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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郁如明】〖20140214贴文〗〓◆拼图- 凌淑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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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现代医学奇迹再添一桩
  昏迷三载 植物人苏醒
  【本报讯】「郎亿制造集团」少东郎云昏迷三年之后,昨天在私人医院中突然苏醒。
  现年二十九岁的郎云,三年前独自开车出游,不慎在南投山区发生车祸,虽然经过医生抢救,挽回一息,此后却陷入重度昏迷,距离他母亲的过世才一个月左右。
  「郎亿制造集团」的总裁郎祥中对长子郎云向来最为器重,不料先后发生爱妻因癌症过世,及长子出车祸等双重打击。虽然次子郎霈立刻从日本中断学业回国,依然无法安抚老父的悲伤。此后郎祥中一直未回到工作岗位,直至近年才渐渐接受长子已经成为植物人的事实。
  这三年来,郎家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同意让非亲友探访郎云。集团对此事低调处理,曾引发不少好奇的议论。
  日前郎家主动安排郎云接受一场脑部手术,希望能改善他的昏迷状态,手术完成不久,护士做例行巡查时,赫然发现他已经睁开双眼,且可以发出微弱的声音。
  由于长久卧病在床,郎云的身体非常虚弱,但是主治医师表示,病患的意识已经渐渐回复清醒,而且本人的生存意志非常坚强,相信经由适当的治疗后,郎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活跃于人生舞台。


  • all煞all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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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郎云一进办公室就发现那盆花。
  严格说来那甚至不算一「盆」花,只是几段干燥的莲藕堆迭起来,在孔缝中插入桃红和黄色的鲜花,最后配上两根长长的剑形叶子做装饰。
  这样的随意堆置,效果却出奇的抢眼,让他驻足了几秒。
  既然已经停下步伐,他索性打量起自己的工作空间。
  「郎亿制造集团」的总经理办公室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这间办公室位于三十七楼,占地二十余坪,空间感广阔,其中一面墙全部是玻璃帷幕,将整个台北城的繁华尽纳眼底。
  沙发区占据进门的这一端,花便是摆在此处的茶几上,平时会客或进行小型主管会议,郎云会选在此处;他的红木办公桌占据玻璃外墙的那一端,平时他转个身,就能凝望高楼风景,从工作中小憩片刻。
  墙上的新生代油画是设计师挑的,角落的铜雕作品是秘书选的,他唯一的贡献是指定这套皮沙发。
  沙发很宽,最长的位子可供四人坐,偶尔他加班累了,便会躺在这里小歇片刻。
  看这几块莲藕出现在如此公事化的地方,还满有趣的,不知道是出自哪个人的巧思。
  对于一个日理万机的领导者,这个问题太微不足道,所以他的好奇心只维持几分钟,接下来的电话声马上将他卷回一天的工作量里。
  之后五天,桌上摆的都是「那堆」花,他渐渐不再注意它们。
  过完周末,星期一一早,郎云踏入办公室里。
  咦,花变了?他不禁又停下脚步。
  这回是一只细细长长的花瓶,里面插着大鸣大放的宽叶植物。他对花花草草的东西向来研究不多,这些植物都叫不出名字,只觉得这种长得像青绿色大羽毛的叶子挺好看的。
  「绿羽毛」左右开弓地插了两片,中间点缀着几朵艳黄的向日葵。
  他后退几步端详一番。这盆花看起来像极了一只鼓起腮呼吸的凸眼金鱼,充满调皮的味道,却又和整个环境搭配得协调无比。
  他摇头而笑,回身投入工作里。
  下一个星期一,郎云踏进办公室,黑檀木茶几上又换了一盆花。
  这回他特意注意一下腕表。
  「八点半。」今天早上他要主持晨间月会,所以提早进办公室,没想到花竟然比他早一步到了。
  送花的人究竟来得多早?他很确信,假日期间非公司的员工不能进入大楼里。难道是他的秘书陈小姐特地买来的?可是她现在还没到公司。若说她会在昨天特地送花进他的办公室,郎云是一千一万个不信。
  陈小姐向来认为他被女性朋友们宠坏了,不会甘愿再这样宠他。
  耐心等到九点,他拨了内线出去。
  郎云告诉自己,他不是想打探不相干的人,只是很注意公司的出入安全而已。
  「陈小姐,我办公室里的花是谁送进来的?」
  「我们和附近的一间花店签约,他们每周提供一次新鲜的盆花来公司里摆饰,也包括您的办公室。」陈小姐顿了一顿,「总经理,请问花有什么问题吗?」
  为了显示自己不是闲到去关心芝麻琐事,他装出不悦的声音。「你们闲着没事,在我的办公室里摆这些怪里怪气的东西。」
  「喔,那是总裁的意思。他上一次回台湾的时候,请大师来看过风水,说是公司里需要一些植物或盆栽点缀,运势会比较旺,所以交代我们这么做的。」陈秘书操着专业化的语气。「您如果不喜欢,我请花店的人以后别在总经理办公室摆花了。」


