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誓约
巴德尔是带着绝望踏上忘尘桥的。
他去了无数个地方,亚萨园的每一个角落,熙熙攘攘的人间,东方神明的宫殿,几乎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他都在那里留下了自己的脚印。
但是没有一处有洛基的身影。
到最后,也只剩下最后一处地方。巴德尔无处次身处绝望时就会想到的地方,但是每一次他都安慰自己,不会的,洛基不会死的,不会那么容易就进入轮回的。
不会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找不到他了。
他的绝望混杂着最后一丝侥幸,也许,洛基并没有死,他是在和自己恶作剧。他等在阎王殿里,要惩罚自己曾经把眼睛放在别人身上吗?一定是这样,他一定没有死。
这才是洛基的作风。
他要一遍一遍地这么对自己说,才能支撑着到达他唯一不愿到达的目的地。
他不想看到洛基变成了死灵,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就从忘尘桥上走过。
如果那真的发生了,他害怕自己会发疯。
那个时候,他体内的能量会不会再一次暴走,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说自己不会让那样的状况发生。
他不能没有洛基,这一刻他才明白洛基对他来说,早就超过了一切。
巴德尔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迈向阎王殿,当他远远地就看到一团又一团明亮的光火时,他没有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他已经苦苦支撑太久了,这是从洛基失踪到现在,他第一次留下眼泪。
以前他不哭,是因为哭了就代表他承认洛基已经不在了。他才不要哭,死都不要哭。
但现在,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把他所有的恐惧和痛苦都溶解在泪水里,抛洒出去。
此刻他无比确定,那就是洛基。那里一定就是洛基。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不会有人比他更熟悉那温暖的火了,独属于洛基的印记。
洛基还活着。
他没有死,命运没有开玩笑,他真的还活着。
我找到你了,洛基。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飞身就降落在洛基的身旁,眼泪模糊了巴德尔的视线。
明明他只是几个月不见洛基,但却觉得时间已经游走了几千年,每一秒都太过漫长,每一秒都逼的他要发疯。
他冲上前去,紧紧地拥抱住洛基,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这是活人的体温,再熟悉不过的温度。
“洛基,太好了,你还活着,为什么你不回去呢,我一直在找你......你这么厉害.....不会被巨人吞进肚子里的,你怎么会.......”巴德尔语无伦次地说着,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巨大的喜悦灭顶般淹没了他。
只是在他怀抱中的洛基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过了许久,巴德尔终于感觉到了疑惑,他泪眼婆娑地抬眼看洛基。
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发现,洛基的银灰色眸子里,是近乎透明的空白。
像婴儿一样的透明的,空白的,一无所有的,初生的眼睛。
巴德尔在那双眼睛里并没有看到自己。
洛基并不能理解巴德尔此刻的心思。他正体会着巨大的幸福,他感觉整个人都被幸福的光环笼罩着,暖洋洋的,好温暖。
这美丽得不像会存在于这世间的人,正紧紧地拥抱着自己,温柔地呼喊自己的名字。洛基不明白,自己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你来接我了吗?我终于等到你了?
他期期艾艾又不确定地问眼前的人:“你是那个人吗?你是来接我的吗?”
巴德尔的脸色唰得一下白了:“洛基.......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洛基有些惊慌地说道:“.......我记得,你是很重要的人。”他黯然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现在一片空白.......但是我我记得你......你要来这里,我就在这里等你......”
巴德尔失神地问眼前一脸懵懂的洛基:“洛基.......你.......喝了忘川水?”他心里其实隐约已经有了答案。
“你很伤心吗?为什么你一直在哭呢?你会生我的气吗?我一直在努力地想关于你的事,只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洛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他的眼泪,会那么难过,他不想让这个人哭,他现在讨厌自己极了,都是因为自己不记得,都是自己的关系,才会让他那么难过。
巴德尔看着惊慌失措的洛基,心如刀割,那不该是出现在洛基脸上的表情。
那明明是小时候的洛基才会有的表情,恐惧,无措。现在的洛基甚至比幼年时的他更加的没有安全感,洛基在颤抖,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颤抖。
几千年过去了,连自己都快忘了,曾经的洛基是那么害怕孤独的人。
自己陪伴在洛基身边那么多年,渐渐习惯洛基总是魅惑而明媚的笑容,却忘记了,初见时,那个一脸防备谁也不信任虎视眈眈的小兽般的洛基。
现在的洛基,不像当初那样全身都是獠牙,却更加的让人心疼。
我为什么会让你一个人呢?我明明对自己说,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没有哦,我没有生气哦,我怎么会生气,我们离开这里,一起回去好不好。”
“恩?这里不是还有你要找的人吗?”洛基使劲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想不起来..... 但是.... 那个人......”
“没有关系了哦,即使没有我,她也会好好的,所以,不用再担心了。”
毕竟阎王曾经收了那么多宝物,以后黑白无常也会帮忙照看者结衣吧。
巴德尔在心里轻轻与结衣告别了,结衣,以后也要一直顺利啊。
以前的我看不清自己的感情,所以一直蹉跎着。
但是现在我终于懂得什么是喜欢了,我不会再错过了。
我的心里只放得下一个人,所以,再见了。
“是吗?”洛基不是太明白,有点担忧:“真的没关系吗.......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我来这里是来接你回家的,不是为了别人哦。”巴德尔肯定地说道。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洛基心里就好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他开心地说道。“那我们赶快走吧。”
巴德尔心酸地看着傻笑着的洛基:“以后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真的吗?以后我都能跟着你,什么时候我都能和你在一起?”
洛基没想到自己的愿望真的能成真,这个人果真是天使呢。
他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接自己,还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话。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真的不是梦吗?
“真的哟,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在一起。”
巴德尔温柔注视着洛基,一如这世间唯一的珍宝。
没有关系哦,不用再担心了,以后洛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洛基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会一直记得洛基。
洛基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哦,哪怕以后都想不起来也不用担心。
因为洛基就是洛基,永远不会变成其他的人,
在我心里的是洛基,怎样的洛基都还是洛基。
曾经的,眼前的,以后的,都不会变。
我终于找到你了。
洛基幸福地笑了。他慢慢地伸出手,终于鼓起勇气,认真而坚定地拥住了巴德尔:“说定了哦。”
说定了,永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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