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人声越来越响，这声音的穿透力甚至能让人觉得是每个声音间起了共鸣，仔细去听时却只有分散的杂音，永远抓不住其中的任何一个词。篮球馆里沸沸扬扬的全是人们模糊不清的交谈声，粘稠的潮水向外涌动，把空气也变得浆糊般滞留在原处。像是在游泳池里，不真实的振动穿过空气通过水再被听小骨放大，前进的时候总要费力地拨开眼前的介质，连视野也连带着变得模糊。
——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人。少年的心像是停了一拍，然后开始——甚至是不自觉地——寻找掩体，躲开篮球馆外亮如白昼的走廊，蹑手蹑脚地把影子覆盖在黑暗上，却忍不住要探出脑袋瞥一眼。
那是一群穿着紫色长裙的姑娘，排着队准备从舞台后场进入，统一扎起的头发上装饰着浅蓝色的丝带，反射着刺目的白光。她们的手臂和脊背裸露着，却没有人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取暖，只是垂在腰间，略低于那根宽红腰带。
少年的眼睛没有搜索多少时间便停留在了其中一个身影上，尽管所有人都扎着马尾化了妆，背对着他。他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喉咙里干巴巴的，像是吞咽也会发出沙沙的响声。血管里的岩浆开始蠢蠢欲动，几乎咕噜咕噜地冒出泡泡来。心脏像是被什么攫住，将这岩浆泵得更快；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攫住，动弹不得。直到她们陆续走进了那扇窄门，他才开始暗自庆幸没有来晚，绕路寻找另一边的楼梯，几乎是狂奔到了二楼，卷起走廊上散落的五颜六色的塑料彩带碎片，勉勉强强地避开了几个浓妆艳抹的男生和捧着一棵完全遮住脸的竹子的人。停在正对楼梯的白墙前的时候，他才慌张地打开塑料袋，所幸冰淇淋安然无恙。
“……学校第四十七届艺术节文艺汇演正式开始！”——随后又是人群的喧闹。他已经能想象出四个主持人此时的仪态了，下面还要介绍重要到场人物，他放慢了脚步，喘着气。左侧教室的门上贴着晚上教室的使用者，自然也应该有一张上面写着校合唱团这几个字。厕所边的垃圾桶里溢出了衣物的塑料包装袋，走廊的大理石地砖上便也散落着垃圾，今晚怕是没有人来打扫了，他想着，到了看台门口。
正好一个校领导站起身来向后面挥手，学生中大概是有被他教导过的，某一片的欢呼特别热烈。少年皱起了眉头，眼睛还没有适应由亮到暗的转变，只能慢慢地向前排摸索。只是没走几步便感觉已被热浪团团包围，温度骤升。却不是澡堂里的湿热，也不是夏天太阳带来的纯净的炽热，而是人的热。没有与任何人接触时少年已经感受到夏天挤公交时人的肢体与肢体摩擦的浑身不快，空气中混杂着不同的人身上浑浊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袋中的冰淇淋使其不受污染，抬手的瞬间又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这么多人中的一个，遂作罢。篮球场上坐满了这浑浊的来源，两个标准场几乎满满当当的全是人，黑压压的人头上下涌动，反射着北边舞台上的光，像是风掠过石油构成的湖，连光也带上了有油腻感，反倒是看台上的人略少一些。
他在靠近门的一个冰冷座位坐下，拿出冰淇淋和塑料勺，一勺下去，已经松软但还未化的冰淇淋被他放到了嘴里，他打了个哆嗦。他周围和整个场馆像是画了一条分明的界限，形成了有形或无形的场，场外火热投入，场内冰冷厌倦。连少年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节目未开始之时他倒先开始了厌倦。
大幕缓缓拉开，这火山却在门外的冰冷气息和冰淇淋的浇灌下像是进入了休眠，他注视着前面搂在一起取暖的情侣，又塞了一勺到嘴里，舌头几乎已经失去知觉了。
灯关了，体育馆便被笼罩在了黑暗里，这时掌声终于盖过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在底下各种电子设备发出的光的掩映下，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篮球场上空似乎弥漫了一片白雾，比澡堂里的雾气更稀，像笼罩天空的雾霾。少年看到前面两个人慢慢靠近，嘴唇贴在了一起。黑暗中，他把勺子插到冰淇淋里，盖上盖子，开灯瞬间便闭上眼睛抵抗胃里的不适感。
