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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暗暗喜欢的男孩,虽然他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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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寒假此后的每个清晨,我都期盼,盼望着他骑着的三轮车那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来。每次听见他的车进了胡同就摁响的铃铛响,我都觉得那是最美妙最动听的音符。
转眼就要过年了,福利院的王姨很抱歉地打电话告诉我豆腐作坊也要停业了。我心里既失望又高兴,失望的是不能每天清晨去亲自开门迎接多多和他的豆浆,高兴的是,不在作坊里做工,多多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干活,还有,他可以回到福利院来住,这样每天就可以溜到楼顶天台上看到他在福利院里出入了。
腊月二十停工后多多几天都没出现,过小年的上午,我鼓起勇气跟妈妈说,为了感谢多多这段时间天天义务帮我家送豆浆,我们把多多接过来一起过小年吧!妈妈叹了一口气,虽然是轻轻地一叹,我也感觉到了,我分明觉察到了妈妈的异样。但是她也没反对,很慈祥地说,妞妞,你自己去邀请他来吧!
出了门,外面下着雨夹雪,妈妈怕我被漂着的雪粒打湿,让我穿上雨衣,出门的时候妈妈有点担心的样子,我不敢和她对视,慌慌张张地想对妈妈笑一下,但是嘴还没咧,头就先顾自低了下去,脚下象拌蒜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稀里糊涂地走出了家门。
   无边的雨夹雪在城市里没完没了地下着,雪粒噼里啪啦打在雨衣上惊醒了我幻想着的梦境,在胡同口深呼吸了几口气,心情才平稳了下来。
   在作坊没找到多多,值守的人说昨天停工后大家都回了。我连忙问多多去了哪里,值守的人说应该是回福利院了。我赶紧打电话到王姨那,说我爸爸妈妈想接多多过小年吃饭。王姨回答说春节临近,家家户户要给先辈烧纸钱祭奠,多多就被派到郊区的墓葬园看守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作坊空旷的院子中,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半天都没什么意识,心里特别特别失望,想了半天,于是跟妈妈打了电话,说多多去看墓了,还说自己打算打车去墓葬场接多多回来。妈妈听着很不安,说,妞妞,你先回来,妈妈跟你商量一下。
还没到家门口,就远远看到妈妈打着伞站在胡同口焦急地张望着。看到我回来了,妈妈说,我们直接找车吧,去墓葬场那边接多多,妈妈也去。
   我心里一热,赶快假装着张望过往的车辆,悄悄擦干了要涌出来的泪花。车子到了郊区,妈妈要司机多等一会,并答应给三份单程的车费,司机很乐意地就答应了。
在墓葬园管理处问讯到多多确实就在此处后,我心里的石头才重重落地。透过管理处的窗户,对面山坡上稀稀散散燃着纸钱烧过的青烟。我找着我熟悉的那个人的身影,那件蓝白相间的羽绒服使我很容易就发觉到了多多的所在。
   在雪中,他拎着笤帚在山坡上缓缓清扫着。留下妈妈跟管理处解释,我跑出屋子,站在坡底大声喊着,多---多---!
多多转过身,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孔,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在微笑,在漫天飘着的雪花中,多多挥舞起笤帚,大声回道,妞——妞--!


