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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斋，我疼……”
她真的疼，胃部的绞痛还有小腹的阵阵作痛，都像一个巨大的黑窟窿一样把她包围笼罩了，她没有办法再走，只好缓缓地蹲下，用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却还牢牢地拽着宋清祉的衣服，就像一个即将从悬崖边滑落的人抓着救命的绳索一样，迟迟不肯松手。她真的很痛，痛到觉得自己已经失去理智，全身的神经都被这种痛麻痹了，一阵阵地撞进她的脑子里，像游丝细线般吊着她。她恨不得就这样痛晕过去，可是没有办法，她的思绪里只剩下疼，疼到忘记了晕过去。
宋清祉虽然看出她不舒服，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这样严重。他亦蹲下来，牵过孟千与的手，然后让她轻轻地靠在自己的怀里，他才发现她的手是冰凉的，像结冰了似的，触摸不到温度。他有些慌了，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刷刷掠过，从灵魂里剥离似的，好像轻轻一击，心里就空了。他叫她，她却似乎痛到听不见他叫她，只是一遍一遍呢喃着：“慎斋，我疼……”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宋清祉更像是在安慰着自己，她还在这里，她还在这里。哪怕她听不到自己唤她，可是她的意识里是知道他在这里的，他一直都在这里，不会丢下她。
实在没有法子，宋清祉只能让王妈去请胡医生，然后把孟千与抱到床上。可是他却不舍得放开她，就像她一直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一样，恍惚有那么一刻，他们就像彼此的救命稻草一样，即使真的命悬一线，也不曾松手。于是他还是抱着她，让她抓着他的手，试图把自己身上的温暖全部传递给她。他真的觉得她好冷，明明是炎夏，她却冷得仿佛站在雪地里的人，仿佛她一说话，连话语都会跟着雪凝结成冰，化成水，就这样流走。
孟千与的意识已经模模糊糊的，连眼前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可是宋清祉的话她是听得分明的，就像溺水的人突然听到岸上人的声音，只想伸手去抓住唯一的生机。她感觉到他紧紧地抱着她，她却格外愿意往他怀里依偎着，就像前一秒她的脑海里还被疼痛麻痹着，可是下一秒她却只听到他的声音，只感觉到他的温度暖暖地包围着自己。仿佛此刻外面是滂沱大雨，电闪雷鸣，可是她的心里是风和日丽，春光明媚。
不一会儿胡医生就赶来了，做了仔细的检查后才对宋清祉缓缓地说道：“六少爷无须太过担心，六少奶奶并无大恙。大约是最近暑气重了些，又因晚间喝了些酒，才导致肠胃不适，脾胃不和。再加上时节更替，稍有不适也是有的。我这便去配些药，稍加调理便可痊愈。只不过这几日恐怕要劳烦六少爷悉心照料着，辛辣油腻之食还要忌口，多吃些清粥小菜，不仅对调理肠胃是好的，夏季也本是该吃这些来降火的。”
宋清祉听得仔细明白，生怕听漏了一字半句，与胡医生道了谢后，又吩咐了小厨房弄些粥来，又配了几叠清爽可口的小菜，喂了些与孟千与吃下。
孟千与才觉得疼痛渐渐消去，但胃里还是如同波涛汹涌一样，难受得紧。她又轻声说道：“慎斋，我想吐。”
她自上学堂以来就有胃病，一闹腾起来便连累着旁人都不得安生。这点宋清祉是明白的，所以他总是叮嘱着王妈好生照顾她的饮食，只不过从不让王妈告诉她。其实这一年多来她的胃病比起之前已经起色不少，这还是第一次疼得这样厉害。于是搜肠刮肚地吐出来，连同刚刚那几口好容易才吃下的粥也一并吐了出来，顿时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庆幸的是总算舒服了些。
“可还想吃点粥吗？”宋清祉问她。
她摇了摇头，现在是怕是吃不下了，只道：“我困了。”
“那就睡吧，我陪你。”宋清祉的声音很轻很低，像夏夜草丛里虫鸟的低语，那么细微，可是听起来又是那样悦耳舒服。就像受了蛊惑一样，孟千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他身上暖暖的。这是孟千与唯一的想法。她第一次敢这样依偎在他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像浮萍飘絮忽然寻到了归所，只愿这样永远地守候着这寸心地。她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就在这里，不曾离开。