2025-05-18 18:0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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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ll煞all美
  • 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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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十分钟后。仍旧是派出所,仍旧是那张办公桌,仍旧是同一对警察和犯案人。
  「噗哧哧哧哧——」大汉努力掩着嘴,笑声仍然很不识相地逸出来。
  郎云眯了眯眼,神情很不爽。
  「咳咳咳,好,不笑不笑,咱们认真做笔录。那个,犯案时间……」大汉冒险抬起头,一瞄见他脸上那个又红又亮的巴掌印。「噗哧哧哧哧——」
  郎云白他一眼,连话都懒得搭。
  「我说,把美眉不能只靠那张脸啦,帅哥,好歹也要加一张甜嘴!哪有人随便替女人安个老公的?」大汉瞄着他脸上新添的装饰品,乐不可支。
  「你笑够了没有!」他低吼。
  「好嘛,对不起、对不起……喂,不对耶!我是警察,你是犯人,哪有犯人比警察还凶的道理?」
  「你做不做笔录?不做我要走了。」
  「喂,等一下,你不能二度越狱!喂,小子,你真的走了?你这样很不给我面子咧!」
  算了,不追了。大汉慢吞吞地从门口走回来。反正他也忘了笔录要怎么写,实在是太久没填了说。
  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大,笑他们两句都不行!不过看心心对那个姓郎的很有反应,好像又回到当年那个活力充沛的大女孩,就让那个姓郎的多留一阵子,让心心练拳头好了。
  练完之后,他们的「心心」说不定就回来了。
第七章
  「郎霈,你哥哥上哪儿去了?我打十通电话,有九通找不到人。」
  「爸,大哥最近比较忙一点。」
  「忙到手机也不开?」
  「可能……可能您打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开会。」
  「哪有这么巧的,每次都在开会?」电话那端的老人家不信邪。「他现在又上哪儿去了?我打了一天电话也找不到他。」
  「爸,您有什么事要找大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我遇到他的时候再跟他说。」
  「不就是那些老话吗?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曼宇都等了他那么多年,你跟他说,不要再蹉跎人家的青春。」
  电话的这端响起叹息。「爸,您知道大哥不喜欢人家跟他唠叨这些……」
  「什么唠叨?结婚是终身大事,怎么可以算唠叨?算了,等我年底回去自己跟他说!」
  「爸,爸!」
  嘟——
  郎霈盯住听筒,久久不语。
  三分钟后,另一通电话接通,这次是从郎亿大楼拨出去的。
  「喂?」彼端响起睡意浓重的女性嗓音。
  「曼曼,我是郎霈。」
  「小狼,有什么事?我们公司的人今天凌晨才从泰国出外景回来,呵……」一记大呵欠。
  「曼曼,有件重要的事,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 all煞all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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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大汉拉高裤管,涉在溪水之间,小心翼翼地扳开一块石头,检查下方有没有虾子藏躲。
  他们所在的溪涧,就是心心屋后那个平台看下来的风景。涧谷极深,往下削落约一百公尺,方才大汉带他走一条极险峻的捷径下来。
  「小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多抓一点虾子,晚上吃鲜虾沙拉。」他嘴角衔一根青草,懒洋洋地坐在岸边。
  「我是问你对心心有什么打算!」大汉回头瞪他一眼。「看你在村子里闲荡了两个星期,她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实在为你担心啊!」
  「这种事,也不是我自个儿在旁边急就有用的。」他无奈地摊摊手。
  大汉想想也对。
  「不然你学我好啦!我相好的老公刚死的时候,也是对其他男人都爱理不理的。可是她老公是我以前的好朋友,我总不能不照顾一下他的身后人嘛,是不是?照顾着、照顾着就照顾出感情来啦!所以你只要跟我一样,拗它个七年、八年,女人迟早会心软的啦!」大汉越说越得意。
  他是好意的,他在鼓励你,他不是真的期望你苦挨十年八年!郎云理解地点点头。
  「谢谢。」
  「反正阿国已经死了,你跟他又长得那么像,说不定心心哪天想通了,决定抓你当备胎用一用,这样说起来,你的运气还比我好。」大汉乐观地说。
  这,真的是鼓励吧?他叹口气,接受山中人的质朴天性。
  「我会的。」
