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住处，乍见门前台阶上坐着的人影，兰陵王以为只是路灯的幻影在作怪。
“嗨，你回来了？”抬起头，夏美冲着静立在前的人一笑。
顾不得体味这一笑中的无奈与认命，兰陵王一触及她微凉的肌肤，便一言不发地将身上的大衣取下、将她从地上拉起，用大衣严严实实地裹住她全身，然后才打开了房门。
夏美站在原地，不肯跟进去。
回头见她不肯动作，兰陵王不由多了丝恼意，“快进来，你想着凉吗？”
夏美细细地体味着他的话，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神态，终于明白了掩饰在他的呵斥与嘲讽下的这份关心了。
兰陵王不耐地欲走回去，将她拖进屋内。
“等等。”夏美突然开口阻止他的靠近。
兰陵王怔在原地，不懂她的反常。
“我来，只是想说——我投降了。”夏美缓慢而艰难地开口。很怕啊，怕这份告白的勇气瞬间用光。努力抬头迎视着他关切的眼睛，夏美只觉有火在烧自己的耳朵，“我想问——你爱我吗？”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夏美闭上眼，屏住呼吸等待一个判决。就这么一次了，她能给自己的机会就这么一次了。
走上前，兰陵王默默地拉过她微微发抖的身子，拥入怀中。他也投降了，从见到她那双痛苦而期盼的眼时他就投降了，若“不爱她”会令她痛苦至此，是不是真的该“爱她”了呢？
紧紧地拥着兰陵王瘦削结实的身体，夏美不想再放手。就这一刻，不去想这个拥抱的意义，只是用心地感觉。
手慢慢抚上夏美美丽细致的脸，兰陵王惊觉自己的残酷。错了吗，自己当初的选择？
夏美紧紧地盯住他的眼，不发一言，棕眸发出的信息却再强烈不过：“爱我吗？爱我吗？”
深吸一口气，放开她的身体，兰陵王转身走进大厅。周围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夏美只觉一股冰寒直逼心窝。结果，她等到的还是一个空吗？
不知何时，兰陵王执着一杯酒走向她。“尝一尝。”他温和地拉她在沙发上坐下，将酒杯递给她。
麻木地啜一口，夏美感觉不到任何滋味。
“喜欢吗？我在苏格兰发现了私酿，味道和‘金菊’有些相似。”兰陵王紧紧她身上的大衣，轻声地问。
夏美静默了一会儿，猛然抬起头，“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好吗？我不懂暗示，就只想你干干脆脆地告诉我。你爱我，你要我吗？”她一声比一声问得急切。什么都抛出去了。至少，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不会再有遗憾。
挣扎着看她一会儿，兰陵王叹一口气，拥紧了她。如果害怕将来给她痛苦而拒绝她的话，那他现在又在对她做什么？这两份痛苦对她而言，真的会不一样吗？兰陵王不再确定了。
“我爱你。”他小声地开口，感觉怀中娇软的身子一震，“但是，我不以为我们有必要走在一起。”转面握住她的双肩，兰陵王注视着她。
“什么叫没必要走在一起？”夏美不解地问。他是在折磨她，让她突然从天堂坠入地狱。
兰陵王艰难地解释：“夏美，有时候太过靠近彼此只会消磨彼此对对方的感觉。爱会淡漠，会有矛盾，甚至敌视。”正如当年他那如神仙眷侣般的父母，这么多年，他仍清楚她想起他们相处时的那一份逐渐冻结的冰冷。
“因为这个，所以你拒绝我。”夏美只觉自己在听一个无稽的玩笑。
“有很多因素，但这个最主要。”兰陵王懂她为何会露出这么不敢置信的神情。很多事，她没经历过，不会懂。而他太懂了，所以他不要在若干年后，母亲那痛苦而冰冷的眼神会再次出现在她的棕眸里。他不确定自己是不会像父亲那样因此而崩溃，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要她体会母亲当年承受的那一份痛。永远也不要自己的爱成为她的禁锢。
看不见他眼中的痛苦，夏美用力挣脱他的双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煎熬有多荒唐。”
“夏美……”她的神情像针一样在扎他的心。
夏美苦笑着摇头，“我一直不敢去想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爱我，我害怕想明白了以后换来的只是绝望。我以为你不爱我，所以可以毫不在乎地脱身离去，音讯全无。我以为所有的痛苦只在于我的一厢情愿。”凄然一笑，夏美忍着眼中的泪，“可现在，你居然给我这样可笑的理由。”以此来断了彼此的那份感情。