17楼2014-06-26 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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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很久很久,我都还记得住穿着蓝白相间羽绒服的多多站在飘着雪满是令人恐惧的坟墓的山坡上拼命挥舞着笤帚的样子,他兴奋地呼唤声在我脑海中一直萦绕着,至今不能忘却!每当别人站得老远喊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想起在墓葬场的多多。
    那个小年夜,多多不再象第一次在我家吃早饭那般局促,兴奋地问我弟弟这个是什么菜,那个是什么菜。每个菜他都说好吃,爸爸妈妈都心疼他,夹了许多菜到他碗里。
       我也知道,多多平素根本不能吃上这些好菜,很多菜都是他见都没见过的。后来他吃得确实撑到了,于是放下碗筷,脸涨得通红,小声说他想上厕所。我几乎快崩溃,脸一下红得发烧。
       妈妈忍着笑,要弟弟带他到卫生间去。弟弟把多多带到卫生间后过了小半个小时还不见他出来,我们在餐桌上你望我我望你,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爸爸和弟弟走到卫生间去,我忍不住也跟在身后。
       原来多多真是第一回用抽水马桶,上完厕所不知道如何冲洗,就拿了卫生间里的小缸子从洗嗽龙头那儿接完一缸子水倒进马桶里,又接第二缸子水倒进马桶,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弟弟笑得快要抽筋过去,爸爸也乐呵呵地,走到马桶边,捂着鼻子,笑呵呵地按住抽水桶左边的按纽,哗~拉一下,全冲干净了。多多站在马桶边,呆呆地看着,脸上满是羞赧。


    18楼2014-06-26 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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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年夜的晚上,在卧室里我反复地照着镜子,突然就想,我的模样在多多眼里会是如同我自己看到镜子里的那副模样么?我们物理专业上有个学说,说镜子里所反映的镜像,实际也是一个世界,薄薄的一个镜面,使这镜像里的世界永远抵达不了我们这里的三维时空。我多想穿越镜墙看看那里的世界,那里的多多不是智障,他可以倾听妞妞高兴或不高兴的心事,他可以知道妞妞送他菊花是因为心里喜欢他,他就可以知道妞妞在大学校园中每天三点一线独来独往是因为心中有了他就再也接纳不了别人。
      我正胡思乱想着,妈妈轻轻地走了进来,并把门带上。妈妈小声着说道,妞妞有心事吧?我装着迷惑的样子,说,哪里啊!妈妈笑了笑,把我梳妆台上的梳子拿起,温柔地给我梳起头发来。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却装着很镇定,看着镜子里妈妈给我把头发扎成两根辫子。扎完了,我笑着小声唱起歌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辫子粗又长。妈妈凝望着镜子里扎着辫子的我,似乎在回忆,半晌,她开口了,说,妞妞,你真象我年轻的时候。我笑了,反驳道,我是你生的啊,又不是捡来的没爹妈的孩子,当然象!
      妈妈坐在床沿上,把我扳过身面对着她,说,妞妞,你知道吗,多多其实有父母的。我点点头,说,当然知道,他是被遗弃的,肯定有父母,只不过不知道在哪里啊。
         妈妈说,恩,多多的事我们这片的大人基本都知道,福利院的孩子都有听着让人心酸的故事。你不知道吧,其实邻居有人见过多多的父母。
         我很惊讶,长这么大是第一回听说,居然有人见到过多多的家人。我很急切地问,那他们就因为多多智障就不要他了么?这么狠心?
         妈妈说,多多被送到福利院的时候已经四岁多了,听说送他来的是一对夫妻,男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女的手中牵的就是多多。应该是春末夏初,应该是的,邻居有人起得早,在胡同里扫地的时候碰见的。他们要多多坐在福利院大门边的台阶上,多多就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后来那两人就走了。被遗弃的孩子口袋中一般会有亲生父母写的纸条,生日啊,籍贯啊一般都有。多多是陕西那边的人,他们的父母啊居然乘火车过来把他送到这边!
      说完这些,妈妈叹了一口气,我痴着,想象着四岁的多多听从父母的命令安静地坐在台阶上,眼睁睁看着亲生父母走远,想着想着,不觉已靠在了妈妈的肩膀上。妈妈揽着我,迟疑了一下,说,妞妞,你,你是喜欢多多吧!


      19楼2014-06-26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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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敢看妈妈,双手拆着妈妈给我扎的辫子,脸发烧着。虽然以前也和妈妈谈论过关于爱情方面的悄悄话,但是那些谈到的男孩子都不是我喜欢的,只有多多,这个谁都想不到我会为之心生情愫的大男孩,今天被妈妈正正经经地问起,我心里慌得没有边际和着落。我该承认吗?我要否认自己喜欢这个智力停留在小男童水平的大男孩吗?可是我又怎么能违心着说我不喜欢他呢?我那么朝思暮想他,在学校宿舍的床上睡着天天都梦见他,心思千回百转,情丝无计可除都只为了他,我这不是用心喜欢他那又是什么呢?