  「老人家有说,等水清了,虾子就抓得到了,所以你只要耐心等到水清……等一下,讲到虾子我才想到,我们两个明明要一起来抓虾,你怎么还坐在上面乘凉?」
  「这叫做『经济效益』,弄湿一个人即可完成的事,何必要两个人都下水呢?」他合情合理地指出。
  唔……这样讲好像也有点道理!大汉搔搔脑袋。
  十月晚秋,天色暗得快,才五点钟而已,宝蓝色夜幕已经从天的另一边慢慢掩过来。想到还得再爬那条险峻的山道上去,他叹了口气。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等吃水饺。」
  一声孩童的尖叫突然贯穿山谷!两个男人飞快抬起头搜寻声音的来处。
  「那里!」大汉指着平台的方向。
  入眼的情景,让他们两人拔腿飞奔——


  • all煞all美
  • 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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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人快掉下去啦!快快,赶快拿一条绳子来!」
  隘口乱成一团,小朋友们吓得缩在一边。几个先赶过来的大人挤在山崖边,拚命往下张望。
  「发生了什么事?」郎云推开众人,第一眼看到挤在最前方的叶以心。
  她几乎半个身子全探在没有围栏的悬崖上方。他心头一紧,扑过去一把将她拉回来。
  她抽了口气,已经惨白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
  「谁掉下去了?是谁掉下去啦?」大汉在后面急得团团转。
  「是小卿……」她哽咽,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前几天下雨,山崖边的土地变软了,小卿探出去摘花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滑下去。」
  如此险峻的陡坡,村里为何不在边缘做一道围栏呢?郎云忍回一句低咒。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让我看看。」他把叶以心往后一推,交到大汉怀里。
  崖口附近缺了一大块面积,他示意所有人退到安全范围外,以免土石继续崩落,自己尽量往前探看。
  「心心姊……」细细的哭救声飘上来。
  叶以心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扑过去相救。
  郎云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和一点淡绿色的衣服。小女孩滑下去之后,跨坐在一根凸出来的腐木上,暂时被撑住,然而那截木头能撑多久,没有人有把握。山风一吹,小脑袋跟着一起上下起伏,显然树干已经不牢靠了。他想探出去看得更清楚一些,猛地脚底一滑,更多的土石往下落去。
  「啊——」小女孩感到一堆沙石落在自己头上,吓得发出尖叫。
  「小卿,你不要乱动,听到了吗?乖乖坐好,叔叔马上救你上来。」他回身看一眼现场的大人。
  赶过来的人几乎都是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只有他和大汉看起来身强力壮。他向大汉招个手,大汉把她往旁边一推,小心翼翼地来到他身后几步远,不敢靠太近,以免对松落的土地施加太大压力。
  「我们丢一根绳子下去,一起把她拖上来。」大汉建议。
  这是唯一的方法。郎云点点头。「拿一条稳固的绳子来。」
  某个人立刻跑开,不一会儿抱着两大捆麻绳回来。
  「小卿,叔叔丢一条绳子下去,你把它绑在腰上,多绑几圈,叔叔拖你上来。」他探头大喊。
  「呜……」
  绳子迅速抛出边缘,慢慢往下垂。
  「你绑好绳子之后,扯两下让我们知道。」他喊道。
  不一会儿,绳子扯了一扯,表示缠牢了。
  「我来就好,你退开一点。」郎云对大汉简洁道,
  大汉看土质越来越松软,确实不适合挤两个大男人。「好,需要的时候叫我一声。」
  郎云开始收劲。一开始很顺利,麻绳往回拉了约五十公分左右,猛不期然下方传来一声尖叫,手中陡然一紧,一股强烈的力道竟然往下拉。他连忙揪紧,后面的大汉赶上前助他一臂之力。
  「小卿,发生了什么事?」绳子沉重不堪,超出一个小女孩应有的体重。
  「脚……脚夹住了……被树……」抽抽噎噎的细音传上来。
  「小卿,你可以把脚抽出来吗?」叶以心在后面心急不已。
  底下一阵窸窣声响,然后又是一声惊叫。
  「脚抽不回来,呜——」小女孩放声大哭。
  这样不行!郎云示意大汉一个人抓紧绳子,冒险趴在地上匍匐前进至边缘。小孩的头还看得到,比方才又下滑了一些,那截腐木已经越来越不稳。
  「大汉,绳子也缠在木头上,不管用了,松开没关系。」他回头问。「你体重几公斤?」
  大汉怔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臂膀。「我虽然没你高,可勇得很咧,有九十公斤了。」
  「我七十四。」郎云回头对所有人嘱咐。「听着,你们统统过来帮忙。我探出去抓住小卿,大汉抓着我的脚踝,你们一起稳住他,等我说好,大家一起出力,把我们拉上来。」
  「好!」这些人虽然年纪大了,到底是山村住民,比一般中老年人强壮。他和小卿加起来约莫百来公斤,集众人之力,应该做得到。
  看大汉那一身蛮肉,说不定他一个人就拖得动了。
