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宋府里过小年夜。家宴是摆在上厅的，与上次过中秋不同的，这次才是全家人都齐全了。众人打了招呼，寒暄一番，便开席了。
因付源的几派势力又小打小闹起来，宋清祉和宋清念回来得晚些。未及换了衣服便匆匆到上厅来。这大约是孟千与第二次见到宋清念，第一次是在婚礼上。她一身藏青色呢制戎装，黑靴上的马刺锃亮，倒是脱了军帽，笑盈盈地向众人赔不是。
“也知你们近来事务缠身，自然不该怪罪。赶快入席便是。”太太道。
宋清祉坐到孟千与的右边，宋清念则和宋清瑜坐在一处。方才坐下，便有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七姑姑可是好久没陪着微儿玩儿了，微儿想死七姑姑了。”宋幼微是宋清远的幼女，年方四岁，生得粉雕玉琢，性子最是活泼。她见到宋清念就往她身上蹭，细细软软的童音听起来万分可爱。
“你爹爹若是舍得把你放到军里，姑姑我自然天天陪着你顽儿。”宋清念捏了捏幼微的脸，粉白的脸上顿时泛着点点微红，像是喝醉了一般。
大少奶奶道：“七妹妹可莫开这样的玩笑，幼微若是真随了你玩枪杆子，那我还不得天天悬着颗心。你瞧幼微这黏人的样子，还不得把你腻歪死。”
“大嫂这话我可不同意，”宋清念道，“咱们女儿家怎么就不能从军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难不成还要我学着那些个深闺怨妇。大嫂可饶了我吧，那可是折煞我了。我自认没有本事写一手好文章，登报登刊地宣扬新思想。可总算还拿得了枪，上得了战场，也不枉在乱世里走一遭。”
宋清念这话，倒是让孟千与心中暗暗叫好。她佩服夏雅芙这样的大家，自然也欣赏宋清念这般为国献力的军人。还是个女军人。今听得她这一席话，自然明白她是深受新思想影响的人，竟是没有半点深闺的气息。
大少奶奶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眼下闹革命，又搞甚么新式教育。可革命毕竟不是玩命，倒值得你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偏往枪炮里吃苦。”其实大少奶奶也是有见识的人，当下时局她亦是关心的。只不过她胸中并无宋清念那股子热血，只觉得时局顺随着潮流动荡，自己这样的少奶奶自不必去趟这样的浑水。
宋清念本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得太太道：“又不是让你们来讨论时局的，今个儿可是小年夜，自不必把你们那些事搬到席上来谈。”转而太太又看了孟千与一眼，瞧她倒是比前些日子里有精神多了，“清念平日里那套我们可是听多了，也不新鲜了。只是最有一件要紧，千与现下是有身孕的人，咱们府上自当尽心尽力地照料着。你们从前私下里是怎么说怎么看的，我倒不在乎。但若是日后不尽心的，大可来试试府里的规矩。”太太这话说得威严，脸上却是含笑的。众人皆知太太偏疼小儿媳妇，自然是金贵，于是都恭敬地道是。
宋季龄自然也点头认同。
宋清念是个机灵的人，立马转了话题，道：“太太不说我竟忘了，该打该打。”转而又对孟千与道：“清念还忘了恭喜六哥六嫂了，自罚一杯。”说罢，举起酒杯斟了一盏爽快地喝下。
孟千与是不能饮酒的，只喝了姜蜜水，道：“多谢七妹。我是不能饮酒的，还望见谅。”说罢她也是盈盈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沁人心脾的笑意。
“六婶婶喝的是什么，微儿也想尝尝。”宋幼微蹒跚地跑到孟千与身边，她见自己短短的小手碰不到孟千与，只好转过去对宋清祉撒娇：“六叔抱抱微儿。”
宋清祉把宋幼微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膝上，说道：“微儿倒是个鬼机灵，你既是要喝婶婶的蜜水，怎么不叫你婶婶抱你？”
“婶婶肚子里有小宝宝，娘亲说微儿长胖了，不能老赖着婶婶。”宋幼微甜甜一笑，“六叔肚子里又没有小宝宝，微儿自然要让六叔抱抱。”
众人听得宋幼微的童言无忌，皆抿嘴笑起来。大少奶奶道：“微儿说话越发没有顾忌了，快叫你婶婶喂你喝了，省得你整日要缠着她。”
姜蜜水其实是有点姜的辣味的，虽然用了蜂蜜来调味，但入口后辣味还是会窜上喉咙。冬日里喝最是暖身子。宋幼微哪里想得到这甜甜的蜜水里竟然有股辣味，她轻轻地呷了一口，咂了咂嘴，皱起眉头，撇了撇嘴道：“园子里老丁是给蜜蜂喂了辣椒，好好的蜜水怎么这样辣。微儿不喜欢，六婶婶快别喝了……”
“让你嘴馋。”孟千与笑嗔道。
孟千与看着宋幼微的样子，便觉得可爱得很。她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憧憬自己的孩子，也会和幼微一样黏着大家，也会和她一样喜欢和大人撒娇，也会和她一样像只小馋猫似的吧？
冬日里，雪如若柳絮随风飘洒一般落下来，卷起阵阵寒意。可是孟千与却觉得心里暖得很，那种温暖难以言喻。她只是明显地感觉到那股暖意正在一阵阵地蹿进他的心头，肆无忌惮地流遍全身。她甚至觉得快要开春了，仿佛那些碎在雪地里的花瓣又会生发出新的生气。
