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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暖阁内的情形却远没有宫女说得那样香艳。殿内此时肃然安谧,幔帘委垂,幽暗的光恍若错乱的时间,使人悃睡恬适。惟有一盏铜漏偶尔发出些许声响,大铜炉掏空了新焙的炭孜孜地燃烧,钟欣桐靠在软榻上,微微出汗的指尖描过蔡卓妍沉睡的脸庞,依旧是凉渍的,呼吸声轻不可闻,若不是偶尔无意识地挪动身体,还真会令人有种她业已死去的荒谬感觉。

她像某种嗜暖的幼兽,不断寻找更舒服的姿势,双臂绞在锦被里,几乎整颗头都陷入钟欣桐的怀中,只余一簇柔软的长发如海藻般曳在外面,发出鸦亮的色泽。

钟欣桐抚着蔡卓妍的侧影,亦慵懒地快要恍惚入梦。她今日穿得艳,红云缎的裙,金丝堆绣挑线滚边,丝绦流苏迤逦至裾,几乎算得上半正式的翟衣了,袖口镶接玉色绡滚金穿绣,约莫两寸来阔,抬举间只微微露得葱葱削指。

进来的时候,蔡卓妍盘坐在一稍炕沿儿上,拿着折子文书看得出神,觉得口渴,端起茶碗来,却是到底了,没有几滴水,也不抬头,只不耐烦地拿着碗盖敲了敲桌子。

内侍忙不迭提着银瓶过去,生怕大祸临头,她正好走过来,冲那内侍和善笑笑,将空茶碗拿起来让内侍好倒,再递回给蔡卓妍。蔡卓妍接了过来,仰头灌了一口,闻到她衣袖间的香,转头过来,唬了一跳。

“嗳,”钟欣桐轻轻笑道,“幸好他们知道你爱这般牛饮,都是温茶。倘若是刚煮好的,岂非要被烫死?”

“呵,那么我便死过千百万回了。”蔡卓妍也是笑。她适才一直在看户部暨转运司算上来的收支见在物状,如今内耗极大,盘来盘去都有一个大洞。又是开了春,田地决计不能任由荒下去,强壮的劳动力们却要么死在战场上,或者正在战场上,为了诱使更多人放弃雇佣的工作,回到乡间种地,依旧需要银子;各地的州军供账问题日益严峻,加之层层盘剥,财物与实际支出并不吻合,有些远的地区甚至脱节得厉害,如果不能够处理妥当,历代皆有哗变的先例;萧派借机抨击三司办事不力,尸位素餐,给了他们宣徵使,稍消停了两天,今日又是弹劾,索性弹劾高澄兼着户部的差事是渎职贪腐,不仅该革职,最好是马上就拉了去法场杀头.......

摊子大了,果然烂得疮孔百漏,看得头晕目眩,愈思索愈钻进去难出来。她捏着笔头,望着钟欣桐,只觉明艳不可方物,倚着窗棂,正站在天光之下,微微渲晕模糊的线条。

“阎王不收,小鬼不要,”钟欣桐嘻嘻一笑,低头说道。那面上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一般,本来就极薄,离得近了,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靛青的血脉,又是问道,“你可吃过饭?”

“这个时辰了,自然是吃过了。”

“那么你不是向来吃过饭要歇午觉的嚜,为何还在这里咬笔头?”

她不禁哑然失笑,敲着摊开的那本奏折,讥笑道,“等到大家都饿死了,便可慢慢睡个够了.......”

“嗳,”钟欣桐略靠近了些,目光并未停留在她的奏折上,“那么你看罢,到底是政事重要的,那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

她言语间无意地触抬衣袖,又是一阵幽香馡馥,且那阔袖广深,只露出纤纤尖尖的十指,清丽如极薄极脆的淡玫瑰色的琉璃。蔡卓妍只觉心念一动,拉着拖进怀里,笑着说道,“那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哩,那你饿不饿?”


IP属地:浙江550楼2008-12-06 0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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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想起3000大的H了~~~ 
     
     
     作者: 222.177.228.* 封 2008-12-6 20:01   回复此发言 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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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是“叁仟ML?”写鬼迷心窍那个作者是吧?


