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历来气性大，但其实是个热心人。我们这叫叮当胡同，穷的叮当响的叮当胡同，其实穷一点没什么不好，俗话说“人穷志短”，人穷了，就知道好活好过，就很容易满足，就明白，只要吃饱穿暖，就是好日子。如果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以后，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他以后的人生，也不会那么痛苦。
那天被他搅局，我们大家不欢而散，老五好几天不过来插科打诨，他还每天坐在最靠窗的桌子上，不时往外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三，梦里谁家
月光淡淡照在身上，他躺在我的床上，呼吸奄奄。
“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干什么的？”
“记得，你说你是太湖上打鱼的。”
他摇了摇头，惨笑道:“我叫陆孤瞻，我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江东帆影”，太湖上最大的水贼。”
“我从小就喜欢念书，跟着寨子里的老师爷学了几个字，剩下的就都是自己想，自己悟。”
“有一天，我正在看书的时候，我爹突然把我叫出来，说带我去看看他的生意。”
“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以为我爹是要带我游山玩水，于是我很高兴地跟着我爹坐船去了湖上。”
“最后我才知道，我爹发现了一家大商船，他是去抢钱、去杀人的！男人死在我面前，女子被奸污，小孩子被直接扔到湖里，平日亲切的叔叔们，一个个变得那么陌生……那一天鲜血流满了半个太湖，我就跪在甲板上，一直吐，一直吐……”
“从那以后，我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甚至不敢和我爹说话，我爹无可奈何，只好放任我自行其是。”
“躲在房间里的我，只好通过看书打发时间，孔孟之道，老庄之学，史书佛经……我想不通为什么总是有人要牺牲别人来丰满自己。看得越多我越困惑，越困惑我就越想在书里找答案，仿佛成了一个轮回，而我就陷在轮回里，挣不脱逃不掉。”
“三个月前，我父亲病重垂死，临死前一刻，他把我叫到床边，说他对不起我，不该让我过这样的日子。我抓住他的手，大声说不是的，不是的，可为什么不是，我又说不上来，我只有一遍遍重复着那三个字，直到他的手变得冰凉……”
他看向我，眼里充满了泪水，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该死的人？”
我扭头，看着窗月满中天，低声道:“你是个英雄，如果连你都该死，天下人就都该死。”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但我还是强行冷静下来，走到他面前，尽可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你回来啦。”
他点点头，说我回来了。
岁月终究在他脸上刻下了斑驳的痕迹，他不过而立之年，神态却衰弱到如花甲老人一般。
我领他做到当年他常坐的桌子上，桌上每天都有一碗酒，一碗饭，就这么摆了十四年。
我问，怎么了？
他垂首，神色黯然道:“败了，那些弟兄们……都……”
他挣扎着抬起头，说道:“我知道你虽然不爱多说话，但你什么都明白，我只想问问你，这些年来，我究竟是对是错？”
我不想回答，也不能回答。
这些年连番征战，无数人流离失所，物价上涨飞快，百姓苦不堪言。
他早就被人当成了罪魁元凶，至于朝廷的阴暗恐怖，反而被遗忘了。
每当天下大乱，英雄拔剑而起的时候，也是百姓遭灾的时候。
可英雄若不拔剑而起，百姓一样水深火热。
兴，百姓哭，亡，百姓哭。平民百姓，苦到极致，往往只剩下哭的权利。
可百姓只会诅咒最大的元凶恶魔，对其他的，往往容易忽视。
所以即使是英雄，也要面对来自他所守护众生的质疑。
可我不能说这些，他已经背负够多了，如果连我也质疑他的所作所为，那么他就真的要崩溃了。
明明只是一只小猫，却有一颗老虎的心，要一个人面对世界。
猫亦何罪？
所以，我只能点点头，说:“你是个英雄。”

