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姿舒篇
用一只梦想的铅笔，
描述我无数次的梦境。
背景是暧昧的橙色，
那是我想念你们的声音。

【一】
我是个会做梦的小姑娘。各种各样的梦可以陪伴我度过一个个好像重生的夜晚。像是谜语的梦使我的头脑昏昏沉沉的，这种熟睡的方法使我感到安全和放松。就像是今天——
我又梦到了那个重复了无数次的场景。
梦中是两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女生一起坐在河边戏水，粉嫩嫩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多了一层梦幻。一个小女生马尾辫编得很长很长，另一个却是清爽利落的短发。她们的身后是一片小草地，上面躺着两个小男生，一个穿着纯白色的T恤，还有一个穿着蓝色的布格衬衫，然后他们在一起唱歌。稚嫩的声音唱着童谣，流露出的是无限快乐。还有一大片的芭蕉，层层叠叠地美极了。就这样在茂盛的芭蕉中，那几个背影就渐渐褪去，褪去，只剩下了一个又一个交织的脚步。最后是满眼的橙色，我突然就醒了。
呼，长呼了一口气，最近做的都是这样的梦。二三四，不知道你们离开我这个老大，还是否记得我。想起小时候的我们，在蕉城无忧无虑。那座干净的小县城，纯洁的不带有一丝污垢。而现在，我们同样离开了蕉城，只留下我珍藏的美好的记忆。我想，我依旧记着你们，因为小时候的时光是那样的美好……
起身穿上昨晚就预备好的黑白校服。好吧，高一的新生报到，我可不想迟到。拉开窗帘，阳光折射出无数的玻璃碎片，抨击着我那颗小小的心，她一直很脆弱。可是又有什么，比得上许渊的离去更加痛苦。心底最后一道防线被猝不及防地打败，强忍的坚强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彻底崩溃。我知道，我的心，被他狠狠地上了一道枷锁。许渊，为什么你要离开？为什么连再见都不让我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个真真切切的理由，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拥挤的飞机场，人群涌动，嘈杂的声音盖过一切。奔跑，奔跑，唯有奔跑。
第一步。
“许渊，不要离开……”
第四步。
“许渊……你回来好吗，你在哪？”
第十步。
我喘着气，脚步却从未慢下来，携带在手腕上的芭蕉挂坠，摇摇晃晃，叮叮作响。泪水已经风干了，闷热的天，我的眼睛好疼，从家一路奔跑到飞机场，跑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我已经忘了时间在流逝，没有什么比他的离开更恐怖了。歇斯底里地呼喊，嗓子好疼，心，被恐惧拉扯着，痛……
第三十步。
后面有人追来，是爸爸，他一直在紧紧跟着我，却没有超越我，从背后拉住我让我停止追赶。我知道，他懂我，他明白我在想什么，或许，他只是想让我释放那些情感。
第七十步。
拨开一个有一个的背影，没有那张微笑的面孔，没有那抹诡异的笑容，我像行尸走肉一般痛不欲生，只知道，重复着一个动作，做着相同的事情。我要找到他，我要找到我的许渊。
第九十九步，我在一面苍白的墙壁前停下了。许渊，你说只要数到第一百步，你就会出现，这是我们的约定。而现在，我从门口走到这，是第九十九步，你还是没有出现。
第一百步，还要继续向前吗？你还是会像往常一样从我的背后出现，捂着我的眼睛逗我笑吗？我没有了向前的勇气，你要离开，我不会依赖。只是，是不是不数到一百，你就有出现的可能？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背，许渊，我知道你会出现的。惊喜地回头——是爸爸。
爸爸轻轻拍打着我的背，我的泪水又一次决堤。“爸，为什么许渊要离开，他说要陪着我一起长大的，直到我的十八岁……”
爸爸叹了口气，“没事，乖，他会回来的。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新的城市好吗？”
“好，许渊说过，无论何时，都要坚强，不可以再哭……”
从回忆中脱离，望了望手腕上的芭蕉挂坠，只是小小的叶片，精美的叶脉，精致的花纹，还有一半一模一样的却在许渊那，不知他现在过得好吗？我们认识了九年，分离了三年，三年了……
打开卧室的仿古门，大厅里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那白色的墙壁让我有些过意不去，刺眼的白，刺眼的伤感，我开始冷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我跑到阳台，享受着阳光，做了个深呼吸，转身才发现爸爸竟然在那品茶。
我和爸爸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从我十岁那年就很少喊他爸爸了，许渊走后，我们之间的话更少了，可是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而我，也是爱他的。

