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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当归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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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阳坐在花厅中间,只见他们兄妹二人远远走来,脸色早已沉了下来。兕猗一身天青色长袍,并未束

带,随意地绾着绍髻,面如玉,鬓若鸦,衣袖之间带着淡淡的熏香,随动而曳。他携着欣桐漫步而来

,荼蘼白的倩影越发清雅,竟恍似一抹柔轻的疏影,若不是艾青的点缀,溧阳几乎抓不到他身边的那

抹淡恬。

卓妍早就迎了上来,推了椅子让兕猗坐,布菜添酒,不亦乐乎。一口一口殿下请用,殿下觉得可好。

溧阳坐在中间,觉得自己仿似不相干的外人,也不动筷,只是看着卓妍张罗,又看着兕猗和欣桐坐在

一旁称赞哪样菜做得不错,她看着看着,骤然豁地站起来,美丽的脸又是青又是白,她不知她究竟是

伤心还是气恼,她只是觉得,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受不了了。

“溧阳!”兕猗见她豁然站起来,本以为她又是闹小性子,并不在意,待她走出去,他方才觉得不对

劲,冲出去在门口拽住她的一只袖子,总算看到她的脸。

溧阳是匈奴与大月氏的混血,她母亲是当年大月氏王室闻名斐然的美人。她如匈奴人皮肤白皙近乎透

明,五官深邃美艳,一双灵动的灰蓝色眼眸,瞳仁淡得几乎看不出聚焦,然而又如大月氏人那般轮廓

细腻温软,乌黑的发梢略卷,睫毛浓密如扇。她原本就是一位标准的白黄种混血的美人儿,颊上总是

清白透亮的嫣红,此时,却青灰如死寂,一双眼睛看也不看兕猗,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再无气可生。
兕猗从未看过她这副表情,不禁有些怔住。好容易想要开口,却被她挣脱开来,她冷笑道,“追出来

做什么?追我出来做什么?”

兕猗的手垂在半空中,她转身拂袖而去。



“看样子,他对溧阳还是上心的。”欣桐看了一眼卓妍,卓妍手里正捏着一朵白蔷薇,心不在焉地转

着它。

“若他不上心,那才是骗人的鬼话。”卓妍骤然抬头看她,清澈的眸子泛起一丝朦胧的笑意。

欣桐见卓妍笑得诡艳,淡然一晒,“他们本是结发夫妻,况且溧阳有恩于他。”

“你哥哥像是会顾念这种情分的人么?”卓妍摇摇头,曲起中指微微一弹,蔷薇花瓣上一颗凝结的夜

露悄然无影。她的侧脸在清辉中呈象牙白的色泽,犹如瓷器一般。她缓缓续道,“只怕,他是真的爱

溧阳。”

欣桐一凛,抿唇想了一会儿,手指抵在下颔,道,“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兕猗太过骄傲,他只怕对当年设计让溧阳爱上他,从而从这段婚姻中捞到政治资本耿耿于怀。



“我明白,”卓妍骤然回头,看了一眼欣桐,笑意凝在嘴角,却显得有些凄悯,“我能明白他的这种

感受。明明是为着利用才接近一个人,偏偏一步一步爱上那个人。每看见那人一次,心便会痛上一分

,那人的存在是对自己的卑劣和曾经的耻辱的一种提醒。无法漠视,无法逃避。再也回不去过去甜蜜

单纯的时光。我明白。”

欣桐见她有些唏嘘,握住了她的手,“我看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就不必庸人自扰了罢。何况,我最最

疑惑的是,溧阳按理说是应该倾心于兕猗的,她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和父皇纠缠不清?”

