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氓之蚩蚩：
近来长安发病的人有些多，我自是每日忙的焦头烂额。青青很懂事，也很聪明，以她现在的医术已经可以独立给些病人看病了。这倒是帮了我不少的忙，能有这样的好徒弟我很是欣慰，看来让她多抄抄医经还是有好处的。
“何家婶子，按照我的方子，每日饭后半个时辰给小妹妹服用便好。”她笑笑，伸出小手摸摸那小女童的头“乖哦，一点都不苦。”
“呼，”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后，青青趴在桌子上，手指敲着桌面，看起来是累坏了“师父，要不要我给你准备明天出诊的东西。”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我收拾完桌子，看着青青的样子不禁笑道“青青饿了吧？”
“嗯……”
“走，师父带你去聚仙阁吃饭去。”
“太好了！”小丫头“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要吃糖醋排骨！冬瓜岁肉汤！桂花糕！还有姜丝板筋！最好饭后能再吃一串冰糖葫芦！”
“嗯……再来桌二十四桥明月夜宴？”
“好！”
“你真的累了么……胃口怎么这么好……”
聚仙阁是长安有名的酒楼，每日自打开门起各方来客便络绎不绝，更有不少外地客慕名而来，生意红火自是不必细说。按照原则上来说，想要来这里吃饭要提前预定，巧的很，聚仙阁的老板是我的旧识，而老板娘是我的师姐。
门外忽传来一阵吵闹声，细细听来是一女子想要进来吃饭却因客满而被拦在外面。听起来那女子的声音甚是耳熟，不知在哪里听过……
青青听到了声响，目光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盘糖醋排骨“师父，那好像是秋姐姐的声音。”
“哪个秋姐姐？”
“秋红叶姐姐啊！”
秋红叶？莫不是颜华的徒弟。三年前我去巴陵接青青来长安的时候颜华告诉我她的徒弟秋红叶赌气出走，至今没有下落，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安？
“小二哥，”我招手示意小二过来“门外那个女子我认识，麻烦帮我把她请过来。”
不久，一窈窕女子身负双剑翩翩而来。那女子步履轻盈好似舞步，颇有陆颜华少女时的仪态。
“秋姐姐！”小丫头终是舍得放下筷子，走到女子身边拉着她的手“我就知道是你。”
秋红叶轻轻掐了掐小丫头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笑道“青青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嘛。”
倒是见了我她似乎有些尴尬“柳先生……”
我示意她坐下，又叫小二添了副碗筷“红叶，来，尝尝。”

秋红叶满心欢喜的回了巴陵，当颜华见到自己留书一封便离家出走的徒弟时先是一愣，再看看红叶风尘仆仆的样子定时路上遭了不少罪，她叹口气道”先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红叶第二日醒来已是上午，看来这顿时间自己着实类到了。外面兵荒马乱，的确很难睡上几个好觉，真想在床上多躺一会儿。但转念一想，还要把自己和卫浩林的事情告诉师父。相信师父也会为她高兴的。
”不行。”谁料想颜华否定这门婚事很干脆。
”为。。为什么？”
”卫浩林的父亲是神策统领，早些年为了能娶到郡主来巩固地位竟忍心杀害自己的结发妻子。你嫁到这样的家里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那是他父亲，又不是浩林！除了浩林我这辈子谁也不嫁！”
”红叶！”
”师父，”红叶眼中泪水顺着白净的脸颊留下”你是不是希望我和你一样一个人孤老一生？”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
”当初你和常将军没有在一起的确让人惋惜，现在有人愿意娶我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不想再像你一样！”红叶掩面跑出竹屋，而颜华则像失去重心般瘫坐在地上。

红叶悄无声息的离开神策那夜，下了一场大雨，将军府中那一树芙蓉花一夜间凋零了。