兰陵王伸出手想抱她，犹豫着又放下，他不知道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我以为我们可以理智地对待这一切，爱情毕竟不是生命的全部不是吗？”他和她本来不是把爱看得高于一切的人啊。
夏美摇摇头，“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生命的全部，我只知道没有你在身边，这里……”她指指心窝处，“空荡荡的，空到发痛。”
忍住胸间上涌的酸楚，兰陵王走上前，默默地将她再度拥入怀中。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的，只为不让她心痛。
“我错了吗？”拥着她，他嘶哑地低语，“相爱的时候是那么短暂，激情过后，或许我们原本可以维持的那份情谊都会毁掉。”
“什么情谊？如果彼此只能遥遥相望着，还会有什么情谊？”夏美激动地抬头看他，“不会想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吗？不会想要拥抱，不去亲近对方吗？”只求能换转他的想法，她也顾不了什么自尊、脸面了。
兰陵王哑然。不想吗？每每想到心发痛时，对父母的回忆便会马上冰冻住他的一切冲动。“夏美，你有没有想过？”轻拥着晃一晃，兰陵王害怕自己再舍不得松手，“我们彼此都有各自的野心和抱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关心彼此，相爱时或许不介意这些，日子久了，你会觉得压抑的。”而爱，成为了彼此的牢笼。
“这不是必然的结局，不是吗？”夏美倔强地抬头看他。
“而它极可能发生，一旦发生，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兰陵王坚持。一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用那冰冷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不寒而栗，他不能毁了她。
“做任何事情都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就算这只是一场赌博，我也赌了。对手是你的话，我愿意承受一切的痛苦。”她坚定地说。
看着夏美，兰陵王无言以对，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他总在猜度为什么父亲会忍心让母亲步入兰氏那座牢笼，现在他终于懂了，看着这样一双无畏的眼睛，真的会令人以为自己能克服一切、创造奇迹的。
“你是懦夫啊，兰陵王。”夏美在他怀中低语，“为了你的懦弱，你要毁了我们之间的希望吗？你要我孤独老死，只因为你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吗？”
兰陵王心中一凛，当下明白她早已洞彻一切的原因，“那不是阴影，是借鉴。我们在大家族里看过的还少吗？”无论当初是为了利益结合，还是为了爱情而结合，结局都是一样的。
“你说，人生的哪一段时光最宝贵？”夏美决心换个方法攻陷敌方堡垒。
明白她的意有所指，兰陵王沉默着不回答。
夏美偎紧了他，“我用数十年漫长的岁月换一段与你尽情相爱的时光，哪怕只有那么一分一秒，也是心满意足了。”
兰陵王心中一软，动容了。
“我可能下一秒会死。”夏美正色道，“你也是，所以在当下，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否则，会来不及。”
下一秒会死吗？兰陵王拥着她，诧异自己心中竟觉得无所谓。人世间没什么是舍不得撒手的，唯有她。
感觉他心中的波动，心念一转，夏美抬头对他轻笑，“我困了，在你这住一晚好不好？”是她当局者迷了。在这种时候，他以前教过的那一套方法应该还是管用的。
兰陵王一怔，一时无法适应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心中隐隐有种阴谋的感觉，却无法明确地捕捉住。“那就先住一晚。”他也不放心放她这时回去。