卓妍回过神来,“是啊,这就是我这些日子来冥思苦想的问题。暗中调查的结论也是模棱两可。溧阳

贵为匈奴汗最宠爱的公主,当初选择兕猗为夫,并没有什么可从兕猗身上捞到的好处,”她转眸看着

欣桐,讥讽一笑,“真不知是聪敏还是悲哀。执着于抽丝剥茧地揭露表象,却不肯相信或许只是纯粹

的爱情。”

“如果溧阳是出于纯粹的爱兕猗的目的,那么一切就再好解释不过了。匈奴汗捧在手心里的高贵的明

珠,义无反顾地爱上邻国的质子,当婚姻的真相显露,悱恻的柔情尽化乌有,明珠蒙尘甘愿堕落,想

用一种背叛报复另一种背叛。选择父皇,便是她深知兕猗一心想要夺取他父亲的一切,她便要他先尝

尝羞辱的涩果。初时爱之深,今日恨之切。”欣桐只觉卓妍的掌心越来越炙热,抬眼看卓妍。

卓妍正咬着唇,碎玉般的银牙如珠贝的光泽熠熠生辉,她眼里含着些许莫可名状的东西,忽而道,“

当日,你亦是恨我恨得入骨罢。”

欣桐大笑,“你可是很看得起你自己啊,我若说并不,你岂非要气得跳脚?”

卓妍敛住笑意,轻轻叹道,“我可是恨你恨得入骨的。只是。”

“只是什么?”欣桐歪头笑问。

“只是一见到你轻轻笑上一笑,或是随便滴下几滴泪来,就恨不得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欣桐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手臂环过她的腰,紧紧收拢,朱唇在她耳畔吹气如兰:“倘若,我要的,

是你的命呢?”

她的面部曲线稍显柔和,似诉似吟,“那你便拿去罢。”

欣桐的双臂拢得更紧,仿佛要生生嵌进她的身体里去,果蜜般的双唇一启一合,轻轻咬住她的耳珠,

含混地从喉间吐出几个音节,“我可以信你么?”

她心念一动,正欲开口,欣桐却骤然松了手,唇离得远远,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秋围之日说快也快,转眼便是。即使是与天子同城,普通百姓也很难得见圣颜,更何况钟麒还是钟侯

爷的时候便是那段影影绰绰的前魏轶事中的俊美公子,人们满是新鲜好奇,一大清早正阳门一带到东

直门沿途就已是挤得人山人海了。

直到辰正时牌,东西鼓楼钟鼓齐鸣,礼乐大作,人们睁大眼睛瞧着正宫门那边黄伞旌旗遮天蔽日迤逦

而来,五十四顶华盖,四顶明黄九龙曲柄盖打头,二十四面销金大纛辚辚萧萧怒马如龙,御前侍卫骑

璎珞御马鱼贯而出,这才见皇帝的金辇。


IP属地:浙江194楼2008-06-13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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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还没写完~慢慢等,大坑一般来说都是活埋了无数的尸体后填起来的~


    IP属地:浙江197楼2008-06-24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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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地重游,感觉如何?”兕猗青衣素皂,鬓如裁,眉如画,目似星辰舒朗,斜靠在回廊拐角处,笑如皎月。
      “没什么感觉。只是累。这几日坐车坐得我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欣桐坐在院中的一架藤椅上,松松散散披了件娇慵的胭脂色外袍,底下的绫白单裙冷月如霜,长发像是刚刚洗过,懒懒地悬在空中晒干。
      “喏,”兕猗狎笑道,“恐怕你是这几日与你那小别胜新婚的夫君长相厮守得骨头架子都快散了罢。”
      “正是。”欣桐难得跟他磨叽,虽嫁与高澄数月,却从未有过亲密的接触,这几日自然也不例外,“哎哟,你轻点。”


