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雷吧 关注:112贴子:675

【原创·云雷】击鼓(中篇完结)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敬度受


1楼2014-05-18 20:31回复
    一,那年叶落见君颜
    秋冬风霜叶落,万物遵循着自然的法则凋零,大地之上铺着一层层金色落叶。唯有一棵树依然翠绿青葱,生机依旧。巨大的躯干屹立于小山丘,一抹翠色在这金色之秋中有着一股别样的韵味,静静地注视着数百米开外的一个族落。
    青发蓝眸,如深潭一般的眼眸之中隐隐有着苦涩的味道。双手摩挲着刻着年轮纹路的枝干,星星点点如同荧光一般的魔力从指间泻出,化作流萤飞舞在古树周身。白色的外罩长衫上绣着东方特有的象征着古老植物之灵的绿色图腾,远古的文字与图画散发着独特的神秘。
    威严袭来,灵蝶纷飞。冰之精灵舞动着雪白透明的双翼穿梭在纯洁的灵蝶之间,成群的灵蝶从天边带着寒气飞来,无形的威严在空中凝结,没有霸道的威胁,有的只是淡淡的平和。
    远方,一白一蓝两个身影渐渐接近。冰蓝色的长发垂肩柔顺,金色的双眸中透着浅浅的笑意,有几分倩丽之味,如出水芙蓉般的清纯,又似青竹一样的淡然,且不时看着身旁的蓝色身影。不同于白色的身影,冰蓝的双方清爽的贴在脑后,一蓝一金的异色双眸中透着不羁与骄傲,深蓝色的宽袍前有着暗暗的红色。
    出于一个魔族子民的本能,对于王的崇敬与力量的拜服,青发少年单膝跪地,垂下眼眸,带着恭敬开口:“东方魔族云骨,拜见魔王。”
    “起来吧。我叫莩兰乌多斯,这是我哥哥,雷桑德拉尔。”魔王莩兰乌多斯,微微抬手,淡淡的语气中透露着刚好的疏离,嘴角是礼节性的微笑。
    云骨抬起头,一下吸引他的不是这个新生的美丽魔王,而是旁边带着几分不羁的魔王兄长。对于魔王的名字,不是每一个魔族都可以直呼,所以,这个名字云骨来说倒不如其兄长之名来的有吸引力。
    天色渐暗,青阳也变得温暖柔和,暖黄色的太阳昏昏欲睡,半躲在天边浓云之后,带着慵懒与随意。
    雷桑不愿意离人类太近,宁可呆在树下露宿也不远踏足人类的地盘一步。雷桑半靠在古树根须上,闭目养神。淡黄的夕阳的洒在冰蓝的丝发上,镀上了一层金光,仿佛圣神不可侵犯。
    “谁?出来!”雷桑聚集起雷电在手心闪烁,语气中透着威严,丝丝的杀气从眸子中闪现。
    “是我,别紧张。”云骨手挎着竹篮,从树后踱步而出,脸上带着轻笑,额前的绿叶垂在绿色发丝的末梢。
    雷桑甩掉手心的雷电,复坐回原来的位置,别过头注视远方,扔给来人一个简短的、毫无感情的音节:“哦。”
    云骨抱着竹篮坐在雷桑身边,后者却立即起身挪了位置,动作干净利落,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不要这么冷淡嘛……”云骨颇为好笑地看着雷桑的动作,也起身换了位置。
    雷桑眼角瞥见一抹青色,便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低头,这才看见自己的脚踝不知什么时候被从地下钻出的藤蔓缠上。雷桑目光一寒,挥起手刀就要去斩,却被云骨按住,对上一双半含笑意的眼眸。
    怒气值蹭蹭上涨,不满的情绪说有就有。云骨不慌不忙地将竹篮塞到雷桑怀里,顺手揭开了上面的白布,腾腾的热气与阵阵的香气立即扑面。
    热热的米糕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云骨自己拿起一块,咬上一口,半带笑意地问道:“你不吃吗?”
    雷桑一愣,低头看看篮子里冒着热气的米糕,拿起一块,端详半响,咬了下去。软软的、甜甜的,带着黄米特有的米香,化在口中。
    “喂,这是什么?”雷桑一口吞下手中的半块米糕,手肘捅了捅挨得不远的云骨,又拿起一块米糕。
    云骨从雷桑怀里抱过竹篮,蓝瞳中深深映着对面少年的身影,在树下的影子隐隐勾动了记忆的深处,曾几何时,树下也有一人。只是时间变换,早已经物是人非。苦涩悄悄浮现眼角:“这是米糕。还有,我有名字,我叫云骨。”
    雷桑全然不知身旁之人感情微妙的变化,继续吃着黄米糕,望着天边渐渐沉下的夕阳,眼角瞄过天空中纷飞的被染上淡金色的灵蝶,眉眼微蹙。
    雷桑有一口没有一口地吃着米糕,忽然凌冽的目光扫过云骨,喝道:“你做什么?”
    只见,刚刚钻出藤蔓的地方破土而出几根极细的青蓝色的藤条,开着白色的六瓣小花,顺着腰盘绕而上,流出淡蓝色的汁液,落在蓝袍前斑驳的红痕上,只消片刻,暗色便消失不见,藤条也缩回土里。
    “云、云骨?”雷桑眼中起了波澜,他发现,面前之人与自己的弟弟一样有着淡淡的笑意,然而那笑容的深处却没有让自己聚集魔力挥下去的情绪,只是如同杨柳一般的轻拂人心,真正宛如古树一般的让人宁静。
    云骨沉默半响,见雷桑望着不时飞起飞落灵蝶,金色的眸子中情绪复杂,而另一只水蓝的眸子中则如冰一般,毫无感情。
    “很奇怪吧,双瞳异色。”雷桑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嘲讽,眉宇见有些许不甘,“天生魔力缺失,一只眼睛是那家伙随手做的。”雷桑根本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认识仅仅半天的魔族说出这种事情,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根本无法察觉。
    云骨忽然觉得苦涩的感情上涌,一种被淹没的感觉闪过瞬间,仅仅是短短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面前之人的苦涩。
    “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云骨的目光异常坚定,仿佛如同誓言一般。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为了这个誓言付出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要为魔王兄长——或则说是雷桑,做些什么。
    没人知道这个短短的日落夕阳会在记忆中留下多少笔墨,相别之后能否再见都是一个未知的问题。一个普通的魔族的寿命也只是较人类相比来得长久,但比较拥有星魂之力的、注定站在世界之巅的那些生命来说,却也渺小得可怜。
    黎明初阳,青色遍洒大地。古树之下一个身影,久久凝望着西方那万千魔族向往的美丽圣地——他们的王城——这个世界最中心的地方。


    2楼2014-05-18 20:34
    回复
      二,三寸相思唯苦涩
      时间流转带来的是思念,记忆中的样子未曾改变,只是不知你可安好。
      云骨内着黑色绿边深衣,外披白色青绿锁边的罩衫,袖口绣着流苏。此时的他缓步踏在熟悉的东方土地上,以一名医者的身份来往于魔族与人类之间,游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各种植物的药性被谙熟于心,魔药与银针的运用愈加熟练,蓝色的眸子之中流露出一丝怀念的情绪。
      “先生,你看我孩子这眼睛还有办法吗?”一位母亲拉着七八岁的孩童,在那个古树之下找到了正在休息的云骨,语气中是满满的担忧。
      那孩子一头米色长发扎于脑后,左眼之上缠着纱布,金色的右眼清纯中带着几分害怕,却也大胆地打量着面前长发及肩,发梢垂挂树叶,屈膝靠在古树下小憩的魔族。
      金色的眼瞳莫名让云骨一震,记忆的一角似被触动,在长久的埋藏之后即将重见天日。
      云骨一挥手让少年上前,抬手轻轻按了按裹着白纱布的眼睛的四周。忽然,长袖一挥,几根银针飞出,精准地扎在穴位上,银针的一端连着极细的丝线,在荧绿色的魔力流经的时候发出了好看的光芒。渐渐地,荧绿色的光芒削弱不见,银针脱落穴位。
      “怎么样?好些了吗?”云骨将少年左眼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换下,换上了一条青色的、带着草药的明夜藤的长叶。随后掏出一瓶魔药,交到孩子的母亲手中。
      “似乎……”孩子瞪大了右瞳,其中溢满了不可置信,伸手在自己的左眼前晃了晃,吞吞吐吐道,“光、有光的感觉!”
      母子千道万谢,对于这位友好的魔族是万分感激。
      送走了这对母子之后,云骨闭眼假寐。一闭上眼,脑海中遍浮现出一只金色的眼眸,带着几分傲气与不甘的眼眸。记得自己曾经注视着着一双异色眸子,对着那个隐藏在深蓝色中的少年许诺一定会有办法治疗他的魔力缺陷。而如今的自己成为了一名医者,为无数的魔族人类望闻问切,却寻不见最初的你的影子。
      最初,这个古树之下只有她,优美的歌声将他唤醒,纯净的灵魂教会了他各种情感。后来,他在树下,却寻不见她的身影,苦涩的感情沁上眼角。再后来,他闯进他的视线,在树下以自己独特的魅力吸引了他,尽管只是惊鸿掠影的初见,却深深将他吸引。现在,树下依然只有他,知他却无法寻他,身份上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
      这些年游走四方,关于王城之中的消息打听到的是少之又少,而打听到的都是那些早已经被传言渲染得有滋有味。这其中有关于第五君主的觉醒,有关于魔王分光之星魂于人类,有关于种种……——却唯独没有他的只言片语。
      也许……与那个曾经的少女一样,她是他的路人,而他却是他的路人吧。
      蓝眸之中苦涩上涌,苦涩的感情仿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宛若海潮,一阵一阵地将他压在下面喘不过气。不可抑止的声音从四周响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人类魔族——都带着如青梅一般的苦涩。强大的感情将他压垮,只是瞬间,巨大的魔力如喷涌的泉水一般源源不断袭来。不同于那一次短短一刹,这一次的魔力没有消退,与苦涩的感情同化,与他的魔力相融。
      古树翠色的叶子霎时纷纷如同秋风席卷一般的落下。
      世界树
      两位女孩一粉一银,粉色女孩一双樱色眼眸水灵水灵,浅粉色的长发在左侧挽了一个发球后垂过腰间,丝发之间飘着几个鲜嫩的樱色柳枝。银发女孩则是短发及肩,一双金橘色的眼眸,银色的青丝之间亦有着几丝垂柳。两位女孩身上各缠绕着黑白丝带,如太阴阳双生相融。
      她们坐在一棵巨大的浑身银白的树上,苍天的躯干仿佛支撑天地,光似的叶,魔力似白色的星点围绕漂浮,纯洁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的驻足而不敢靠近。这绮丽的景观不是人人都可以见到的,但只要见过的人,都会被它的美所深深吸引。
      倏忽,枝头的光叶颤动,绿色的星光从枝叶间飞出,消失天边。
      “第六位君主——苦涩的潘,诞生了。”樱发女孩遥望东方,左手与身旁女孩十指相扣,微抬右手,一只灵蝶落于指尖。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冥冥之中将红线牵引,在时间的谱写之下将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年少时的邂逅埋下了再遇的伏笔,时光转眼流转近百年。曾经的诺言成为现在的执着,那个远方的你,是否还曾记忆?