“自那日起，我便离开了神策。我没脸回去见师父，于是四处游荡。”她低头拭去眼角的泪水，“柳先生，我真后悔没听师父的话。”
“红叶啊……”我长叹一口气“回去吧，你师父不会怪你的。”
“嗯……”她有些哽咽“我好想师父……”
红叶回了巴陵，但这故事还没完。
一年后，有人将卫家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罪证承到了御前。圣上一直苦恼卫家功高震主却没有理由除掉他们，如今接着这份罪证大做文章，念在卫家昔日有功，没有杀他们，只是被卫家被撤了兵权，革职为平民。不久，卫浩林在抑郁中死去。
“师父！做得好！”
“啊喂，逆徒，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瞪了瞪青青“还有啊，小丫头你将来要是不听为师的话看为师怎么收拾你！”
“师父你想多了，”青青翻了一个白眼给我“我还小，倒是你啊~~年龄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时候给你找个师娘管管你！”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
“你猜我猜你敢不敢？”
“……”
世间多有痴情女子负心郎，可叹红颜易老，芳华不再。纵是如花美眷，亦抵不过似水流年，朱颜弹指间如白驹过隙。只望天下的好女子都能有个好归宿，不被负心人所伤。
如今，又是芙蓉花盛开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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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谷的气候宜人，再加上白书痕善药理，不久紫鸾的身子就调养过来了，面色越发红润，换上万花翰墨衣衫的小紫鸾才像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样子。书痕最喜欢的地方便是万花谷中的仙迹岩瀑布上方的山崖空地，那里鲜有人去打扰，从幼时起，书痕便经常去那里静坐一会儿。自从有了小徒弟，便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坐在空地上，闻着不知名野花的香气，抬头望望无边际的苍穹，心中多少郁结也会打开。
“紫鸾，从明天起你便去颜先生处和师兄师姐们一起上课吧。”书痕坐在地上对她说“女孩子多读书是有好处的。”
“师父……”紫鸾绕饶头“我听说读书很难的……”
“这样吧，你若是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师父。”
果然第二日放了课，小紫鸾便拿着书卷来问他“师父……今天课上所读的我一句也不明白……”她递上书本，低下头，声音甚是沮丧“我是不是很笨……”
白书痕执书，看着上面的文字轻声念起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注）”随即，他笑了笑，看着小紫鸾道“紫鸾啊，你还小，这首诗讲的你不懂很正常。”
“可是……颜先生明天要考试的……”
“嗯……”白书痕仰头看了看天，“大概是讲一女子爱上了一名比她大很多的男子，只恨生不逢时。你这么答，定错不了。”
纵使那日的考试，紫鸾的答卷让颜先生十分满意，但紫鸾自己却并未真正理解那首诗的含义。直到两年后，白书痕十九的那年。
九岁的紫鸾正如往常一样在房间里捣着药杵，忽听门外传来子瑶的声音“紫鸾紫鸾~~快开门。我是你小师叔。”
子瑶虽比紫鸾大上一辈，但论年龄却只紫鸾大上几岁罢了，两个小姑娘走的甚是亲密。紫鸾听闻是小师叔来了来不及往下杵臼，便去开门，但见子瑶的神情甚是高兴，见到紫鸾便一把拉住她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这是我从我爹那里偷听来的。”待紫鸾点头，子瑶还伸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小声说道“三师兄要成亲了！你要有师娘了！”
“咣当”一声，她手里的杵臼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紫鸾！你没事吧？”