      IP属地:浙江209楼2008-06-26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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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妍正蹲在她身后,用角梳替她梳理湿发,闻声立刻缩了手脚,怯怯轻轻。她也不理会,继续跟兕猗说笑,“诶,问你,今日那个跟在父皇身边的女人是谁?”
        “怎么,你不知道?”兕猗挑高眉毛,玩味地笑道。
        “我该知道?”
        “是户部尚书裴靖之女,父皇的新宠,入宫短短半年,已晋封昭仪了。今儿,这位圣眷正隆的昭仪娘娘可是揪着你不放啊。人家才思雅致,还为你赋诗一首,红颜思祸水,一笑亦倾城,千忧惹是非,皆因贪恋起。”兕猗调笑道。
        “有这回事?你又戏弄我,今日我也在场,怎么没有听到。”欣桐疑惑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你驾鹤仙游太虚幻境去了。”兕猗抚掌大笑。
        “又来了,你什么时候改掉你那油嘴滑舌的毛病?罢了,我问你,你觉不觉得那个什么昭仪,颇似一个人?”欣桐笑问。
        兕猗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自然是觉得的。第一眼看见,只觉得眼熟,我又不好细看。”
        欣桐大笑,“你不好细看?真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惜妍,你说是不是?”
        惜妍羞红了脸,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答:“是。”
        欣桐抚掌而击,“你看,这可不是我编排你,你的人都这么说了,你还狡辩什么。明明就是个登徒子,还学人家做柳下惠。”
        “她不是还没坐到我怀里来么,等来了,我自然义不容辞地不做柳下惠。”兕猗笑意暧昧。
        “哎哟,”欣桐笑得肚子疼,指了指兕猗,对着惜妍说,“你看你家主子,简直疯魔了,见色起心,议论后妃,这可是死罪。”
        兕猗饶是一笑,也对着惜妍说,“你主子我,宁做真小人,不当伪君子,不像这位公主殿下,满肚子坏水,就知道揶揄人。”
        惜妍红着脸,讷讷站着,不知该答还是不该答,如果答,也不知答些什么。欣桐挽了挽青丝,又将那把长发交回惜妍手里,继而对着兕猗笑道,“别难为她了。我跟你说正经的,今日父皇唤我上前,我无意中瞥见那个什么昭仪的,真是觉得她眉眼之间颇像那人,尤其是说话的神态,像极了她!”

        “嗯,”兕猗稍微正色一点,似笑非笑地看着欣桐,“其实若真说长相,你可以说是几乎能乱真,可惜只是形似,你只静静座在一处还好,但一张嘴,一流睛,那冷戾好强之气就绝不能与姑母这等温婉柔媚的女子相提并论。”

        “你说得我跟修罗鬼一样,”欣桐皱眉笑道,“我就有这样不堪?那我只能说,咱们俩彼此彼此。”

        “也罢了,我乏了,你今日神游太虚了那么久,你哥哥我可是战战兢兢地伺候老头子一整日,老头子睡下了,我才敢出来溜达溜达。现如今,我可是闭上眼睛,站着就能睡着的。不信,你试试罢。”

        “罢了罢了,我可不要弄个稻草人在院子里,你赶紧回去睡罢。明日你还要去行围狩猎呢。”欣桐挥挥手。
        惜妍收了梳子,跟着兕猗回清舒山馆去了。
        欣桐看着二人的背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园门口,轻轻叹了一口气。
        “主子,外面夜露凉,进去罢。这头发,也快干了。” 阿诗站在她身后轻轻唤道。阿诗是兕猗送给欣桐的惊喜。
        欣桐突然有种错觉,同样的景致,同样的人,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诡谲却平静的深宫。她起身,拢了拢外袍,往里走去。
        “主子,适才奴婢听见您和太子爷说那位裴昭仪娘娘像谁,奴婢曾在景仁宫伺候过,天天见那位裴昭仪娘娘,奴婢倒是觉得她像您。”阿诗跟着走上来。