月色溶溶，月光便如同一泓清泉泻入屋内，照得窗台上如同泛着点点银波。窗外还有昆虫细碎的呢喃，藏在花丛间，融入月色里。此间此景，正是花光月影宜相照，连海棠都是开得恰到好处，三五成群缀在枝头，红得像是喝醉了。
乌夜三更，正是月圆花好，恰称人怀抱。
她真的疼，胃部的绞痛还有小腹的阵阵作痛，都像一个巨大的黑窟窿一样把她包围笼罩了，她没有办法再走，只好缓缓地蹲下，用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却还牢牢地拽着宋清祉的衣服，就像一个即将从悬崖边滑落的人抓着救命的绳索一样，迟迟不肯松手。她真的很痛，痛到觉得自己已经失去理智，全身的神经都被这种痛麻痹了，一阵阵地撞进她的脑子里，像游丝细线般吊着她。她恨不得就这样痛晕过去，可是没有办法，她的思绪里只剩下疼，疼到忘记了晕过去。
宋清祉虽然看出她不舒服，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这样严重。他亦蹲下来，牵过孟千与的手，然后让她轻轻地靠在自己的怀里，他才发现她的手是冰凉的，像结冰了似的，触摸不到温度。他有些慌了，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刷刷掠过，从灵魂里剥离似的，好像轻轻一击，心里就空了。他叫她，她却似乎痛到听不见他叫她，只是一遍一遍呢喃着：“慎斋，我疼……”
“没事没事，我在这里。”宋清祉更像是在安慰着自己，她还在这里，她还在这里。哪怕她听不到自己唤她，可是她的意识里是知道他在这里的，他一直都在这里，不会丢下她。
实在没有法子，宋清祉只能让王妈去请胡医生，然后把孟千与抱到床上。可是他却不舍得放开她，就像她一直紧紧攥着他的衣服一样，恍惚有那么一刻，他们就像彼此的救命稻草一样，即使真的命悬一线，也不曾松手。于是他还是抱着她，让她抓着他的手，试图把自己身上的温暖全部传递给她。他真的觉得她好冷，明明是炎夏，她却冷得仿佛站在雪地里的人，仿佛她一说话，连话语都会跟着雪凝结成冰，化成水，就这样流走。
孟千与的意识已经模模糊糊的，连眼前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可是宋清祉的话她是听得分明的，就像溺水的人突然听到岸上人的声音，只想伸手去抓住唯一的生机。她感觉到他紧紧地抱着她，她却格外愿意往他怀里依偎着，就像前一秒她的脑海里还被疼痛麻痹着，可是下一秒她却只听到他的声音，只感觉到他的温度暖暖地包围着自己。仿佛此刻外面是滂沱大雨，电闪雷鸣，可是她的心里是风和日丽，春光明媚。
不一会儿胡医生就赶来了，做了仔细的检查后才对宋清祉缓缓地说道：“六少爷无须太过担心，六少奶奶并无大恙。大约是最近暑气重了些，又因晚间喝了些酒，才导致肠胃不适，脾胃不和。再加上时节更替，稍有不适也是有的。我这便去配些药，稍加调理便可痊愈。只不过这几日恐怕要劳烦六少爷悉心照料着，辛辣油腻之食还要忌口，多吃些清粥小菜，不仅对调理肠胃是好的，夏季也本是该吃这些来降火的。”
宋清祉听得仔细明白，生怕听漏了一字半句，与胡医生道了谢后，又吩咐了小厨房弄些粥来，又配了几叠清爽可口的小菜，喂了些与孟千与吃下。
孟千与才觉得疼痛渐渐消去，但胃里还是如同波涛汹涌一样，难受得紧。她又轻声说道：“慎斋，我想吐。”
她自上学堂以来就有胃病，一闹腾起来便连累着旁人都不得安生。这点宋清祉是明白的，所以他总是叮嘱着王妈好生照顾她的饮食，只不过从不让王妈告诉她。其实这一年多来她的胃病比起之前已经起色不少，这还是第一次疼得这样厉害。于是搜肠刮肚地吐出来，连同刚刚那几口好容易才吃下的粥也一并吐了出来，顿时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庆幸的是总算舒服了些。
“可还想吃点粥吗？”宋清祉问她。
她摇了摇头，现在是怕是吃不下了，只道：“我困了。”
“那就睡吧，我陪你。”宋清祉的声音很轻很低，像夏夜草丛里虫鸟的低语，那么细微，可是听起来又是那样悦耳舒服。就像受了蛊惑一样，孟千与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他身上暖暖的。这是孟千与唯一的想法。她第一次敢这样依偎在他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像浮萍飘絮忽然寻到了归所，只愿这样永远地守候着这寸心地。她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就在这里，不曾离开。
月色溶溶，月光便如同一泓清泉泻入屋内，照得窗台上如同泛着点点银波。窗外还有昆虫细碎的呢喃，藏在花丛间，融入月色里。此间此景，正是花光月影宜相照，连海棠都是开得恰到好处，三五成群缀在枝头，红得像是喝醉了。
乌夜三更，正是月圆花好，恰称人怀抱。
自那日过后，孟千与便愈发变得沉默，就像夏日的暑气被彻底抽去之后，秋风就不期而至了，埋着落叶寂静地腐烂在土里。孟千与就是这样，觉得心口的闷气就这样生了根，扎进了心里，然后无声地烂掉，不得归根。