“起床了？”
“嗯。”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
我背着白色的帆布包，立马跑了出去。我承认，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这种气氛，即使我们是父女。好吧，汪姿舒，你要加油，许渊说过，要坚强，要勇敢！
一米六八的个子，体重一直保持在四十五千克，我自认算不上淑女，却也是有些回头率吧。阳光很好，我穿的是蓝色的帆布鞋，像极了男生的样式，可是它很酷，让我有一种装嘻哈的成就感。夏天是闷热的，我怔怔地站在那所校园的门口，澄延市高级中学。好吧，真是一所好学校。
我那不高不矮的身躯在地上留下了明明暗暗的影子，在一旁香樟的掩映下，竟有些浅浅的绿色。我就很自然的想起了我的家乡，印象中的蕉城，四面环山，很美，不过那里生长的多是芭蕉。我家的小院子里种的也全是芭蕉，茂盛时，整个院子都好像披上了绿色的纱巾，氤氲着无限的绿意。
想到芭蕉，我就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芭蕉挂坠，还好，它还在。这是我一生的守望，只因为你的存在，许渊。长舒了一口气，我缓缓步入了校园。
前面两个男生打打闹闹，时而半倚在身边的捷安特赛车上，时而加快脚步推着赛车前进，转动的轮子在安静的小路上发出嘎嘎吱吱的响声。在这夏季的校园，他们的出现就像是童话里的梦境。少年总是美好的。不对吗？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罢了。不知道为什么，其中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好像特别激动，仰天大笑了好几次。

我有些被他吵得头疼，美好的早晨，制造那么多噪音干什么？
这可激活了我的激动细胞，方才的遐想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唉，兄弟淡定，淡定。”
“哟呵，小妞。你知道大爷我是谁吗？敢跟我说淡定？”
我白了那个人一眼，淡淡地说：“不知道，不过你的笑声刺激了我的耳膜。”
“我告诉你，我可是……”
“小智，安静点。”
一旁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讲话了，额前长长的刘海，几乎把眼睛遮住。这张脸，有些熟悉……
“哦……”
那个叫做小智的很快便闭嘴了，呵呵，真是好笑，那这个帅哥又是何方神圣呢？
转过头细细打量，他的个子竟然比我高出了大半截，一米八？差不多吧，身边的那个男的比他还高了点儿……许渊是多高来着，嗯，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三……这位男生，全中！
“嗯嗯，我说这位小妞，没见过帅哥啊？”
那个小智又大叫了起来，还用手戳了戳我的手臂，脆弱的皮肤很听话地陷下去了，搞什么啊，我的皮肤怎么受得了这种折磨！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

回想着那次与许渊的相识，竟与眼前的男生有些许相似。
“哈哈哈，真难听的名字，我叫杜小智，他叫关扶，不用指教哦，小妞！”又是那只多嘴的乌鸦。
“你，哼。”我转身要走，却突然被那个叫关扶的叫住了，“等等，这是你的？”
哦，天哪，我的芭蕉挂坠，什么时候掉下的，“嗯，谢谢。”面对有好感的男生，我还是喜欢显现出淑女的一面。
可是一旁那只乌鸦诡异的眼神实在让我不爽，慌忙接过，我匆匆而走。
“你叫汪姿舒？”关扶问道。
我嗯嗯啊啊地慌忙逃开了，大热天，我的脸一定很红，可是刚刚触碰到的指尖，竟然那样冰凉，如同那时的他一般。
高一三班，我的新班级，好吧，我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可是夏天的空气怎么会有凉爽的感觉呢。为了省事，我挑了最后面的位置，省的一会儿再换来换去。人到的差不多了，只是我身旁还有三个位置空着，趴下身子，睡觉，我暗暗祈祷，希望那是几个空位置。
夏日的暖阳笼罩着我的内心，氤氲出丝丝缕缕的想念，朦胧中我似乎又看到了他。那个爱笑的男生，他在朝我招手，对我说：“小舒，不要走……”“小舒，我爱你……”浅蓝色的梦境，华尔兹的烂漫，他却消失在大蓝色的天空下，带走我所有的思念……不，许渊，我没有离开你，没有……

