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一声】生死劫

前两层看不看都行，就是把《哀伤之刃》给复制过来了。

下边反转开始。

他尖锐的看着脸上没了笑容的狄仁杰：“当时是我值宿，我赶过去时他已经闯到了义宁坊口，不是我阻止卫士放箭，他们父子早就是泉下冤魂了！”
这事谁都不知道，一时都听的傻了。狄仁杰身子僵硬的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裴公仰头向天，缓缓道“我把他们父子带到了宫门口，由当时还是太子的庐陵王派人把他们父子接进了宫，二圣深夜传诏御医，东来这条小命才保住。可尉迟却因劳累过度，风寒入体，得知二圣许可救治东来，心神松懈之下，直接昏倒在了雪地上。虽得御医紧急救治，但也辗转病榻数月不愈，中间更是几度昏迷。东来又在病中，不是他抱着就哭闹不休。”
“可他也在病中，你能想的出一个武艺超群的人无力到连一个婴儿都抱不牢是什么样子吗？只是东来一个婴儿，又在病中，那管许多，离了父亲就哭个不停，最重的时候，东来哭的厥了过去，王溥下了重药才救过来，从那时起，尉迟就不肯让东来离开他半步。可是一个重病之人要怎么抱一个婴儿？最后是一个宫女想出主意，取了一匹素帛将东来缠裹在他胸前，东来才不再哭。”
裴公低头看狄仁杰，眼神闪动，“你知道为何东来会跟着我长大吗？因为尉迟病中连给东来喂药都做不到，是我帮着一勺勺喂下去的，等东来病好，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把他从尉迟怀中抱走一会的人。偏那时，不知谁造谣，说尉迟命硬，克父克母，更克死了你，接下来就要克死东来！”
裴东来惊跳了一下，在院中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还垂着头，不知表情的狄仁杰身上。尉迟真金是他的父亲这消息已让他缓不过神来。可这个不知何方神圣的狄仁杰怎么也搅进来了？
“尉迟本不信，却不防钦天监也来凑热闹，说东来命中有劫，需离父才能活，如果再在尉迟身边，恐怕命不长。御医也对天后说，尉迟一个男人照顾孩子多有不到之处。王溥更是说东来生为白子，身体较常人为弱，如果再折腾下去，活的了活不了就不好说了。而此时京中又有人提起你，直言东来是你和尉迟所生，是妖孽，不该存活于世！要处死东来。”
狄仁杰倏然抬头，冷声道：“是什么人？！”
裴公冷笑，“怎么，现在心疼了？当时你在那？相王和公主一齐劝尉迟，只要他还在大理寺卿的位置，就没人敢再提此事，而东来，则交给我来养，只说我收养了一个孤儿。就这么着，尉迟重回了大理寺，东来被我抱走养，可怜尉迟真金一世豪杰，面对着儿子却不敢认，想抱抱儿子都不敢！就是怕那什么克子的谣言成真。还是天后看不过去，让他收东来为徒，有个师徒的名分，让东来能正大光明的陪着他。”
“前后两起谣言都是我传出去的。”一旁的沙陀忠忽然开口。只一句话就把满院的人炸了个七荤八素。“师父说东来的身体必须长期调养，尉迟寺卿也是心力交瘁，若任他再带东来回隐居处生活，不出数载，这父子俩一个也活不了。师父还说，他父子都陷入危机的话，只要你没死透，他就不信你不出来。”
“是真的，”邝照做证，“那谣言还是我派大理寺的人散出去的，但是钦天监那边不是我做的。不过，当时我想的是，为保东来不死，尉迟寺卿肯定会重握回权柄。”
薛勇插一竿子，“我记的那时的钦天监正是天后的小同乡。”他挠了挠头，“不过，狄仁杰，东来真是你和尉迟的儿子？这些年你到那去了？”