      3楼2014-05-18 20:35
      回复
        三,再见何忆当年曲
        云骨以魔族第六君主的身份来到王城。简单拜见魔王之后,云骨婉言谢绝了魔王让第五君主的陪同参观,独自一人漫步在王城。
        当年的魔王成长之后更加美丽,当年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已经蜕变成熟,金色眼眸之中平静如水,冰蓝的长发及腰,高贵的气质中透着平易近人。白色的华服上绣着黑色的花纹,王者身份的象征。
        只是那看似平易近人、温和轻柔的话语,在云骨听来,有一丝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云骨转了大半个王城,奇丽秀美的景色无法吸引他的目光。他寻找着一抹孤傲的冰蓝,如同雪山之巅般的不近人情。
        “还是找不到吗?”云骨停下脚步,低声轻叹,眼眸之中失落一闪而过,青色的发丝垂过眼前,扰乱了本就不宁的心绪。本以为到了王城就可以再见到了,可是,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带着几分失落,云骨就近寻了一处水榭亭,靠着亭柱歇息。
        雷桑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一大早就被总管埃尔希德通知要去见新觉醒的第六君主。看着第五君主安格尔对自己魔王弟弟的俯首帖耳,雷桑就觉得不舒服,所以今天他早早就离开王城,躲到了他平时几乎没有踏足的魔法学院。但是,莩兰还是让自己的灵蝶寻到雷桑,告诉他第六君主已到王城,希望出于礼节,他可以去见他一面。雷桑充耳不闻。
        最后,在雷桑将要返回王城、刚刚踏出魔法学院的时候,一只灵蝶早已等候许久,告诉他,第六君主明天将回东方,希望他可以去见上一面。于是,雷桑的心情彻底的坏了。
        要见就见吧。雷桑强压下不满的情绪来回到了王城。
        当雷桑路过水榭亭,猛然被身后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叫住。回头,便见一人青丝过肩,发梢缀着青叶,蓝眸中闪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白衣绿纹,匆匆的脚步带风吹起衣袂。
        “你是谁?”雷桑觉得这人很熟悉,蓝色的双眸如水,青色的发丝如叶,给人一种宁淡的感觉——可就是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凝视那双蓝眸,先前的怒气瞬间云消雾散,一种如植物般宁淡的气息扑面。
        云骨见到处都找不到雷桑,又听闻雷桑在知道今天自己到来后便早早避开,心中苦涩万分。下午便同魔王辞行,请求准许自己回到东方。这是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从来没有一个君主不呆在王城辅佐魔王而愿意与人类呆在一起。此言一出便引起了不小的非议。莩兰的笑容依然平静,淡淡一句,准了。如同觉得将星魂之力分与人类之时一样的语气,透着几分捉摸不透。
        从魔王处离开后的云骨便回到水榭,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云骨闻言停下脚步,与雷桑保持着五步的距离,感觉雷桑目光触及,垂下眼眸,苦涩上涌,丝发正好挡住了他所有的神情。
        “云骨,拜见雷桑殿下。”云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曾经见过一面的东方魔族的身份,尝试能否唤醒雷桑的记忆。蓝眸如深潭,被苦涩溢满。
        “我们……见过吗?”雷桑蹙额,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想要呼之欲出,到了嘴边却成了一团雾气,瞬间消散。犹豫与踌躇往往是很伤人的,更何况还带着疏离与疑问。
        果真不记得了。魔王不记得了,你也不记得了……就只有我还固执地记得。果然早就不应该执着这些事情吧,做一个云游四方的魔族,就不会有现在如此的结局了吧——我站在你的面,我记得你,你却早已经将我忘却。
        时间流转,如水如风,带走一切,唯余苦涩。
        “不,没有。”云骨飞快地回答,利落的话语如刀,剜在心上,这次品尝到的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苦涩。既然已经忘却,就让它真的忘却吧。
        雷桑一个回身,便见灵蝶飞来,带着自己熟悉的魔力气息与波动。步声未至,灵蝶先飞——除了魔王,不会再有他人。
        “哥哥,潘。”莩兰的声音如击入水中石块,惊得雷桑迅速回头,注视着自己身后五步之遥的魔族。
        “你是第六君主。”最后的尾音上扬,一句陈述句被雷桑硬生生说成疑问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目光在云骨身上搜寻,想要为自己的疑惑找寻答案。
        云骨抬头,蓝眸的轻瞌目光深远,袖手而立,道:“是。”
        “怎么,你要回东方去与人类混在一起?身为魔族君主,难道就没有一点自觉?”雷桑金眸中一晃而过不明情绪,语气虽说凛冽,却不知不觉地没了平时拒之千里的冷淡,依旧的气场完美的掩饰了这一切。
        “是的。”云骨的声音不卑不亢,话如清风,嘴角带着温和的、苦涩的笑容。
        雷桑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塔塔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带远了孤傲的背影,干脆利落地不知道地不给人留下一点机会,只留下一句:“都是一样的。”
        消失的背影如同多年前的那个黎明,在另一个人的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如那淡墨浓破的山水画,晕染了一大片的空白,淡淡的如同那若即若离的感觉。
        “哥哥就是这样。”莩兰语气平常,对于雷桑的喜怒无常早已经习以为常,金色的眸子中半带歉意,对云骨说的。
        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也许自己可以想那一次一样,慢慢坐到他的身边吧。
        云骨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会介意。随即,右手握拳靠在胸口,上前两步,微微欠身行礼,嘴角上扬,语气中带上笑意:“王,我想我还是先不回东方了。”——故人依旧,看来,先留在王城也是不错的选择。
        远去的人没有注意到,不久之后,一个悠悠的身影随着自己,不离不弃。


        4楼2014-05-18 20:35
        回复
          五,银针飞线挽君心
          有了魔王的帮助,一切的后续收场都进行地很快,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尽管雷桑一脸不满的情绪。
          云骨坐在树下一个阳光很好的地方,斑驳的光影如破碎的地图,时时变幻的图案宛若星辰。同植物一样,云骨很喜欢阳光。几个小型的治疗魔法敷在伤口之上,温暖的魔力驱走了伤痛,带走了干去的血色。虽说身体还比较虚弱,但总的来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雷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眼帘遮挡了破碎的冰眸,冰蓝的刘海挡住了眉宇的神情,双手握于胸前,调息着体内混乱的魔力。
          但在云骨看来,雷桑将自己藏在阴暗之中,固执地不让人去触碰,是以一种孤傲的方式保护着自己,倔强地自己抗下所有的事情。
          云骨疗伤完毕后,便起身走进殿内,小心地放轻脚步,尽量不让自己吵到椅子上的那人。悄悄地将丝线绑在雷桑的手腕上,绿色的魔力顺着丝线传递,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雷桑感觉到手腕一凉,睁开右眼,低头便看见丝线系在自己的手腕上,而另一头则被云骨牵着,绿色的魔力通过丝线传递,带着安神草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起来。魔力顺着手腕流转全身,身上的伤口也在恢复,
          知道云骨对自己很好,一种温和的气息给自己很熟悉的感觉,更何况自己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想不到你还会这个。”雷桑抬起自己的手腕,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云骨医疗的方式,语气间也没有了刚刚的步步紧逼。
          “呵呵,你不喜欢我靠近你,那就只好这样了。”云骨失笑着摊手,眉眼弯弯勾着轻笑,语气颇为无奈。最开始的时候,东方的人们对他也是有着抵触心理,自己便只好尝试以这种方式为他们诊脉,久而久之也就变得熟练。
          “我不喜欢人类,你身上有他们的气味。”雷桑别过头,额前的刘海打下一片阴郁,别扭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要他说出是因为自己觉得他很熟悉,从而心绪混乱——这种话他可开不了口。
          “我知道了。”云骨思索了一下,轻轻一抽手,收起手中的丝线。丝线上还带着些许魔力,落在地上,引出了几根青蓝色的细蔓。它们迅速成长开出白色的六瓣小花,花蕊的汁液顺着花瓣滴下,在衣裳上留下淡淡的水渍,随即消失。
          “这是青岚藤,它的蜜水有洁净的作用。”云骨起身,走到离雷桑两步远的地方,微微欠身,蓝眸中笑意不减,“这样可以了吧。”
          雷桑哼了一声,深觉这家伙根本就跟苦涩二字挂不上一点钩——可又怎知那苦涩被隐藏在心底的最深处,积淀近百年,在偶然的触发下便不可收拾,深深地扎根在心底。如同他不愿意将自己的脆弱示人,那人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苦涩浮于外表。
          雷桑见云骨依旧站在自己身侧,没有离开的意思,一手支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喂,你要站多久?”
          云骨深知这是雷桑一直的痛,说话的时候尽量放缓语气,免得对面之人动了气,情况更加不好:“雷桑你的左眼情况似乎不大好,我帮你看看吧。”
          雷桑睁开左眼,如蛛网一般的裂痕破坏了原本如玉般的眼眸,警惕的神情似电光般闪过金色的右眼,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剑眉凛冽,散发的气场让人害怕。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帮你看看而已——作为一名医者,我不能看着病人自虐。”云骨悄悄运气魔力抵抗雷桑的气场,十分小心地挪着步子,右手悄悄伸进袖子。
          靠近一点,没有反应。再靠近一点,还是没有反应。云骨觉得自己很好笑,明明是原来自己允诺的事情,现在自己却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哪里还有当初的勇气?
          云骨靠近雷桑近一步,立即抽出银针先扎住雷桑的几处大穴,以防他因为情绪又引发魔力不紊。这才放下心一步走到雷桑身旁。
          雷桑感觉针扎在身上的时后体内的魔力停止流动,而自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着金色的眸子盯着云骨。
          感受到雷桑那如火一样的目光,云骨依旧笑笑,手上帮着检查的动作不停,水蓝色的药水滴在破碎的冰眸上,冒出丝丝雾气,裂痕在药力的作用下愈合不少,但还是留下几道较深的裂纹无法修复。
          完全没有料到情况会这么严重,带在身上的药并不够,王城原先没有医者,自然也没有多余的草药给自己配药。直接用魔力去修复的话先不说雷桑现在能不能承受得了,自己所剩的魔力也不多了,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云骨两难了,最关键的是现在的治疗绝对不能停下,否则反噬袭来,两个人都很难摆脱。
          忽然,一只手搭上云骨的手腕,渐渐传递进他的身体。云骨心下一惊,却见雷桑不知什么时候拔掉了一根银针,活动了右手与解开了部分魔力的封印。
          虽然魔力有着先天缺失,却也还是不可小觑的实力啊。
          有了雷桑部分魔力的支持,云骨直接将自身魔力凝成药水,自然魔力从脚下的法阵中一涌而出,灿烂如同漫天的荧叶,缓缓汇聚到一起,如初春枝丫上的融雪,滴落在雷桑的左眼之上,修复了碎裂的冰眸。
          待到修复完成,云骨长舒口气,汗水早已经沁湿额发,蓝色的眼眸中有些许浑浊。云骨拔出雷桑身上剩下的银针,背靠在雷桑的座椅上,缓缓滑坐下,如释重负。
          “雷桑……你现在有力气吗?”云骨闭上蓝眸,语气疲惫,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雷桑闻言,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软软的,比刚刚比银针扎着的时候还要无力,不由惊道:“为什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云骨听闻反笑起来,语气轻松中带着一丝戏谑,卖着关子,毫不理会雷桑余光扫来的、可以杀人的目光:“这就对了。虽然你的实力强大,银针封不住你多久,可是你并不会使针,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这很正常,过一会就没事了。”
          第二天,云骨依旧踏上前往东方的道路,他这一次回到东方不是因为失落的苦涩,而是因为他要回去找寻制作魔药的草药,为完成自己曾经的诺言,为了自己心中所想,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6楼2014-05-18 20:37
          回复
            六,笑解诗文谁知意
            初春似风,转瞬吹走严寒。厚厚的积雪在暖阳的柔情下化作滴滴清水,嘀嗒着清脆的节奏,倒映着一个白色与绿色相交的身影缓步而行。
            云骨从东方回来了,带着远方古树悠远的宁淡,踏着冬雪初化的溪流,回到王城。他这一次不仅带回药材,还带回了不少种子。
            在得到魔王的许可后,云骨在魔法学院的屋顶上画出交错相叠的自然法阵,在旁边写上生涩难懂的古老文字。当一切都完成之后,云骨将魔力注入,随即,魔法阵焕发光彩浮在半空,环环相扣地旋转起来。而古老的文字则化作锁链,相互缠绕,锁住法阵,如同那被锁在心中的年少记忆。
            云骨弯腰,插下一根细小的树枝在三个交错魔法阵中,扬手洒出种子,当种子落下的瞬间青色蔓延,似潮水一般覆盖一切,带着故土的芬芳,恍惚眼前是那古树之下,却不知一段白绸悄然滑落,带着未诉的心事。
            “果然是你。”来人一袭白色风衣上画着各样的墨色边纹,内着黑色紧衣,领口围着黑灰色的绒毛,深蓝色腰带,黑色白边直筒西裤,给人一种利落干脆的感觉。双瞳异色,冰蓝的短发,一对魔角彰显了他尊贵的王者身份。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想起,云骨回头,青色的发丝晃乱了心绪,眼眸中闪过流星般的欣喜。
            “这是什么?”雷桑一眼便看到了绿草中的一段白色,俯身拾起,上面清秀的行书映入眼帘。
            云骨看到雷桑的动作时一僵,左手悄悄缩回袖子中,却摸不着一段冰顺滑的感觉。
            雷桑皱眉,上面的文字他看得懂,但是,他无法理解上面的意思,不由攒在手心,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瞬间云开雾散,朦朦胧胧地期待着什么。忽然,他抖开白绸,上面墨色的文字在白色中格外醒目:“什么意思?”
            白绸上是半首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三十二个字,一份被苦涩填充的感情,一份失去记忆的曾诺,一份执着的过往。
            “这是《击鼓》中的句子,讲的是战乱纷呈,一同出征的士兵却无法按约定一同回乡的哀伤。”云骨蓝眸半瞌,波光粼粼,嘴角是一贯的笑,只是三分自嘲,两分苦涩,似混味而饮的鸡尾酒。
            光阴流转,这首诗当年战友之间的情谊已经被爱情之意取代,只有那心心念念的诺言还一如当初,只是,另一人已经不再记得了。
            苦涩如茶,固执地将一切埋藏在浓浓的韵味中,等待着被人品出。时光蹉跎,也许终有一天那分埋藏的心事会破土而出吧。
            云骨心里空的落落的,宛若面前飞快生长凋零枯萎化作土壤的植物,带着那不为人知的心事臣服于外界的法则,终是不敢伸手打破。
            “是人类的语言吧。”雷桑的声音传来,清冷如月,金眸中看不出感情,若左眸的冰,暗自攥紧了白绸。虽然讨厌人类,可却没有办法讨厌这个与人类交好的魔族,反而有种异常在乎的感觉。——一定是……一定是什么呢?
            青阳安好,金色的叶片铺满大地,一抹傲立天地的青葱遗世独立,纯洁的灵蝶纷飞……记忆的片段闪过,雷桑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
            云骨点头,目光深邃,蓝眸如夜,幽暗深沉。寄托着感情的诗句化作心锁,穿越时空,在命运的安排下牵起红线。
            云骨想起了那个蓝发少女,想起了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双手十合,虔诚地念着诗句,诉说着心中悸动的感情,蓝色的发丝在风中扬起,清纯的眼眸中倒映着心中所念之人的眼眸。
            记得那时候的自己,静静地在古树中听着那段美好的心事,却泛着疑惑。不知那诗句承载的分量,直到自己觉醒于苦涩之中,才觉那“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却是自己最真实的感情写照。
            魔族拥有强大的魔力与美丽的外表,却由于时间的消磨而忘却了感情的本真,即使发现了,也生涩地不敢表达。
            雷桑感到了魔力的波动,苦涩的韵味随之蔓延,但也只道是平常——苦涩君主,若是没有了苦涩也就没有了魔力。正是因为如此,才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被错过,沉淀着错落的失望发酵在记忆中。
            雷桑简简单单地“哦”了一声,没有细究。双手插在风衣口袋,没有理会还觉醒在手中的白绸,大步走进草木中央,与云骨擦肩而过,带起了对方的衣袂。
            云骨转身,本能地伸手想要去挽留,却愣愣地停住了动作,任由衣袂从指尖溜走。雷桑站在自己五步开外,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木元素流动时吹起了他的风衣,冰似的魔角映着浅浅的绿色,美好得不似凡物。
            “其实……如果能成为那样的朋友,也……了而无憾了。”云骨低头嘟哝着,嘴角勾起苦涩的喜悦,目光如水,映着他人的影子,荡漾着满足的情绪。
            “你在做什么?”雷桑低沉的嗓音将云骨唤醒,挑眉,疑惑地看着飞速成长凋零的草木,四季的变换在这里也只是一瞬的事情。
            “刚刚被催生的植物寿命很短,即使有法阵的支持也无法正真存活。然而,在凋零之后它们会留下种子,在循环往复中它们会适应外界,也就与正常生长的植物一样了。”云骨抚摸着身旁缓慢生长的望天树,眼中流出怀念的情愫,好听地声音似乎还在耳畔念着古老的诗句,树下的少年吃着米糕。
            望天树,他诞生的树,承载着他无数的回忆。树如其名,高大挺拔,立与万木之上,如望天地。
            “我只是觉得这片空地适合种些花花草草。”云骨挥手停止了转动的魔法阵,草木立即停止了无止境地更迭。
            魔法阵渐渐化实为虚地落下,符文消散在空中,余下的魔力化作自然精灵展翅飞扬,轻巧的动作如点水的蜻蜓,落在望天树的顶端,散出无数魔力,万物笙歌,宛若置身夜晚的荧叶树林。
            今天之后,那段白绸就将淡出雷桑的记忆,直到有一天,那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被人道出,心底一切的思绪都找到了归宿。