    IP属地:浙江557楼2008-12-07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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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人皆是一静,那华服贵妇是独孤峻的妻子,独孤峻位列九卿,其妻身份亦不可小觑,乃是肃国公高孝卿的长女,昭威侯高澄的亲姐,敕封的虢国夫人,身上留了一半蔡家的血,言语之间自有威慑。

      元冬堇偏是个性格倔犟的少女,众多追求者中不乏皇亲国戚,仍对她言听计从,因而窃以为不过是个外孙女,有什么可畏惧的,蔡家的外孙血脉多得是,于是接口道,“我府上高堂尚在,且夫人亦知道长兄为父的道理,夫人身为一个外人,不觉得管得宽了些么?”

      虢国夫人冷笑道,“是宽了些,你亦做得宽了些,你可以不屑别人,却不应该当众辱没不屑于你的人。既招人话柄,便早该想到会有今日。不要以为人人都给元家一分面,你们姐妹便可随心所欲,我便要教会你们懂得,别人尊敬的,是你们的先祖,是你们的姓氏,不是你们这四个丫头片子——你们现在的骄傲,并不是豪族的骄傲,豪族的骄傲不过是一件虚妄的东西, 不可伴随你们一世;你们有恃无恐的,是少女的骄傲。然而等到最美好的年华一过,便是打回原形,夫君纳妾你要忍得,姑婆为难你要忍得,即便是你命好得很,做了皇后,一国之母——你们这样的女孩儿,宫里有一个死一个。真是又可笑又可悲。”

      等她一气说完,真真是鸦雀无声。元冬堇面上先前的咄咄逼人亦黯淡下去。待虢国夫人欲转身继续往前走,却听人群中有一个女声清朗悦耳,“夫人教训的是,原是我家小妹不懂规矩。”
      虢国夫人循声望去,但见一个杏红襦衫少女娉婷而出,她认得她,她又怎会不认得她呢,心下不由一声冷笑,她终于肯开尊口了。因而说道,“元家三小姐最明白事理。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若扫了大家的游兴,还请见谅。”

      元秋桐只一笑,众人皆觉其薄施粉黛,清眸流盼,却艳色若晔光,再没有更美的了,顿然莺惭燕妒 ,纷纷垂下头去。虢国夫人却是恨得咬牙切齿,看也不再看她,转身便走。

      饶是梁承安机智精油,也不知这其中的奥秘,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一百零七


      行至御苑以西,月洞有题曰:清漪,穿过那一道深长的蔷薇花棚,便是另一方园囿,梁承安正在踟蹰到底应不应该再往前之时,诸人三三两两地观赏那开得正艳的梨花,倒也没有在意。

      瑞应正在同萧岫烟说,“梨花又不香。”

      萧岫烟却道,“不香正是她的可贵之处。美而不香,艳而不姣,是十分难得的。”一面说道,却斜睨了一眼独自站在一方石凳前的元秋桐。

      瑞应笑道,“照我说,蔷薇花开得好,比梨花好得多。”

      “梨子是不是这树上结的果?”忽然有人问道。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便来问梁承安。梁承安赔笑道,“梨子是梨树结的果,却不是这种梨树.......”

      “那是哪种梨树?”瑞应追问道。

      正在梁承安慢慢解释之时,却听被挤在人群之外的萧岫烟尖叫了一声。皆回头望去,只见萧岫烟瞪大了眼睛,惊讶之极,一团黑云般的东西飞跃般从她身上跳下来,原来是一只大猫。那黑猫嘴里叼了一朵饱满的梨花,想来是适才萧岫烟在枝头折的。那猫见被众人注目,并不急着跑走,反而得意洋洋地含着花,大摇大摆地在众人面前晃悠,乌金色的大眼睛里尽是炫耀。

      随行的小黄门上去便要踢它,却被梁承安一把拦住。猫见来人不善,却又无法伤它半分,更加呲牙咧嘴地叫起来,仿佛是孩子在笑,格格地,令人白昼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鬼魅的猫!”瑞应吓得怕,躲到宝应身后。