“喂喂喂，醒醒，醒醒……”有人在喊我？
“小妞，你的口水！”
谁？小妞？昏昏沉沉地睁开一只眼，茫然地向前张望。
“小妞，你是高度近视吗？就在你旁边哎。”
我猛地向右看去，吓了一跳。
“哟，小妞，你也在这个班啊，真是巧啊！”
天哪，乌鸦？我慌忙回过头来，果不其然，还有他……也在。
“见到我们是不是很高兴啊，小妞，我们可真是有缘人啊！”乌鸦在一旁叫个不停。
“哪来那么多乌鸦啊，打扰我的美梦。哼。”
我把马尾辫爽快地甩了一下，感受到发尾与皮肤有“丝丝”的接触后，我开始奸笑：嘿嘿，好样的，对待乌鸦就要这种个性！抽死你！
“嘿，小妞，我们坐你旁边了啊，正好两个空位置，哈哈哈。”
我楞了一下，脸唰地红了。刚刚甩错人了？不是吧……怪不得没听到乌鸦的惨叫声，难道我真的近视？死了死了，我怎么能抽关扶呢……悄悄地观察着关扶的表情，他的左脸上有几丝红印，却没有一点疼痛的表情，高大的身躯竟然往我身旁的位置靠近。

阳光很刺眼，似乎一切都变得格外温暖，还夹杂着些许落寞，我的手不禁颤抖。
“可以坐你旁边吗？”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嗯，嗯。”
我又变得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零散的目光，心中总有一丝又一丝的紧张氤氲升起。是因为他长得像许渊吗？还是因为他让我不断想起那个已离开的男孩儿？不，不会的。
他拉椅子的动作很慢，我几乎可以感受到那椅子与地面因摩擦而带起的轻轻的风，拂过我的脸颊，在我的心房猛地一击，我真的不想再讲话，耳边似乎有排山倒海般的声音，喧嚷，嘈杂，我那么卑微。就像是……我站在许渊的面前，却不敢抬起倔强的头。
在老师到达教室前，他悄悄地塞了一张纸条给我，很端正的字迹。
“你的名字很好听。”
我的心中又是一丝悸动。为何他的一举一动让我想起了许渊，那个明明难过，却还要在我面前装的快乐的男孩，那个我深爱的男孩？

“还记得这瓶红酒吗？”爸爸倒出一小杯，高调的高脚杯，深红色的液体显得有些突兀。
“当然记得。妈妈最后一次在这个小窝里给我庆祝生日，我的十岁生日是吧？那时的我们都很快乐……”我的眼眶里有些雾气。
“够了！”
爸爸突然站了起来，暴怒的青筋在手腕上显得突兀，残忍地狰狞着。
“我知道，你很想她。我也……很想她……”
是，我不应该提起妈妈，当初她的离开悄无声息，来的那么突然，突然地就不见了，没有一句告别的话，没有一个原因，只是留下一张字条。爸爸怎会不气愤？可是许渊，许渊的离开不正像是她……我又何尝不痛苦呢？爸爸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静，却又看不懂他的眼神，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爸爸，也很想妈妈吗？
“所以呢，你，去找妈妈了吗？”
“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再找你的妈妈。”
我倒吸了一口气，是，我确实知道，但是在他面前我不想承认。
“那……你找到了？”我轻轻地问，生怕会说错话。
“没有，我找不到她，我只是想提醒你，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

爸爸把那杯红酒一饮而尽，又站起身来，将剩下的半瓶放入橱窗里。
我有些微微头痛。今天是妈妈的生日，我怎么忘了呢？转眼间，妈妈离开这个家六年了吧。
“我知道了，对不起。爸。”我站起来，朝爸爸鞠了一躬，打算离开。
“我希望你能够永远记住你的妈妈，毕竟，她是爱你的。”
爸爸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像是魔鬼一样浑浑噩噩的声音轻轻渺渺地在我耳边缠绕，释放，剪不断，理还乱。明明是一句善意的提醒，我听起来却像是一句深深的抱怨。我快速地朝楼下奔去，在水泥地上蹲下来，将自己环绕在一个圈内。阳光就那样毫无保留地照耀着我的背脊。
我突然觉得夏天的空气是那样的沉重，让我无法呼吸。
妈妈，我怎么会忘记你？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爱我的？妈妈，你究竟在哪？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在哪……我好想你……
眼泪不争气地一滴滴滑落，阳光被泪水折断，感受不到阳光的一丝温暖。
一片厚重的阴影突然将我包围，宛若薄荷的微凉，划入心扉。一张白色的餐巾纸伸向我。
缓缓抬头，瞳孔开始放大。