  「你……你也要探出去?」叶以心脸色发白。「不,我下去抱她,我比较轻。」
  「你的臂力不够。」他先爬回安全地带,快速地吻她一下,把她推到旁边去,开始褪下脚上的鞋袜。
  「不行的,这样很危险!」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闪。如果他也跟着滑下去怎么办?想到他和小卿一起出意外……不,她受不了这种事。
  「啊——」涧底刮上另一道疾风,也送上另一串尖叫。
  「动作快!」他依照方才的姿势,爬回山崖缺口。趴平之后,着力面积变大,土石松落的现象减缓了。
  「好,来吧!」大汉扣住他的两只脚踝,另外两个人稳住大汉,一串人炼慢慢往下垂放。
  他慢慢探出崖外,直到整个人几乎悬在边缘,只有两载小腿还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以内。
  郎云头下脚上,垂到小女孩的旁边。小卿满脸泪痕,惊怖交加地望着他。她一手扶着身下的树干,另一手握着胸前某个物事,八成是幸运符之类的东西。
  「乖,不怕。」他罔顾颅内充血的胀痛感,先给小女孩一个安抚的微笑。
  小卿的脚卡在一个Y字型的树干间,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抽出来,只是她的处境无法施力。那根腐木只剩一段主要的根还连结在崖壁内,只要另一阵强风吹来,随时会断裂。
  「来,叔叔帮你。」他探出双臂,先将她缠在腰上的绳索解开。「小卿,来,抱着我的身体。」
  小卿呆在原地,早就已经惊吓过度。
  「小卿,你快点上来,姊姊在上面等你。」叶以心及时心战喊话。
  小卿的眼底开始涌入情绪,小手臂往他的方向探去,三吋、两吋、一吋……终于攀住他的膀子。要倒吊在半空中同时将一个小孩抱紧,很需要功力,他还是设法办到了。
  他让小孩移进他的怀中,一脚勾住他的腰,他的右手揽紧她,左手去松解她被树卡到的脚踝。踝关节的部分扣得有点紧。他向上头的人喊:「再放低一点!」
  两人一起往下垂几公分,小女孩恐慌地抱紧他。
  「不怕不怕。」他轻拍她的背心,探长手臂再试一次。
  这回先把她的脚踝往下拉一点,绕出较狭窄的缝隙,终于松开了。小卿急切地缩回脚,想缠回他身上,不料鞋带勾住另一根凸出的枝丫。
  就在此时,腐木突然松脱。哗啦啦剧响,上方的人突然觉得这两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下拖。小卿尖叫一声。
  「呀——」
  郎云猛然觉得左脚踝一松,眼前看出去全是晃来荡去的山涧,他情急地往旁边一攀,顶住一颗凸出的岩石,在此同时,左脚踝重新被抓牢。
  他松了口气,喃喃咒骂。
  「别怕,叔叔抓住你了,乖。」他抱紧小女孩朝上方喊:「大汉,可以了,拉我们上去!」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大汉活力充沛的数数。
  他们一吋一吋往上升。他的膝盖先碰到实地,完全被拖到平台上之后,没有立即站起身,让大汉一行人将他彻底拖离松软的地带之后,才松了口气,抱着小女孩慢慢坐起。
  「卿卿!」几名婆婆妈妈冲上来,将小女孩接过去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开始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
  郎云甩掉脑子里的肿胀,站起来拍拍满身的泥,一扬眸对上她。
  叶以心的表情空白,只有那双水盈的眼底映着惊惶失措。
  他安抚地微笑,向她伸出手。
  她的步伐受到牵引,经过那群婆婆妈妈身畔,对小卿呜咽伸出来的小手恍若不见。
  他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嘘,我没事了……」
  她埋进他颈项间,剧烈地颤抖。指甲深陷入他的背肌,仿佛想将自己揉进他的胸膛,或是将他揉进成自己的一部分。
  「别哭了,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他吻着她的发漩,她的前额、眉、眼、鼻梁,一路吻下她的樱红。
  她的下唇微微颤抖。他温柔地吮住它,轻含轻舔,待她的唇湿润如沾雨的丝绸,再探入甜润的口中。
  她分享他的味道,感受手底下货真价实的健躯。他没事了!一声哽咽逸了出来。
  郎云在她的耳畔细慰轻语,低沉的声音发挥效用,她的剧颤终于在他的安抚中渐渐平息。
  他仍然在她的眼前,没有坠入深渊,没有消失。
  这一次。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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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跟那种男人交往,他们城里人来来去去的,不会在这种小山村定下来,你就不听我的话!」张早清翻动烤炉里的木炭。
  「他又不是……」叶以心低着头,任凭最亲爱的人数落。
  「不是什么?不是那个『阿国』?你以为我傻了?我在高雄第一眼看到他就认出来了!」清姨嗤哼一声,把烤肉网架好。「我七年前就警告过你,这小子对自己的来历不老实,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偏不相信我,现在可好啦!以前是想找他找不回来,现在是想甩他甩不掉。」