紫鸾一个人跑去了仙迹岩的山崖上，双臂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望着天空，其实有了师娘是好事，以后会多一个人照顾师父不是很好么？可为什么自己心里有一种空空的感觉？
忽然她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扭头看去，竟是师父白书痕。但见他坐在自己身侧，冲她笑笑“一猜你就在这。”
紫鸾嘟着小嘴，“哼”一声将头埋在自己手臂里，不去理书痕。
“咦？你怎么了？”
“师父……”紫鸾抬头看着书痕问道“你是不是要娶妻了？”
“哦，我明白了。”他想了想道“放心，你师娘会对你很好的。等她嫁过来，我们两个一起教你，别人只有一位师父，你有两位师父疼你，不是很好么。”
她只低头道“嗯……”除了这个，她还能说什么？恐怕此刻懂她的只有这无名的野花吧。
（注：《君生我未生》这首诗不是所谓的古诗词哦~~是2000年的时候一名网友根据唐代铜官窑瓷器上的题诗改编的。在这里就让它跨越千年历史穿越一下吧~~）

丐儿颂：
每个城市里都会有乞丐，长安也不例外。自安史之乱结束后，长安的乞丐较往日只多不少。繁华的长安城与这些落魄的乞丐有着鲜明的对比。
乞丐是三教九流的末流，根本就没有社会地位。他们衣衫褴褛，无家可归，以乞讨为生，如蝼蚁般生存，时常要遭受旁人冷眼。
每当有乞丐路过医馆门口，我便吩咐青青送些饭菜给他们充饥“没有人生来就愿意做乞丐。”我对青青说“别看他们如此的卑微，但他们也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人。”
“我不信。”青青摇了摇头。
“天下第一大帮叫什么？”我问她。
“这个我知道，是丐帮！”随即她有绕饶头“可是，丐帮不过是仗着人数多才出名的么？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去顶天立地啊。”
“你别看他们是所谓乌合之众的小人物，可就是这群小人物在国破家亡时却涌现出了大批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真的？”青青挑了挑眉。
“别人咱不说，就说前几天来医馆那个羽林卫的秦将军，他的夫人就是丐帮弟子。”
秦破虏是开国元勋秦琼秦元帅的后人，少时的秦破虏在天策李承恩将军麾下从军。那时的洛阳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只是大街小巷中还不乏有些乞丐拄着棍棒，拿着破瓷碗沿街乞讨。秦破虏本是从不去理会那些乞丐，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一个乞丐成了他这辈子的刻骨铭心。
那日，秦破虏奉命将天策府将士名单送往洛阳驿馆，交于朝廷使节后便纵马向天策跑去。他身穿铠甲，手持银枪，骑在麟驹之上，路人见状都知是军中之人，自是纷纷让路。突然，马前出现了一个人拦住去路，他反应够快，及时拉住了缰绳。那麟驹嘶吼了一声，前蹄高抬，幸而没有踏在那人身上。
秦破虏松了一口气，却听“哎哟”一声送马前传来，但见一乞丐瘫坐在地上。秦破虏以为是伤了人，急忙跳下马，上前问道“兄弟你没事吧？”
“啊呸！你才是兄弟！你们全家都是兄弟！”仔细看来，那乞丐竟是个姑娘家“姑奶奶这么如花似玉的美貌你倒给看成男人了！什么眼神啊。”
“额……这位……姑娘……”秦破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架势，竟有些不知所措“你……没事吧？”
“没事。”那女乞丐先是咧嘴笑了笑，随即跳起来大吼道“撞你一下你说有没有事啊！赔钱！”说罢手向前一伸。若论手型，那乞儿倒是生了双芊芊细手，只是脏了点而已……
秦破虏仔细打量着她，她看起来并不像受伤的样子，冷笑道“姑娘用这种方法诈人钱财是不是不太厚道。”
但见那乞儿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嗖”的一下跑到秦破虏身旁，拽着他的胳膊大喊道“大家快来看啊！当官的伤了人不赔钱啊！”
围观的路人渐渐多了起来，有的人还指指点点道“这年头当官的就没有好人！”。秦破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却有不能对一个姑娘家来横的，只得甩开那乞儿，翻身上马夺路而逃。可叹自己身为天策府的将军竟然被一个乞丐弄得如此狼狈。殊不知，待他策马逃走时，那乞儿颠了颠手中的钱袋，脸上露出狡诈的一笑“哼，和我斗你还嫩着！”转身便消失在洛阳城的小巷子里。