        我嗫嗫嚅嚅着,平时的机灵,学物理时的跃动思维全部凝固了。妈妈用手指梳着我拆散了的头发,说,妞妞啊,多多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虽然在智力上有点儿缺陷,但是为人单纯,长得也好,街坊邻居哪个不喜欢他啊。要他帮忙干点活,从来就不知道偷机取巧,我还没见过哪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有他这么纯净。我真是喜欢他啊!
           妈妈说得无限得真心,我心里很高兴,听着别人赞扬他,比别人赞扬我要让自己开心百倍千倍。
           妈妈抹了抹眼睛,继续说道,你说这么好的孩子他就怎么是智障呢?想不通啊,想不通。说完,妈妈的头连摇直摇。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妈妈凝神看着我,说,妞妞,我晓得你喜欢多多,你是恋爱了,妈妈知道,看得出来。他要是有正常的智力,咱们还不一定有那个福气,但是...,你这样下去,妈妈很担心啊!
           说完,妈妈摸着我的脑门,说,睡觉吧,不去想了,还早着,你都还没大学毕业呢,等长大你就明白了。
        妈妈走后,我觉得脑袋很沉,象喝了酒一样的有点晕,我拿着一面镜子躺着照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20楼2014-06-26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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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很多二流三流的连续剧剧情一样,我就病下了。半夜我实在觉得难受,想喝水,于是我挣扎起来开灯准备倒点水喝,无意中就发现自己手臂上满是小水疱,我大吃一惊,对着镜子一照,脖子上也出现了小疙瘩,大腿和脚踝上也生着红点点。我大叫起来,身上很软,一摸额头,很烫。接着,整个屋里的灯就亮了,爸爸妈妈慌慌张张地跑到我的卧室,接着,弟弟也起来了,再接着我就被送到医院了......
          是出水痘,同时体征出现高热。住院了,人烧得稀里糊涂,爸爸妈妈没日没夜地守着我,全家在医院过了一次终生难忘的年。在医院住到大年初六,病情才稳定了下来出院回家休养。俗话说祸不单行,这个时候,弟弟又住院了,很常见的病,阑尾炎!没办法,只好动手术。可怜的爸爸妈妈忙完了女儿忙儿子,两个人分不开身,于是他们让我自己照顾自己,一天按时打一针病毒唑。
             我心里想着多多,这么多天不见多多,心里却从来没放下。等回来后休息了两天身上的气力恢复得差不多了,爬楼顶的天台可以翻飞自如的时候,照例,我又开始了只有一个人知道的飞檐走壁。担心邻居街坊看到,白天我不敢爬天台,照例选在晚上来。
          那天我搭张凳子爬到天台上往福利院方向张望的时候,夜空里有人放焰火了。正月里的焰火不如大年三十晚上那般壮观,这天晚上只有稀稀散散的两三处在放,在静了下来的天空里显得很突兀。一蓬一蓬的焰火冲天而起,嘶鸣着游蛇一样在天空蜿蜒,然后炸开、消失。突然想起有人说,焰火是在最灿烂的时候消逝,最缤纷的时候凋零,还说爱情就如同这焰火一样,绚烂一下终归于沉寂,所谓爱如焰火,只开一瞬。
             我天空里绽放着的寂寞的烟花,游丝一般的硝石味道若有若无,我想着他们说过的爱情就如同地下的煤矿,燃烧起来很快就烧成灰烬,煤烧完了,爱情的火也就熄灭了,此时的爱情要么憔悴而最终成陌路,要么归于平静转化为亲情。
             我要不要相信?我这么喜欢多多,这样算是爱情吗?如果是,爱情之后的结局又是如何?