  她闷不吭声,拿起一柄纸扇替烤肉炉搧火。
  「我真搞不懂大汉那个笨蛋在做什么!当初这小子一出现,他就应该撵他走了!」张早清余怒不息。
  叶以心决定不提派出所的那一幕,以免又害汉叔被骂。
  其实,当汉叔并未遵照她的暗示,像撵其他闹事游客一样地把郎云赶走,就已经把立场表达得很明白了。汉叔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出于她无法理解的原因。
  「相好的,你也不要这样,大半个月才回山上一次,一回来就听见你在臭骂我!」说曹操、曹操到,大汉搔搔脑袋,从木屋旁边的小路绕到后院来,屁股后头跟着一块小牛皮糖。
  「都是你的错!你一开始不把他撵走,现在好啦!他自己莫名其妙又跑回台北去了,一个字都没交代,连以后会不会再回来也不知道,你以为我们家心心是送给他伤着好玩的?」张早清劈头数落。
  「我又不伤心……」仍然没有人注意她的低辩。
  「好啦好啦!人都走了,你就不要再念了。」大汉咧起一嘴傻笑打混过关。「心心,又有一个从台北来的小姐要找你,我让她待在派出所等着,你要我带她过来吗?」
  「又是什么台北的朋友?心心大半辈子待在山上和高雄,只不过去了台北三个多月而已,突然之间多了一堆『台北的朋友』!」张早清抢白。「你给我待在这里,不准乱走,我倒要看看今天又来了什么三头六臂。」
  烤肉夹塞进她手里,母老虎大步杀往前线去。
  「汉叔,对不起,又害你被骂。」她歉然抱了抱大汉。
  「算啦,她一天不骂我,我反而全身不对劲。」大汉依然笑咧咧的,抬手揽着她的肩头。「你那口子呢?他有没有说这一趟在台北待多久?」
  「他不是我那口子,而且我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她回头走到火炉边的小桌子,一一打开桌上的保鲜盒。
  「你们女人很麻烦耶!他不回来你伤心,他回来你又想赶他走。」大汉只能叹气。
  「别再说了。」叶以心想到半个月前他没有站在她这边,心里还是有气。「叛徒!」
  小卿跑过来,帮忙她将肉片和香菇放上烤架去。
  「好好好,不然等他回来,我再带他去抓虾可以吧?」大汉用力捶一下左掌。「我知道哪一段河床有凹洞,只要带他去走一遭,保证让他下得去上不来……」
  一记瞋过来的白眼让他咽一口气,啊啊啊,被怨恨了!女人真是可怕!还是先溜为妙!
  「来,小卿,陪汉叔到派出所去看看,免得那个台北小姐被你清阿姨生吞活剥了。」
  「好。」牛皮糖咕咚咕咚跳回他身旁。「心心姊,我等一下再来帮你。」
  大汉陪了个笑,牵起小女孩一溜烟逃跑。
  「小卿,你听汉叔的话,以后一辈子留在山上好了,不要跟外地人谈恋爱。」
  「好。」
  「跟他们谈恋爱既伤神又伤身哪!瞧瞧你心心姊就知道了。」
  「好。」
  「你干脆嫁一个山里人,最好是咱们村子里的,汉叔再把一身的摸虾绝学传授给他!」
  「好。」
  一大一小的嘻笑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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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这个地方美得要命!亏我们上次花一大笔钱去美国出外景,原来台湾就有如此原始慑人的风光。」凌曼宇敬畏地打量环绕着她们的山林。
  一股骄傲油然在叶以心体内升起,她指着前方的野径。「从那里下去就是一处溪谷,再往前走半个小时左右,有一道小巧的瀑布,美到让人无法呼吸。以后你们又要出外景的话,可以考虑来这里看看。」
  「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好不好?」凌曼宇央求。
  「好吧,但是我们一定要在五点以前回来,天黑的树林很容易让人迷路。」叶以心屈服道。这里是她的家园,她的骄傲,她向来乐意将故乡的美炫耀给所有人看。
  「没问题,客随主便。」凌曼宇热情地微笑。
  要不喜欢这位娇客实在很难,叶以心叹了口气,主动领在前头。
  半个小时之后,她们抵达了目的地,凌曼宇瞪住眼前的无边美景,完全看呆了眼。
  「我想,你不是特地来清泉村看风景的吧?」
  「什么……」芳客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啊啊,是,我有正事要谈,差点忘了。」
  叶以心捺下一个微笑。郎云的「女朋友」和她想象中一点都不同。很多城市小姐一来到山城里,要不便故作娇贵,要不便扭着鼻头东嗅西嗅,露出一脸巴不得立刻返回文明的傲慢相,凌曼宇完全没有。
  事实上,她对清泉村之美甚至比做主人的更投入。如果不是那身价值不菲的衣物,和高雅的香水味,凌曼宇看起来几乎和在地人一样安然自适。
  叶以心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喜欢她——虽然这种欣赏可能只是单方面的。
  「你是为了郎云而来?」
  「对。」凌曼宇叹了口气。「我想起来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你时,觉得你非常眼熟了。我们四年前见过一次,在郎云的病房里,对不对?」
  「嗯。」叶以心没想到她还记得。
  凌曼宇褪下平底凉鞋,小心翼翼地踩进池水边。冰冽的山泉让她打了个哆嗦,赶快退回岸边。