“梅姐！梅姐！今天有没有什么收获？”僻静的巷子里，几名孩童乞丐见那乞儿过来立马围住了她。
乞儿从怀里掏出钱袋得意的笑道“你们梅姐我出手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喏，去买吃的吧。”她想了想又说“风雨镇李寡妇的孩子病了，你们给她送十两去听到没？”
“梅姐，你哪来那么多钱啊？”一个小乞丐问。
“这还用问，”她一挥手“当然是我偷……要的了……”
“谁啊这么大方？”
“有诗云，”她学着读书人摇头晃脑的样子拿腔拿调的说“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东都狗……不是……你们那么看着我干嘛？”
“梅姐……你背后……”一个小乞丐颤颤巍巍的向乞儿背后指去。
还不等她回头，只听背后一个阴冷的男声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她眉头一皱，嘴角向下一撇心中暗自叫苦，扭头却挤出一丝笑容对来人说“嗯……我是说，东都府，东都府。”
当秦破虏发觉钱袋被偷时就折回去一路跟踪这乞儿，没想到她竟是个“劫富济贫”的人。他看着她突然笑了“我记住你了。”
待他转身离去后，小乞丐们围着乞儿叽叽喳喳的说“梅姐！他在冲着你笑！”
乞儿一个打了一个寒战，环抱起双臂“我咋觉得这么慎得慌。”

几日后，秦破虏再次前往洛阳驿馆，正待返回天策，走到城门口时，眉头一蹙，心中突然想起了什么，调转马头回了洛阳城内。
小巷中鲜有人来，此时更是安静的很。这条巷子背阳，又有一颗大柳树倒是成了这盛夏中纳凉的好地方。这不，大柳树下那乞儿睡得正香，丝丝微风吹过来好是惬意。
秦破虏见此番此景不觉莞尔，下马轻轻走到乞儿面前凝视了她一会，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嘴角微微上扬，在她身前蹲下，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鼻子，戏谑的看着她。
但见她睡意朦胧中抬手拨开了他的手，呓语道“什么东西？！”虽是在睡梦中出手，但却着实有些内力。
秦破虏不想她会出手这么重，身子瞬间失去了平衡，仰在地上。
“谁！”乞儿听见声响忽的一下睁开眼睛，灵活起身抓起倚在树杆的竹棒护在胸前，看清来人竟是几日前那个倒霉的天策小军爷时，她不禁松一口气。随即柳眉倒竖，竹棒指着摔倒在地的秦破虏道“敢打扰姑奶奶睡觉不想活了！啊！”
“唔……”他面露痛苦之色。
“喂……不至于把，不就是摔了一跤么，至于趴在地上不起来么？”她有些不屑的看着秦破虏。
“其实……我挺想起来的……”秦破虏皱着眉头“但……你踩到我脚了……”
“吖！”她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草鞋下踏这一只精致的靴子……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喂，现在起来吧。”
“现在……还不行……”
“嘿！想讹人是不是！姑奶奶没钱！”
“不是……”
“那为啥还不起来！”
“……脚麻了……”
“……”
“说吧，来这姑奶奶什么事？”她在他身边坐下。
“给你送银子。”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她手上。
但见她鄙视着瞅着他，“你知道今天是几号么？”
“月初一，”秦破虏问道“怎么了？”
“每月初一十五，姑奶奶休息不工作！”她眉头轻挑，俏皮道“放假！”
“唔……就算我给那些小孩子的……”
“既然如此嘛~”她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那姑奶奶就先帮他们拿着了。”
“喂，一回生两回熟。”他看着那乞儿问道“我是天策府的校尉秦破虏，你叫什么名字？”
“嗯……”她顿了一下，“其实名字这个东西吧，就是个代号，让别人知道怎么称呼你对不？”胳膊往秦破虏肩上一压“你看哈，有人家里有头牛所以叫大牛，再有个弟弟叫二牛。你可以叫我叫花子，小毛贼，我没意见啊！我还听说啊，你们天策府还有人叫李狗蛋呢……”