            7楼2014-05-18 20:37
            回复
              七,雷光如剑几何怒
              也许你与我是一样,只是我还未曾发现。
              魔法学院的楼顶被建起了一个温室,任何植物在里面都可以生长,不过,目前里面最多的还是各种草药。
              关于它的主人,新晋的第六君主,性情温和,精通医术,待人友善,倒是成为了魔法学院一时的话题。
              既然有了话题,就难免有各色各样的讨论,尽管有一些并不好听。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流言也是一个道理,各种揣测只要带上色彩,就同那白水中被加入的调味料,随着温度的升高扩散地更加厉害,尤其是云骨还是第一位不愿常住王城的君主。
              一些关于他不敬魔王的言论也悄然四起,似那秋日末途的蝉鸣,带着不和谐的刺耳,挣扎着。
              对于这些流言,云骨淡然得很,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清淡风云得若遗世独立,听闻之后也只是一贯的轻笑,如水如玉。
              也许真的有一些不敬的想法吧,当自己在王城见到魔王之后,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在两人的交谈中流露,温和平静的话语让云骨敏锐地感到了冷漠的感情。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云骨每天待在光环温室打理着植物,往来在王城与魔法学院之间,偶尔也会亲耳听到那些刺耳的议论,却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一如既往地向前。
              雷桑也会光顾光环温室,理由无非就是云骨让他去试药。不得不说,光环温室是一个阳光充足,馥郁芬芳的地方。尤其是在暖洋洋的午后,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感到困倦,在药香的作用下可以有个好眠。于是,大多数的休息时间雷桑也在这里度过。
              从来不踏足魔法学院的魔王兄长,就在第六君主到来之后频繁地往来于魔法学院与王城之间。不知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不自不觉地顺着那早已规划好的道路前进。
              雷桑一向不屑一顾耳边的舌根,无情的水色眼眸给人强大的疏离感,金色的眼眸带着王者的压迫,只是一眼就让人如履薄冰。
              所以,当他听到那些流言,第一次亲耳听到的时候,眼瞳一紧,火花擦过,不满的情绪油然升起,淡淡开口,如同寒冰:“是谁准许你们如此放肆的?”不怒自威的神情,强大压迫的气场。
              不是没有耳闻这些传言,只是,在亲耳听到的时候有不舒服的感觉。
              原本还在议论的魔族学员立即噤声,低下头,怯生生的目光盯着地上的影子,浑身在颤抖,没人敢开口,哪怕是呼吸都小心翼翼,冷汗淋淋,滴落的声音格外惹人注意。
              传闻中魔王兄长喜怒无常,且……似乎与第六君主交好。
              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疯狂滋长,如藤蔓一般将人缠绕得无法呼吸。
              “说?!”雷桑金色的眸子一挑,威严的语气带来强大压迫,如那暴风雨中怒吼的闪电。影子遮挡了所有的光线,连同希望一起都给遮挡了。
              没人敢或者是想开口,心中祈祷着奇迹的出现——可奇迹是什么?
              如剑的雷光已经照得连影子都无处可藏,喘息的机会是一点都没有。
              “奇怪,雷桑怎么还没有来?”云骨盘算着自己传信给雷桑是十分钟前的事情,从王城到光环温室最多五分钟,更何况雷桑的作风云骨也是有所了解的,绝不会拖泥带水。手中水色的药水中浮动着魔力,散发阵阵寒气,在阳光下如盛开的冰蓝花。
              于是,云骨将魔药用冰蓝花封存起来,收进袖子,离开光环温室去找雷桑。
              一路上,云骨感觉到空气中雷元素躁动不安,也没有看到几个学生,不由心下一紧,加紧脚步沿着雷桑一贯的路线找过去。一个拐角,两个拐角……越来越近的感觉。
              在转过第四个拐角的时候,云骨看到不少学生躲在楼梯后面,抱着课本不敢上前,在看到自己的时候是一种害怕与求助交织的目光。
              雷桑的断喝从另一边传来,雷光在他手心化作短剑,耀眼的光芒锐利无比,刺啦的声响说着主人心中的不耐烦。
              “雷桑?”云骨转出拐角,见雷桑背对自己,几个学生怯生生悄悄投来求助的目光,恐惧的神情在阴影中无助可怜,似迷失的幼兽,不由疑问。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暂时不动怒的吗?”云骨大概猜出原因,急急上前去拦住雷桑,一手抓住了他持剑的手的手腕,身体挡在学员身前,对上雷桑的眼眸。
              “让开。”雷桑吐出两个利落的字,如同断裂的寒冰,凌厉的目光如刀、似鹰,原本张扬的雷电却收敛在伤不到云骨的范围内。白紫色的光亮在两人中间清楚的划出界限,仿佛楚河汉界,将一切无情一分为二。
              云骨挡在学员身前,雷元素如风一般划过他的脸颊,照亮眼眸之中的人影。明明
              左手正握着对方的手腕,一种遥远的感觉横亘在两人中间,两种不同的气场似天地的两端。为什么,明明已经离你这么近了,却为何依旧感觉你遥远在天边?
              雷桑蹙额,十分不解地看着云骨,发现自己看不懂对方的眼眸。那双眼眸不似自己的异色眸子,积淀着万千感情,深沉如海,酝酿着苦涩,无法看出那真是的心意。雷桑不是第一次与自己重要的人站在对立,这也不是他有所顾忌而收起部分魔力,但这是第一次有人以非魔力的方式来阻止自己。
              学员也是聪明人,他们不会傻到看不出现在的局势是什么情况。内疚与歉意占据主导地位,消灭了先前所有说闲话的念头。于是,他们纷纷低头,小心地拉了拉云骨的衣袍,异口同声道:“潘先生……对不起……”
              “好啦,没事的。你们先走吧。”云骨回头,温柔一笑,告诉学员其实自己并不在意——不过……只是魔王兄长很在意。当然,后面那一句云骨只是默默地在心里加上。
              学员们偷偷瞄了眼雷桑,仿佛被猎鹰顶上的猎物搬不自在。虽然被允许离开,不过,没有人敢挪动步子,踏出这暂时安全的地方,只是暗自松口气,庆幸自己不用成为魔王兄长的靶子。
              云骨看着雷桑目光依旧,心知雷桑依然不满,身后的学员也不敢离开。于是,按下雷桑聚集魔力的手,上前一步,将雷桑往光环温室的方向拉走,也“不管”雷桑愿意不愿意,边走边说:“好啦,已经没事了,你就消消气吧。”
              雷桑撇嘴,收起手中的光剑,跟着云骨的步子,沉默半响。雷桑并不会在意别人对于自己的闲言碎语,不屑于与他们动气——只是听得他们议论云骨的时候就很生气——不想看到自己唯一的朋友也跟自己一样被人非议。雷桑觉得是这个理由。
              也许,你真的与他们不一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有共同点的人是不会聚在一起,成为朋友。既然已经定义为朋友,那么,你我之间也许真的是一样的……
              一样的没有将魔王与规矩放在第一位。或许,真的可以像你所说,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其实在光环温室的时候,雷桑听见了云骨最后的嘟哝,那细小如同春天纷飞柳絮一般的话。并且定义为非常好的朋友——一起并肩到最后。
              “谁生气了?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嚼舌根。”雷桑甩开云骨的手,将手插进口袋,自顾自走到云骨前面,回头,目光中三分不屑,已经没了刚才的强硬,但依旧嘴硬道。
              “那就好。”云骨快步跟上雷桑,回头看见学员已经散去,眉眼间带上笑意,说道。
              ——其实,还是生气了吧。在不自不觉的时候,发自内心地想要维护着什么,想要保护自己来说重要的人。
              即使命运不曾为谁停留,但在齿轮转动的时候也曾擦出火花,紧紧相扣,在那瞬间,是怎么都斩不断的缘分。