        “不是。她像的,是清河公主。”欣桐面无表情地说道。


        IP属地:浙江219楼2008-06-26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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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绕口令呢?”
          “你听我慢慢讲完罢,”欣桐诡艳一笑,“只怕爹爹早已在心里描绘那个人一千遍一万遍,他瞒得这样好,瞒过了所有的人,只怕连他自己,都恍惚是瞒过了。可是,那个人根植于他心底最深的记忆,在他最柔脆的内里烙出最分明的印记。他以为没有人再记得那段过往,亲历的人早已枯骨黄泉化作尘埃,可偏偏,我母亲恐怕比他自己记得还清楚。”
          “我母亲,是个美丽清顺的少女。”钟欣桐换了口气,续道。
          “少女.....”卓妍含笑地插了句话。
          “你不要打岔行么,我母亲生下兕猗的时候本就只有十五岁,我三岁上她便去世,那时她不过十九。”
          “抱歉。你请继续。”
          “废帝钟麟病亡后,爹爹便是南梁皇室的唯一嫡系血脉,母亲是宗族选来为他延诞血脉的,爹爹并不爱她,无非是将她当作生育的工具。平日里都流连在他姬妾的房里,极少去母亲那里,”欣桐低下头去,面色略有些僵,“母亲却很爱爹爹。总是盼他盼到深夜。”
          “你和兕猗都长得像你父亲,她必定是极爱你们的。”
          “你错了。我和兕猗像父亲,也像母亲,”欣桐淡笑一声,却又说不出的异样,“因为我的父母本就长得像。”
          “咳,”卓妍诧异却又转瞬平复,她不是没有见识过钟氏一族的疯狂之举,再者这种事情在帝王家,绝非第一人,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人,“他们是胞兄妹?”
          “这个倒不至于。他们是堂兄妹。母亲是爹爹叔叔的女儿。除了废帝,爹爹一母同胞的亲人,只有他的姊姊,清河公主。”
          “清河......我倒是有几分耳熟这个名字。”
          “你是该耳熟,过去民谣常常唱,一雌复一雄,双飞入魏宫。自此,姐弟专宠,旁人莫进。她便是信桃和少器的生母,”欣桐看着卓妍,慢慢道,“也就是爹爹心里的那个人。”
          卓妍倒吸一口凉气,听她继续说下去,“爹爹以为母亲并不知道,却忘记母亲身体里与他流淌着同样的血。母亲对他强烈的爱,转化为莫名的恨意,并不是恨他,而是恨他的女人。或许,你听着觉得可怕,可的确,兕猗小时候就是过的这样的日子。他常常被母亲抱在膝头,听母亲在他耳畔不停重复,爹爹今夜宿在哪个姬妾那里,爹爹明日又会带哪个女子赴宴。”
          卓妍骇然。
          欣桐笑容仍在,笑意却荡然无存,“兕猗比我大两岁,他是母亲唯一的寄托。母亲并不爱抱我,她厌恶我。她很可怜,并不能怨她。”
          “她因何厌恶你?”
          “因为我的名字。我的名字里,有一个桐字。”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清河公主单名一个桐字,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我爹爹的乳名便叫凤凰。我祖父极爱这一双儿女,视若珍宝。直到国破城倾的那一天,王子换转娈童,公主变作婢妾,在霸主华美森然的后宫里,相依为命。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便是不可抑制的疯长。他们用最孱弱的姿态,赢得了桓成帝的信任,却为魏国贵族臣工们所不接容。桓成帝那时身体开始不好,他在病榻上,对王子说,我不会放你走,死,我们便要死在一处。”
          卓妍悚然,这帝王之爱,竟如此霸道。虽然自己不止一次在盛怒之下动过就算死,也不会放手的心念,可又如何舍得?
          “公主开始惊惶。王子是南梁嫡系唯一的血脉,万万不能断送在这深宫里。她逼得王子同意,演出一场大戏,做给病老的皇帝看。公主嫉恨自己的弟弟得到夫君的宠爱,处心积虑想要谋害弟弟,与后宫几个同仇敌忾的妃嫔共同炮制了在老皇帝病榻之前毒死王子的阴谋。阴谋终被识破,老皇帝对爱人的偏执,已成他的死穴。他处死了数百名宫人,害怕有人再谋害他的挚爱,将王子放出了宫去。给他土地,金钱,给他培植自己势力的条件。”
          “处死的人里包括清河?”
          “当然。老皇帝希望他的小王子有能力保护自己,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小王子利用这种爱怜,将仇恨磨成最锋利的寒刃。清河死了,小王子踏上了归途,却无可归处。并且,在很久以后,他得知,他的清河,在死的时候,腹中尚怀有一个两个月大的胎儿。”
          “他非常清楚,两个月意味着什么。老皇帝两个月之前在京郊的皇觉寺斋戒念佛。”
          “亲手害死自己的至亲至爱,再加上一个自己的亲生骨肉。果真是上天对他们姐弟冤死那么多宫人性命的最好惩罚。”