六，英雄迟暮
他坐在惯坐的桌上，静静看着窗外纷纷的落叶。
看着他的侧影，我想，一个人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拖到这条路上？
或许，这就是我和他的不同吧。
我忽然发现街上突然变得很安静。
这时，一个刀客缓步走了进来，到他面前，坐下。
刀客的脸色阴沉，他说，你逃不掉。
陆孤瞻看了刀客一眼，说，我没打算逃。
然后刀客拔刀，他的刀出鞘的时候，发出尖利的响声，震得我耳朵生疼。
陆孤瞻说，你怎么追过来的？我不明白。
刀客把刀尖指着他，说你敢造反，就该做好死的准备。
一片枯叶落下来，撞到微微翘起的刀尖上，被轻易分成两半。
你自杀吧。刀客说，我可以保证不伤及无辜。
陆孤瞻摇头，说，你的保证从来不值钱。
刀客也点点头，说，不错。
然后我看见他们打了起来，陆孤瞻空着手，只能左闪右避。
我大声喊:“杀人了，快来救人啊。”
然后抓起一根木棍冲了上去。
一道白光向我飞了过来，我看不清那是什么，耳朵里听见陆孤瞻的嘶吼，“别过来！”
然后我身上一轻，一下子飞了起来，一边飞一遍不由自主的转。
我的视线擦过刀客，陆孤瞻，然后我看见一个人，拿着一根棍子，可他肩膀上面却什么也没有。
陆孤瞻拼命向我跑过来，我能清楚的看见他敞开的衣襟里，一道道伤口裂开，流出鲜红的血，像地狱妖魔的狞笑。
最终我闭上了眼睛。

尾声
顶着燥烈的日光，我上传了这个故事。
那一刀砍下了我的脑袋，我却因祸得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在这个叫21世纪的地方找到了一种说法，叫穿越。
跳过百年洪流，我穿越到了这个叫21世纪的地方。
我曾经拼命想找到史书上对他一点半点的记载，可惜终于还是失败了，漫长的岁月，竟没半点与他有关的记忆。
我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最平凡的一个，但我今天，要用和我同样平凡的笔，记下一个不平凡的故事。
故事里有平凡的人，也有不平凡的英雄。即使英雄已经被岁月遗忘，可我还在，我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一段传奇，那一个时代，和那一位……英雄！
我叫陆孤瞻。
(完)
————————
这段尾声是一时心血来潮之作，我的本意是用一段略扯的段子，来缓解一下压抑的格局，不过貌似好几个朋友都说画蛇添足。。
算了，先复制过来，也想求教，我该如何取舍。

@36度老醋花生 @secyear

ding

一，
你觉得，传说中的大侠客，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是“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
还是“挥剑决生死，袖手定江山？”
抑或是“狂歌长街过，仇敌心揪然？”
……
你吃没吃过最清爽最甘甜的桔子？
那是侠客最光鲜华丽的外衣。
可若是你轻轻用牙齿嚼开桔瓣中白色颗粒的桔种，当它的滋味一点点入舌的时候，你就会体会到藏在甜蜜中的苦涩。
那是被侠客们深深埋葬在内心中，无人能够发现的秘密。
……
大侠客在人间挥毫泼墨，看似不近人间烟火。
可若是把一个侠客最平凡、最接近你我的一面剥开，又会是怎样的悲伤与无奈？
你看见神坛上侠客的独舞，可你是否想过，他在走向神坛的路上，经历了怎样的伤，承受过怎样的痛？
……
或许有一天，一位睥睨天下的大侠客，会脱下他内心厚重的武装，以最平凡的姿态走到平庸的你我面前。
那时，我们就可以看见，他的内心，到底承受了多少悲苦。
……
二，
你觉得，传说中的大侠客，他们有着怎样的秋思春想？
是“旧日花开早，新雪佳客来？”
还是“豪气顿天子，危身报宿冤？”
抑或是“抚琴西山下，安怀抱美人？”
……
你喝没喝过最粗犷最浓重的烈酒？
初入口豪情溢胸臆，烈气溢华庭。但多饮却易浑，易昏，易上头。
那时酒客已醉，不觉诸多呕、迷、胀苦状将近。
纵知又何如？
愈是豪侠，却愈爱此中滋味。
留待如何？共举杯痛饮，一醉消心中愁！
……
侠客何愁？
不愁一己之困苦，但愁天下之苍生！
何谓一“侠”字？
侠者，左边是人，右边是夹。扶危济困，为国为民。
侠者，头顶灰天，脚踩泥地。舍身卫道，守正诛邪。
故侠愁天下悲苦，天下悲苦不解，侠愁不解。
修罗地狱，无量痛罚。侠，第一个进去，侠，最后一个出来。
三、
你可知，所谓侠客，他们其实很蠢很笨。
当万灵受苦，天下蒙殃的时候，他们不躲，不闪，不退。
他们迎着一切艰难险阻，就像迎着一把尖刀，他们直接用胸口撞上去！
撞开哭，撞开恨，撞开伤，撞开痛。
当一切悲欢离合在乱世铜炉中锤炼成灭世的妖魔，侠客便倾尽所有，将它彻底除灭！
当侠客的血，伴随妖魔俯首而流干时。我们拍掌欢庆之余，可否多看一眼侠客临终的惨笑？
侠客，也会痛。
————
要不我把尾声改成这个？会不会太那啥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