“谢谢。”手指看似无意地抚过他的胸膛，夏美脸上挂着有礼的微笑。
心中一颤，兰陵王宁愿相信是自己太神经质了。
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住处，乍见门前台阶上坐着的人影，兰陵王以为只是路灯的幻影在作怪。
“嗨，你回来了？”抬起头，夏美冲着静立在前的人一笑。
顾不得体味这一笑中的无奈与认命，兰陵王一触及她微凉的肌肤，便一言不发地将身上的大衣取下、将她从地上拉起，用大衣严严实实地裹住她全身，然后才打开了房门。
夏美站在原地，不肯跟进去。
回头见她不肯动作，兰陵王不由多了丝恼意，“快进来，你想着凉吗？”
夏美细细地体味着他的话，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神态，终于明白了掩饰在他的呵斥与嘲讽下的这份关心了。
兰陵王不耐地欲走回去，将她拖进屋内。
“等等。”夏美突然开口阻止他的靠近。
兰陵王怔在原地，不懂她的反常。
“我来，只是想说——我投降了。”夏美缓慢而艰难地开口。很怕啊，怕这份告白的勇气瞬间用光。努力抬头迎视着他关切的眼睛，夏美只觉有火在烧自己的耳朵，“我想问——你爱我吗？”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夏美闭上眼，屏住呼吸等待一个判决。就这么一次了，她能给自己的机会就这么一次了。
走上前，兰陵王默默地拉过她微微发抖的身子，拥入怀中。他也投降了，从见到她那双痛苦而期盼的眼时他就投降了，若“不爱她”会令她痛苦至此，是不是真的该“爱她”了呢？
紧紧地拥着兰陵王瘦削结实的身体，夏美不想再放手。就这一刻，不去想这个拥抱的意义，只是用心地感觉。
手慢慢抚上夏美美丽细致的脸，兰陵王惊觉自己的残酷。错了吗，自己当初的选择？
夏美紧紧地盯住他的眼，不发一言，棕眸发出的信息却再强烈不过：“爱我吗？爱我吗？”
深吸一口气，放开她的身体，兰陵王转身走进大厅。周围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夏美只觉一股冰寒直逼心窝。结果，她等到的还是一个空吗？
不知何时，兰陵王执着一杯酒走向她。“尝一尝。”他温和地拉她在沙发上坐下，将酒杯递给她。
麻木地啜一口，夏美感觉不到任何滋味。
“喜欢吗？我在苏格兰发现了私酿，味道和‘金菊’有些相似。”兰陵王紧紧她身上的大衣，轻声地问。
夏美静默了一会儿，猛然抬起头，“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好吗？我不懂暗示，就只想你干干脆脆地告诉我。你爱我，你要我吗？”她一声比一声问得急切。什么都抛出去了。至少，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不会再有遗憾。
挣扎着看她一会儿，兰陵王叹一口气，拥紧了她。如果害怕将来给她痛苦而拒绝她的话，那他现在又在对她做什么？这两份痛苦对她而言，真的会不一样吗？兰陵王不再确定了。
“我爱你。”他小声地开口，感觉怀中娇软的身子一震，“但是，我不以为我们有必要走在一起。”转面握住她的双肩，兰陵王注视着她。
“什么叫没必要走在一起？”夏美不解地问。他是在折磨她，让她突然从天堂坠入地狱。
兰陵王艰难地解释：“夏美，有时候太过靠近彼此只会消磨彼此对对方的感觉。爱会淡漠，会有矛盾，甚至敌视。”正如当年他那如神仙眷侣般的父母，这么多年，他仍清楚她想起他们相处时的那一份逐渐冻结的冰冷。
“因为这个，所以你拒绝我。”夏美只觉自己在听一个无稽的玩笑。
“有很多因素，但这个最主要。”兰陵王懂她为何会露出这么不敢置信的神情。很多事，她没经历过，不会懂。而他太懂了，所以他不要在若干年后，母亲那痛苦而冰冷的眼神会再次出现在她的棕眸里。他不确定自己是不会像父亲那样因此而崩溃，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要她体会母亲当年承受的那一份痛。永远也不要自己的爱成为她的禁锢。
看不见他眼中的痛苦，夏美用力挣脱他的双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煎熬有多荒唐。”
“夏美……”她的神情像针一样在扎他的心。