          IP属地:浙江224楼2008-06-26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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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若皎月的小王子终变阿修罗,喜爱享受那哀艳的战火,为着那无边的欲孽情浓,相存相顾能几时,黄泉白骨不可报。公主的玻璃鞋早已踏破,他却恐怕终生难以看破。

            “他给他们的孩子,”欣桐骤然开口,“取名,欣桐。”
            卓妍笑道,“是了,他全然当你是他与清河公主的孩子,那么今日这番说话,就不为过了。我相信兕猗,现在已经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唯恐你爹爹只想传位于被他假想成为清河公主的孩子的你。”
            “那么,咱们就走着瞧罢。爹爹,是我和他两个人的爹爹,凭什么他能坐上那个皇位,我却不能?”


            IP属地:浙江225楼2008-06-26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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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


              第二日巳时,皇帝乘驮轿来到围场。随驾的百余名武将,受邀的外邦王公等人哥哥精神抖擞,摩拳擦掌,预备着今天要在御驾面前大出风头。唯独太子与太子妃携手而来,一对璧人均着胡服,翻领对襟,窄袖长靴。
              大宛国王子一脸不解问身边的使臣,为何汉人的储君今日一副匈奴人的打扮。
              使臣努了努嘴,道,“王子莫非忘了皇太子的妻子是匈奴的公主?”
              “我当然记得,当年我还向她求过亲呢。大家都以为她总会在大宛、安息或是月氏的王子里选一位,谁也没料到,她竟选了一个汉人,还是质子。却同样没有想到,昔日的质子而今乃是中原的皇太子,真是汉人的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王子一脸喟然。
              “哪里有三十年?”使臣不解。
              王子还不待回答,只听四面八方号角呼应,善扑营军士从四方擂鼓鸣炮,摇旗呐喊,茂林丰草中伏着的猛兽弱禽乍然惊起,立刻乱成一团,四处奔逐翱翔。皇帝一马当先,挥刀便是砍得一只走兽血肉模糊。太子在北边,数十骑冲杀开来,网罗禽兽。太子与太子妃端在围口,各执一弓,骑射取乐。
              昨日众人是见识了蒙古王子岱钦与驸马高澄的箭术,深谙岱钦的箭术高超惊人,今日但见太子弯弓走马,箭无虚发,射杀猛禽如宰杀羔羊,心中自是一怵。尤其是那些对梁有窥窃之心的番邦列国,顿时哑然。


              IP属地:浙江226楼2008-06-26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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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兕猗,我要那个。”只听太子妃一声娇唤,指着不远处躲在密林里的一只雪白小狐。
                太子微微一笑,纵马向前。在一旁的众人本是惊奇,太子妃竟直呼太子的名讳,只匈奴使臣一声冷笑,心想这梁太子能有今日还不是多亏我匈奴铁骑,心下一转之间,抬眼便见那只狐已然中箭倒地,那只箭正中它的左眼,没入脑中。
                “这狐狸皮毛美丽,正好给你做条围脖。”太子欣喜地命人拾起。众人见太子射狐,未伤那狐狸皮毛分毫,自更是一番佩服。

                一日行围到了下午收查猎物,准备结束。一众获得的猎物不胜枚举,其中自以太子所得的雪狐最为美丽,而皇帝亲自组织扑杀的黑熊最为巨大凶猛。
                众臣与外邦王公们纷纷伺机上前恭维,皇帝心情大悦,颁旨赐宴子阳宫。


                IP属地:浙江227楼2008-06-26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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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四


                  “怎么不说话了?”蔡卓妍轻轻地摇着她。

                  她骤然回过神来,看着卓妍清美的脸,喃喃道,“我可以信你么?”