倒是二姨太颇为殷勤，跟着太太督促着府里就办起来了，聘礼也是一箱一箱地送去了余府。孟千与忽然想到当初宋府府里的人也是这样把大箱小箱的聘礼送到孟府里的，大红的箱子，裹着一层一层的红缎锦布。街上围观的人热闹，府里亦是热闹。众人皆道大小姐生得好福气，那些谈笑声和着炮竹的声音萦绕于耳，可欢喜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孟千与想到当时自己的心境，不免叹了口气，正打算起身去院子里，却见王妈匆匆地进来，“六少奶奶，外头有人找你，只说是余府的二小姐。”
“请她进来。”孟千与没有想到，第二次见到余问之，却是她主动来找她的。
余问之怯怯地走进来，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中举棋不定。她是从学堂直接来找孟千与的，当日只不过一面之缘，可是她却觉得只有她能救她。况且她昨日偷听到父亲和太太在说话，这次负责婚礼筹备的是宋家大太太和二姨娘，而接亲一切事宜却是六少爷主持的。若是六少爷肯帮她，那么她想要逃走便不成问题了。
“六少奶奶，很抱歉这样冒昧地打扰你。”余问之就像在学堂里对着尊敬的师长说话一般，“可是眼下，只有你能帮我了。”
孟千与的心中划过一丝惊异，就连看余问之的眼神都变得疑惑，她能看出她的踌躇犹豫，可是她却将一切掩饰得那么好，从她那种平和的语气中根本听不出一丝异样。孟千与还未来得及开口，余问之又走近了几步，忽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犹如一个垂死之人紧握着合眼前的最后一缕光线般握住孟千与的手，眼泪忽的就滴下来，与方才的沉着冷静判若两人，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一句：“六少奶奶，救我……”
“我？”孟千与确实有几分讶异，这样的事，怎么轮得到她来说话，“你先起来，且将原委说清楚，我才知道能否帮你。”说罢她去扶余问之起身，然后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她这才细细地看余问之，显然一副学生模样，身上学堂的制服并未换下，若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她是绝不会也绝不愿意把这样的女学生和深宅大院联系在一起的。她穿着那件蓝白条纹的上衫，虽然宋清瑜也穿这样的制服，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却是跟宋清瑜大有不同的。宋清瑜穿着，却仍然有着富贵人家小姐的气派，似乎这样平淡的衣服在她身上都如绣了金边似的，她便如同三月春回才缓缓绽放的桃花，灼灼其华。而余问之穿着，褪尽权贵权势的污浊，反而携带着一种书香身家的感觉，譬如寒梅，凌寒而开，却也有着女子身上的温情。
余问之这才抹了抹泪，微微哽咽道：“我听到父亲和太太说，主持接亲的是六少爷，若是他肯帮我，我自有法子能够逃掉。纵使六少爷不愿，也请六少奶奶帮帮我……我不过横竖都是一死，只不愿死在这样的金笼子里。”
听她如此说，孟千与心中又是一阵惊异，她万没想到余问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还有她身上那种孤勇。孤独而执着的勇气。纵使自己和她的境况有几分相似，但毕竟不同。她不可能抛下家族亲眷不顾，她没有这样的勇气，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生出。可是余问之不一样，她是铁了心要逃的，就算被穷追猛打，她也要逃。
逃出这吃人的金丝铁笼，逃脱这败絮其中的权势富贵。
就像一只不愿飞翔的幼鹰，宁愿折断翅膀坠下深谷，也不愿做个空得羡慕的傀儡。命运的傀儡。
“这样大的事，我是不好帮你的。况且这是余师长亲许的，事关你家族盛衰，亦事关我们宋府的荣辱。若是你逃了，我们都担不起罪责。”孟千与不是不愿意帮她，而是她知道这是个可以预见的悲剧。仅凭余问之一人，纵使宋清祉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不可能逃走。况且事关宋府的声名，纵然宋清祉再如何宠着她顺着她，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六少奶奶，我知道希望渺茫。可是至少还有希望，你知道一个旧居黑暗里的人有多渴望阳光吗？就像发了疯似的都要抓住那丝希望，成功与否，总算见到过希望在手里，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余问之的话音渐渐小去，同她的眼神一起渐渐黯然了，就像绽放完烟火的夜幕，渐渐失去了夺目的光彩，只剩下一片永无止境的空洞和黑暗。可是她最深的眼底，分明还有一丝光，那道曙光便是期盼着孟千与点头。