              8楼2014-05-18 20:38
              回复
                九,繁花细雨几多愁
                淅淅沥沥的秋雨落在初开的繁花上,跃动的晶莹低声诉说着莫名的悲伤,如命运女神的叹惋,转瞬即逝。大朵大朵的木芙蓉红白相间,沐浴着清爽的秋雨,洗尽铅华。
                云骨在屋檐下整理着晒干的青岚藤,望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略微失神。雨中红白相间的木芙蓉已经分不清颜色的界限,相融相交,宛若人类与魔族,在漫长的时间旅行中渐渐接受彼此。
                “嗨……”云骨低声轻叹,眉眼染上丝丝愁绪,手上将青岚藤碾碎,与风干的安神草一起装进荷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从衬衣中取出一条被叠了好几层的黄符,思虑良久,还是放了进去。最后,缝上口子,混合草药的香气从缝隙中渗透,驱散了疲劳。
                五年前,魔王宣布亲自教导人类的大贤者沙拉曼达·法尔。昨天,魔王宣布将让其兄长与梦境的第一君主教导另外两个人类。于是,雷桑在听到消息后,一脸怒气冲冲地就去找了魔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究竟刚刚想到什么了?”云骨揉揉太阳穴,蓝眸中闪过疑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呢?算了,还是先把东西做好,然后去找雷桑吧……雨似乎越下越大了。
                雷桑不喜欢人类的气息,云骨便用青岚藤与安神草做了香包,这样不仅可以淡化人类的气息,还可以缓解疲劳,有助睡眠。
                雨渐渐大了,木芙蓉柔弱的花瓣在雨中飘落地上,无声无息,打碎了水洼的宁静的倒影。滴滴答答的水珠如珍珠帘,顺着树枝与飞甍跳下,溅起朵朵小花。
                云骨收拾好药材,将荷包贴身放着,撑起靠在墙边的红油伞,走进雨中。自己还是去找他好了,免得他又淋了一下午的雨,感冒发烧。想着想着云骨失笑,不由加快脚步,轻车熟路地“寻找”雷桑。
                雷桑每次与弟弟莩兰吵架——或者是动手后,都喜欢独自一人带在王城水榭后的山坡,并且一呆就是一整天。无论刮风下雨,只要雷桑与莩兰争执过,那么,雷桑就必定会在那里。
                水榭离雷桑的住所不远,最多也就是两百米的距离。所以,云骨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在雨中的孤独的、格格不入的身影,任由雨水捶打自己,全然不顾雨水已经模糊视线,在耳畔噼里啪啦地演奏。
                雷桑双手插在口袋,双眸眺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浑不在意雨水的无情,全身都已经被雨水浸透,冰蓝的短发贴在脑后,雨水滴滴答答的如沙漏中的流沙,没有停止过地滴着。尽管如此,雷桑却依然执着地站在雨中,高傲的王者是不会低头的,更何况只是风雨。
                云骨快步走到雷桑身后,用雨伞为他挡去无尽的雨水,默默地施展法术烘干雷桑已经湿透的衣物,责怪道:“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心疼的情绪如打在伞上的雨点,敲打着他的心房。
                “我不喜欢人类。”雷桑说得一字一顿,郑重无比,带着不屑与怒气,金瞳中是不甘。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论自己作何努力,终不是那个完美的、光之星魂所选定的继承者的对手,永远不是。
                “呐,这个给你,它可以帮你消除人类的气味。”云骨拿出荷包,对着雷桑晃了晃,笑着放在对方手心,温润的笑如暖阳——指尖微触,凉意骇人。不知是先前的冰元素还是现在雨水寒气,刺骨的寒意。
                雷桑将荷包攥在手心,安神草的清香抚平心中的沟壑,看向云骨,一种已经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再次复燃,微微弱弱的如同秋蝉的哀鸣。云骨将油伞下大半的空间都让给了雷桑,而他青色的发丝上已经挂上水珠,蓝眸中满是关心。
                “我知道了。”谢谢。雷桑在心中默默加上两个字,将荷包贴身放着,转身,“回去了。”雷桑明白云骨总是可以察觉自己的心思,不管什么时候,回身,他总是默默地站在自己身后。同时,他也明白,这个人非常的执着,如果自己不回去,那么,他就一定会陪着自己站到自己回去。
                “其实人类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真的没有。你不是也见过沙拉曼几面吗?他可是个好孩子。”云骨边走边劝着雷桑,后者只是一直往前走,“听说你的门生是个女孩子,应该会更好相处吧。”真不知道为什么雷桑对人类的偏见这么大。
                “哼,那个笨蛋和小鬼的愚蠢关系,我才不屑。”雷桑清楚地记得沙拉曼不自量力地挡在莩兰身前,而莩兰则瞬间恢复男性挡住自己的长剑,并且那小鬼还说什么好吃……真是无法理解人类,愚蠢。想到这里,雷桑加快脚步,想要甩开这些烦心事。
                “雷桑……”云骨无奈失笑,追上雷桑已经步入雨中的脚步,水花飞溅、晕染衣袖,这些云骨都毫不在意,只想追上那个快步的身影,不要离他太远。但云骨也清楚地明白,是自己一直可以保持着两人朋友的关系,任由苦涩在心中滋长——只是怕捅破之后,那个胜雪孤傲的身影永远消失在自己眼中。
                这样也不错吧……苦涩的心情没有人会比自己了解,若是连苦涩的心情都失去的话——这个世界上恐怕真的只有自己知道是什么滋味吧。
                一切终归是自己。
                雨水落在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雷桑恍惚还是独自一人在那山坡之上。耳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红色的油伞再一次出现在视线中。云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也已经习惯了身边的绿色身影,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似树木一般静静陪伴自己。
                试试吧,和人类相处。心底的声音响起,终是决定听从好友的劝慰——只因为是你,是你这个一直陪着我的人。
                “仅此一次。”雷桑放软语气,低头看着水中模糊的倒影,金色的眸子中别样的温柔,余光所及,是青色,柔软的一片。仅此一次放弃自己一直坚守的原则,为了一直认为很重要的人。
                云骨,你总是让我没有办法拒绝啊。
                木芙蓉的花瓣散落一地,诉说着秋季的结束,红白相间的花瓣妖艳美丽,却也要遵循自然的法则花开花落。一地繁华,诉说着命运悄然无声的转折,仅仅一步的距离,雷电之子究竟能否明白那人苦涩的心意?


                10楼2014-05-18 20:41
                回复
                  十,相念相知谁人知
                  春天到了,挑花成片开放,形成花海,簇拥在枝头,沐浴着赤阳的光焰,如少女害羞的脸颊一般红润欲滴,小小的心思在阳光下无处隐藏。洁白的云朵在赤阳的照射下粉嫩嫩的,在蔚蓝的天空中自由地飘浮,无忧无虑。
                  碧绿柔软的草地上,三个孩子追逐打闹,欢声笑语充斥在王城的每一个角落。只是,一个带着不和谐的身影匆匆而过,高傲的黑色背影穿过长廊,与灵蝶擦身而过,毫不留念。
                  雷桑满肚子怨气与怒火,屈单膝坐在水榭后的山坡上。几乎每一次的事情自己都会与莩兰冲突,就连教导门生那家伙也要来碍手碍脚。要不是云骨的劝话,自己才不会去教导卑微的人类。
                  说到云骨……那家伙应该又要去东方了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人类混在一起的,那些笨得要死,跟他们在一起简直有辱魔族的身份。与人类在一起烦死了。雷桑想起每一次自己与云骨抱怨人类的种种时,对方总是耐着性子劝着自己,温文尔雅,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要是连他都不在自己身边了……怕死那个人类早就死在自己手上了吧。这一次,真的不想让他回去东方。面对人类对于雷桑来说太累了,若是没有云骨……雷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得了人类。
                  云骨,是非常重要的人——雷桑在不知不觉中下了定义。
                  光环温室
                  蜜莉浅紫色的卷发梳成双马尾辫,看上去十分文静可爱,黑灰色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好奇的看着光环温室大门上特殊的符文,一身黑色公主裙。伸手轻扣大门,问道:“打搅了……请问……老师在吗?”也许是害怕与胆怯,少女怯怯的目光紧紧注视着银绿花纹的大门,心跳扑通扑通提到嗓子眼。
                  与沙拉曼和卡林哥哥的玩闹后,蜜莉发现老师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王城,一种失落感立即向她袭来,包裹、蔓延。而后,群青长发的兔耳魔王告诉她,想要找哥哥的话可以去魔法学院的光环温室。要是哥哥不在的话,可以问问管理员潘。沙拉曼逗弄着灵蝶,补充道。
                  “呼——”一阵白光化作丝绸,轻拂过大门两旁石柱上的奇怪文字,似手一般,将大门缓缓拉开。
                  “是来找雷桑的吧。不过,他不在哦。”蜜莉用手臂半挡着面前耀眼的光亮,黑灰色的大眼中隐约看到了一片绿色。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亲近。
                  云骨微笑地看着有些不安的少女,良好的家教让她掩藏了自己的局促,略带害怕的目光估计是被雷桑吓到了,发尾似乎有一些灼伤。
                  “潘、潘先生,你好,我叫蜜莉·嘉瑞。”蜜莉感到面前的魔族温文尔雅,面对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仿佛置身森林,紧张的心情一扫而空,按着魔族的礼节行礼,问候。
                  “你好,蜜莉。你是雷桑的门生吧。我叫云骨·潘。”云骨走上前将蜜莉牵到青石桌椅旁,倒上一杯热茶。大概猜到了事情原因的一部分,心下叹了气。
                  蜜莉心中小小吃惊一下,人类的名字后缀是姓氏,而魔族名字的后缀则是冠名,君主的象征。想不到看上去和蔼的潘竟然是君主。和老师很不一样的感觉……老师给人的感觉很严厉,不近人情,但潘先生给人的感觉很温和,很温柔。
                  “雷桑不在呢,你有什么事情吗?”云骨坐在蜜莉对面,手握茶杯,第一次仔细打量雷桑的人类门生,目光只是短暂的停留,宛若一现的昙花。
                  “因为我的原因老师与魔王吵架了,我想找老师道歉……还有,我把那个魔法练熟了,想让老师看看……”蜜莉的声音越说越小,低着头,仿佛面对的就是老师雷桑,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着裙子,黑灰的眸子中有些许期待与小心,淡淡的樱色染在脸颊,被垂着的马尾挡住。
                  “没事的,雷桑不会介意的。”云骨友好地拍了拍蜜莉的肩膀,笑得温和,如阳光,蓝眸中闪过苦涩,“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家吧,我会把你的话带到的。”果然雷桑还是没有放下戒心啊……
                  王城,水榭,山坡
                  “来了啊……云骨。”雷桑屈左膝坐在草地上,左手臂靠在左膝上,右手撑着身子,没有回头,因为会找到这里来的只有云骨。语气疲倦,似乎早就在等待云骨的到来。
                  “老是置气对身体不好。”云骨坐在雷桑身边,对于雷桑与魔王之间的冲突已经见怪不怪了,尤其是在关于人类的问题上,雷桑立场坚决,从来没有妥协过魔王。
                  “是劝我不要与那家伙置气,还是不要与人类置气?”雷桑转头,目光中寒意阵阵,冰蓝的刘海挡住了郁色的眸子,只留下冰样的眸子,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内心。雷桑不是不知道云骨真正所指,只是想听他说出来——究竟的在乎人类,还是在乎自己。
                  “雷桑,你这是在和我置气。”云骨苦笑得不可否置,看向雷桑,心下苦涩的感情顿时淡了不少——他很在乎自己的看法。若有这样的朋友关系,也无憾了吧。
                  雷桑别过脸,心思被一下说中,也只是气哼一声,却不肯服软,扬声,嘴硬道:“我为什么要和你置气?”总是被看穿心思,真的很不爽呢。
                  “那就好。别动气,对眼睛不好。”云骨倾身,一手撩开雷桑垂下的额发,注视着那水色的、毫无感情的眸子,一阵心痛。虽然自己一直用药维持着这只眼睛,可是,毕竟时间已过三百年,加上雷桑的情绪时常激动,原本透彻的眸子还是出现了融化的迹象。不管怎么样,这一次给回去东方,尝试新的药材与方子来配药了。
                  云骨回东方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是自己诞生的地方,更因为东方古老的医术不同于治愈系的魔法,它们拥有自己独特的体系,在调养方面十分有效。毕竟是自己应允了那人,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履行诺言,对得起自己的心才可以。
                  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因为他。
                  雷桑抬眸,眼睑触及对方的温度,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正在融化。对方的气息带着东方古树的宁静,仿佛是遥远的夕阳之下,暖暖的余晖带着甜甜的香气闯入心房,第一次有人关心与在乎自己。
                  动作亲密到自然,没有一丝不和谐的排斥,仿佛本就该如此。雷桑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样的情绪只是因为面前的人——让人沉醉的温柔,最关心自己的人。
                  青阳与古树,沉浸在记忆之中,是遥远的、不可追忆的、已经淡忘的梦。
                  “你要回去了吧。”雷桑右手捉住云骨的手腕,眼底淡淡的哀伤与挽留,似乎不想放手,但他不会示弱,所有的感情也只是念头,如烟花一般一闪而过。语气微微波动,如平静的湖面突然落下石块,激起微波阵阵。
                  “是的。下周启程。”云骨没有挣脱雷桑的束缚,左手按上雷桑的右手手腕,蓝眸如深潭般不见底,蕴含了太多了苦涩与情愫,“蜜莉是个好女孩,试试吧,接受她。”作为与人类一起生活千年的魔族,云骨十分希望两族可以接受彼此。因为从千年古树之魄中诞生,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也更加明白生命的平等。
                  雷桑目光一暗,握住云骨手腕的手在情绪的控制下用劲,“呼”的甩开云骨的手,起身,居高临下,气势逼人,双手叉腰:“你就真的这么想把我推给人类吗?然后一走了之?我不喜欢人类,不会有例外。反正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一个朋友,有跟没有一个样。”雷桑一股脑说了许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理由的话,发泄心中积蓄的情绪,质问着云骨,语气强硬,不留一点余地。
                  云骨没有接话,垂下眼帘,勾起嘴角苦笑,涩的滋味从心底漫上嘴角,如海潮一样的连续不断,又似低沉的积雨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霎时,静的就只剩下掠过耳边的风声,沙沙的低响似夜阑人静之时的啜泣,悲泣着内心的哀痛,嘲笑着彼此的心。明明是明媚的春阳与暖暖的春风,此时却如同倒春寒的料峭,吹得人寒气刺骨,痛不欲生。
                  苦涩的内心万分敏感,细腻的心思在感情方面丝毫不逊色于人类。倔强的心灵执着敏锐,完整的感情只因为心中最重要的人而不经意间流入,却不知不觉伤了彼此的执念。没有人知道对方心中的念想,只要还有一丝不明的感情含在嘴角,就无法真正触及对方——触及到对方对于自己的思思念念。
                  明明在意着对方,却只能如此草率收场,苦涩自己的心灵。
                  雷桑的心中苦涩四起,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全心全意信任、在意的人会将自己推向陌生的、厌恶的人类。别人不理解我,你为什么也不理解我?唯一走近我身边,说是朋友的你,为什么会如此?
                  云骨敏锐地捕捉到了雷桑的苦涩,抬头,千言万语却无法说出,在唇边的音节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意思,如同破碎的叶片,无论怎样都无法复原。
                  雷桑看到云骨的眼睛,如深沉的海底一样浑浊的眼色,闪烁着他不懂的感情,让他无法直视,如陷入深潭,无法呼吸、自拔。
                  雷桑逃似地离开了山坡,没有回头,生怕自己回头便看见那深不可测的眼眸,看见那眼底最深处的情绪。如果,雷桑慢一步,或者回头,便会明白云骨眼底他从未理解的情愫,也明白自己的内心——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命运从来就是这样,错过就是错过,不知道需要多少的路才能寻回那最初的、最真挚的感情,找回那最澄澈的眼眸,走进对方那一直为自己留着位置的心灵。