      元冬堇亦是怕猫,拉着元春芍不敢动。元春芍最是娇怯不过的人,反倒过来紧紧拉住妹妹。

      萧岫烟算是吓呆,站在那里,只盯着那只猫看。猫仿佛也感知到她在看它,一扭屁股冲着她跑过来。她未及躲闪,便又让那只大猫扑上了身,那猫体型虽大,然而动作极其敏捷,萧岫烟身材娇小,大猫一跃攀上了她的肩,爪儿一刨,竟是将她发髻上的一只精巧的金簪抓了下来,依旧是叼在嘴里,伸直四肢,宛如飞行一般,从她肩头跳下,一滑便是七八步之远。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只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过了半响,萧岫烟方才叫道,“哎呀,我的发簪!”

      梁承安等人方才如梦初醒,去抓那只黑猫。

      “天哪,那只猫是不是成了精!”宝应叫道。

      就连端然的虢国夫人亦是略有变色。只见那黑猫上蹿下跳,无所不能,跑进那月洞门里,挑衅一般看着众人。梁承安有顾虑,因此未上前去,萧岫烟却是女儿家脾性,心想难道还斗不过一只猫么,于是跑上前去。众人一看她都跑在前面了,于是都跟去瞧热闹了。

      那黑猫矫捷灵敏,东跑跑西跳跳,追得众人皆是气喘吁吁,饶是萧岫烟聪慧,追到一架葡萄下,便罢了脚步。那该死的猫分明是逗她们玩,拿她们当耗子耍。


      IP属地:浙江561楼2008-12-08 1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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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猫见萧岫烟不再追来,人群又落在后面,心下有些奇怪,于是也住了行动,一人一猫竟在葡萄架下对视起来。大猫懒洋洋地抓了抓头,索性跳上一座青石桌,翘着脚儿坐下来,乌底金边的金钱眼儿盯着萧岫烟一动不动。

        萧岫烟环顾四周,原来这架葡萄架边围是一溜儿的花墙,只那石桌后面有一太湖石作屏,看似别有洞天。

        一个小黄门跟得最快,见猫只顾着与萧岫烟相顾而看,于是兜了衣摆,想要绕到石桌后面去抓那猫。正在脚步极轻,弯腰要扑之时,那猫骤然反身,前爪凶狠挥出,那小黄门顿时满面鲜血。萧岫烟看得目瞪口呆,一来庆幸自己没去抓它,二来可恨这只畜生欺人太甚,咬牙切齿地叫道,“你这恶畜,便是没有人能治得了你!”

        说罢,回头对着跟来的梁承安等人说道,“给我把它打死作数,抓到的,打死的,皆有赏赐!”
        小黄门们早看那黑猫不顺眼,平日里头厨房偷食,灶台捣乱,没有一回不是它的,现下又招惹权贵,还抓伤了自己的同伴,巴不得抓到它弄死算数。

        只梁承安一脸犹疑,正想说话,却听身后一女子大叫道,“是了是了,赶紧弄死它,不然我半夜也要做噩梦!”

        回头一看正是宇文家的七小姐,紧接着也有一个女声撺掇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呀!”在这一点上,元家倒是和宇文家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那些小黄门虽见梁承安未动,却只当他默许,纷纷围上前去,甚至有人不知从哪里掏腾来棍子,簸箕,扫帚,仿佛今日不是什么贵眷游园,而是人猫大战一般。

        正当小黄门眈眈地同时扑过去之时,黑猫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不顾一切地跳起来,竟跃出人墙,向那太湖石屏风方向跑去。

        萧岫烟早料到那是它的退路,叫了两个小黄门在那里守着,黑猫等跳得近了,才发现有人,已是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去。小黄门一个拿簸箕,一个执拂尘,一阵乱打。那黑猫挨打吃疼,骤然厉叫起来,小黄门见打得它哀号,便一心想捞起它来慢慢炮制,并不想当下乱棍打死它,这未免也太便宜它了。

