，鼻子就闻到了自家沐浴露的味道。像是找到一个依靠，路明非放了心，把手臂都好好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不过因为没有力气而一副瘫痪样。
“师兄。”，过这么久了他还是叫他师兄“PSP我没买。”
他一出声每个字里都充斥着酒气，是不是有路鸣泽的味道他说不清，楚子航心里全部是火，很想把他砸下来扔在路边，踢他两脚，可是还是皱着眉头，忍着懒得应他。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湿湿热热的东西流进了自己的背，背上的人微不可觉地颤抖，垂在自己胸膛前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成了拳头。
其实这场面很奇怪，一个一米七八的汉子背着另一个一米七五的汉子。如果不是路明非的骨架小一点，估计已经被传过来的目光打成筛子。
路明非动了动脑袋，把眼睛移到楚子航的衣服上，好让眼泪都渡到外套上，免得涓涓细流让楚子航不舒服。
“干嘛哭。”楚子航不耐烦。
路明非又噎了一下，脸埋得更深，可能也是被背着不好意思。他伸手去挡楚子航的嘴巴：“师兄你别问了....”
楚子航猛地一回头：“你跟路鸣泽做没做？”，姓路的小子在大脑被酒精麻痹的情况下也吓一跳，看着那双发狠的眼睛，不管脸上还有泛滥得纵横四处的水痕，带着哭腔赶忙喊：“没没没没没！”
背他的人反过头，继续走。路明非有一种，差点儿被他吃掉的感觉。
可是楚子航是那么想叹气啊，心里纷杂得无从整理——偏偏还要想起来路鸣泽那张不怀好意的漂亮脸——所以也只能干脆全部压下去。
低温冻着他的鼻尖和脸颊，推着他往前移着步伐。他想叹气，可是他背上背着路明非。即使对方不完全清醒，酒精的味道还一直萦绕在两个人之间，他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再路明非面前叹气。他们已经做了叛逆者这么久，一声叹气就会让自己垮下去一些。
趁家里还有一锅鸭汤，把动摇的勇气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