                  11楼2014-05-18 20:42
                  回复
                    十二,春风无意三尺寒
                    一年一度的春风送来春的消息,而你却没有随着春的脚步而回来。今年的西方的春风来得比往年都迟,是在为你停下脚步吗?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寒冬的气息在转暖的赤阳中消失殆尽,各色的花朵争奇斗艳,装点了美丽的王城。一夜之间便春回大地,如驱散乌云的阳光,瞬间光照大地,生机无限。可是,这一切来得比往年都要迟,好似踌躇万分,却无法与法则对抗,在春的末尾带来了春的气息。
                    今天的雷桑没有课。比往年都要迟的春天对于魔族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只是代表衣服穿多穿少,或者是睡眠时间的长短要有变化。但是,对于人类来说,春天代表着很多很多,迟来的春天影响了普通人的生活,所以,魔法师在这个时候就会去田间地头,用自己的魔法帮助普通人种植作物,保证开春的生产。
                    而雷桑的门生蜜莉也不例外,所以,这是雷桑难得的没有课程的两个月。
                    雷桑呆在光环温室,坐在熟悉的靠椅上,身边冷冷清清的感觉让他难受,空旷的温室中只有植物向着阳光,依旧活力四射。由于疏于打理,原本错落有致的树木已经参差不齐,走进深处更有及膝的落叶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走进的本体。门口的青石桌椅冰冰凉凉,孤独地诉说着三年来的冷清。
                    三年了,它们的主人已经三年没有出现了。去年,曾经有人建议让魔法学院的学生轮流来打理温室,但雷桑严词拒绝了,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强硬——这里,只可以由他来做主。
                    云骨走后,雷桑起先也并没有太在意云骨最后的驻足,直到来年的春天、又一年的春天,云骨并没有按着一贯的时间回来,雷桑心中渐渐有了说不清的不满情绪之后,他猛然想起云骨最后的驻足。红色油伞下是月色的长袍,青绿色的东方古老图腾符号,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忧伤苦涩。冥冥之中的声音,遥远而真切,却无法听清那低沉的话语。
                    云骨是很大度的人。这一点不仅仅是雷桑,凡是和云骨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也是让雷桑无法相信云骨真的会一去不复返,违背他曾经对他的曾诺——不管有多么困难,都会想办法医治自己的眼睛。云骨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所以,他说要回东方,雷桑尽管千万个不愿意,却也没有真正以魔族的方式解决过。
                    只是这一次,云骨没有如期回来,或者说是,没有按照自己从前一贯的习惯。
                    雷桑的心很乱很乱,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集中精力,便有了打发蜜莉去干活的主意。尽管不喜欢,但蜜莉做事情细心谨慎,但是给她省了不少心。也渐渐认同云骨的说法,开始接受这个努力的学生。
                    曾经因为云骨出现而烦乱的心,现在又因为他的消失而从心跳动起来,激起千层浪花,荡漾在心底的柔软。
                    而在这难得的两个月空闲中,雷桑都呆在光环温室,一呆就是一整天。只是,身上带着的荷包不仅仅去除了人类的气味,也将光环温室中那抹如古树般宁静的气息去除了。因此,雷桑不再将荷包带在身上,连同那段白绸一起收了起来。
                    睹物思人,也许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应该不会回来了吧。”雷桑左手支头,手肘靠在扶手上,微瞌双眼,余光扫过一片冷落的青石椅子,见上面落了不少灰尘,不自觉地皱眉,右手一挥,卷起一阵小旋风,带走了灰尘。云骨一直以来都是踏着春天的气息回到王城,今年的春天来得迟,去得早,估计不会回来了。
                    这段时间雷桑情绪不稳,魔药的使用也不得不加大计量。只是,这魔药的眼色好似那人的双眸,如大海一般的蓝色却看上去透明澄澈,纯净的不带有任何的杂质,仿佛是湛蓝湛蓝不带一片云朵的天空。这样的蓝色总让雷桑想到很多,想得多了,便真的觉得自己见过那样的眸子,清澈无边。
                    ——也许真的有,只是遗忘在记忆的角落了。
                    滴落眼眸的药水冰凉如冰,本不该有的苦涩泛滥而起,直达心底。
                    果然不是暖和的春天。云骨不在,春天的光环温室也还带着几分寒气,在静幽幽的树间小路上传递。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与声音。
                    还是回去喝点热饮吧。虽然简单的火系魔法就可以瞬间驱散寒气,只是这里清冷寂寥的环境无不诉说着失去主人的寥落,加上想到这里的云骨的房间内也只有苦涩的茶,便果断决定回去喝点热饮,然后再继续过来。雷桑一直不是很喜欢茶的清苦,总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苦涩强行感染你。相反,云骨很喜欢这种热饮,准确地说是很喜欢这种味道——苦涩的清甜——正如他的真名所赋予他的魔力与本身性格结合之后的感觉。
                    雷桑虽然不喜欢茶,却也会接受云骨递过来的茶,与他一起品尝那清苦的味道。总觉得苦涩的冠名并不适合他,明明是个很爱笑的人。等等……很爱笑的人?脑海中瞬间闪过画面,仅仅是刹那的功夫,便无影无踪了——那是一个夕阳下非常灿烂的笑。
                    真是一个矛盾的家伙。雷桑又一次给云骨下了定义,末了加上一句:自己也是。
                    虽然雷桑很想云骨快点回来,但却完全忽略云骨回来之后该怎么办。与此同时也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害怕寂寞了?曾经一个人在自己的殿内度过百年的时光,丝毫没有孤独感,排斥着周围人的接近,保持着绝对的疏离。这些,自从云骨来到身边之后就完全改变了。
                    云骨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只有他是完完全全、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只是……
                    只是什么呢?
                    倏忽,白色的光带缠绕上大门两边的石柱,缓缓打开大门。
                    “雷桑殿下,王请你过去。”兀地响起的声音打断了雷桑的思绪。
                    “啧。”雷桑看着面无表情的安格尔,金眸一眨,一贯的高傲神色取代了感情的流露,王者的气息体现得淋漓尽致,右手一紧,起身,快步走过安格尔身边,在踏出光环温室的时候停顿了脚步,扬起的黑色披风是一个孤傲的背影。
                    孤傲的黑色下,也有着一片温柔,如无尽的黑夜,无声无息包容着。