        却不曾想,那黑猫皮毛极光滑,仿佛抹过桂花油一般,不禁浓香袭人,亦拽不住手,黑猫等的就是这一瞬的逃生绝机,只一缩,再一蹬,便往那石屏后跑去。

        小黄门大怒,紧紧跟在后面。绕过那石屏,方才发觉另有一方园圃。琉璃雕瓦隐在浓荫之中,那苑中遍植碧桐修竹,四季常绿。抄手回廊九曲相连,廊下一池清水,养有红莲,时至入夏,便会满池盛开,香芬远溢,色若赤火,其艳不可拟状。此刻尚未到开放的时令,却根茎饱满,枝蔓撩人,别具一番幽娴冷妩。

        众人跟着进来,皆是被此处雅韵精致所吸引,稠稠浓绿仿似在春日偷凿出一个早夏,莲苞枝叶阔送清香,令人见之闻之心旷神怡,不仅如此,那一方方砌砖亦与别处不同——每一方玉色砖面均细雕莲瓣,真真是一步一生莲。

        “好美的钵头摩华!”元夏荷不禁赞叹道。一如她的闺名,自幼爱莲,因笃信佛陀,钵头摩华乃梵语,即是红莲花,意为高贵之花。

        宝应横了她一眼,笑道,“都没开花就知道美,马屁真响,可惜没得主子听到。”


        IP属地:浙江563楼2008-12-09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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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猫通灵性,大多都知道,然而知晓人心到了如斯地步,却是第一次亲见。那黑猫显然是在其主人面前装成什么也没有做过的委屈样,就好像贪吃的孩童偷了邻居的烧鹅,被大人发现时赖在娘亲怀里撒娇一样;又或者,是其主人纵它惯了,索性一人一猫演起双簧,一如娘亲溺爱幼童,帮着自己的孩子同邻居撒谎一般。

          “妈呀,我要回家,”却是元冬堇攀着大姐元春芍的肩,尖叫道,“这猫儿是成了精怪的,这女子与它说话交流,想必亦是从莲花池里走出来的精怪!”


          “哈哈......”一簇开怀笑声远远便从荫余传来。众人转眼一瞧,来人男子玄袍金冠,临风玉树,女子绯衣翩然,鸦鬓雪颜,俨然一对璧人姿容。已有眼尖的,看出来人是谁,不由雀跃一番,相互拉着袖袂。




          一百零八


          散朝后,蔡卓妍仍与内阁商议事情,驳辩良久方算告一段落。高澄见她气郁不悦,便哄她说道,“早春四月的光景,人间至美不过如此,不如出去走走,也好让微臣瞧瞧微臣的长姐。”

          “咦,你大姐自随独孤峻入京以来,难道你尚未与她碰面?”蔡卓妍奇道。

          “嗯,”高澄苦笑道,“每次她回娘家,我都不在家里。你也知道,从小我怕我大姐多过怕阿爹。她让阿爹转给我听,再不让她瞧见我的鬼影儿,便要打上门来。”

          “啧啧,”蔡卓妍嘻嘻一笑,拉着高澄的腰带便跟着他往外走去,一面推着一面说道,“我还以为她还生你的气。你知道,阿骐的死......”

          高澄背部骤然一僵,寒声道,“此事不提也罢。你为何总是念念不忘?”

          蔡卓妍并不恼,依旧是嬉笑,“阿皓,人人都当是钟欣桐害死阿骐,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阿骐之死,是你我事先筹谋许久........”

          “你是不是非要说?”高澄甩开蔡卓妍拉住自己的手,狠狠说道。

          “咄,事到如今,你作什么手足情深的样子,他欲全权取而代之,将你我置于死地,他不义在先,我们不过是当机立断,不可算是不仁,”蔡卓妍笑得微微眯起眼睛,像某种小憩的猛兽,又是狭促一笑,“况且死在我手中,他自己亦觉得欢喜。”

          “这又是什么狗屁道理.......”高澄惊讶道。

          “啧啧,”暖风拂过,美人其颜如玉,青丝缭绕,笑得甜美若蜜,“他做那么多事,不过为了让我真正瞧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你知道他喜欢你?”