  「当时郎云刚移出加护病房不久,隔天就要转院回台北。郎霈父子在外头和公关人员商量要如何发布新闻,只有我一个人看着他;我记得自己离开几分钟去倒个水,顺便打一通电话,一回来就看到你站在郎云的病床旁边。」
  四年前的那一幕重现在凌曼宇的脑海。当时她只能想,是什么事让这女孩的神情看起来如此忧伤呢?
  「那个时候郎云已经醒过来,神智却不太清楚,身体也太虚弱了;你一看到我进来,二话不说转头就走,我甚至来不及问你的名字。」凌曼宇慢慢说着。「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走错房间,现在想来,应该不只如此吧?」
  「不,我没有走错房间。」她点头承认。
  「你为什么转头就走?」凌曼宇好奇道。
  「因为他不认得我了。」她淡淡说,投向小瀑布的眸掩上一层迷离。
  「你怎么晓得?」凌曼宇有些不服气。「当时郎云刚动完脑部手术,连他自己亲爸爸都认不得!你就没想过,等他复原得更好一些,便会想起你?」
  愤慨的神情让叶以心笑了。这女人比她年长,神态却有一股孩童般的纯真。
  「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她不想为自己的决定解释太多。
  「如果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凌曼宇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自己答应帮一个很蠢的忙。」
  「哦?」
  「心心——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得到她同样的颔首之后,凌曼宇往下说。「我曾经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我不是指现在,而是很久很久以前……不过这样讲也不太对,我这辈子犯的错可多了。」
  经过一个下午的相处,叶以心已经发现,如果不适时导引,凌家小姐说起话来可以非常的天马行空。
  「这个错和郎云有关?」她主动问。
  「是的。」凌曼宇突然狡狯地望她一眼。「既然你不肯告诉我,当初为何这么轻易就放弃郎云,我也决定不告诉你这个错是什么。」
  「我也没想要问。」她啼笑皆非。
  跟她说话真没成就感,一点胃口都吊不到。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凌曼宇穿上凉鞋,踩着猫步走回她身旁。「这整件事像一幅拼图,你、我、郎家父子,每个人都握有拼图的一小块,除非每个人都贡献自己的那一份,才能将它们完整地拼凑起来。」
  「凌小姐,我对真相一点都不感兴趣。」她向客人保证。
  「我也是。」凌曼宇点头同意。
  这个回答就真的让叶以心好奇了。「那么你的来意是……」
  「郎霈很担心,本来是要我拽郎云回去的,既然郎云人不在,我的来意就显得很无聊了。」凌曼宇对她微笑。
  「你们怎么知道郎云之前在清泉村?」
  「郎云并未特别隐藏自己的行踪,不像七年前离家出走那一次。」凌曼宇耸耸肩。「不过我现在对另外一件事比较在意。」
  「请说。」叶以心礼貌地道。
  凌曼宇凝视着清透的水流,表情是深思的。「如果郎云和你在一起才会开心,那么他就会好好地和你在一起,郎霈那里,我会去跟他谈谈。那个死小孩如果敢找麻烦,我第一个拿他开刀。」
  说得这样理所当然?「你就没有想过,或许是我不想和郎云在一起?」
  「我和你不熟,你的需求对我一点都不重要。」凌曼宇无聊地瞥她一眼。
  「呵,是。」起码她够诚实。叶以心温和颔首。
  「但有一点是绝对不变的,」凌曼宇的语调转为森冷。「我亏欠郎云太多,多到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的程度。所以,如果有人敢让他伤心,这个人便必须面对我的怒气。」
  「想必您警告的人是我了。」叶以心不为所动。
  凌曼宇微微一笑,笑容中有着让人不会错认的警告。
  「我可以向你保证,当我真正发怒时,连阎罗王都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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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后山的茶花开得正艳,昨儿个大汉摘了一把过来,趁今日秋阳仍好,她把茶花铺在野餐桌上,挑捡合适的花形,一一插入花瓶里。
  桌角的一壶茶已经冷却,主人并未在意。直到她发现,手不知何时也停下来,整个人空茫地注视着前方,才倏然清醒,摇了摇头,继续工作。
  时令鲜花本身便是最瑰丽的装饰,不需要过度的人工摆设,因此她只挑选协调的花色,随机插入瓶中。
  然后她逮着自己第二度出神。
  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一天。天候介于秋与冬之间,午后阳光已经压不过山顶的冷空气。她坐在前院,如现在这般,整理刚采下来的花材,眼睛不住地往外头看,期待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
  那天「他」大清早便起床了,得开几个小时的车回台北。
  当时他们才刚吵完架,从他离开那一刻起,她便后悔了。既然他的离去已经是无可避免的结局,为什么不好好地让他走,在他心里留下自己最美的一面?