                    13楼2014-05-18 20:46
                    回复
                      十三,经年何谈过往事
                      云骨回到王城的时候已经是春末夏初了,身上带着白色的、绒绒的蒲公英花絮,身边跟着一位神色忧伤的少年。到处都是青绿色,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有着别样的生机,投下一朵一朵如云朵般的绿荫,留下片片阴凉。
                      相比较因为入学式而热闹准备的魔法学院,王城则因为魔王与其兄长,还有三位人类学生的不在而冷清不少。魔族血网派叛乱,魔王自然要前往镇压,而其兄长不知是什么原因,也难得随行而往。
                      光环温室内的休息区很干净,里面几乎一尘不染,零星的魔力浮在空中,保持着这里的干净,可以看出最近还有人来过。只是,里面的植物长势早已经脱离束缚,厚厚的落叶堆积成山,各种魔法植物混长在一起,各样的魔力碰撞,一片狼藉。
                      有人来却没有人打理……想到这里云骨带着几分自嘲浅笑,蓝眸低下波光温纯,似氤氲着白气的水,着手开始打理光环温室。这是只有可能是雷桑。看来,这一次是自己小心眼了……心里顿时无限温暖。
                      整理完光环温室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云骨将墨月藏在光环温室近乎无人问津的深处,在旁边种上青岚藤,掩藏墨月的气味。
                      少年抱着契约影魔坐在木椅上,抬头看着熟悉却陌生的阳光,不由搂紧怀中唯一的温暖,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闭上因阳光而微微刺痛的双眼,眼角微润,黑灰色的身影融进一片碧绿。
                      “应该还是会被发现的。”云骨安顿好墨月,走在温室的小路上,回头看了看藏着墨月的荧叶树林,想着雷桑那敏锐的嗅觉,眼底的笑意深了些,自言自语道,“听说雷桑已经接受小蜜莉了,好好说的话应该也没有问题吧。”虽然觉得可能性渺茫地如同雷桑不与魔王吵架,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忙活半天肚子也空了,去做点东西吃吧。”云骨抬头看着玻璃顶外高照的赤阳,午时在阳光在玻璃的作用下变得不再那么耀眼,柔和地触手可及。
                      雷桑回到王城的时候天边火红一片,天空中是红色与紫色的天地,两种颜色仿佛滴入水中的两种墨水,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如同青阳与赤阳同时出现一般。
                      雷桑没有回到自己住处,转身步入魔法学院,直奔光环温室。吟唱着熟悉的咒语,看着纯白的魔力将大门打开,迎面而来熟悉而陌生的气息。
                      面前一人黑袍青边绣着古老自然法阵的图案,来自远古的东方法阵隐藏着独特的神秘,无声诉说着主人在这方面无人可及的成就。怀抱竹篮,青绿的发丝缀着青叶垂过肩膀,深沉的蓝眸透着惊讶,嘴边是浅浅的笑,如春风,却总有苦涩的韵味。
                      雷桑愣住了,许久说不出话来。遥远的记忆渐渐清晰,开始与面前的景象重叠,一切开始变得和谐,变得自然。
                      白色的外罩长衫上绣着东方特有的象征着古老植物之灵的绿色图腾,远古的文字与图画散发着独特的神秘。青发蓝眸的少年手挎竹篮中古树一边缓步而出,嘴角的笑意无限扩大,纯净透彻。
                      那时候青阳西下,摇身一变成了暖暖的黄色,与绿黄交错的大地互相辉映。
                      但一切终归是记忆,如水中花月一般脆弱,只是一念之间,便再一次破碎,如被惊扰的水中倒影,可望不可触,永远是一角美好。——更何况,这还是被遗忘的记忆。
                      “雷桑?”云骨见雷桑愣神,站了许久没有说话,目光惊讶,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于是,放下竹篮,向雷桑走了两步,轻声唤道,“这一次是我任性了,雷桑。”真的是很抱歉呢……
                      “雷桑?”云骨见雷桑一直没有反应,以为他还没有完全释怀,苦涩的感情不受控制的溢出,不仅仅是自己的,还有因为自己心中苦涩而引来的万物的苦涩。青发拂过眼睑,分割了完整的画面,“我不是有意与你争吵,我不该与你赌气……”明明是两个人的错,却被理所当然地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也许只是因为心中那一瞬间的温暖吧。
                      “云骨……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雷桑别过脸,金色的眸子对上云骨的蓝眸,陷入那深不见底的柔情,“若无其事”地将手插在口袋里,语气略带别扭,“我……也不该说那些话。”听着云骨这般的道歉,雷桑心中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如那灵蝶纷飞的夕阳,自己永远也抓不住。
                      “那就让它们过去吧,我们还是好朋友哦。”云骨微微咬重尾音,语气中是苦涩的满足,明明是很轻巧的话,却仿佛千钧,蓝眸被雾气笼罩,闭眼微笑,将那苦涩掩藏起来,深深地埋藏。
                      “不过——”雷桑嗅到了空气中不和谐的气味,警惕的目光扫向云骨,不满占据主导,走到云骨面前,挑眉,冰眸聚焦在荧叶树林的方向,“你能否解释一下,你刚刚的道歉究竟有多少的诚意?”一边道歉,一边将人类带来,雷桑实在搞不懂云骨的道歉究竟作何意义。
                      “当然有诚意。刚刚的道歉是因为我竟然因为与你的吵架而逃避到东方。”云骨垂眼,长发垂下一片阴影,挡住了神情,发梢的绿叶因人的移动而晃动,“但下决心回来,小墨月也功不可没。”
                      雷桑一脸狐疑,摆明一副“这个借口也不怎么样,别妄想如此简单敷衍”的表情,但是,云骨那看不清的神色却让雷桑放弃了诘问。云骨一直是很温和的人,一本正经的语气有着一种别样的力量,让你无法去疑问他的话。
                      雷桑虽然心下不满,却也不再计较。走到自己专用的椅子上坐下,挥手关上大门,调整自己体内的魔力流动。
                      “要不要吃点东西?”云骨坐在雷桑旁边的青石椅上,揭开竹篮上盖着的白布,腾腾的热气带着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勾引着味蕾。
                      雷桑瞥了一眼竹篮中的食物,愣了一下,英眉一皱,心下犹豫,却依旧疑问道:“米糕?”总觉得似曾相识,似乎是甜甜的、软软的食物。——但自己绝对是第一次见云骨做这种食物。
                      云骨的动作顿了,如同时间定格一般,良久,在如同机械一样完成了刚刚的动作,犹豫踌躇,一字一顿道:“你……记得?”生硬的语气如同故障的机械,点点期望的语气如秋日末途的蝉鸣。
                      “不,——等等,你说我记得?我该记得什么?”雷桑目光一挑,话锋一转,疑惑的神色如火烛上跃动的火焰,许久不曾有过的疑惑再次如潮水般袭来——雷桑想起了与云骨的初见,对方的目光中也是这样带着涩涩的希望。
                      云骨眼眸一眨,变换了神色,“自顾自地”轻笑起来,笑意在嘴角无限扩大,却怎么看都不是滋味,发梢的枝叶轻颤:“好了好了。像你说的,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想了。”你已经不记得了,就算我告诉你,也不复当年的韵味了。
                      “云骨。”雷桑声音郑重,字字千钧,如敲响的战鼓,带着雄厚的力量,“你究竟瞒了我什么?”究竟哪些遗失的记忆是什么?为什么连你都不愿意告诉我?
                      “过去的事情忘记了己忘记了吧。记得有的时候不一定是好事。”——忘记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云骨苦涩地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提起笑容,却如衰败的迷迭香。
                      但是,忘记谈何容易?鱼忆七秒,秋风卷走一切眷恋——身为拥有感情的我们,必须因为我们的感情而付出代价,无法逃避记忆的力量。


                      14楼2014-05-18 20:48
                      回复
                        十五,山雨欲来空凭吊
                        雷桑回到王城之后并没有急于去问云骨,挑明自己的疑问,依旧向往常一样该上课上课,不上课的时候便待在温室。
                        “云骨。”雷桑装作不经意叫住正在打理盆栽的云骨,犹豫一下,将目光一向别处,“什么是结婚?”
                        “结婚?”云骨被雷桑忽热的问题弄得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看了眼花洒中倒影着自己、微波荡荡的水面,随即笑着解释,“人类表示爱的一种仪式。”
                        云骨见雷桑依旧面带疑惑,加上一句:“爱是喜欢的极致。”
                        喜欢的极致……雷桑沉下双眼,余光打量着一身东方服饰的云骨,一手握紧了扶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云骨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雷桑了。只见雷桑沉着脸,还有时不时的目光向自己身上扫来,传达着不明的信号。今天的雷桑有些不对劲。从来不见主动关心过人类的雷桑,无意间询问着有关于人类的词语。
                        于是,在一方沉默,一方不解的气氛中……尴尬了。
                        云骨想了想,放下花洒,走到雷桑面前蹲下,左手撩开雷桑垂下的刘海,右手抚上雷桑脸颊,用极其认真的目光注视着雷桑的眼睛。雷桑被云骨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敢动,想问云骨何以,却见云骨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便缄口了。
                        云骨右手指尖按了按眼周的穴位,见雷桑皱了皱眉,心情便犹沉入谷底,万劫不复一般的重。虽然自己变着发自帮雷桑配药,每种药草的使用次数与数量都严格控制,但雷桑的耐药性还是渐渐显现出来。所以,他给雷桑配置的魔药都不得不采取高顿度的萃取,这样才可以加大药性来保住雷桑的左眼。到现在,他已经不得不用纯净的魔力来掺到药中,以最直接的方式来修补雷桑的眼睛。
                        现在云骨又在那纯粹的冰眸中看到了裂痕,魔力消耗过度的表现。他已经无法像最初的那样将倾尽所有的魔力为雷桑修补眼,他忽然有些自责,但这也只是在那眼底如流星般闪过,一眨眼,便无影无踪。
                        “我担心……”云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下去的。他只觉得长时间的蹲着让他的腿有些麻木,却并不知道这竟然影响到了他的思维,“这只眼睛近期就要保不住了。”终是无法保住他的眼睛,也无法兑现自己的诺言——尽管这两者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我知道了。”雷桑神色一暗,故作轻松地向椅子的靠背靠了靠,将视线隐藏在刘海之下,双唇为启,说得风轻云淡,仿佛根本事不关己——也可以说是早就知道的结果,“本就是那家伙随手做的,已经这么多年了,也该到极限了。”
                        虽然雷桑语气随意到满不在乎,但云骨知道雷桑是在乎的,更何况云骨自己也是在乎的。
                        “这段时间你尽量少用魔力,也不要情绪过于起伏,应该可以再撑上一段时间。我再想想办法,尽快根据你带回来的冰屑调制新的魔药。”云骨苦涩的笑笑,闭上眼睛,不愿意将苦涩展现,右手拍拍雷桑的手背告诉他不用担心。左手撑在地上,稍稍用力,有些发麻的小腿才使上力站起来。只是起来的瞬间站不大稳,不过,在宽大的袍服的帮助之下完美掩饰。
                        “云骨,不用了。”雷桑见云骨起身,立即反扣住云骨右手腕,明知云骨不会挣开,却还是用上七成的力气。已经有了瑕疵的冰眸毫不避讳的抬起,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容不得说不。雷桑已经没有办法再看着云骨因为自己的事情累到魔力将尽,也没有办法容忍云骨如此对待自己。
                        云骨不解,却也知雷桑从不会做兴起之事。正犹豫间,便觉手上的束缚一松,右手僵在半空。
                        “我很好,没事。你不用再配药了。”雷桑语气强硬地将云骨剩下的话扼杀,起身,将云骨的手按下,看向云骨一眼,不敢看那双湛蓝的眸子,假意看向远处。走了两步,第一次主动将自己置于阳光之下。
                        或许雷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不想云骨在劳心劳力,可是,却忽略了语言的措辞与语气的轻重。——而云骨,在这方面又是极为敏锐的。
                        云骨被雷桑突然的举动惊到了。他跟着雷桑转身,见那人沐浴着阳光,冰蓝的魔角有着别样的颜色,全身是淡淡的的金光,冰蓝的短发泛着浅浅的金色,如梦如幻。曾经想要将雷桑从阴翳下带到阳光之下,可是,现在的雷桑已经自己站在了光的中央,云骨却觉得自己后悔了。
                        “我……明白了。”云骨断然转身,拿起脚边的花洒,目光贪恋地瞧了瞧,失落的尾音如纷飞的柳絮,四散无可寻。那么久的付出只是在最后的时刻换来一句真的不用了,真的是……不甘?失望?……云骨觉得自己无法形容,太过复杂纠缠的感情,即使是阅尽万物、身为苦涩君主的的他,也无法形容。
                        为什么,你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雷桑不会知道,他对于云骨的关心方式是云骨最不愿意的结果;云骨不会知道,他一直执着固执的付出让雷桑心乱,他们都不会知道,对方为了自己的付出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淹没到自然无痕。
                        “那……”云骨低着头,半垂眼眸,青绿的发丝晃得在视线的边缘,隐忍压抑情绪的话语,透着寥落,“好好照顾好你的眼睛。”
                        雷桑听出云骨话里有话,语气不对劲,可是,转身之后,看见的是云骨渐渐没入荧叶树林的身影,张口出不了声,连挪动步子都已经做不到了。雷桑不明白云骨的背影为何会给自己一种心悸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有苦涩的情绪正悄无声息地蔓延。
                        云骨月白的袍角如抓不住的阳光,消失在一片绿色之中。当云骨的身影彻底不见之后,雷桑立即离开了让他觉得烦躁与难受的阳光下,解下黑色披风,随意搭在靠椅上。他不喜欢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却鬼使神差地走到阳光下,接受着阳光的洗礼。
                        冲动?雷桑这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却无法说服自己的心。能够给他答疑解惑的人已经离开了,一切只能自己去弄明白了。只是,雷桑心烦意乱地将一切思想抛出,寄希望于一切的淡忘。以为假以时日,一切便又可以恢复,周而复始,愈合到完美。
                        他不是不愿意去想,而是,他很清楚,自己若是无止境地探求下去,势必会引起自己魔力的混乱,也就保不住自己的眼睛——也就无法以这个理由来慰藉自己,解释着自己行为的正确。
                        只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为什么那么理所当然地迁就我?雷桑目送着云骨的背影与周围的景色交融,青发垂叶也真的成为柳枝,淡淡的花香有余,不由攥紧衣边,白皙的手上隐现青筋,骨节愈加明显,克制着自己已经入海潮一般的情绪。
                        “云骨,你……”雷桑扬眉,刘海遮住金眸,冰眸中是一片翠色,喉结动了动,却并没有下面的声音。——倾听的对象已经不再,即使是灵巧的风也无法传达。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逝,在静默中错过。前方的结局究竟如何?


