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太以前也提过,关于赤司君的变化。”
你看到洛山的队员都坐在椅子上,显得有点颓唐,赤司君低着头,你看不太清楚,但也基本能够想象出来他的疲劳和低落。
也许洛山会要求换人吧,毕竟状态还是极为重要的。
你看到黛站到赤司君面前,跟他说着什么,你希望是些鼓励的话。你要过里香的望远镜,对准洛山的休息区。
看着黛那一张一脸蔑视的脸,你觉得他的话比起鼓励应该多是责备。时间像凝固了一般,过了一会儿,赤司君举起了手,把头转向主教练。他的脸被对着你所在的观众席,你看不到他的表情,更无法推断他在想什么,可你万分肯定,你清清楚楚透过望远镜看到了洛山众人的惊讶表情,无一不是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
一定是赤司君做了什么。
比赛再次开始,洛山没有换人,赤司君照样上了场。
“我说,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你放下望远镜,问里香道。
“奇怪?”里香拿过望远镜看了看场上,“看不出来什么奇怪的,比赛不是照样开始吗?”
“我是说赤司君,看不出哪里奇怪,就是感觉不太一样。”你又把望远镜抢过来,聚精会神地看。
比赛开始,赤司君持球过了火神君的防守,撞上迎面而来的黑子,你看到他没有直接过人,而是把球用一个看起来极为舒服的角度传给了一旁的……好像叫实渕玲央的是吧,后者投进了一个三分。
“怎么换打法了?”里香向前探探身。
“不,”你放下望远镜,觉得现在的画面似曾相识,在飞速翻动脑海中的记忆后,国中二年级时全中的影像与现在惊人重合,那时坐在观众席上的是你和千夏,而且那时,赤司君还是原来的赤司君,你把望远镜给里香,“这是赤司君过去的打法,就是所谓'变化'之前的打法。”
“他有双重人格吗,映子?”
你被她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半天才说:“人格……是个很广义的词啊,双重人格算是一种罕见的疾病,两个人格之间的记忆是不共享的,而且意识不到互相的存在,赤司君还不到这种程度,双重性格还差不多。
“那又是什么?”
“就是两种互不影响的思维方式,主要是外界环境引起的,”你说,“这也许意味着也许赤司君在国中三年级前的那个性格又开始占了主导地位,通俗点就是原来的他回来了。”
里香沉默了一会儿,沉默得久得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表述太过模糊,许久,她才说:“那就是了,我身边还没有这样的例子呢……他有两种性格是因为外界原因?”
“应该是因为过去的一些经历。”
“什么经历?”
“我也不清楚。”
你觉得把赤司君的事情一股脑全告诉里香是不礼貌的,就像你不喜欢别人知道你的家庭情况一样。
接下来,那种极佳的状态似乎在洛山众人的身上一一浮现,以赤司君这座司令塔为中心的洛山开始连续得分,压制诚凛,瞬间逆转了刚刚的低谷局面。
你看着场上的局势,不由咽了口唾沫。
“好了好了,现在哪边都不敢说支持了。”里香说。
“好像,没这么严重吧,又不是打赌……”
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人敢出一口大气,洛山更多的的连连进球让诚凛的所有球员愈发力不从心。
诚凛快要垮了,他们的体力已经开始透支,比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尽管这场比赛的结果看似在不断左右动摇。
快要……不行了。
“喂!阿哲!火神!你们可是赢过桐皇的啊!连洛山这种货色都打不过的话,我杀了你们!”
是熟悉的声音,你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发现青峰站在上一层观众席上你刚刚能看到的位置,五月坐在他旁边。
你呆住了。
“青峰。”
“话先说在前头,海常也是一样的哦!要赢啊!诚凛!”
这次是黄濑,在底层看台,穿着海常的蓝色校服,跟海常的人站在一起。
“凉太,”里香很惊讶,“我知道你多纠结了映子。”
“给我打败他们!赤司!还有洛山!”
然后是绿间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喊道。
“要赢啊!诚凛!”
最后几乎是在场的一切被诚凛打败过的队伍。
你的大脑没有产生过多的反应,一直愣在座位上——尽管这已经是这场比赛中不知第多少个出人预料的情况。
这难道不是很残忍吗。
给诚凛鼓励没有什么不好,但至少我们一年前还是一起在球场上创造帝光“百战百胜”的神话的队友。
“也罢……”里香摇摇头,“打败自己的人再被打败,就显得自己太逊了。”
你没有说话。没错,你也明白诚凛让人很敬佩,你也明白好多人的想法都如里香说的。
你们是不是忘了场上的那个红发少年曾是那么出色地领导过你们的队长,他在国中的时候那么温柔地关心过你们,尽管他可能做得不够完美,但也没有严重到把所有祝福加到他的对手身上,让这些穿着白球服的奋斗者看起来像一些恶人。
“失陪,里香,我很快就回来。”你急匆匆把手机塞进风衣口袋,从入场的小门里出去,凭记忆穿过东京体育馆的走廊,下楼梯,用最快的速度下到最后一层。如果要到正对着运动员休息区的那个门,你想着体育馆的设计布局,数着大概要过几个出入口的门才能到,在绕走廊跑到第三扇门时,你停下脚步,确认了这就是运动员入场的那个门,因为能从门外正好看到洛山的监督。
“请问有什么事吗?小姐?”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我就是想说一句话。”
“说什么话?”工作人员有点奇怪,“你要找谁?”
“我要找的人,”你拍了拍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因为喘气而颤抖,“他在比赛,我就是想为他加油。”
“离得挺远的啊,”工作人员指了指门内,“这里隔着球场十多米,场馆里还很嘈杂。”
“我会让他听见的,我不能进去吗?”