                  卓妍哑然,是啊,我可以信你么。人世间竟能有相知相许却不相信的彼此。却是真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摸着欣桐的脸,哀道,“第一若是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若是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她转瞬神色却又是凝定地一正,手上一重,略带狰狞道,“可惜你我现如今,连彼此性命都已交付,我信你,同样,我要你信我,你也只能信我。人间黄泉,白骨红颜,无论我成王败寇,你都只能是我的。我,亦只有你。”

                  欣桐动容,她的话是那样决绝,看着她容颜如雪,目光清寂地望着自己,指尖扣在颊上生生地疼。

                  “傻孩子,什么黄泉白骨,方才是谁说不要听那些哀戚的曲子的?”欣桐戳她的颈窝,眼波流转,媚眼如丝,“葡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

                  “奈君何”最后一个字眼吐出来,她便挣开了身,举起酒壶,便是仰面如注。


                  IP属地:浙江232楼2008-06-26 1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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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大臣有些随驾,有些没有随驾,随驾的自是立刻被扣押起来,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相安无事的皇帝与东宫怎么会在此时拉爆,况且皇帝一口一口撺掇挑拨东宫结党营私,巧妙地避开了直伤东宫,让东宫竟是百口莫辩。这些大臣情知自己是死路一条,若是在京中,倒还有希望逆转逼宫,可是这行宫之处,除了善扑营与御林军,手上屯兵纵有百万,又当如何?难道真的名不正,言不顺地拿着兵符造反么?这些被押下的大臣倒是希望太子索性反了,可是他们也知道,太子万万不会在此时发作,如此一来,岂非给了天下他杀父弑君的口实,到时诸侯列强,都会想要分一杯羹,肯定会纷纷起兵靖难。太子绝不会此时做此等费力不讨好的事。
                    一时之间,好好一个围场,竟是哭喊求饶声一片,皇帝最后一句话无疑是要诛那些人的九族,有些老臣早已晕了过去。
                    唯有听得惊呆的欣桐,同样是骇然的兕猗,还有居高在上,煞白一张容长俊脸的皇帝,三人还是保持静默和最初的姿势。
                    “爹爹,诛杀九族实在太惨了......”欣桐骤然缓过神来。
                    “妇人之仁!”皇帝忽而怒目瞪向欣桐,“普天之下,无一寸之地不是你的王土,无一尺之身不是你的子民,你要杀便杀得!今日你不杀他们,难道还等他们日后来杀你么!”
                    “爹爹......”
                    皇帝口中竟是这样一番话,让所有人,包括欣桐自己,震惊不已。
                    皇帝见众人沉寂,不再说话,也是缓了脸色,徐徐而道,“罢了,这些事,朕知道,不干太子的事情。太子,你起来罢。”
                    兕猗站起来,头兀自地晕黑,饶是站定。皇帝笑道,“今日朕是来遛马的,不要枉费了大宛国的一番心意,太子,长公主,你们各选一匹马随朕遛遛罢。”