          “我是女子,对男子的目光向来敏锐。他亦非全然喜欢我,”她略略沉重地说道,“他爱的,是掌控别人的能力与欲望。野心太大,终究被自己的野心所吞噬。”


          IP属地:浙江565楼2008-12-09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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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尽管她们并不想。高澄轻易地从人群里挑出那姐妹俩,蔡卓妍亦看了过去,那一看却再也挪不开眼睛。

            那个杏子红襦衫的少女明眸清亮如两丸秋水,怯怯拉着一旁满脸不解事的幼妹,见众人同时看向她们,万分心虚地低头一笑。

            她也曾是那样的少女,仿佛是一颗水银,流滚不定,闪烁熠熠,怯怯的不带心机的低着头的笑,只是那样的她,从来不曾属于她。那是少器的,是她初爱亦是最爱的。然而于她的,哪怕是她在最初时分的蓦然回眸,恐怕亦是在算计之中。

            现在的她,似是一颗冰珠,纵然有水光,也是冷凝成了冰的——随时都有可能蒸发消散,随时都可能转眼成虹。那样美,从未褪祛过的美,再没有人比她更美,却只能更加刺痛她的灵肉。

            那个少女,不过眉眼之间与她有几分相似,却如水中的倒影一般,幻彩流离,漩涟灵动。


            许久,她终于听见自己问,“嗳,你叫什么名字?”


            IP属地:浙江569楼2008-12-09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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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她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钟欣桐,”蔡卓妍彻底被激怒了,跪上床欲扳过钟欣桐的身子,继而低声吼道,“你有什么话便说,不要做出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未及她触手,钟欣桐反而自己忽地坐了起来,耳发略有凌乱,一张脸投在幔帐的阴影里,暗而艳,只一笑,却无比凄凉,“蔡卓妍,我没有什么话可说。我是谁,我敢给谁脸色瞧。亦不敢做出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那貌美年幼的,天真烂漫的,自有别处可寻,你不是就要我不死不活,任你们当我如扯线木偶一般摆布么!”

              “原来你是吃醋。”蔡卓妍缓道,神色略有一松。

              “我没有。”钟欣桐冷笑道,“我不配。我是什么人,我姓钟嚜,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笑我姓钟。而你,蔡卓妍,你不也一样嚜。我就有那么见不得人?高澄的妻,高澄的妻!”

              “那你又待如何!”蔡卓妍原本有些松下的神色再次拧紧,不禁嚷道,“你只当这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任何人任何事,只要听你钟欣桐一个人说话,便立刻赞同附会,拍掌叫好,奔走相告——是了,到时候便真的是奔走相告了!那些命妇小姐们并不是瞎子聋子,只回去一说,翌日朝堂上雪片般的疏鉴便能活活淹死我.......”

              “既做得出,”钟欣桐讥然一笑,“还怕别人说。自欺欺人到这般地步,我也无话可说。你认为,这天下有几个人不知道我为你所禁滦这件事情?就连你的表哥,我的丈夫,高大人都知道给你找美人了.......”

              “你胡说什么,”蔡卓妍厉声喝断钟欣桐,“今日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便当众给阿皓难堪,说白了,无非是要让我下不来台。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回去该怎么说宫廷污秽?坊间又该传得有多难听?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天下人耻笑么?”

              “原来天下人还没有耻笑我么?”钟欣桐笑意更加浓,目光如寒刺,直直戳进蔡卓妍心里,“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我嫁过三个人,独独没为自己一回,亦在你与少器之间辗转多时。你可以说我野心大过许多,然而又有几个女子真的不在乎贞节清誉?谁又愿意以此为牺牲,纵然死后亦要被钉于千载史册,万古骂名,红颜祸水,红颜祸水——永世不得安宁!或许你又要说,钟欣桐这都是你自找的。是,这是我自找的。可是你爱我啊,你口口声声说过爱我啊——原来这就是你的爱,在他人面前当我是别人的妻,在我面前当他人是我——那个你自以为的我!”


              IP属地:浙江571楼2008-12-09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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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路,却又觉得不对。这条道是他极熟的,就算没有真的走过多少回,亦是不断在脑海里面描摹的,这是去蘅芫阁的路!

