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傍晚是伊兹密尔码头的噩梦。
太阳渐渐地隐没在云层之中,笼罩在海域上的雾气逐渐沉积下来。在浪潮掀起的浓重阴翳中,没有人注意到水面上突然浮现的黑色船只。它涨满的黑帆席卷着爱琴海上的天风,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如鬼魅一般呼啸而至。
百米开外,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帆船模模糊糊的影子,近了,更近了。钟楼上的哨兵还没来得及警告就悄无声息地倒下了,在被枪弹击中的额头之下,那双放大了瞳孔的眼睛里倒映着海盗的专属旗帜。
炮声毫无预兆地袭向沿岸的三艘军舰,呆愣着的留守士兵被流弹当场击中,身边的年少的同伴愣了愣,随即发出了尖锐的叫喊。炮声大作,码头上的渔民蜂拥着逃开,中士竭力地呼喊着试图使大家冷静,零星的海军慢慢地聚拢,甲板上的枪炮对准了那艘如幽灵一般的海盗船……呐喊声,尖叫声,刀戟声,火炮声交织成一片,混乱了半个伊兹密尔城市。
一艘战舰已经有了沉没的趋势,随之而来的一发炮弹使整个船身灼烧起来,火势顺着东北风燃上了海岸,另外两艘舰艇慌忙地避开。海面上一片混乱,逃生的士兵匆忙游向岸边,却仍有几个人被己方的枪弹误伤,碎裂的木板和尸体随着浪花浮浮沉沉。
风向稍偏,海盗船迅速地偏离海岸,躲开了“闪电号”的又一波袭击,随即又向试图接近的“飓风号”开火。巴博萨站在舵手旁边稳稳地托着望远镜,似乎颠簸的船身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看着视野中突围向城中送信的敌方军士,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个时候,应该刚好是新任总督府的就职演说后的晚宴。
“左满舵,顺风向前,Fire!”
黑云压城,海风猎猎,火光冲天。无数带着铁钩的缆绳被抛向被黑珍珠号逼得近乎触礁的“闪电号”和“飓风号”,近百个海盗荡到了对面,以绝对的人数优势迅速制服了这两艘军舰上的海军。
靠岸,登陆,燃城。海盗们在城西的城镇上尽情地烧杀抢掠并占领了一座男爵府,他们不出意料地引来了第一批士兵,并靠伏击几乎使这批人全军覆没。消息传到了总督府,布朗总督大为震惊,随即下令全城戒严,务必剿灭海盗。东部的军队随即向西边增援,而与此同时,临近伊兹密尔监狱的矿场发生哗变,在极度缺少兵力的情况下,监狱中的狱卒也被调动了。
漫天的火光之中,巴博萨望着夜空中那几不可觉的一丝白色信号弹,朝天鸣枪一声,成功地吸引了那帮沉浸于洗劫带来的巨大快感的海盗们,“住手,你们这帮混蛋!军队正朝着这边靠近,现在我命令你们赶紧撤离!”
十五分钟后,贝克特带人赶到这里,而此时这片平时繁华热闹的地段已被洗劫一空。站在几乎成了一片废墟的大街上,贝克特望向海天相接的地方,黑珍珠号已经扬帆起航,留给他一个轻快的、嘲讽的背影。
“赫克托·巴博萨,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贝克特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劫掠财物又顺便从监狱里救人,或者说是在救人的同时又顺便给下属们一点犒劳,不管是出于那种情况,这算盘都算是打得不错。不过自己可不是等闲之辈,尽管今天付出的代价大了点,但比起让里海曾经的海盗王死无葬身之地,这笔账还是划算得多。
监狱里迎来了上级的调令,矿场的哗变刻不容缓,混乱之中,几十个狱卒匆忙组队,混进了剩余的一些警卫队人员中。而这其中当然包括换好了衣服把自己打扮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杰克和本杰明。
风起得更大了,杰克脑袋晕晕的,但看着本杰明那张过分白皙的脸被涂得黑不溜秋的,还是有些好笑。从早上开始他的身体状况就不是很好,不然也不必忽悠得克莱恩和彼得没力气才能解决掉这帮混蛋。
杰克和本杰明慢慢地落在了队伍的后面,然后在一个拐弯处翻身跳进了树林。外面零零碎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本杰明趴在草丛间,杰克看着他紧绷着的脸低声笑道:“亲爱的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本杰明并没有理会他,借着路边昏暗的光线,他摊开手中地图简略地看了一遍,然后向树林深处走去,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杰克一眼。杰克无辜地瞪了瞪眼睛,虽然本杰明一向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今天似乎太过不寻常。他说不清楚到底哪儿不对劲,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本杰明正在生气,而且还气得不轻。
杰克觉得有些委屈,头痛已经够让他难受的了,该死的本杰明居然还给他脸色看,明明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承受这种冷暴力——真是倒霉透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理论这个的时候,大雨毫无预兆地从天空中坠落,本杰明拉着杰克的手突然跑了起来,一道闪电像剪影一样照着树林那一边的山路。
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雨砸在杰克身上,使他越发地头重脚轻起来。杰克一边跟着本杰明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嘴边还抽搐似的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刚才是谁说他倒霉透了,尼玛这不是还有更倒霉的在等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