一个旧居黑暗里的人有多渴望阳光。孟千与抬头，似乎看到她眼底的那丝光线，她想到自己，蜷缩在无边无际的黑洞里，以为从此不见天日。可是现在对她来说，那个时候的绝望只是以为，对于现在的余问之来说，便是以后，以后的永永远远。
孟千与的心里是挣扎的，她的脑海里恍惚地闪过三少奶奶的身影，还有三少爷脸上那种若无其事的表情，他们都是那样默然而淡然，却又让她隐隐觉得，这种平静背后会汹涌着狂风猛浪，连她都无法看透，无力看透。她觉得整个人像是被重力所击中，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微微往后靠，靠着沙发支撑着自己。
万念一闪而过，此刻她却分外坚定，对余问之说道：“我会尽力而为。毕竟还有希望……像我，当初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勇气，去抓住希望。”
余问之万分欣喜，连声道谢。她以前常见到那些官家商家的少奶奶们，总觉得她们身上有种抑郁，那种抑郁，还是在她读那些描绘宫闱女子的时候才微微感觉到的。她们的脸上都是漾着笑意，可是她觉得那种笑都是泛着苦的，仿佛在权利的漩涡里和时间，寂寞以及一切她所不能想象到的事物抗争胜利过后，才得以从嘴角微微扯出弧度。可是她觉得孟千与不一样，她身上分明有种坚定，却仿佛要刻意把这种坚韧掩饰在忧郁底下，像其他人掩饰他们的苦楚一样，深深地掩埋起来。
这样好的六少奶奶，真是可惜了。
余问之这样想着，便告辞了。
倒是二姨太颇为殷勤，跟着太太督促着府里就办起来了，聘礼也是一箱一箱地送去了余府。孟千与忽然想到当初宋府府里的人也是这样把大箱小箱的聘礼送到孟府里的，大红的箱子，裹着一层一层的红缎锦布。街上围观的人热闹，府里亦是热闹。众人皆道大小姐生得好福气，那些谈笑声和着炮竹的声音萦绕于耳，可欢喜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孟千与想到当时自己的心境，不免叹了口气，正打算起身去院子里，却见王妈匆匆地进来，“六少奶奶，外头有人找你，只说是余府的二小姐。”
“请她进来。”孟千与没有想到，第二次见到余问之，却是她主动来找她的。
余问之怯怯地走进来，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中举棋不定。她是从学堂直接来找孟千与的，当日只不过一面之缘，可是她却觉得只有她能救她。况且她昨日偷听到父亲和太太在说话，这次负责婚礼筹备的是宋家大太太和二姨娘，而接亲一切事宜却是六少爷主持的。若是六少爷肯帮她，那么她想要逃走便不成问题了。
“六少奶奶，很抱歉这样冒昧地打扰你。”余问之就像在学堂里对着尊敬的师长说话一般，“可是眼下，只有你能帮我了。”
孟千与的心中划过一丝惊异，就连看余问之的眼神都变得疑惑，她能看出她的踌躇犹豫，可是她却将一切掩饰得那么好，从她那种平和的语气中根本听不出一丝异样。孟千与还未来得及开口，余问之又走近了几步，忽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犹如一个垂死之人紧握着合眼前的最后一缕光线般握住孟千与的手，眼泪忽的就滴下来，与方才的沉着冷静判若两人，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一句：“六少奶奶，救我……”
“我？”孟千与确实有几分讶异，这样的事，怎么轮得到她来说话，“你先起来，且将原委说清楚，我才知道能否帮你。”说罢她去扶余问之起身，然后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她这才细细地看余问之，显然一副学生模样，身上学堂的制服并未换下，若不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她是绝不会也绝不愿意把这样的女学生和深宅大院联系在一起的。她穿着那件蓝白条纹的上衫，虽然宋清瑜也穿这样的制服，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却是跟宋清瑜大有不同的。宋清瑜穿着，却仍然有着富贵人家小姐的气派，似乎这样平淡的衣服在她身上都如绣了金边似的，她便如同三月春回才缓缓绽放的桃花，灼灼其华。而余问之穿着，褪尽权贵权势的污浊，反而携带着一种书香身家的感觉，譬如寒梅，凌寒而开，却也有着女子身上的温情。
余问之这才抹了抹泪，微微哽咽道：“我听到父亲和太太说，主持接亲的是六少爷，若是他肯帮我，我自有法子能够逃掉。纵使六少爷不愿，也请六少奶奶帮帮我……我不过横竖都是一死，只不愿死在这样的金笼子里。”