                难道是她病了——然而秦俐是新皇身边的内侍官啊,怎会半夜为她来求医,满怀着疑惑进门去,果真是带着他进了暖阁的内室,她的卧房。


                却见她如凄清的游魂一般踞在床前,满面的不知是恐惧还是悲恸,哭必定是哭过了,泪痕星星点点,嘴角抽搐般僵成一个欲开还闭的姿势,双手紧握着床榻上的那个人,不断地抖,抖得令人心悸。
                秦俐走过去,在她耳边轻轻说,“御医来了.......”

                她这才恍惚地站了起来,冲饶昉芝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仿佛不认识饶昉芝一般,目光依旧恋恋停留在那昏迷的人的面上,嘴唇哆嗦着颤颤紧抿。

                “这是......”饶昉芝还未来得及表示他的惊讶,便见自外间进来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子。白袍金冠,颀长俊秀,面目却是略带狰狞的青白,见了她,不由分说扯到一旁,质问道,“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仿佛她才是始作俑者,仿佛她才是那个折磨人身心受创的恶魔。

                饶昉芝听得糊涂,却看得清楚。她那哀戚惊惶的神色,分明是无比在意那床榻上的病患——那个她口口声声对他说恨着的新皇。他是一个大夫,医治过太多垂死的病人,有些医得好,有些医不好,然而那样的眼神,却决不会陌生——至亲至爱者,莫过于此。

                他见那男人宣泄完怒火,走到屋外去了,心中又想要安慰她几句,却又苦涩得说不出话来。竟是不知进退地杵在了当下。她亦浑然未觉般,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仿佛不似活人一般。

                “嗳,”饶是床上的人醒了,轻轻唤了一声。她急忙走过去,坐在床沿上,小心翼翼地将那人的头搂在怀里,问道,“你想要什么,还难受不难受?”

                在一旁的莲心,急忙将绞好的热帕递给她,她接过了,细细给那人擦去额上的冷汗,又殷殷叮咛,“大夫在这里,哪里难受就要说啊........”

                原来他只是大夫。

                他此时此刻只想奔出去大哭一场。却又忽然被钉在当下,原来是她哭了。

                哭得那样伤心,却又带着无限的柔情,无限的宛转,与他梦里的无疑,只听她哭着说道,“你这傻子,你这傻子,你死了,只要我恨自己一生一世.......可是我已经恨我自己一生一世了啊,恨得那样咬牙切齿.......但凡你欢喜的,我便再也不恼你,求求你,只要你好好的,若是我在这里,你便不好,我走,我即刻就走,我只要你好好的.......”


                钟欣桐一面哭着一面轻轻摇,蔡卓妍头疼欲裂,亦是被晃得想吐,张了几次嘴,都吃力地难以出声。索性放弃了,忽而用尽全力,缓缓地笑了笑。漆黑的眸,温柔一如往昔,却是疼得发颤的隐忍。钟欣桐止住哭声,泪珠却依稀落下去,尽管竭力地侧过面去,仍有一颗滚淌进她的耳鬓,终于低弱地发出声来,“嗳,你要走去哪里.......”

                嗳,你要走去哪里。

                钟欣桐只觉体内仿佛有极钝的刀子,一分一分割得血肉淋漓,将她整个人剥离开来。那种莫名的痛楚一次次迸发开来,心如同受着残酷的凌迟,生生被剜出最柔嫩的内里,每一滴都痛入骨髓。


                嗳,你要走去哪里。


                年少时,如果不让她走上一次,她永远不会快乐。她需要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应该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或许这些都是她一开始便拥有的,但那真的不重要。

                困伤时,她受够了这人世,不愿再去多遭一趟罪,宁愿随便停留在哪里,静静靠丰厚的回忆舔暖自己的溃口。得到的与失去的,一样多,却不可比拟,但那真的不重要。

                终于,此时,她只知道,原来她在这里,幽幽转转地醒来,低低肯再唤她一声,便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怜悯与恩慈。再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此生此世,再没有了。