秦破虏斜眼看她“少废话，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否则我把你送去见官！”
“嘿！”乞儿杏目圆睁“你什么理由就把我送去见官啊！”
秦破虏盯着她笑道“我前几天丢了一个钱袋，不知道被谁偷去了。你说，我要不要去衙门报案？”
“你妹！”
他一愣，“你怎么骂人啊？”
“我没骂你……”她摊了摊手，无奈道“我叫倪梅，梅花的梅……”
“……倪梅……”沉寂了几秒他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倪梅！！”
“哎，幸亏我是个女孩。”她低头叹道“我爹娘说了，要是生个男孩就叫大业了。”
“大业不是挺好的吗？宏图大业，望子成龙啊！”
她眯起眼睛，笑着问“我家姓什么？你连起来读！”
“倪……大业……”他捧腹大笑“你大爷！！！！哈哈哈哈哈哈！！”
“你妹！”
“哎呀，”他眼角已经笑出泪来了“我都知道你叫倪梅了，哈哈哈哈”
“我这次是在骂你！”
“……”

当倪梅洗去脸上的污浊，换上干净的衣裙，头发简单大方的挽了一个发髻出现在秦破虏面前时简直是判若两人。没看出来，倪梅居然还是个杏面桃腮的美人胚子。只是……如果她不蹲在地上架着火在烤鸡的话一定会更美……
那只“鸡”好像比普通的肉鸡大上许多，秦破虏不禁问道“你在……烤什么？”
“孔雀啊！”倪梅目不转睛的盯着火上的东西自语道“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孔……孔雀……？”他越发的吃惊“哪来的孔雀……”
“就是那边神策营里养的那只，叫的难听死了！我听着心烦，就抓来吃咯。”她拿起蒲扇，扇着篝火“神策那帮家伙，姑奶奶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那孔雀……”秦破虏顿了顿，整理好语言慢慢开口“是进献给杨国忠的礼物，平时关在上了锁的房间里，你怎么偷来的？”
“嗨！”她得意道“姑奶奶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偷不到的！就那破锁，随便弄弄就开了！而且啊，神策这帮笨蛋都没看到我哈哈哈！干嘛……你别瞪我啊”她低头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哪有啊！”秦破虏开怀的笑了起来，“弄好了没？给我个大腿吃！”
天宝十三年，天策府校尉秦破虏娶丐帮七代弟子倪梅为妻。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

缠：
初识那位姑娘，是在扬州瘦西湖畔。
初夏，低垂的柳枝梢头儿随着湖风轻点着湖面。她立在树旁，上身被树荫遮住，身影映在湖面粼粼碎光中，恍如一片秀美却单薄的剪影。
走到近处，才发现她头上戴了帷帽，淡粉的纱帷垂到下颌。她半低着头，紧张似的，绞着一缕发丝的手指节微微着泛白。
“可是白姑娘？”我执了一礼，低声问。
她却不抬头，只是手指绞得更紧了。
我没催她，就只安静地看着。
片刻后，她才发出细微的一声叹，松开手指，也回了一礼，“正是奴家！先生可是柳大夫？”
“不敢称大夫，”我说，“在下只是一名药师，不过粗通些医理罢了。姑娘来寻在下，是家中有病患？”
她没有应声，只双手猛地绞在了一起，帷帽的薄纱也猛地颤了颤，露出莹白的下颌。我注意到她颌上的肌肉隐隐地绷紧了。但旋即，她又松驰下来。
“是的，是奴家的……未婚夫婿。”她向后退了半步，半侧过身，“先生，往这边走。”

先时她在铺中暴然发难，已叫我心中隐有疑惑。此时疑惑渐浓，我不禁抬头看向他二人。
那青年仍以那种淡漠的眼光注视着我，毫不避讳我的盯视；那白姑娘紧挨在床边，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姿态紧盯着那青年，眼光里流露出异样的关切。她看起来有些紧张，双手紧绞着一根束带，手背上筋络鼓起来，在烛光中泛出种灰败的青色。
我想了想，取出针囊来。针尖锐光一闪，那姑娘顿时警觉，刷地转向我。
我朝她笑笑，拈一根针疾刺入这青年伤口旁穴道内。一瞬之后，便觉出有细微的抽搐自这具绵软的躯体深处传上来，几乎同时，一声低沉的吐气声亦自那青年口中吐出，“呵！”
“啊！”那姑娘轻叫了一声，似乎惊喜。然而她却只扎煞着双手，半俯着腰，并不敢碰触他。
我又朝她安抚地笑笑，一面取出另外八根针，依次贯入青年胸前大穴，同时以内息灌注。这青年神情终于有所变化，却抿紧唇，再未发出一声。
