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三日后的傍晚。
秦国已经完成了排兵布将,五十万大军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向东方的长平行进。
秦军在这次战争中分成了两派,第一派属于探雷的,危险的仗都由他们打,而张起灵和解语花,就是这一派人马的统领者。
第二派由白起与秦王带领,秦王在主要负责这一派的同时也统治着这五十万大军。而这第二派人马,除了出谋划策之外,另外的作用就是保护秦王。
张起灵走在军队的最前方,他知道自己无脸面对赵国的同胞,临行前特让解语花做了一只上半脸的半面面具,戴在脸上,左眼的部分为实心,右眼位置挖空。红色的披风立起领子,也遮住了下半张脸。张起灵不知道自己在羞愧些什么,却还是提不起勇气摘下面具。
解语花却告诉张起灵,他理解这种心情。
红霞满天。
张起灵一遍行进着,一遍仰头看着这漫天红霞。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注意观察过天空的颜色,没想到,这么美好。天空被各种各样的颜色铺盖着,厚重地压在头顶,那不是花朵一样斑驳陆离的色彩,而是深深浅浅的红。张起灵以前一直不喜欢红色这种张扬的颜色,现在仔细看看,原来红色也是挺美的。
“喂,面具戴着舒服吗?”解语花突然打断了张起灵的思绪,问道。
“嗯。”张起灵颔首,夕阳铺洒在他右眼露出的长睫上,解语花看着他,微微叹息。
张起灵转头看解语花,解语花尖削的下巴让他显得很瘦弱,一片夕阳中,张起灵本来就模糊的眼睛看不清解语花的脸,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叹气。”
“不知道,总觉得这一次去打仗,有一方人马一定会死伤惨重。我该怎么面对遍地的尸体呢?”解语花笑道。
“纠结这些做什么。”
“我不纠结,总有人会纠结。你在秦国当将军的事情,吴邪知道吗?”
张起灵颔首,紧紧抿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才道:“不知道。”
“那你觉得,吴邪会乖乖在赵国等?”
张起灵摇头,自己也叹了口气。
“看看,你也叹气了。理解为什么了吧。”
张起灵听着解语花的口气,只觉得好笑,他在披风立起的衣领下挤出一个苦笑。
到达长平后,赵国经验丰富的老将廉颇坚守不出,任由秦军如何引诱叫骂,也岿然不动。秦军在城门外耗了数日也无果。
随后范睢出谋划策,派人散布谣言挑拨离间,让老将廉颇离开了将军的岗位,换上了只会纸上谈兵的年轻人赵括。赵括年轻气盛不懂计谋,不听老臣劝告贸然出战,终于如了秦军的意。而这段就不过多赘述,重点还要从赵军上当出城迎战说起。
一旦出城迎战,张起灵的任务就来了。白起首先设计,安排士兵将赵军的军队包围,然后,张起灵就只需要等待着时机,为他的黑金古刀喂第一口血了。
那是对于赵军来说最难熬的46天。
吴邪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出征就这么背,他们一直在等待着弹尽粮绝的那一天。
直到最后一天,赵军将士无法忍受突围不了的那种压抑了,剩下的全军拼命突围,赵括也在其中。而他刚出阵营,便被万箭穿心。
吴邪跨在马上,用不算熟练的骑术,在战马中穿梭着。飞舞的烟尘迷乱了他的眼,他使劲眨眼睛,眼中的尘沙却还是无法掉出。他听着耳边兵荒马乱的呐喊,觉得一阵恐慌。他意识到自己在这数万人中,是那么渺小。
而就是这渺小,救了他一命。他瘦弱的身躯在一个个人高马大士兵的遮挡下得以安全,除了时不时飞来的箭划破脸上的皮肤,他一直都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
忽然,吴邪远远眺见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人高大俊朗,上半张脸上戴着面具,下半张脸被衣服遮着;一个人精瘦苗条,杀敌的动作都曼妙无比。两个人奋勇杀敌,对待任何人丝毫不手软,吴邪估摸着,那就是秦军的将领。吴邪突然心生怒意,他知道,张起灵这么好的身手,一般的士卒绝对动不了他,一定是那个高大的将军干得。
他抛开杂念,压低身子,在心底呐喊为自己壮胆,然后离弦的箭一般朝那个男人冲了过去。当他离那个男人只剩下几米的距离时,吴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他已经抛开生死的概念了。这样冲过去,赢了是死,输了也是死。当然,输的可能性更大。
那将军忽然回头看他,显然是多年来在战场上训练出的敏锐听觉让他感知到了身后一阵剑风的存在。吴邪心底一凉,心说:“完蛋了,老爹老娘你们在家乡要活得好好的,可怜我这辈子也没娶过姑……”
将军看到他的剑锋寒光闪闪面对自己,愣了一下。
而当吴邪的剑离那将军只剩下几厘米的时候,他才惊诧地发现那将军根本就没有要躲的意思,他心想:“好,这将军打傻了。我吴邪今天定要灭了你为张起灵报仇!”
剑刃,就那么划向了那将军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