                    方才的紧骇惊怖,竟一瞬之间化作乌有。除了那成千上万血淋淋的人命已注定要去阴司地府之外,天还是那样湛蓝,林苑还是那样婆娑,风轻柔温煦地吹拂马上三人的衣带冠袍。

                    等上了马,欣桐这才是觉得一阵钻心的撕痛,昨日纵情纵欲之身,分腿上马简直是酷刑。

                    “你怎么了?”皇帝目光如炬。
                    她慌忙答道,“没什么,只是许久没有骑马,有些害怕。”
                    “怕?那叫内侍牵着马先走上一走,”皇帝和颜道,继而对他们道,“你们都是朕的亲生子女,有什么欢喜或是苦处自当说与朕倾诉,你们要的,难道朕不给?若是要隔着肚皮各自盘算一二,又要朕这个为父为君的情何以堪?”
                    “儿臣不敢。”兕猗和欣桐几乎异口同声,心下亦是同样想到,我们要你的江山,你肯给么?
                    “罢了,你们同流钟家血,有什么敢不敢的。那些外臣杀了便杀了,朕自是为你好。”这句话,皇帝虽没有看着兕猗,但是对兕猗说的。
                    “儿子知道了。”兕猗行在皇帝身后,咬牙切齿地答了一声。
                    “你虽知道了,却并不服气。”皇帝冷笑道。
                    “爹爹,不要再生哥哥的气了。那些坏人不是都处置了么?”欣桐娇声唤道。
                    “欣桐,那些人倒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他们要唆使你哥哥伤害你与爹爹。”皇帝边说,边看了一眼兕猗。
                    “哥哥不会答应让人伤害欣桐和爹爹的。是不是?”欣桐软声而笑。
                    “是。”兕猗低语道。
                    皇帝却是心念一动。仿佛是隔世,青衣少年紧紧地搂着苍白绝美的紫衫少女,决绝地起誓,只要我活着,便不会让姊姊受到半分伤害。
                    然而最终.......他转念一恸,阴狠地抿着唇道,“是的,朕什么都能舍弃,唯独这你用命换来的江山,朕如何也不能假以人手。”
                    欣桐和兕猗一怔,旋即明白他的意思,心下凛然,不敢答话。

                    “回去罢。今日你们也乏了。”皇帝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


                    IP属地:浙江235楼2008-06-26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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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大家继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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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236楼2008-06-26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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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梦~我花痴中~你现在是我偶像~
                        你来这坐了,我这要暴吧了~哈哈哈哈~


                        IP属地:浙江238楼2008-06-27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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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莫要以为这宫廷的凶险比不得屠戮的战场,”欣桐眼神黯淡下去,“我孤身一人,辞别亲人故土,从众星捧月骤然变成看人眼色,如履薄冰。并且,我与少器原是有婚约在身,选秀入宫却是侍奉他的胞兄,那些位高权重的后妃都等着看天大的笑话,讥讽鄙夷处处都是,阴谋诡谲更是层出不穷。”
                          “呵,”蔡卓妍面露讽笑,“你们三个,原不就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么?可惜被我给搅和了,没能学得那勾践一血前耻。”

                          “我最大的错,就是选择你做我们的棋子。怪只怪你太会演戏,明明被你当作棋子耍弄,却以博弈者自居。真真是蠢之又蠢。你大概心里就是那么想的罢。”

                          “是。可是谁叫我爱你这样的蠢。蠢得眼里,只有我。”卓妍伸出手来,抚上欣桐恻然的脸颊,喃喃道,“我也是蠢的,却因着你,总是甘愿蠢下去。”

                          这世上有多少人愿意为得到她而聪明强大。然而,只有她,愿意为她蠢下去。

                          “蔡卓妍,”欣桐任由卓妍的指尖在自己脸庞上抚弄,突然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你真真是有着我见过的这世上最玲珑剔透的心窍,聪明得那样可怕。你说,假如我们都是最平凡的人,是不是更容易得到幸福?”

                          卓妍骤然顿住指尖,坐了起来,看着欣桐,手扣住她的下颔,扳过她的脸来,直直看进她紫黑色的眼眸里去,“你这样的女子,天生就是强者坐拥天下之后最粹致的专享,你的眷爱对于平凡人来说只能是一种令其不得自保的奢丽。你这样的人,倘若天真不晓世故,便是黄金笼内最美的夜莺,主人的禁脔只为主人悉心的爱宠而啼唱。然而,你偏偏不是,你如一种芳馥浓郁的玫瑰香,轻巧地穿透那些试图征服你的强大的胸怀,从而拥有整个世界。”

                          卓妍喘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欣桐,澈亮的目光仿佛射进欣桐的灵魂,“你极聪慧,却是女子的聪慧,瞧不上太多的人和事,你要人爱要人宠,却又不稀罕也不甘心。最平凡,不过是最懦堕的托辞,欣桐,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应承你,你要的,哪怕玉碎宫倾,我亦会给你。可是你也要应承我,无论何时,莫轻离,莫轻抛,莫轻舍。”