             注视着深蓝的夜空,想着自己和那些星际尘埃一样,那么渺小,只希望能有另一粒尘埃能伴着自己在无限的广袤虚无中漫浮,那粒尘埃我只要多多。


          21楼2014-06-26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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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这么平凡的过着,在工作的时候,忙着还好,不忙了就站在走廊上朝郊区花圃的方向眺望。同事看我每天都极目远眺,好奇地问我天边有什么好看的东西这么让我留连,我说,天边有人等着我啊。他们以为我是在玩笑,久了也不就不好奇不管我了。我知道,虽然城市的林立高楼阻挡了视野,但是我的心早已对障碍视而不见,视线穿越了都市这些冷漠的高墙,在远远的地方,有多多在草田里花圃中劳作,他是我心里那么喜欢的人啊。
            渐渐地,有男孩子来追我了,也有好心的同事帮着介绍了,拿什么当挡箭牌呢?冥思苦想了良久,我告诉他们我其实有男朋友,大学时候的同学,我等着他在事业上安定了就清去找他的,再加我上也不大,即使和男朋友不能在一起,也只打算在25以后再谈婚论嫁。这个风声一放出去,慢慢的,我就变得人前冷落鞍马稀了,同事们不再要我去相亲这个物色那个了。那些外单位的小伙子借口办事来明示暗示的,我就装糊涂了,要么干脆地拒绝。只有妈妈那不好办,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好在妈妈也认为我不大,偶尔说一说,爸爸还帮着我说话呢。
            爸爸喜欢养花,我就有了很好的借口有事没事到多多做工的花圃假装买花,有时候买了我并不带回家,而是送给朋友同事,因为家里的花实在太多了,全是我在花圃买的。
            冬天快到了,给爸爸妈妈买了几套保暖内衣,顺带我悄悄给多多也买了一套,想着等天气稍微再冷点就送给他。
            那几天,由于前一阵子经常去花圃,也不好连着去,所以快一周没见到多多,我惦记着,刚好寒流来了,我就再也坐不住了,急急赶到花圃。
               花圃里并没有见到多多,我还以为他在温棚外的草田里干活,寻到草田,他也不在,问了几个工人说三天没见到多多上工了。我急了,跑去问老板,老板说他也不知道,以为到年底了多多回福利院帮忙了,因为他走的那天确实是福利院打电话叫他回去的。
            我站在花圃外,急忙拨通了福利院的电话,王姨说多多不在福利院啊,那天在福利院帮完忙他就走了的,因为平时多多走惯了花圃和福利院两边的路,大家就没怎么上心他会去别的地方。
               我听完觉得自己身体整个都在发抖,脑海里想着完了,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回过意识来,稍微平息了焦躁的心情,我给爸爸妈妈分别打了电话,然后福利院也知道了,然后派出所也出动了。


            24楼2014-06-26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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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帮着寻找,以前从福利院出去的多多同伴那找了,没有;花圃附近找了,没有;豆腐作坊找了,也没有;墓葬园找了,还是没有......大凡和多多能扯上联系的地方,全部没有他的行踪,城市中的公园、桥洞、体育场,凡是能想到的公共场所,都没有。电视上也打广告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我请了假,发了疯一样到处寻找,妈妈和爸爸,还有弟弟,胡同里有空闲的街坊邻居都帮着找,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他去哪里了,他去哪里了,我脑海里天天就这么反复地问自己。晚上深夜回到家,爸爸妈妈就长嘘短叹,弟弟插嘴问,多多是不是没了?我听得浑身一震,脑海中想到却不敢往下想的可怕答案此时越来越明晰,强烈的不详预感让我止不住地发抖。
              半夜里,等爸爸妈妈熟睡了,我爬到天台上对着多多的家乡那个方位拼命磕头,我甚至要老天把我收了去,只要多多平安。回到卧室,才感觉脑门痛,一照镜子,额头全是血。
                 为了不让爸爸妈妈看出来,我留出刘海,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开门,故意把头往门檐一撞,装做不小心,然后捂起额头喊起来。
              能怎么样?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大家都阴沉着脸,只能听天由命了。