                        16楼2014-05-18 20:54
                        回复
                          十六,谁知心中念旧缘
                          盛夏七月,蝉鸣一片,树林阴翳,万里无云。王城之外,没有夏日酷暑的烦躁,一片春色依旧,争奇斗艳的各色春花,王城以南的樱花林开着成片的樱花,如粉色的雪世界。翩飞的落樱如碟,铺了一地。清风拂过,吹起阵阵花香,游走在王城的角落。
                          雷桑靠倚着一棵一人合抱有余的樱树下,冰色的魔角映着淡如水中芙蓉花瓣倒影的粉,双眸轻瞌,看不清那眼眸中跃动的情愫。身着纯白如雪的墨边云纹风衣,随意扣着两颗扣子,双手插在口袋。尽管衣着随意,却无法掩盖那由内而外的、不可一世的孤傲气质。
                          当蜜莉来到樱花林的时候便看到自己如星辰般耀眼的老师白衣胜雪,黑色的纹边勾勒身体的线条,靠着樱树,低头思考着什么,无数的落樱作为背景飘落纷纷,美丽得不可一世,恍若画中。
                          蜜莉不敢上前打搅这美丽的画卷,她静静站在十米开外的樱树下,聆听着心跳,感受到红晕不可抑制地泛上脸颊,如红艳的睡莲。她将手抚上一旁的树干,摩挲着岁月留下的痕迹,试图转移自己的视线,可是,她办不到。
                          雷桑早就察觉蜜莉的到来,只是奇怪为何半天还为听到脚步靠近。于是,收起所剩不多的耐心,淡淡道:“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蜜莉感到心跳漏了一拍,如平静的湖面上忽热滴入水珠,惊起粼浪千层,打破一切隐藏秘密的精密;似惊弓之鸟一般抬头,正好对上雷桑扫来的目光:“我、老师,我……”蜜莉这才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断断续续的语句就好似她现在慌乱掩饰的心绪。
                          雷桑收回目光,身子前倾,离开背靠的樱树,自顾自向前走了几步,回头,淡淡道:“跟上。”
                          “是。”蜜莉立即晃了晃头,清醒了自己的思维,立即小跑着跟上雷桑的步子,粉色的双马尾拂过樱花瓣,揉揉的。
                          雷桑在走出百十米后停下脚步,等着自己的门生追上。
                          “老、老师……”蜜莉扶着树干喘气,调整自己的气息。毕竟是人类魔法师中的佼佼者,只是一个喘息的时间便调整好一切,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我问你……”
                          蜜莉心中一跳,以为是老师责怪自己来迟,立即抢先道歉:“老师,对不起。我来的路上遇到卡林哥哥,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真是对不起,一定不会有下次了。”
                          雷桑双手背在身后,轻笑一下,真的是小不点呢。不过,雷桑可没有多少闲情去耽误,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神色:“上次,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什么意思。”
                          “啊?”蜜莉吃惊得烧红了脸,左手局促地绞着裙边,低着头,愣神良久,回答道:“这是《击鼓》中的句子,原意是讲诉战友之间的情谊,不过,从很久以前开始,大多用来表达对于一个人的喜欢。”老师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蜜莉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喜欢?”又是这个字眼。前面的意思倒是跟云骨说得不差,可是,为什么云骨从来没提过另一种意思?雷桑觉得头疼,碎步后退两步,仰头,毫不避讳地看着天上的赤阳。
                          蜜莉低着头,听见雷桑无意吐出的“喜欢”二字,以为雷桑问她喜欢的含义,便红着脸,别扭道:“喜欢就是会关心一个人,会在意一个人,会想着他,会因为他而乱了心神……”
                          这边,蜜莉以人类的角度解释着何为喜欢,殊不知自己已经符合了上面的每一条。而雷桑则在听到之后犹如五雷轰顶,震在原地,半响无话。这个喜欢的含义与他所知道的喜欢的含义完全不一样,却有无比符合他对于云骨的心绪。
                          我对云骨……也是这样的喜欢吗?
                          不同于以往所理解的喜欢,这样的喜欢超出了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它可以驾驭着自己,而自己却无法完全控制它。雷桑闭上眼睛,他听到了冰碎裂的声音,全身的魔力开始流转,渐渐不受自己的控制。
                          雷桑感到脑后一凉,一股黑色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将他拉入一片虚无之中。空灵的女声响起,一片黑色之中渐渐出现柔和在一起的米色:“我来收取代价了,雷桑殿下。”
                          雷桑已经无力分辨这究竟是谁的声音,他在黑暗之中捂着头,本能地做出保护的姿势。米色的魔力缠上雷桑的身躯,顺着手臂攀上脸颊,拂过已经布满蛛丝般裂痕的眼眸,带走聚集的寒气,融于虚无。一只淡紫色与银白色交错的灵碟从黑暗中飞出,仿佛是那晨曦的初光,亲吻了雷桑的前额。
                          雷桑感到左眼的空洞,立即睁开眼眸,却看见黑夜之中,一片静谧,银色的月光铺洒大地,傲立的古树披上银装,竟比平时多了几份柔情。灯笼草点着光点,随着沙沙的风声轻摇,如女子起舞的水袖。一人月白直裾,屈膝坐在古树的盘根上,银线绣纹,举头遥望明月,沐浴着清冷的月光,绿发垂肩,一手提悬毛笔,腿上摊着一方白绸,上面赫然是一首诗。
                          “云骨……”雷桑不由自主唤出声,然而那人却未听见,依旧呆呆地注视着明月,嘴里喃喃着不知说些什么,被清风吹散,终是无人可知。
                          忽然风起,将画面带回了跟遥远的之前。夕阳下的青阳晕染上淡淡的暖黄,一片金色的世界中一抹青色独立,纯白的灵碟如流星般划过画面,遥遥可见树下两人,一白一蓝,偶有谈笑之声,如细细的春雨,撩人心田。
                          ……
                          更多的记忆,一齐从遗忘的角落涌入雷桑脑海,如狂风肆虐;如海潮澎湃。那些曾经如梦一般的记忆碎片,现在正完完整整地铺开在自己的脑海,如时光的烙印,深深浅浅的记忆。原先一切的朦胧都被串起来,如破土的青蝉,在漫长的黑暗等待之后,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原来这就是喜欢。原来这就是被喜欢的感觉。雷桑瞬间明了自己种种感觉的原因,也明了云骨对自己无怨无悔的付出所为何。
                          雷桑曾经从云骨几次无意的话语间猜测两人可能很早以前见过,却没有料想到,云骨却因为当年的诺言为自己呕心沥血,等待了那么久。
                          因为是苦涩,所以,很多时候,负面的情绪便也无法掀起可被察觉到怀疑的波澜,只是一直静静地流淌在心间,从未间断,作为自己的一部分,成为自然。于是,就这么在时间的酝酿中发酵,真的如酒一般埋藏了数百年。
                          空洞的左眼还残留着丝丝冰气,却如黑洞一般。
                          “黛丝阁下……”雷桑捂着已经空洞的左眼,渐渐镇定心神。知道是黛丝来取走当年的代价,心里如释重负,却多了一份寥落,品尝到了苦涩,“多谢。”原来一切真的早就开始了,云骨一直的执着原来竟是因为那一句承诺。
                          黛丝掩面轻笑,微微行礼,便将魔力收回广袖,隐回了黑暗的虚无,离开了。
                          “请珍惜。”余音袅袅,无从辨别方向,如在风中羁旅的花香,有掷地有声,字字千钧。看尽世间万物命运因果的命运君主送来了最后的祝愿。
                          缘分是浅浅的线,一根一根交织缠绕在一起,慢慢将远行的你我带到一起。没人知道这一步步的脚印我们的付出,也不会有人知道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有命运的交集。


                          17楼2014-05-18 20:56
                          回复
                            十八,光影相伴窥世界
                            自从魔王展露真容,并为其兄长重塑眼眸之后,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首先,最重要的便是大贤者与魔王缔结爱的誓言,其次便是贤者评议院的重新组建,再有便是人魔的关系在表面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睦。
                            当然,还有许多不同寻常,却又理所当然的事情别人们所忽略在空前美好的气氛中,它们中有的却在角落中疯狂地滋长,如密密编织的网线,悄无声息地将一切网入。位于光明而从黑暗中窥探的眼,那高贵无情的紫色双眸中,正酝酿着一幅由鲜红绘画而成的、属于梦想的图景。
                            黑色的灵碟伴着血色的光边,带着来自恐惧的气息蛰伏在枝头,注视着魔王与贤者的一举一动,一如那一双紫色的、藏在暗处的眼眸。
                            “哎呀,被盯上了呢,埃尔希德。”魅惑的声线无视周围恐惧的呼喊,仿佛身边族人的鲜血与惨象毫不关己,踏着满地罪恶的鲜血,倾身,双手搭在面前黑衣人肩上,倚在他耳边,低语着。红眸妖娆,唇边是一丝调笑。
                            ——除了附身阿舒利亚女王的妃儿,谁又有这样的妩媚呢?
                            “没关系的。”埃尔希德耸耸肩,把玩着手中的魔力生命体,拇指摩挲着特质容器,感受着里面欲动的生命,“大不了用言灵让他们忘记或者是别的什么就好了,依旧还在计划之内。”
                            “是吗?”妃儿眼中一闪失望,涌上欣喜,手腕一转,纤细的手指点了点埃尔希德手中的魔力生命体,问道,“想好名字了吗?”
                            埃尔希德点头,后退一步,黑色的身子一点一点消失在一片血色的背景中:“我该回去了。”虽然有点小麻烦,不过,不足为虑。埃尔希德已经思考好该如何应答来自魔王兄长——不,现在应该称之为“亲王殿下”的雷桑德拉尔的质问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埃尔希德捂着被雷电击伤的手,紫色双眸倏然睁开,一双魔瞳深深剜着正自顾离去的雷桑的背影。本来做好十足准备而来,只是雷桑竟意料之外的不受言灵的影响,这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没想到还是失了魔力生命体。为今之计,只有利用那个人,来完成他的计划——雷桑德拉尔必须死。
                            埃尔希德暗自攥紧手心,拾起地上破碎的容器,起身,从容地理了理燕尾服,端上一贯如面具般的笑容,踏着清脆的步子,向着雷桑相反的方向离去。
                            嘉瑞·蜜莉,雷桑的门生,一个没有阅历与喜欢雷桑,单纯到无知,甚至可以说不谙世事的少女。这正是绝好的棋子,只要有了她,夺回魔力生命体与除掉雷桑德拉尔都将成为可能。只是——雷桑身边的第六君主云骨·潘,精通世事,谨慎沉稳,要想解决雷桑,势必要将其支离。
                            埃尔希德招来妃儿的灵碟,将容器交予,随后慢慢走出黑暗,来到光明之下。纯在于黑暗中的黑暗是不堪一击的黑暗,只有将自己置于光明中的黑暗,才能如阴阳八卦一样,无声掌握着一切。
                            三天之后
                            埃尔希德收到了妃儿托灵碟带回的物什,便在回廊中“巧遇”了蜜莉。
                            “蜜莉小姐。”埃尔希德抱着一叠文书,带着标准的微笑,轻声叫住了走在前面的蜜莉。
                            蜜莉闻声回头,驻足,微笑回礼:“埃尔希德先生。”
                            “蜜莉小姐脚步匆匆,是有什么要事吗?”埃尔希德走进蜜莉,说话的语气中带上了迷惑的音节,如一杯香醇的美酒,慢慢将人陶醉,控制其思想,让其无法自拔。
                            “啊……”蜜莉闻言左右顾了顾,黑灰的眸子少了一分明亮,多了一分失神,却掩不住发自内心的羡慕与失落,“沙拉曼哥哥要和魔王大人一起去青悠玩,我也很想和老师去,可惜老师一定不会同意的,老师一向不喜欢人类,更不要说去我们人类的地方玩了。我好羡慕老师与潘先生之间的情谊,什么时候和老师的关系可以再好点就好了。”蜜莉的声音越说越小,透露着浓浓的失落。
                            埃尔希德一手搭在蜜莉肩上,一道红光闪过,而蜜莉本人毫无知觉。真的是没有一点阅历的少女呢,对人一点该有防备都没有,真是容易得手的好棋子:“那为什么不去和王说说呢?王一定会帮蜜莉小姐的。至于潘阁下与亲王殿下的情谊,那是令许多魔族都心生羡慕的。”蛊惑的声音勾起内心的私念,迷惑着本就无防的心智,将棋子引到自己的棋盘上。
                            只要你可以和你最喜欢的老师一起去青悠玩,你一定可以与他的关系跟进一步。如蛊毒一般的言灵,种在了少女单纯的心理,发芽,疯狂地生长,渐渐吞噬本该有的理智。
                            蜜莉的眼神忽然清明起来,自觉失态地后退一步,没有看见埃尔希德几乎从不在人前睁开的眼中露出光芒,带着玩味与嘲讽的笑容转瞬即逝——人类中的佼佼者,也不过如此。你终会亲手结束自己的感情。
                            只要这一步成功,不仅仅可以让雷桑与潘分离,还可以借机解决雷桑,一劳永逸。
                            光环温室
                            “云骨!……”
                            云骨与雷桑对坐,一脸无奈地听着雷桑对自己的数落,耐心地为雷桑一次次续上茶水,好让他可以一次性吐槽痛快。想来自己也是无心对沙拉曼讲起东方的七夕快到了,随后在沙拉曼的追问下解释了一下何为七夕。于是,沙拉曼与王决定一同去青悠玩,并且也想让小蜜莉与雷桑一起去。只是雷桑不喜人类,更别说人类的地盘了,但屈与王的魔力,迫于魔族的解决方式,不得已答应了。
                            罢了罢了,事情源于自己,还是耐心听吧。
                            “云骨。”雷桑的语气忽然正经起来,四下环顾,手肘撑在桌案上,压低声线,“我真的不想去。不仅仅因为讨厌人类。”七夕的含义雷桑也听云骨说起过,也大抵能猜到蜜莉的小心思,只是自己对其至多有好感,况且……自己也有喜欢的人了。
                            “我明白了。”云骨投给雷桑“无需多言”的眼神。自从两人将在樱林将一切说通之后,默契愈发,许多时候已经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便胜千言万语。只因雷桑与云骨本就是魔族中极有默契与情谊的两人,故这更进一步的默契并没有人觉怪。云骨知道雷桑在计较什么,心里也暗着高兴一把。
                            “不管怎样,我不在王城的时候,你多注意埃尔希德,那家伙没安什么好心。”雷桑一直对埃尔希德那奇怪的声音保持戒心。雷桑清楚地记得,那双紫色魔瞳随着那奇怪声音的响起而睁开,与那人类的外表格格不入。
                            云骨点点头,嘱咐道:“雷桑也须注意些。虽然小墨月会做你们的向导,但他毕竟是怜舟一族中的逃亡者,许多事情他虽有心,可能也无法顾及。影魔事件虽小,但影响却大,还是要妥善处理的。”近来,虽然魔族与人类表面上平静无澜,但植物们带回的消息中却远没有表面的平静像。就连一向以魔族与人类和睦的东方都传来了影魔事件,这不得不为当局者敲响警钟。暴露出来的危险,远比隐匿的危险要安全得多。
                            雷桑本想让云骨分析下埃尔希德容器中的恶心物体,转念想,自己走后云骨一人打理王城,又要提防埃尔希德,甚至还要为人类与魔族的学员授课,便不想他再过分心,便打算从青悠回来之后再做处理。
                            云骨觉得茶淡,起身重沏一壶。再浓的茶也有冲淡的一天,只有世间万物的苦涩不会随着之间的流逝而淡去,而那份藏在苦涩中的心思,已经正真交到了对方的手中,一同把握着。
                            一盘以世界为棋盘的棋子已经落下,芸芸众生在不经意间成了受害者与被冠上“罪魁祸首”之名。幕后之人低眉浅笑,信手捏着棋子敲打棋盘,清脆如同断骨的声音回荡不绝。——感情终究是用来利用的。这一次的戏没有人魔可以轻言置身事外,而置身之外的魔族却也必须遵循游戏的规则。
                            一切才刚刚开始。


