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能感觉到你的来临,昨夜,万籁俱寂,年前租的旧房子,昏黄的灯泡玻璃罩掉了点渣,靠近末端的一圈积了一层垢,老久的吊顶风扇晃悠着嘎吱嘎吱着转,让人有一着不慎砸下来的恐惧,室内铺设的木地板有了年岁,个别边缘被啮噬得半残,有的半边翘起来,因承重而吱呀晃移了一下,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渐渐探出你的轮廓,直至发梢弧度凌乱沾着点湿亮的夜雨,你尽量轻手轻脚地开到我床边,我脊背绷紧如千钧之弦,幸而厚重的被褥挡住因警觉而支起的瘦削肩膀,我尽可能放缓呼吸,鼻息巡游像去年一起捉住的那只笼着霞色的漂亮锦鲤,我偷偷觑着你,用目光丈量这具熟悉的身体,你瘦了。
你瘦了,即使是在黑暗里也可以看出你的颧骨明显的鼓凸,月光敷了一层虚幻的浅白,然后双腮凹陷陷入沉寂的乌黑,你偏生选了一条宽阔的上衫,身子藏在里面空荡荡的,你伸手想要触碰我的眉眼,动作带起肋下富余的空间像是一只黄昏的黑色巨鸦兜着风震翼而起,然后你我眼神相遇,你的眼睛明亮得像钻淬着锋利冰凉的光,我想我的也一样,你恐怕是没料到我还醒着,你惊怖地瞪着双眼仓皇地收手蜷紧手掌倒退了两步,因为脚底下木板不堪其重难听地执拗着怪叫一声而骤然惊醒,头也不回地逃窜开,木门被用力带了一下撞击在门框上,灰尘像春天的柳絮扑簌簌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