                 又过了一周,王姨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派出所有消息了。当妈妈告诉我的时候,我跌跌撞撞奔回家,和所有关心多多的人一起跑到派出所,所长说多多送医院了,大家又回头全赶到医院。
              我的多多啊,他安静地躺着病床上睡觉,一脸的憔悴,胡子拉渣的,他瘦了啊,眼睛都陷了,脸上缩了下去。妈妈看得直掉眼泪,福利院的保育员们也哭成了一片,我忍着,轻轻走近病榻,心里如同刀子一刀一刀地割过。
                 他安静睡着的样子还是那么平和,一呼一吸都很均匀,护士走过来要我们别打扰病人休息,大家鱼贯而出。这时候我们从派出所那里才知道,多多是被吸毒的人带走身体携毒去了。


              25楼2014-06-26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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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贩毒分子利用人体携毒,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边。所长说,毒贩们现在利用残障人士和小孩子贩毒是最安全的,尤其是智障和小孩子,既不会在检查面前露出马脚,又不用担心携带者抓进去。我们这个城市的毒贩瞄准了多多利用他到邻近地区运毒。毒贩们把毒品包装好逼迫多多吞食,然后到了另一个地方哄骗他吃大剂量泻药排出毒品,要么残忍地把毒品塞进他的肛门......
                   我不忍心听下去,走到卫生间里关上门,任凭眼泪大颗大颗掉,老天让他智障就还罢了,还要他经受如此的痛苦,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公平而言呢?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上帝,那么多的苦难他都看不见。
                多多出院了,因为年轻,体质好,迅速恢复了健康,福利院把多多也接了回来,不再在花圃做事了,让他在福利院里干干杂务。只是多多的神情上也有些变了,有时候发呆站着,一站就是很久不动。我知道携毒的痛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痕,只有给他温暖,他才会慢慢遗忘,于是我暗暗下了决心。
                   过完年,很快就到了元宵,四川自贡的灯会也办到了我们这里的一个公园里。我跟妈妈说,想把多多带到灯会上转转,也让他在遭遇不幸之后好好得开开心,妈妈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要注意安全。


                26楼2014-06-26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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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家了,我突然站住,仰着头看着多多,路灯下的多多半张脸在明处,半张脸在暗处,半明半暗之间,高高的鼻梁上在路灯的映照下勾勒出一道奇异的轮廓线,额上的绒毛象是悬浮着似的。多多不说话和我对视着,很温柔很温柔的带着点点疑惑,我移开目光,看着他的喉结,情不自禁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他喉结上轻轻地敲,感觉到脸快发烧了,说,多多,你,你喜欢妞妞吗?
                     多多很肯定很坚定地点点头,说,我喜欢妞妞。那一刹那,我不多想,我恍惚间多多是个智力完全正常的大男孩子,他所说的话和任何一对情侣中男孩对女孩所说的“我喜欢你”都是一样的含义。我闭着眼睛享受着他说的“喜欢”,身上洋溢着融融的温暖,我不想睁开眼,我骗着自己,我怕睁开眼,“喜欢”就变成流光飞走了。
                  晚上回到家里,妈妈正在我的卧室里等我,我发觉妈妈很严肃,心里似乎感觉到什么,知道一直逃避着不谈的话题是坦城布公的时候了。
                     果然,妈妈问我了,妞妞,你恋爱了,你喜欢上多多了。我拿着梳子反复地用指甲刮着梳齿,看着妈妈在严肃地等待我回答她,我不敢蒙混,低着头,思量着,胆怯中夹杂着幸福,说,我,我,恩,是吧。
                     妈妈有点慌乱的样子,压低着声音,急急地说,妞妞啊,多多是智障啊,他是很可怜,大家都喜欢他,可是,可是你喜欢他就不等于
                    要爱上他,甚至要嫁给他啊!