夏美苦笑着摇头，“我一直不敢去想你会不会有一点点爱我，我害怕想明白了以后换来的只是绝望。我以为你不爱我，所以可以毫不在乎地脱身离去，音讯全无。我以为所有的痛苦只在于我的一厢情愿。”凄然一笑，夏美忍着眼中的泪，“可现在，你居然给我这样可笑的理由。”以此来断了彼此的那份感情。
兰陵王伸出手想抱她，犹豫着又放下，他不知道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我以为我们可以理智地对待这一切，爱情毕竟不是生命的全部不是吗？”他和她本来不是把爱看得高于一切的人啊。
夏美摇摇头，“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生命的全部，我只知道没有你在身边，这里……”她指指心窝处，“空荡荡的，空到发痛。”
忍住胸间上涌的酸楚，兰陵王走上前，默默地将她再度拥入怀中。他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的，只为不让她心痛。
“我错了吗？”拥着她，他嘶哑地低语，“相爱的时候是那么短暂，激情过后，或许我们原本可以维持的那份情谊都会毁掉。”
“什么情谊？如果彼此只能遥遥相望着，还会有什么情谊？”夏美激动地抬头看他，“不会想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吗？不会想要拥抱，不去亲近对方吗？”只求能换转他的想法，她也顾不了什么自尊、脸面了。
兰陵王哑然。不想吗？每每想到心发痛时，对父母的回忆便会马上冰冻住他的一切冲动。“夏美，你有没有想过？”轻拥着晃一晃，兰陵王害怕自己再舍不得松手，“我们彼此都有各自的野心和抱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关心彼此，相爱时或许不介意这些，日子久了，你会觉得压抑的。”而爱，成为了彼此的牢笼。
“这不是必然的结局，不是吗？”夏美倔强地抬头看他。
“而它极可能发生，一旦发生，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兰陵王坚持。一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用那冰冷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不寒而栗，他不能毁了她。
“做任何事情都是必须付出代价的，就算这只是一场赌博，我也赌了。对手是你的话，我愿意承受一切的痛苦。”她坚定地说。
看着夏美，兰陵王无言以对，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他总在猜度为什么父亲会忍心让母亲步入兰氏那座牢笼，现在他终于懂了，看着这样一双无畏的眼睛，真的会令人以为自己能克服一切、创造奇迹的。
“你是懦夫啊，兰陵王。”夏美在他怀中低语，“为了你的懦弱，你要毁了我们之间的希望吗？你要我孤独老死，只因为你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吗？”
兰陵王心中一凛，当下明白她早已洞彻一切的原因，“那不是阴影，是借鉴。我们在大家族里看过的还少吗？”无论当初是为了利益结合，还是为了爱情而结合，结局都是一样的。
“你说，人生的哪一段时光最宝贵？”夏美决心换个方法攻陷敌方堡垒。
明白她的意有所指，兰陵王沉默着不回答。
夏美偎紧了他，“我用数十年漫长的岁月换一段与你尽情相爱的时光，哪怕只有那么一分一秒，也是心满意足了。”
兰陵王心中一软，动容了。
“我可能下一秒会死。”夏美正色道，“你也是，所以在当下，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否则，会来不及。”
下一秒会死吗？兰陵王拥着她，诧异自己心中竟觉得无所谓。人世间没什么是舍不得撒手的，唯有她。
感觉他心中的波动，心念一转，夏美抬头对他轻笑，“我困了，在你这住一晚好不好？”是她当局者迷了。在这种时候，他以前教过的那一套方法应该还是管用的。
兰陵王一怔，一时无法适应她突如其来的转变，心中隐隐有种阴谋的感觉，却无法明确地捕捉住。“那就先住一晚。”他也不放心放她这时回去。
“谢谢。”手指看似无意地抚过他的胸膛，夏美脸上挂着有礼的微笑。
心中一颤，兰陵王宁愿相信是自己太神经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