只是因为那时他的一句惊喜，所以我也自欺欺人地一直相信他。还是因为那时最依赖的是他，所以最相信的也是他？还是……我给自己留下一个明明不可能的可笑的理由？许渊，为什么你要陪伴我走过最快乐和最伤心的时候，最后也要无情地离开，不曾回头？
我小声地哽咽着，伤心的情绪再度开始泛滥。
关扶伸出手，将蹲在地上的我轻轻拉起。
“上车，去学校。”
关扶将单车调整了个位置，示意让我坐上去。
我无法抗拒，早已身不由己地坐上后座。
沉重的空气里飘过一阵清风。
将挂在手腕上的芭蕉吊坠紧紧握住，我一定不会再哭。
从单车上下来，心中的阴霾逐渐消散，阳光洒在我的身上。管他乱七八糟的烦恼全死一边去吧！我承认我是一个双重性格的人。我可以很沉默，很忧郁，我也可以在瞬间变得活泼开朗，像是变色龙一样伪装地苟且偷生么？那么现在的心情，会不会因为他呢，那个让我幻想起许渊的大男孩。我满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他的脸，还有他的那句唯一的纸条的上的端正字迹：
“你的名字很好听。”

只是因为那时他的一句惊喜，所以我也自欺欺人地一直相信他。还是因为那时最依赖的是他，所以最相信的也是他？还是……我给自己留下一个明明不可能的可笑的理由？许渊，为什么你要陪伴我走过最快乐和最伤心的时候，最后也要无情地离开，不曾回头？
我小声地哽咽着，伤心的情绪再度开始泛滥。
关扶伸出手，将蹲在地上的我轻轻拉起。
“上车，去学校。”
关扶将单车调整了个位置，示意让我坐上去。
我无法抗拒，早已身不由己地坐上后座。
沉重的空气里飘过一阵清风。
将挂在手腕上的芭蕉吊坠紧紧握住，我一定不会再哭。
从单车上下来，心中的阴霾逐渐消散，阳光洒在我的身上。管他乱七八糟的烦恼全死一边去吧！我承认我是一个双重性格的人。我可以很沉默，很忧郁，我也可以在瞬间变得活泼开朗，像是变色龙一样伪装地苟且偷生么？那么现在的心情，会不会因为他呢，那个让我幻想起许渊的大男孩。我满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他的脸，还有他的那句唯一的纸条的上的端正字迹：
“你的名字很好听。”

关扶，关扶，关扶，我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呢。那么现在算是什么？
关扶，关扶，关扶，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有那种被保护的感觉了，我以为自己不会再对男生有感情了。从十二岁那年许渊的离开开始。
关扶，关扶，关扶，那么，现在你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我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情绪又出现了。
“下车了。傻瓜。”关扶轻轻地敲了下我的头，有些疼。
“喂，小妞，你一个人笑什么呢？”
咦，这个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乌鸦？
我转头，果然，果然，乌鸦来了！他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布格衣服，很滑稽的黄色运动鞋，还有，一米八五的个子，抢眼的呢。
乌鸦半靠在他的赛车边，两手叠在了一起，一副看好事的样子，嘴角是一抹邪笑。有一些路过的女生立马发出了花痴般的尖叫。只是在我眼里，那一抹笑容怎么那么恶心呢？
“干嘛！”我恶狠狠地丢下一句。
“看某个小妞一个人傻笑啊。”他的笑越来越恶心了。
“你……那好，你说，你都看出什么了啊？哼。”
“我，我看出来啊，某个小妞，喜欢上了极品帅哥关扶哦。”
“你……反正不是我，你自己乐呵吧。”我转身要走，却看到另一个方向，关扶已经停好赛车，双手揣在兜里朝这走来了，我的脸立马红了，不行，我要赶紧逃。
“姿舒，等下。”天哪，他喊我的姿舒，姿舒唉，他记住我了！我的心中有只小兔子跳个不停。
“嗯？”我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你寄宿吧？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啊啊，帮忙？不用了，我也没什么东西，我自己就可以拿了。”我有些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