                     我抬起头,迎着妈妈的视线,她的目光里满是痛楚和急切,我不敢多看,把玩着手里的梳子,小声地问,允许喜欢他和允许爱他有区别吗?喜欢和爱有区别吗?
                     妈妈别过我的脸,我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说,妞妞,你别说妈自私,多多有政府照顾,用得着把我家的妞妞绑在多多身上过一世吗?你想过没,你要跟着多多的话,你今后几十年都要日夜照顾他。多多他生活是能自理,也能干活,可他毕竟是智障,他考虑问题都是直线型的,不会拐弯啊。照顾他一两天,一两年,你受得了,可一辈子呢?你想过吗,是一辈子啊!


                  28楼2014-06-26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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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着,有些茫然,指甲无意识地划着梳齿,啪,就断了一根。妈妈说了这么大一通话,看我不回答,语气便缓和了一些,说,妞妞,妈妈爸爸不反对你这样日常关心着多多,你这样关心他大家都夸你,爸爸妈妈听着别人由衷夸你也感觉高兴,可是关心不等于爱,不等于你要把多多的一世大包大揽,你这样下去和多多成家了,别人会怎么说你,你想过吗?你怕不怕啊,人说一个大学生嫁了一个白痴......听见妈妈说到白痴,我吃惊地望着她,妈妈很严肃,说,对,别人一定会说你嫁了白痴,你不爱听,是吧,你能承受别人天天在你和多多身后说白痴二字吗?
                    我听着身上一阵阵发冷,心里痛得翻江倒海,白痴二字象咒语一样铺天盖地罩了过来。
                       妈妈走后,我把所有的灯熄掉,躺在床上凝望着无边的黑暗,脑海里反复盘旋着“白痴”二字,什么都不想,就这两个字一会儿在左耳边大声地念一次,一会儿又在我右耳边大声地提醒着我。可是,多多怎么会是白痴呢?他就是个不懂事的大男孩,和那些同龄的男孩相比,他仅仅只是无法把问题考虑周全,仅仅无法懂得那些尔虞我诈啊。
                       我仿佛看见多多就浮在漆黑卧室的半空中,浅浅地微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可一伸手,黑暗中他的影像就开始往无穷远的背景中后退。我知道是幻象,可是我真得好想多多把我拉住,我要牵着他的手大声告诉每一个路人,多多是个健康的男孩,他不是白痴。
                       在黑暗中,不知不觉,脸颊上就开始流泪了,我不敢呜咽怕妈妈听到担心,可是实在难受,于是我拼命想着那个夏天,想那个夏天里开心的事,想着多多吃着我带给他的那些水果时候的好奇和满足样子,想着他吃西瓜时西瓜汁在他脸上左一道右一道,想着我故意把他骗到吊床中然后拼命摇晃吊床时他吓得直叫唤,等下地了使劲拍胸口一脸惊悸后怕的样子,想着想着,我就笑了,笑着笑着,我又想哭,这样淳良的男孩子还要遭受到歧视和嬉笑。
                    我哭着笑着,精神恍恍惚惚的,不一会觉得心力憔悴,便沉沉睡下了。
                      


                    29楼2014-06-26 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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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正月,家里就出事了。爸爸被纪委带走,整个家突然象塌了天一样。爸爸走的那天很平静,跟妈妈简单地交代了一下,然后他看着站在楼梯上的我,眼神里满是担忧,我知道他想和我说话,可纪委的人警惕地只准他跟妈妈交代家事,说完后爸爸拿着换洗的衣服便走了。
                         当天晚上妈妈把我和弟弟叫到跟前,简单地说了一下爸爸所犯的错误,他在一个基建招标中在最顶头上司的授意下把标底透露给了该领导的转折亲戚,不知道怎么就出了岔子,爸爸难辞其咎。再后来,妈妈就开始筹钱四下活动,到处奔波。
                      那天晚上妈妈又到外面奔走去了,弟弟也回学校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守着。到了快九点的时候,妈妈还没回家,天空里开始下起磅沱大雨,长这么大我就从来没见过我们这里下过如此之大的雨,用瓢泼来形容都是轻的,大雨象是决堤的水库泻下的齐头头洪水,雷打得地动山摇,闪电寒碜碜的,一道接一道的电光把整个天地间都照得明晃晃的。我吓得躲在卧室里蒙着被子不敢动弹。偏偏这个时候电也停了,除了一道道电光,四周全是地狱般的黑暗。