九针施毕，他周身已尽是渗出的浊汗，一股极刺鼻的腥臭气息在狭窄室内弥散开来。然而他伤口内已有丝丝鲜红的血渗出来。我听到那姑娘“呀”了声，像是终于松了口气。那青年也似终于耗尽了精神，眼皮微微瞌上了。我收针回囊，又取出两帖昨日才配成的药膏递予那姑娘。
“姑娘莫再忘了。”我说，一面着意观察她的反应。
她半垂着头，并未觉察到我的注视，不过在我话音出口时，她接取药膏的双手猛抖了一下。但她仍未抬头，只极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理我，转而为那青年收拾起来。
此时屋外夜色深浓，透过窗子可见到外坊中华彩灯光耀亮半边天宇。有风将人声自远处送来，更衬得这处小院内外静谧非常。
我望了望天色，猜度应已无回返扬州的船渡，或该在坊内寻个暂住处。回望他二人，那姑娘仍头也不抬地忙碌着，似乎早已忘了我这个人。但那青年这会儿已重新睁开了眼。他的目光越过她，落到我身上。烛光在他的眼瞳中凝出极锋锐的一点。
我与他目光相撞，便见他眼神微妙地变了变，神情却颇有些琢磨不透。而未等我深究，他已掉过脸去，望向绷顶。
我想起来，从头到尾，他一眼都未看过那姑娘。
想必是扬州城内药师的身份，又兼有万花弟子的头衔，我在坊内寻到了间客房。
客房一侧临水，隔着丈许水面，是一道浮桥。桥上或坐或倚着几位秀坊娘子，在我推窗望去时，俱都向我看过来。她们眼睛亮亮的，带着讶异与好奇的兴味。
我请她们进来，一道吃酒说话。兴起时，她们抚琴唱曲，我则以笛音相合，这一夜时光过得倒也逍遥。
第二日在淋漓的雨声中醒来，我想起昨夜几位娘子的闲话，立刻起身出门，往内行去。
此时尚早，整座秀坊拢在蒙蒙雨雾中，柳绿花红，入眼尽是一片慵懒的情态。一路上除了偶见巡逻的秀坊子弟，再无他人。
回到那二人僻居的小院时，却发现那白姓姑娘已起来了，正在屋内一角忙碌着。我隐在树上，凝神看她动作。见她不过是如寻常人家的妇人般，打扫整理，这屋那屋地跑动着。
我渐渐看得不耐起来，而雨也越发大了，衣物都被淋透，沉沉地压在身上。便在我想要回返之时，那姑娘终于停了手，侧头往内间道了声“我去取药，你莫要动。”她声音里尽是浓浓的关爱之意，却听不见屋中有丁点回应。然而她却不在意似地，取了伞撑开，迈步往外行去。

“我不！”她更大声地叫道，一面用力地摇着头，几缕发丝粘在她脸颊上，她的眼神凌乱而惶恐。
“我不！我要你陪着我！”她尖叫着，忽然摔开手中药碗，双手用力，要将那青年翻转过来。
那青年意识到什么似的，眼中透出骇惧之意，他更加用力地抠着床板，那白姑娘一时掀他不动。她面上浮过茫然之色，眼珠无措地转了转，又突地凝住。她缓缓俯下身，也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嘘，”她吐气般地说。然后是“啪”的一声脆响——她竟以一种平稳而有力的手法，将那青年的一根手指掰断了。
那青年面孔痉挛似地一抽，他竭力向后翻转着眼珠，难以置信又极度惶恐地看向她。
“嘘，”她又说，面上竟生出柔淡笑意。
又是一声“啪”。

身为医者，我自认听过的骨节错断之声不计其数，他人的，甚至我自己的。然而没有哪一次会像眼前这般，竟叫我也生出种毛骨悚然之感。
屋中一时陷入一种诡秘的安静中，只有指骨被掰断的声音接连响起。
那青年似忘了痛，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五根手指断去，他无法再抗拒，终于叫她翻了过来。他胸前绷带也都松脱，却被血和脓液粘在胸前，看上去脏污不堪。然而那姑娘毫不在意似地，手掌轻抚上他胸膛，将绷带一一拨开，露出底下紫黑的皮肉。她将手覆上他的伤口，慢慢弯下腰，脸庞帖在他胸膛上。
“你知道，我不会叫你死去的，”她微瞌着眼，语带薄嗔，神色极柔，然而说出的话却叫人心中生寒。“当年你对我做的事，这么多年来，我一刻都未曾忘记过。我总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们能够见面，我定要百倍千倍地还报予你。老天开眼，终叫我找到了你。可你伤得这么重，我们已经没法回到当初了呀！”她闭目微叹，手慢慢往下，一直探向那青年下身。
那青年麻木的面庞顿时扭作一团，他在她身下艰难地挣动起来，口中呵呵地吐着气，“别……”他喑哑地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