                “我哪里也不要去,我就在这里........即便你赶我走.......”那声音细碎如呢喃,如同最后一丝颤音,吐字已经十分含混,却丝丝揉进血肉灵魂里面。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冷得可怕,僵得发硬,她与她十指交握,仿佛能籍此给她一点暖。


                蔡卓妍看着她的眼,如此轻淡的一抹,却是从未有过的顺从——不是曲意承欢的婉转,亦非獠牙嘶磨的前奏——那是一心一意的顺从。眉目,颦笑,都仿佛是另一个人。

                “渴......”她迸出一个字。莲心急忙倒了温水递过来,钟欣桐捧在手里,依旧不放心,沾在唇边略试了试,方才喂给她喝。她心中却酸得发涩,一颗晶莹的泪珠一闪,便从眼角渗出,落在了水面上。

                “是不是哪里还难受得紧?”钟欣桐慌乱地看着她,笨拙地轻轻哄着她。

                她自幼被教得那样体贴入微,宛转得当,如今却拙稚如不解人事的幼童,只凭籍着本能的单纯的心意。她愈是如此,她便愈是觉得芒刺扎心一般疼得发怵。

                那倨傲不可一世的钟欣桐,那盛气咄咄逼人的钟欣桐,终于肯彻底为自己改变了。不是应该高兴么,不是应该欣喜若狂么——为何她的心里那样难受,为何她的魂都在疼——她爱的究竟是哪个钟欣桐,原来她爱她,并不是因着她待自己是温柔还是冷漠,并不是因着她最爱的是别人还是自己。她只是爱她,看着她为自己转变秉性,情愿露出陌生而拙嫩的内里,那脱胎换骨是新的,却是至痛的,她明白那样的痛,她舍不得让她那样痛。


                IP属地:浙江576楼2008-12-09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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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她还是难受.......”钟欣桐以为她还是极不舒服,凝眸转首对饶昉芝说道。

                  饶昉芝却已是浑浑噩噩一般魂游出了体外一般,并没有在听她们说话。她唤了几声,方才将他唤醒,听清了最后一句,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她没事。”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你给我回来!”钟欣桐气得大叫。

                  蔡卓妍在她怀里动了动,她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了蔡卓妍的身子,不再顾那心灰意冷的太医了,只低低问道,“你要什么?”

                  却是一怔,蔡卓妍冰冷的唇吻在她的嘴角,发狠一般咬下去。


                  她只呜了一声,便顷刻被那腥甜的暖湮没了,唇齿纠缠,难舍难离。她怕呛着她,只温和地用柔软的舌徐徐回应,却是她咬破了舌尖吸得紧紧,仿佛那一口气,便是她们腔中最暖最甜的一缕。


                  IP属地:浙江577楼2008-12-09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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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外头,看见梁承安在院子里的花棚下站着数落一个小黄门,不由皱了皱眉头,也不多说,便要进屋子里去。秦俐急忙替她挑开帘子,却是暗的,几扇玻璃窗户垂着竹帘并未卷起,天光缕缕,不见得黑,却实在不像是白昼该有的情景。

                    谁都知道主上散了朝,许在西殿书房批折子,许在东暖阁寝殿批折子,全取决于她的心情,并没有一个严格的规定。因此两边都是准备着的。

                    蔡卓妍站在秦俐后面,不解其意,嫌他挡路,踢了他一脚。秦俐不敢叫唤,却是梁承安见她来了,急忙过来打千儿请安。

                    蔡卓妍却已是看着屋里的情形,转头来看梁承安,并未说话,梁承安会意,连忙说道,“还没醒。”

                    蔡卓妍不由地低头一笑,两个太监都离得近,直接毫无缓冲地看得清楚——虽说都是阉宦,却从本质上还是男人的心态,当真被她这一低头的温柔笑靥勾得心旌魂荡,心下均是暗想,自己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魏宫算见识过,梁帝后宫也是见识过的,三千粉黛放到她这般神采面前,恐怕都要是黯然失色的——就算是那二位传得神乎其神的倾国绝色,亦不是没见过,霏微是以前常见,里头那位现在更是天天都见,姿容貌态是美,眉眼颦笑之间却谁都不及她此刻一笑的风华,仿佛是深蕴的珍藏泄光流彩一般,比日里夺人眼球的更加耀目。