                            18楼2014-05-18 21:00
                            回复
                              二十,暗流涌动真假兮
                              云骨倚着望天木,双眉紧蹙,手心中落着飘落的叶片。自己对于阿莫瑟斐的打探没有带回多少有价值的消息,自己所了解的与贤者评议院的消息出入不大,就是自己早先一步知道而已。
                              现在是人魔关系的看似缓和,实则敏感的时期,人类的王城阿莫瑟斐却在这个时候出了魔力增幅石事件,虽然人类方面已经派人去调查,连银星之贤者赶去了,但听贤者评议院的学生们说,似乎并没有多少进展。
                              敏锐地感到有人进入温室,云骨“呼”地攒起叶片,收了魔力,转身向前庭走去。
                              前庭站着两位学员,一人一魔。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简装,过肩的紫藤长发梳成马尾,额上一对小犄角——这也让她有了“小犄角”这一外号。少女扬起脸庞,紫藤色的眼睛又圆又亮,双手叉腰,振振有词地说教着旁边稍矮一些的人类。那人抱着课本,橙红蓬发,黑色的眸下缀着集点黑珠,看似略显稚嫩的脸庞却掩盖不了他相较同龄人的成熟与稳重,白衣宽帽,标准的贤者评议员的服饰。
                              “小犄角又在欺负威尔徳了。”云骨见是奥玲娜正摆着一副老师的样子说教着低眉顺眼的威尔徳,虽说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欣喜。这点点滴滴正是人类与魔族关系改善的进步,也是一直希望两族和睦的云骨的一个愿。
                              奥玲娜与威尔徳,从性格上看是截然不同的,更有着种族上的差异,但一向轻视人类学员的奥玲娜虽然对威尔徳也是一副“我看不起你”的表情挂在脸上,然而在那些看似傲气的言语中,也少了一分偏激。威尔徳也对这位魔族学员是崇拜之极,有事没事总会找一些问题问——哪怕奥玲娜最开始的时候——或者说现在也并没有给多少好脸色。
                              “苦涩偏心。”奥玲娜停下正说到兴头上的话,嘟了嘟嘴,说出一句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却依然挂在嘴边,成为与云骨打招呼的第一句话。
                              “潘先生。”威尔徳见云骨,抱书一礼。对于云骨,这位学院植物魔法课程的老师、一直主张人魔平等并时常护着他们人类部学生的和蔼君主,威尔徳很有好感。不仅仅是出于对老师的尊敬,更是对云骨的理念的深深赞同。
                              云骨招呼两位学员坐下,倒了两杯果汁给他们,自己则坐在对面。
                              “苦涩,我们贤者评议院决定去阿莫瑟斐协助调查魔力增幅石。”奥玲娜一坐下便喝了半杯果汁,从威尔徳怀里抽过书本,翻出一张贤者评议院的决定文书,推到云骨面前。随后,左手托着腮帮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云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看不出一点女孩子该有的风度。
                              一旁的威尔徳放下怀里剩下的书本,补充道:“这一次的决议是全票通过,我们人类部随后还会派人前往。名单与时间还在拟定,最迟明天便会送来。”
                              云骨阅毕,转身从旁边的案架上去来墨笔,在润笔的时候问道:“这次是谁的提议?”
                              “是我。”奥玲娜一拍胸脯,像是一个等待表扬的小孩,完全忽略了埃尔希德等在教室外,“随意”聊聊中刻意的点醒。一向有些大大咧咧的奥玲娜就算记得这件事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并非非常时期,谁会敏感到风声鹤唳般的警觉?就算是,一个涉世不深的魔族也不会是那经历无数的“眼”的对手。
                              云骨在决议上签下“同意”二字。想来这样应该可以加快调查的进度,也可以深入了解一下人类的王城阿莫瑟斐,自己也可以多一份精力处理王城的事务。最近的埃尔希德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对于自己分了他的权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表情,依旧是那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被卑躬屈膝到完美圆滑。这让云骨深深感觉到了人类词语中的“老奸巨猾”,这也让精力分散的云骨在王城的事务上吃力不少,连续几天没有将事务整理汇报了。
                              青悠
                              莩兰与沙拉曼一行人在墨月的带领下来到青悠,莩兰与沙拉曼在墨月的带领下玩得尽兴,连带西奈也很开心,只是有的时候一转眼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影魔事件的调查也初露苗条,一切似乎都在照着完美的方向前进。蜜莉也似乎融入这愉快的气氛中,当然这只是似乎。原因很简单,她最关心的老师雷桑德拉尔依旧冷着脸,几乎不参与她们的游戏,经常一个人发呆地盯着西方,似乎要把什么看穿似的。
                              “三天了。”已经三天没有收到云骨的消息了,不知道王城的事情怎么样了,别又忙得没完。雷桑在心中告诉自己,只要再过两天,只要再有两天云骨没有消息,自己就立马赶回去,绝不在这地方多带上一秒钟。雷桑本来同意的理由不仅仅是莩兰武力的威胁与青悠的影魔事件,他觉得埃尔希德已经警觉自己,而自己要想知道他的目的就必须声东击西,这也是雷桑会答应的一个重要原因,没有之一。埃尔希德隐藏得太深,他所能构成的威胁远比影魔事件要可怕得多。
                              蜜莉不知雷桑心中牵挂,独自苦恼着自己该如何。就像现在,明明已经可以看到雷桑独坐的背影,就是不敢上前,小手扯着辫子尖打转,踌躇在原地徘徊。
                              “呀,这不是蜜莉小姐吗?”美斯凯蒂不知什么时候飞到蜜莉身后,长袖掩嘴,眉眼弯弯,歪着头,一副“我能帮上什么”的表情。
                              蜜莉“哦”了一声,垂下眼帘,偷偷瞄着雷桑的背影,嘴里小声嘟哝着谁都听不见也听不懂的碎碎念。只是,良好的教养让蜜莉只在两句碎碎念之后便停下了,小女生的心思怎么可以随便给人窥去?这样的碎念也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于是,蜜莉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走向雷桑。
                              由于自身出于魔力半封印状态,雷桑对于外界的感知与人类无异,所以当蜜莉离自己仅仅五步之遥时雷桑才惊觉背后有人。
                              “老师……”蜜莉被雷桑猛然回头吓得连连退了几步,左手绞着裙边,支吾着言语,好似被发现秘密的少女,惊慌不知地本能想要掩盖或逃离。
                              雷桑放下戒备,魔瞳恢复原样,骇人的气势荡然无存,与前一刻判若两人。招了招手,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我……”虽然蜜莉下决心想要与雷桑坦言,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却鲠骨在喉,大脑一白,什么语言都无法组织。
                              “蜜莉小姐。”甜腻腻的声音适时传来,美斯凯蒂抱着一封加急的信件,风风火火地闯入蜜莉与雷桑的视线。没有人看见,那焦急的神色下是戏谑得意的眼神。
                              雷桑对美斯凯蒂没有好感,准确地说是不喜欢她身上艳丽极致的刺目颜色。他觉得那样的人太妖娆、太张扬,让人无端不舒服。
                              转想间,蜜莉已经阅完书信,一种从心底涌起的担心与无措迅速吞没了她脆弱的神经。握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前往阿莫瑟斐调查的嘉瑞夫妇失去消息”几个字撞击着蜜莉的眼球,如同来自深渊的手,将少女脆弱的心灵拖入万劫不复。
                              “小不点?”一种不好的感觉蔓延在雷桑心底。蜜莉的失态他见过不少,每一次都伴随着让他不屑的泪水。然而这一次,少女强忍着眼眶中的晶莹,倔强到让他陌生。
                              雷桑抬手一拍蜜莉略微颤抖的双肩。蜜莉浑身一颤,转身如受伤幼兽一般扑向雷桑,却在仅有一步之遥时生生顿住脚步,双手因为害怕紧紧扯着雷桑的袖子不放。雷桑下意识不去后退,以至于一阵粉色的柔软拂过自己面庞,如八重樱海。
                              雷桑不大会安慰人,于是只是让蜜莉静静抓着自己袖子,自己平复心情。无人可见,一道红光通过两人相接的袖口闪过,如鬼魅的身影。
                              一个黑色的身影,顺着石阶缓步走来,每一步都踏出清脆的声音。


                              20楼2014-05-18 21:0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