不知是什么歌，他却只觉得难听，尽管她，她们，和刚才所未见的他们像是认真地在唱歌，少年与底下的人几乎没有在意唱了什么，少年根本不想与其他人分享这个节目。
——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些人。少年的心像是停了一拍，然后开始——甚至是不自觉地——寻找掩体，躲开篮球馆外亮如白昼的走廊，蹑手蹑脚地把影子覆盖在黑暗上，却忍不住要探出脑袋瞥一眼。
那是一群穿着紫色长裙的姑娘，排着队准备从舞台后场进入，统一扎起的头发上装饰着浅蓝色的丝带，反射着刺目的白光。她们的手臂和脊背裸露着，却没有人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取暖，只是垂在腰间，略低于那根宽红腰带。
少年的眼睛没有搜索多少时间便停留在了其中一个身影上，尽管所有人都扎着马尾化了妆，背对着他。他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喉咙里干巴巴的，像是吞咽也会发出沙沙的响声。血管里的岩浆开始蠢蠢欲动，几乎咕噜咕噜地冒出泡泡来。心脏像是被什么攫住，将这岩浆泵得更快；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攫住，动弹不得。直到她们陆续走进了那扇窄门，他才开始暗自庆幸没有来晚，绕路寻找另一边的楼梯，几乎是狂奔到了二楼，卷起走廊上散落的五颜六色的塑料彩带碎片，勉勉强强地避开了几个浓妆艳抹的男生和捧着一棵完全遮住脸的竹子的人。停在正对楼梯的白墙前的时候，他才慌张地打开塑料袋，所幸冰淇淋安然无恙。
“……学校第四十七届艺术节文艺汇演正式开始！”——随后又是人群的喧闹。他已经能想象出四个主持人此时的仪态了，下面还要介绍重要到场人物，他放慢了脚步，喘着气。左侧教室的门上贴着晚上教室的使用者，自然也应该有一张上面写着校合唱团这几个字。厕所边的垃圾桶里溢出了衣物的塑料包装袋，走廊的大理石地砖上便也散落着垃圾，今晚怕是没有人来打扫了，他想着，到了看台门口。
正好一个校领导站起身来向后面挥手，学生中大概是有被他教导过的，某一片的欢呼特别热烈。少年皱起了眉头，眼睛还没有适应由亮到暗的转变，只能慢慢地向前排摸索。只是没走几步便感觉已被热浪团团包围，温度骤升。却不是澡堂里的湿热，也不是夏天太阳带来的纯净的炽热，而是人的热。没有与任何人接触时少年已经感受到夏天挤公交时人的肢体与肢体摩擦的浑身不快，空气中混杂着不同的人身上浑浊的味道。他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袋中的冰淇淋使其不受污染，抬手的瞬间又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这么多人中的一个，遂作罢。篮球场上坐满了这浑浊的来源，两个标准场几乎满满当当的全是人，黑压压的人头上下涌动，反射着北边舞台上的光，像是风掠过石油构成的湖，连光也带上了有油腻感，反倒是看台上的人略少一些。
他在靠近门的一个冰冷座位坐下，拿出冰淇淋和塑料勺，一勺下去，已经松软但还未化的冰淇淋被他放到了嘴里，他打了个哆嗦。他周围和整个场馆像是画了一条分明的界限，形成了有形或无形的场，场外火热投入，场内冰冷厌倦。连少年自己也没有想到，在节目未开始之时他倒先开始了厌倦。
大幕缓缓拉开，这火山却在门外的冰冷气息和冰淇淋的浇灌下像是进入了休眠，他注视着前面搂在一起取暖的情侣，又塞了一勺到嘴里，舌头几乎已经失去知觉了。
灯关了，体育馆便被笼罩在了黑暗里，这时掌声终于盖过了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在底下各种电子设备发出的光的掩映下，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篮球场上空似乎弥漫了一片白雾，比澡堂里的雾气更稀，像笼罩天空的雾霾。少年看到前面两个人慢慢靠近，嘴唇贴在了一起。黑暗中，他把勺子插到冰淇淋里，盖上盖子，开灯瞬间便闭上眼睛抵抗胃里的不适感。
不知是什么歌，他却只觉得难听，尽管她，她们，和刚才所未见的他们像是认真地在唱歌，少年与底下的人几乎没有在意唱了什么，少年根本不想与其他人分享这个节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