因付源的几派势力又小打小闹起来，宋清祉和宋清念回来得晚些。未及换了衣服便匆匆到上厅来。这大约是孟千与第二次见到宋清念，第一次是在婚礼上。她一身藏青色呢制戎装，黑靴上的马刺锃亮，倒是脱了军帽，笑盈盈地向众人赔不是。
“也知你们近来事务缠身，自然不该怪罪。赶快入席便是。”太太道。
宋清祉坐到孟千与的右边，宋清念则和宋清瑜坐在一处。方才坐下，便有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七姑姑可是好久没陪着微儿玩儿了，微儿想死七姑姑了。”宋幼微是宋清远的幼女，年方四岁，生得粉雕玉琢，性子最是活泼。她见到宋清念就往她身上蹭，细细软软的童音听起来万分可爱。
“你爹爹若是舍得把你放到军里，姑姑我自然天天陪着你顽儿。”宋清念捏了捏幼微的脸，粉白的脸上顿时泛着点点微红，像是喝醉了一般。
大少奶奶道：“七妹妹可莫开这样的玩笑，幼微若是真随了你玩枪杆子，那我还不得天天悬着颗心。你瞧幼微这黏人的样子，还不得把你腻歪死。”
“大嫂这话我可不同意，”宋清念道，“咱们女儿家怎么就不能从军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难不成还要我学着那些个深闺怨妇。大嫂可饶了我吧，那可是折煞我了。我自认没有本事写一手好文章，登报登刊地宣扬新思想。可总算还拿得了枪，上得了战场，也不枉在乱世里走一遭。”
宋清念这话，倒是让孟千与心中暗暗叫好。她佩服夏雅芙这样的大家，自然也欣赏宋清念这般为国献力的军人。还是个女军人。今听得她这一席话，自然明白她是深受新思想影响的人，竟是没有半点深闺的气息。
大少奶奶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眼下闹革命，又搞甚么新式教育。可革命毕竟不是玩命，倒值得你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偏往枪炮里吃苦。”其实大少奶奶也是有见识的人，当下时局她亦是关心的。只不过她胸中并无宋清念那股子热血，只觉得时局顺随着潮流动荡，自己这样的少奶奶自不必去趟这样的浑水。
宋清念本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得太太道：“又不是让你们来讨论时局的，今个儿可是小年夜，自不必把你们那些事搬到席上来谈。”转而太太又看了孟千与一眼，瞧她倒是比前些日子里有精神多了，“清念平日里那套我们可是听多了，也不新鲜了。只是最有一件要紧，千与现下是有身孕的人，咱们府上自当尽心尽力地照料着。你们从前私下里是怎么说怎么看的，我倒不在乎。但若是日后不尽心的，大可来试试府里的规矩。”太太这话说得威严，脸上却是含笑的。众人皆知太太偏疼小儿媳妇，自然是金贵，于是都恭敬地道是。
宋季龄自然也点头认同。
宋清念是个机灵的人，立马转了话题，道：“太太不说我竟忘了，该打该打。”转而又对孟千与道：“清念还忘了恭喜六哥六嫂了，自罚一杯。”说罢，举起酒杯斟了一盏爽快地喝下。
孟千与是不能饮酒的，只喝了姜蜜水，道：“多谢七妹。我是不能饮酒的，还望见谅。”说罢她也是盈盈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沁人心脾的笑意。
“六婶婶喝的是什么，微儿也想尝尝。”宋幼微蹒跚地跑到孟千与身边，她见自己短短的小手碰不到孟千与，只好转过去对宋清祉撒娇：“六叔抱抱微儿。”
宋清祉把宋幼微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膝上，说道：“微儿倒是个鬼机灵，你既是要喝婶婶的蜜水，怎么不叫你婶婶抱你？”
“婶婶肚子里有小宝宝，娘亲说微儿长胖了，不能老赖着婶婶。”宋幼微甜甜一笑，“六叔肚子里又没有小宝宝，微儿自然要让六叔抱抱。”
众人听得宋幼微的童言无忌，皆抿嘴笑起来。大少奶奶道：“微儿说话越发没有顾忌了，快叫你婶婶喂你喝了，省得你整日要缠着她。”
姜蜜水其实是有点姜的辣味的，虽然用了蜂蜜来调味，但入口后辣味还是会窜上喉咙。冬日里喝最是暖身子。宋幼微哪里想得到这甜甜的蜜水里竟然有股辣味，她轻轻地呷了一口，咂了咂嘴，皱起眉头，撇了撇嘴道：“园子里老丁是给蜜蜂喂了辣椒，好好的蜜水怎么这样辣。微儿不喜欢，六婶婶快别喝了……”
“让你嘴馋。”孟千与笑嗔道。
孟千与看着宋幼微的样子，便觉得可爱得很。她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憧憬自己的孩子，也会和幼微一样黏着大家，也会和她一样喜欢和大人撒娇，也会和她一样像只小馋猫似的吧？
冬日里，雪如若柳絮随风飘洒一般落下来，卷起阵阵寒意。可是孟千与却觉得心里暖得很，那种温暖难以言喻。她只是明显地感觉到那股暖意正在一阵阵地蹿进他的心头，肆无忌惮地流遍全身。她甚至觉得快要开春了，仿佛那些碎在雪地里的花瓣又会生发出新的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