  她一直看着太阳移动的轨迹,从东方、正中,渐渐西移。他以前不是没有下过山,通常在太阳走到后山那棵老榕木的头顶时,便会回来。
  但是,她知道,这种景象,不会再出现。
  尽管如此,理智仍然管不了心,她无法停止地渴盼。或许小径那端不久就会出现他的身影,一切仍然和以前一样……
  她以为自己早已死心,却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等。
  茫然的眼落在小径上,两棵相思木在半空中交错,形成一道天然回廊。他曾经说,走在这条小径上,直像走在结婚礼堂的走道一般。
  每天来找你一次,就得走礼堂一次,难怪我会爱上你。他笑绽出一口白牙。
  她眨了眨眼,想从记忆里跳脱出来。不期然间,一副英挺的身形在小径那一端成形。她再眨一眨眼,好一会儿无法确定,那道踏落叶而来的人影是真是假,他会不会说出她一直期待的话?
  「嗨,我回来了。」
  嗨,我回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吗?」
  你一直在等我吗?
  「抱歉离开这么久。」
  抱歉离开这么久。
  「虽然有点迟,但是我回来了。」
  虽然有点迟,但是我回来了。
  有一瞬间,她搞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真实与虚象交错,这些温柔也是幻想出来的吗?
  啪嗒轻响,她低头,在桌面上看到一颗破裂的水珠。下雨了吗?她并不觉得自己被淋湿,唯有脸颊湿凉凉的。
  一个灼热的怀抱将她搂起,让她的脸埋进他颈间,在她发心印下细细的吻。带着清草香气的男性气息钻入她鼻间,熟悉又好闻。她的指机械性地滑过一大片背肌,探索每一道线条。
  她突然喘不过气来,原来自己将脸紧紧贴着他的体肤,紧到没有一丝呼吸的余地。
  她不敢松开,甚至不敢乱动,生怕一切会在她的移动下化为泡影。
  他是真实的吗?
  男人从桌上抽出一枝山茶,略微推开她一点距离,递到她眼前。
  「以前你老公从山下回来,你会对他说什么?」
  「『你怎么去了好久,在山下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吗?』」她听见一个沙哑的女声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无法肯定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会怎么回答?」
  「『山下的好东西可多了,尤其是沿途那些路标。』」还是那个遥远的女声在应诂。
  「山下的好东西可多了,尤其是沿途那些路标。」他吻一下她的头顶。「接着你会如何说?」
  「『路标到处都看得到,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
  「因为它们能将我带回你的身边。」
  仿佛几年来的疲惫,在这一刻同时涌现,她的脑袋沉重得无法思考。
  当年那个勾动她心的男人,怀着满山遍野的情,踏着峰回路转的意,终于归返。


2025-05-18 17:5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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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山上的儿郎咧,不畏风,不畏寒,迢迢山路通大关!关外的野兽恁刁钻,铁叉一举兽胆寒;关内嘿,心爱的姑娘倚门望,盼呀盼,盼着情郎儿好归返。
  啦啦啦……
  大汉哼着豪迈山歌,一大早心情忒好,开步往村庄外缘的小木屋。
  「小子耶!小子,你们起床了没有?」大老远他的大嗓门便响彻整条小径。
  那小子真不够意思,昨儿夜里竟然把小卿往他家里头一扔,转头就走,也不想想他和相好的多久没恩爱了。
  他相好的每个月才回来几天而已,他可是想死了哩!好不容易过了一晚,她今天一大早起床又丢下他,去后山找花材了,唉,聚少离多啊!