听她如此说，孟千与心中又是一阵惊异，她万没想到余问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还有她身上那种孤勇。孤独而执着的勇气。纵使自己和她的境况有几分相似，但毕竟不同。她不可能抛下家族亲眷不顾，她没有这样的勇气，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生出。可是余问之不一样，她是铁了心要逃的，就算被穷追猛打，她也要逃。
逃出这吃人的金丝铁笼，逃脱这败絮其中的权势富贵。
就像一只不愿飞翔的幼鹰，宁愿折断翅膀坠下深谷，也不愿做个空得羡慕的傀儡。命运的傀儡。
“这样大的事，我是不好帮你的。况且这是余师长亲许的，事关你家族盛衰，亦事关我们宋府的荣辱。若是你逃了，我们都担不起罪责。”孟千与不是不愿意帮她，而是她知道这是个可以预见的悲剧。仅凭余问之一人，纵使宋清祉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也不可能逃走。况且事关宋府的声名，纵然宋清祉再如何宠着她顺着她，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六少奶奶，我知道希望渺茫。可是至少还有希望，你知道一个旧居黑暗里的人有多渴望阳光吗？就像发了疯似的都要抓住那丝希望，成功与否，总算见到过希望在手里，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余问之的话音渐渐小去，同她的眼神一起渐渐黯然了，就像绽放完烟火的夜幕，渐渐失去了夺目的光彩，只剩下一片永无止境的空洞和黑暗。可是她最深的眼底，分明还有一丝光，那道曙光便是期盼着孟千与点头。
一个旧居黑暗里的人有多渴望阳光。孟千与抬头，似乎看到她眼底的那丝光线，她想到自己，蜷缩在无边无际的黑洞里，以为从此不见天日。可是现在对她来说，那个时候的绝望只是以为，对于现在的余问之来说，便是以后，以后的永永远远。
孟千与的心里是挣扎的，她的脑海里恍惚地闪过三少奶奶的身影，还有三少爷脸上那种若无其事的表情，他们都是那样默然而淡然，却又让她隐隐觉得，这种平静背后会汹涌着狂风猛浪，连她都无法看透，无力看透。她觉得整个人像是被重力所击中，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微微往后靠，靠着沙发支撑着自己。
万念一闪而过，此刻她却分外坚定，对余问之说道：“我会尽力而为。毕竟还有希望……像我，当初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勇气，去抓住希望。”
余问之万分欣喜，连声道谢。她以前常见到那些官家商家的少奶奶们，总觉得她们身上有种抑郁，那种抑郁，还是在她读那些描绘宫闱女子的时候才微微感觉到的。她们的脸上都是漾着笑意，可是她觉得那种笑都是泛着苦的，仿佛在权利的漩涡里和时间，寂寞以及一切她所不能想象到的事物抗争胜利过后，才得以从嘴角微微扯出弧度。可是她觉得孟千与不一样，她身上分明有种坚定，却仿佛要刻意把这种坚韧掩饰在忧郁底下，像其他人掩饰他们的苦楚一样，深深地掩埋起来。
这样好的六少奶奶，真是可惜了。
余问之这样想着，便告辞了。
她心里是害怕的，但是她的脸上仍然不动声色，“我骗你什么了？”
宋清祉像是被她这句话彻底惹怒了一般，坐到床沿上，直勾勾地盯着孟千与，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他仍是冷冷的，“昨天你是真喝醉了还是假醉了？”
“自然是真的，”她敛起内心渐渐包围她的恐惧，甚至扯出一丝微笑，“我到现在都没清醒。”
宋清祉却突然笑起来，让孟千与更加不知所措。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可是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她，叫她无处可躲。然后她只听见他说：“你这不是骗我是什么？你连我的心都骗走了，还有什么是你骗不到的？”
孟千与的眼底在那一瞬间闪过一丝惊异，但她很快收敛起这样的神情，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犹如巨石落地，宣告着她暂时的平安。她只是假装生气，回道：“不跟你说了，没个正经样子，腻歪得很。”然后她翻过身去，把人埋进被窝里。
“我说的可是实话。”他忍俊不禁，伸手去掀开被子，“小骗子，你骗东西就这么心安理得吗？你把我的心都骗走了，你拿什么还？”