“抱歉,总决赛这里是只有运动员和教练才能进的。”工作人员有点无奈。
“好吧,我等着。”
你看着场内的情况,诚凛明显士气大增,尤其是火神君——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吧。
实渕用假动作传出的球被黑子挡下,火神带球,你看到赤司君在场上大声指挥,你紧贴在门边,就像过去紧贴在帝光篮球馆的门边,看着馆内的训练一样,你见到赤司君投进了一个三分。
时间还剩四十一秒,七分的分差。
“干得好,赤司!”
“对诚凛的痛击!”
赤司君退向后场,终于到了中线。
“赤司君!请加油!”
你听到了一个少女略微嘶哑的声音,许久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
天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大脑有反应之前就开口喊话,你的声音很大,周围比较低的观众席上的人都回头看,洛山和诚凛的教练也许也都看到了你。
你感觉自己的脸发烫,不敢转头去看别的地方,只是把自己的脚钉在原地,看着场上那个让你喜欢了那么久的身影。
他也许听到了。
他回头了。
他向着你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你希望这不是错觉。
“我相信你!一定要赢!”
哪里还管这么多,再喊一句就再喊一句。
重新开球,比赛继续进行。
你本来还在想是不是要上楼去找里香,但是既然只剩了四十一秒你也来不及上去了,就在这个小门口探着头看。
洛山对火神启动了双人联防,火神却毫不退让进了一个三分,时间还剩八秒,诚凛开始带球,最终球传到了诚凛的队长手中。
大概是投三分吧,只有一个机会了。
防守犯规,三分有效,加罚一球。
篮球砸到篮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最终,诚凛的中锋抢到了篮板球。
他会给谁?直接扣篮吗?
“黑子!!”
你真真切切看到篮球被传到黑子手里。
他会直接投篮吗?
黑子还没有开始投篮赤司君立刻上前防守。
篮球抛出一道弧线,越过了赤司君的防守,篮下,火神君一跃而起。
你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哨声落了。
场上一下子变得肃穆而寂静,运动员们的喘息声停止了,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也停止了。
“比赛结束——诚凛高中冬季杯夺冠!!!”
“在这场激战的最后,战胜了冬季杯有史以来一直保持最高地位的最强之王的是——创部只有两年的奇迹新星——诚凛高中获得冬季杯优胜!!!”
这两句话在你的脑海里被自动过滤成了:
“赤司君输了。”
“赤司征十郎生来第一次败北了。”
赤司君仍然背对着你,你看到他与黑子握了手,他转过身准备去整队时,你看到,他哭了。
在退场的人流到来之前,你在楼梯口见到了里香,她帮你拿上了包。
你接过斜挎包背在身上。
“映子……”里香有点担忧地看着你。
“我还好吧,就是有点担心,担心赤司君。”
“输一次对他来说或许不是坏事呢……”里香说道。
“对不起,你自己回去可以吗里香,我可能要去找人。”
她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跟着退场的人流走了。
踱步到东京体育馆外,你站在体育馆的大门附近。
赤司君也许会自己出来吧,是不是要到马路上去等,去站在路东,也就是他过去回家的方向?算了,还是在门口比较好。
这样来见他怎么想都很奇怪吧,你现在想想自己刚刚去喊加油的举动,觉得自己也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腿长的人群兴奋地议论着比赛,你在人群中迅速捕捉到了人流边缘的红发少年,洛山的白球服穿在身上,背着运动包。
“赤司君。”
赶紧叫他吧,等大脑开始理性的思考,映子,你信不信你就不敢叫他了。
他听到了你的声音,抬头在体育馆大门的不远处看到了你。你下意识去看他的眼睛,一双红瞳鲜艳耀眼,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还是原来那个冷静自持的他。
“刚刚,谢谢你。”你觉得他指的也许是刚刚的加油——正如你猜想的,你已经将近两年没有见过这个赤司君了,而现在他就站在你的面前,身边的气氛温暖而舒适,就像国中时的过去一样,
以往的一年里都是不经意中的偶遇,这样一次正式的见面还是第一次,不仅让你有点紧张,耳边的声音如同从几层纸外传来。
“没什么,跟诚凛一样,洛山也需要鼓励啊……”
“但是抱歉,让你失望了。”
“不会失望,赤司君你非常努力,我们都知道。”
“最后,果然还是黑子胜利了……”赤司君感叹道。
“还有下一次冬季杯啊,也有全中呢,而且这次比赛结束,我们大家也算是能破冰了吧……”
“说的也是。”
“其实有时候看开点会好过很多,”你不知道在这里给赤司君讲道理好不好,“人总是这样,比赛得了一次第一,就总觉得自己有能力得第一,从今往后不得第一好像就是不应该似的,如果把第一当作一种值得高兴的巧合就会轻松些了,就好比如果下次夺冠的是洛山,诚凛也会很不甘吧。”说这话的原因是你想到了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过往在帝光,你在某些领域是整个社的第一,但是,致铭这样高手云集的地方,你也就不能坐稳第一的位置了,这一年你才明白了赤司君的感受,当然也只是皮毛。
但这是赤司君啊,他跟普通人不一样,想到这里,你补充道:“当然,如果赤司君不这样想也无妨。”
“不,”他摇摇头,“世上除了胜利之外还有别的东西,这是黑子告诉我们所有人的。”
“是啊,胜利从一开始就不是最重要的,我们以前太看重它了,这也算见识了吧,”你凝视着他的一双红瞳,久而久之才觉得好像有点失态了,便移开目光,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一个被保温套装着的东西,你拉开保温套的拉链,从里面抽出一个盒子。透明的塑料盒上蒸腾着水汽,“如果赤司君饿了,就带回去吃吧,味道应该还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