                    又或者说,霏微与钟欣桐再美,是女子的美,赏心悦目到一定程度,是欲的勃发,而非赞之则止。她的美却是一种令任人不能免疫的戛然而停,其他一切暂时都止步在前,静悄悄等她走过。如水,过而无痕,却涓涓细流,不放过任何一道微小的罅隙,润人心魂。


                    他们却不知道。任何一个女子,就算有一张天生缺陷的丑陋面容,但凡如是当下,笑靥之间便都是美的——至情至性没有人是不好看的。

                    她摆了摆手,独自进了屋去,秦俐亦无趣地转身对后面抱着折子的小黄门说道,“在这里候着,里头一叫,便立刻送进去。”

                    梁承安侧耳听见脚步声远了,这才笑着对秦俐道,“恐怕至少得下午去了。”

                    秦俐不尴不尬地一笑,二者无话,自是各做各的事去。


                    莲心倚在外间的梨花大雕屏边也不知在做什么,捧着脸想事情,丝毫不察觉蔡卓妍走了进来。蔡卓妍脚步本来极轻,待走去里间,撩开三重幔帐,见到那青丝泼墨般撒了半幅床,钟欣桐整个人都蜷在锦被里,背对外沿,直到她坐下发出一点声响,那睡梦中的人方才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让出埋在被窝里的脸来,秋水芙蓉一般未经修饰却已是至臻,又过了一会儿,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粉嫩小手来,揉揉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却又如什么也没瞧见一般,闭上了。

                    蔡卓妍浅浅一笑,这人睡觉赖成自然,干脆伏下身,凑在她鼻尖处,静静听她的呼吸声。她浓扇一般的睫毛阖着微微地抖,骤然伸出双臂,攀住蔡卓妍的脖颈,“坏人,偷东西。”

                    她也不睁开眼睛,只吃吃地笑。丝质寝衣滑而柔,顺着同样细腻的肤,一直褪到肘间,如两段雪藕一般。蔡卓妍轻笑奇道,“偷了什么东西?”

                    她睁开眼睛,一双似醒非醒含春目,饱着两汪半嗔半娇剪水瞳,朱唇微启,只道,“我梦里做得正好,你却将我吵醒了,金黄色的水晶球,两人高的珊瑚树,‘砰’一声全没有了,还不是偷东西的坏人!”

                    “梦见财神了?”

                    “不是,”她饶是抿嘴一笑,略有些失神,又道,“嗳,没有什么,梦罢了。”

                    蔡卓妍被她那副失落的样子逗得乐了,索性将那两折奏本搁在一边,双手并用,将她从被窝里面捞出来,拥在怀里半倚半坐,腰下还在锦被里裹着,又怕她冷,欲拉过被角给她遮过胸口,却被她一脚干脆利落地蹬开了整幅被子,寝衣大而空的摆早已被睡得撩卷到了腿根,不仅一对银白的嫩腿毕露,臀浑圆的线条亦若隐若现。

                    “热死了,还盖,你摸,一身的汗!”她仰着面,一口嗔道,那额上果然细细的密汗,黏了几缕发丝。


                    IP属地:浙江583楼2008-12-12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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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要等老梦写出来挖~


                      IP属地:浙江588楼2008-12-13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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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妍桐堂哪儿我老看不到贴!!气死 
                         
                         
                         作者: 12321hh 封 2008-12-13 12:25   回复此发言 删除 
                         这条留言是通过手机发表的,我也要用手机发表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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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现在要终极会员才能看~


                        IP属地:浙江591楼2008-12-15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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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你真是夜猫子,老是大半夜的来更新。 
                           
                           
                           作者: 119.85.167.* 封 2008-12-12 19:39   回复此发言 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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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592楼2008-12-15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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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小无,马甲都不穿,这天很冷诶~
                            1232HH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


                            IP属地:浙江595楼2008-12-16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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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tf~


                              IP属地:浙江598楼2008-12-16 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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