听到他这句话，孟千与却是忽然认真起来了，她坐起来，看着他的双眼，又像是透过他的双眼看到了往日历历。她道：“慎斋，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是铁打的心，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知道的，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真的全心待你。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也知道这一年多来你不是不回家，王妈说你每天回来都默默守着我，又在我醒来之前离开。你做的这一切，我都知道，我也明白，我更接受。可是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我想自私地请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可是你不知道，你也是骗子，大骗子。
最后一句，孟千与没有说出口。
“好，我等你。”他如是真诚地说道，“就算要我等一辈子，我也等。”
他愿意等她，因为他知道，这世间没有除了她以外的别人值得他等。昨晚他就像做了一个好梦，可是他竟是这样感谢她，因为他发现梦醒的时候，她没有随着一切的消失而消失。她第一次对他这样坦诚，她第一次对他说这样多的话，也是第一次，她离他这样近。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都是站在尘埃里，用尽所有的目光去仰望她。用尽一生去仰望她。他是个何其明白的人，一纸婚书怎能困住她的心，哪怕是将来有了孩子，只要她的心不在这里，那么一切都是空壳。华丽而虚无的空壳。所以他总是愿意等的，等到她转过身来看他，明明他是这样高高在上，可是他抬头才发现，她就是他的一切。
宋清祉像是被她这句话彻底惹怒了一般，坐到床沿上，直勾勾地盯着孟千与，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他仍是冷冷的，“昨天你是真喝醉了还是假醉了？”
“自然是真的，”她敛起内心渐渐包围她的恐惧，甚至扯出一丝微笑，“我到现在都没清醒。”
宋清祉却突然笑起来，让孟千与更加不知所措。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可是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她，叫她无处可躲。然后她只听见他说：“你这不是骗我是什么？你连我的心都骗走了，还有什么是你骗不到的？”
孟千与的眼底在那一瞬间闪过一丝惊异，但她很快收敛起这样的神情，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犹如巨石落地，宣告着她暂时的平安。她只是假装生气，回道：“不跟你说了，没个正经样子，腻歪得很。”然后她翻过身去，把人埋进被窝里。
“我说的可是实话。”他忍俊不禁，伸手去掀开被子，“小骗子，你骗东西就这么心安理得吗？你把我的心都骗走了，你拿什么还？”
听到他这句话，孟千与却是忽然认真起来了，她坐起来，看着他的双眼，又像是透过他的双眼看到了往日历历。她道：“慎斋，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是铁打的心，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你知道的，现在的我还没有办法真的全心待你。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也知道这一年多来你不是不回家，王妈说你每天回来都默默守着我，又在我醒来之前离开。你做的这一切，我都知道，我也明白，我更接受。可是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我想自私地请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可是你不知道，你也是骗子，大骗子。
最后一句，孟千与没有说出口。
“好，我等你。”他如是真诚地说道，“就算要我等一辈子，我也等。”
他愿意等她，因为他知道，这世间没有除了她以外的别人值得他等。昨晚他就像做了一个好梦，可是他竟是这样感谢她，因为他发现梦醒的时候，她没有随着一切的消失而消失。她第一次对他这样坦诚，她第一次对他说这样多的话，也是第一次，她离他这样近。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都是站在尘埃里，用尽所有的目光去仰望她。用尽一生去仰望她。他是个何其明白的人，一纸婚书怎能困住她的心，哪怕是将来有了孩子，只要她的心不在这里，那么一切都是空壳。华丽而虚无的空壳。所以他总是愿意等的，等到她转过身来看他，明明他是这样高高在上，可是他抬头才发现，她就是他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