                      在床上哆嗦了半天,我的胆子才稍微壮了一点,我不知道妈妈是不是被大雨困住了,心中的担心一点点增长,那种不祥的感觉充斥着整个人的身心,对妈妈的担忧战胜了恐惧,我掀开被子打开卧室门,在黑暗中摸索到停电宝,还好,停电宝里的电充得满满的,有了灯光,心里好象一下沉实了不少,不再那么害怕了。
                         手机信号塔也被大雨和闪电给弄坏了,本来想打电话给妈妈的,却无法联系上她。妈妈求办事的那个人家的固定电话我又不知道,在出门之前我想了半天,决定先去距离家不远的福利院找多多陪伴我去妈妈求办事的那个人家里,把妈妈接回来。
                      屋外的雷电惊天动地,我压抑着心里的害怕,穿上雨衣就往胡同内跑,电光把胡同照得一明一暗,把胡同里的建筑映得格外狰狞。一路狂奔到福利院大门边,我拼命地拍门,但是雷声和雨声太大了,里面的人怎么也听不见。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直跺脚。拍着门拍着门,我便开始绝望地哭了,但是我还是拼命地拍着门。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声也没了,雨也不那么大了,我整个人的意识都是模糊的,只知道死命拍门。


                      30楼2014-06-26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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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只有期待这辈子奇迹出现了。
                        在北京的那几周,我带着多多走遍了京城的古迹。当多多站在他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天安门上的时候,他学着别人指点江山挥斥方酋的样子,那份英武和豪迈引得众多人纷纷低语我的多多是不是哪路明星。
                           在颐和园里,和煦的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把多多的脸映得斑斑驳驳,深一块浅一块的阳光跳跃在他脸上斑驳的波光阴影中,我情不自禁拾起柳条轻轻抽着多多的背,多多一路呵呵笑,我就一路象鞭打着心爱的小羊一样。
                           在带着多多攀爬司马台长城的时候,多多和几个外国年轻人比赛着在城墙上跑,外国哥哥跑不过多多就哇呀呀的喊,多多也回过头喊,他在高处喊着离他很远的我,手撮成喇叭在嘴边大声地喊,妞妞,快点啊,然后使劲地挥舞着手,象是时空交错一样,那个动作被无限地放慢,我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泪流满面,这个永远不会明了爱情为何物的男孩子这一辈子也体会不到我在暗地里那么,那么喜欢他,可是我心甘情愿。那些别的男孩子也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
                        我也是普通的女孩,生活在功利的舆论里,对于未知的艰辛,我何尝不担心不畏惧?妈妈说的都是对的,朋友的劝解也是发自内心,我心中已经想好了,无论我将来是不是要嫁予别的男子,我都不会丢下多多。
                        有一个梦暗暗藏在心底,要么只嫁给多多,要么谁也不嫁,哪个地方我也不去,就守在我们这个城市里,住得离多多近一点,看着他一天天老,等我也老了,爸爸妈妈亲人都在了,真正看穿了世态炎凉心如古井止水的时候,我就带着多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那时,我希望多多早于我离开这个世界,那样,他就不会因为早于离开我而没了人去照顾他,恩,我真这么想。


                        33楼2014-06-26 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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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帖子作者更了整整一年,从06年到07年
                          后来有人去查作者的ID才发现作者最后一次的登录时间是08年5月11号


                          34楼2014-06-26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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