                          欣桐在卓妍这样的目光下,只是觉得魂灵低了下去,挛悸般蜷缩成一团,留露出最柔软的腹地,卓妍轻轻抚触着那里,酸楚却极其欢悦。


                          卓妍一手扯下车帘,一手撑在车壁上,低头亲吻她迷梦般的脸庞,隔着那些玲珑累赘的衣物搂住了她的腰身。她仰起脸来,舌尖划过卓妍的齿背,咬住了薄润的唇瓣,手滑下去解自己罩裙的衣带,却被卓妍止住了。

                          卓妍按住她的那只手,轻轻地游离开她的唇,只是看她。空出来的那只手扣住她的下颔,温柔地侧转。
                          “怎么,还看不厌么?”欣桐娇嗔而笑。
                          卓妍摇摇头,却不说话,只是细细地这样看着,手上的力一再地加大。
                          她挣扎不过,翠云青丝绿鬓低,星靥泪偎冰柔面,却是紧抿着的唇,生生瑟瑟地开口,“我应承你,我应承你......”

                          手松了,便是气息交织的缠绵。她仰着头,坐在卓妍的膝上,泪意浅浅敛回眼底,双手交握着嵌在卓妍的颈上,朱唇在额上一寸一寸地舑舐,脂色萦绕,媚颜如毒。

                          “妍......我应承你,妍........莫轻离......莫......轻抛,莫轻舍.......妍.......”


                          IP属地:浙江242楼2008-07-01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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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S的混堂子的啊,难得~这里同步的,堂子那里我好些个朋友想看这文章没的看,只能转出来~
                            ^_^


                            IP属地:浙江249楼2008-07-09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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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六 

                              屋子里静极了,外面夜风的沙沙声,隔壁守夜宫人在炉子上煨的汤壶的咝咝声都清晰可辨。

                              蔡卓妍半倒在榻上,却总觉得有种大事临头的预感。此刻天近子时,钟欣桐仍然没有出来。莲心、阿诗等一干人都随驾候在内宫,唯她一人候在外官等待入内宫办事休息用处的眠芳斋内。

                              这本也是老规矩,主子进宫请安办事,有宫人随驾,就必有宫人留在内外宫之间的眠芳斋听差。主子一出来,自是随驾的宫人跑来传,候着的宫人便能先把车舆等物安置妥。

                              向来极少带卓妍随侍,就算带了来也是留她在外的,免得进出禁宫人多眼杂。然而今天,她的眉棱略略地抖,莫名地觉得心烦意乱。

                              照例回宫侍驾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即便不走过场,真是一家子要说些体己话,也该散了。去了那么久没出来,更是连莲心、阿诗都不见影子。

                              忽而听到一步深一步浅,极轻却又是极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过来。卓妍猛然跳起来,站到了门口边,手按着腰间的束带,抽出来便是一柄软剑。她的耳朵本就极尖,单靠辨音便能知晓来人的大概,那脚步声又轻又急,显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重大变故,却又俨然平时训练有素,定是宫里的人。

                              脚步在门外嘎然而止,只听见一阵极低的声音唤道,“主上。”

                              蔡卓妍拉开了门,来人竟是在霏微身边伺候的太监秦俐,此人是早在前朝元康年间就安排进宫内应的旧人,自是可信的。只见他神色慌张,见了卓妍,也不及行礼啰嗦,只塞给她一张油纸条。

                              展开一看,确是霏微的墨迹无疑,只有两个字:速离。
                              疑惑地抬眼看了一眼秦俐,他急忙说道,“往西走,出了神武门,自有人接应主上。”

                              她脚步已抬迈出去,却又心急火燎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钟欣桐呢?她该不会出事了吧?”

                              秦俐鄙夷神色一晒,“主子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赶紧走吧,那个贱人把您给卖了!”
                              她骤然一凛,倒不是惊疑,只是快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还朝前夜,她与霏微商量不果的,如今还是成真了。


                              IP属地:浙江268楼2008-08-13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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