  今天非得教那小子什么是敬老尊贤的道理不可。
  嗯?那是什么味道?好香……似乎是心心熬的白粥。心心熬白粥最好吃了,生米粒粒饱满,火候又恰到好处,先去喝两碗再说。
  大汉振作起精神,加快脚步。
  「心心,小子,我来吃早……」
  咻!一阵疾风刮过他身边,大汉被带转了一圈。
  「啊?啊?什么?怎么回事?」他站定脚跟,身旁蓦然多了尊满脸铁青的门神。
  郎云激愤如狂,火眼金睛直直勾住小木屋。
  大汉前看看,后看看,门廊上摆着一桌好菜,不过人儿倒不见一个。
  「喂,小子,我来看看你们处得如何了。如果情况不对,我得约你去抓虾……不是啦,我是说,天气不错,你要不要去溪边走走?」
  「让开!」郎云怒咆一声,转身就走。
  「啊?啊?等一下,你又要走了喔?你不是昨天才刚回来?」大汉摸不着头绪。
  郎云回头揪住他的胸口。「你进去跟里面那个女人说,我郎云这辈子还没有不战而降过。如果她想玩硬的,我奉陪!」
  他拂袖而去。
  大汉呆在原地。怎么昨天晚上两个人还你侬我侬的,今天一早就见他跳蹦蹦?心心是给人家睡完不负责任,还是怎地?
  无论如何,事情看起来很大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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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叶以心感觉自己的体内分成「极冷」与「极热」两种成分,「极冷」的那个部分从体内抽离出来,站在上方望着一切的发生。
  她看见车子后座的自己,一脸冷静地直视前方,不禁佩服赞叹。
  没有人看见那女人体内烧着多熊烈的火焰吗?整辆车没有烧起来真是奇迹。
  「他要告你!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要告你!」坐在驾驶座旁的清姨还处于震惊期。
  「我还不知道原来夫妻想不想一起睡觉也归法官管咧!台湾的法律真是厉害!」大汉从头到尾一副很乐又不敢笑出来的模样。
  「你闭嘴!如果你一开始就赶那小子走,一切根本不会发生。」清姨怒火滔天。
  大汉皱缩一下。每次都这样说,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在新闻看见那个「死阿国」,不久就到台北弄了个分店,还故意弄在人家公司门口,更那个的是派心心去台北驻店,根本是司马昭之心嘛!
  半空中的她暗暗对汉叔感到抱歉,又害他被骂了。后座的自己呢?那个叶以心仍然僵直地坐着,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不得不承认他很有创意啊。」大汉缩了一缩,嘀哝两声,专心回去开车。
  原来台湾法律这么好用,呼呼呼,那以后他也要学起来。如果他相好的又从山下回来,推说什么腰酸背痛,晚上不陪他这个这个又那个那个的话,那他也要用这一招……
  「你找死,好的不学敢学这个!」一只快手揪住他的耳朵。「同居义务只是住在一起而已,又没说一定要同床,即使被他得逞了,心心也不必一定要陪他睡觉,对不对?心心。」
  「啊啊啊,痛……」原来他不小心把心声讲出来了!「住在一起当然就是要一起睡嘛,不然他抓心心陪他一起住干嘛,对不对?心心。啊啊,你不要再捏了,会出车祸啦!」
  她继续盯住后座的自己。没有人看到这女人已经快爆炸了吗?她像一只压力锅,外表看起来炊烟不兴,头顶上其实已经冒出唧唧的讯号声,只要再施加一些力道,整锅便要爆炸了。
  为了同车人的生命安全,她只能祈祷汉叔快些将车子开到台北。
  目的地在两个钟头后抵达。
  她看着后座的自己下了车,坚定地婉拒长辈同行,要清姨去对面的花店等着,然后转身走进郎亿大楼。
  下午两点钟,办公大楼人气最旺的时候。她一路跟上去,很佩服她途中竟然还能跟几个认出她的花店顾客打招呼。
  电梯上达三十七楼。陈秘书讶然站起来,询问她有什么事,她视而不见,直接敲敲门,走入总经理办公室。
  半空中的叶以心迟疑了一下,决定跟进去看看。
  情境与她上回来这个办公空间有一些类似,郎霈也在场,正背对着她跟他大哥讨论一些公事。
  「出去。」她听见自己冷静地命令。
  郎霈倏然抬起头,那张郎家专有的英俊脸孔充满错愕。令人意外的是,这回他没有造次,轮流看看她与大哥之后,默默起身走开,还礼貌周到地替他们把门拉上。
  她直直望着办公桌后的那个男人。
  冷静,理智,精明,干练,鹰般锐利的眼,一切与她初次在此见到的郎云一模一样。
  郎云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英俊依旧,冷淡依旧,没有特殊表情。
  她站在半空中,准备瞧瞧这两人要怎么个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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