狄仁杰起身，向院中人深深下拜。他明白，所有人做的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目的，让尉迟真金父子留在京中，让这两人都能活下去。他转头去看裴东来，那孩子正用一种惊疑的眼神看着他，象是随时准备逃走，又象是要扑上来一斧子砍死他。狄仁杰苦笑，决定不理薛勇的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我在养病。几天前才回的大唐，我被直接送到了尉迟军营外边，我看到尉迟接旨返京，就一路跟着他，可我不敢去见他，我不敢。”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一直跟着他到了宫外，见他进了宫，我才来这里见你们，想让你们帮着想想办法。我怕我突然出现会吓着他。”
你倒不怕吓着我们。众人一齐在心里喷他。不过开始七嘴八舌的出主意。只有裴东来心下惊惶，一步步退向院外。狄仁杰虽然没明确回答薛勇的问题，但无疑是默认了。自己是两个男人生的孩子和尉迟真金是自己的生父，无论那一个问题都让裴东来的脑子不太够用，他想找个地方冷静下，看是不是谁在恶作剧，还是自己在做梦？
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裴东来想着，见无人注意到他的退开，转身就要跑，没提防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那人伸手扶住他，温声道：“跑什么？撞着没？”
裴东来觉的那声音很是熟悉，定晴一看，惊叫道：“师父！”
尉迟真金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向院中那群吓呆的人走去，准确的说，是向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狄仁杰走去。
裴东来第一次被他拉着手，木头人似的跟着他往前走，头脑一片混乱，耳听他温和的说道：“既然都知道了，就别叫师父了，叫阿耶。”
裴东来被温和的尉迟真金吓着了，傻傻的张嘴叫，“阿耶。”
尉迟真金应了一声，又道：“叫你阿爹。”
裴东来明显还没反应过来，乖乖的依言叫刚见面的狄仁杰：“阿爹。”
狄仁杰应了一声，抬头去看尉迟真金。尉迟真金伸手摸了摸他脸上的伤，皱了皱眉，开口说的却是别的话，“东来很聪明的，十个月大的时候就会叫阿耶。”狄仁杰捂着肿了一只的眼睛看了看他们父子，“也对，象谁都不会笨。”
尉迟真金看着他好一会不说话，狄仁杰也不说话。裴东来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只觉浑身不自在，轻轻挣了下，没挣动。
尉迟真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出来。”
狄仁杰苦笑，“我没胆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他嗫嚅了下，终是抬头正视尉迟真金，“我很抱歉，尉迟。”
裴东来惊恐的看到，尉迟真金居然笑了，不是微笑，而是哈哈的大笑，一边笑一边给了狄仁杰一掌，“从来不会错的狄仁杰，也会道歉？”
然后，裴东来看到，狄仁杰微微一笑，握着尉迟真金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尉迟真金的笑声嘎然而止，脸腾的红了，干咳着想做个什么动作掩饰下，手抬起来才发现自己一只手被狄仁杰握着，这一只还拉着裴东来的手，这一抬是连着裴东来的手也抬起来了。他急忙又放下，脸红的更狠了。
狄仁杰握着尉迟真金的手不放，用指腹摩挲着那人长满茧的手指，轻轻道：“尉迟，我很想你，还有宝宝。”
这下不止尉迟真金，就连裴东来也觉的脸上发烧，心里狠狠吐槽：好厚的脸皮！

裴东来再次挣了下手，尉迟真金以为他有话说，扭头看他，问道：“东来，怎么了？”
裴东来低声道：“大家都在看着你们！”
狄仁杰轻笑：“谁在看？”
裴东来抬头，哑然，什么时候这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仨了。
狄仁杰伸手揉了下裴东来的头，“我和你阿耶在一起时，不喜欢有旁人，大家都知道。”
是怕被闪瞎眼吧，裴东来在心里说。没别人在，裴东来仔细打量这个人，不过很快放弃了，对着一张满布青紫的抹着药的脸，他还真看不出这人长的什么模样。
狄仁杰笑了起来。可能有笑起来的有点疼，脸上的肌肉扭曲着。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滑稽，他再次伸手去揉裴东来的头发，“不用看了，我这张脸没你阿耶来的漂亮，你阿耶当年看上的是我的脑袋，不是脸。”
尉迟真金的蓝眼睛威胁似的看着狄仁杰：“你是说，你看上的是我的脸？”
“不止。”狄仁杰的脸皮让裴东来开了眼，“我看上的是你整个人。”
尉迟真金整个人都红了起来，头上几乎要冒出热气来。裴东来这次只是轻轻一挣，就挣开了他的手，裴东来后退几步，转身远离这两个人。他算明白了，薛勇为什么说，能制住尉迟真金的只有狄仁杰了。因为此人脸皮之厚无人能及。
一出院子，裴东来就傻了，一群人一个也没走，都窝在墙外偷听，薛勇肚子大被挤在最后边，他也不在乎，就那么挤在最后，歪着脑袋听的那个专心，裴东来觉得他听圣旨也没这么认真过。。裴公没他们那么不检点，站在一边，不过两个耳朵竖的比兔子还直。明显是在听里面的动静。只是一见裴东来出来，那两只耳朵啪的就垂了下来，恢复了裴东来平日见到的威严又不乏慈爱的父亲模样。
裴东来有一堆问题想问，可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裴公咳了一声，“有些事，你还是问你阿耶和阿爹吧。”
裴东来惶惶然的在外边磨蹭了一天，想回家，被裴公踢了出去，只好去尉迟真金和狄仁杰那里。
尉迟真金还没睡，在灯下等他，狄仁杰卧在榻上，已睡的沉了。
裴东来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不知是叫师父好，还是叫阿耶好。
尉迟真金招手叫他过来，裴东来迟缓走到他身前，有些不安。尉迟真金指了指自己身边，让他坐下。裴东来犹豫了下，慢慢坐下来。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尉迟真金是若有所思，裴东来是不知怎么开口。
“你确实是我和狄仁杰的孩子。”
一句话，裴东来傻眼，沉睡中的狄仁杰捂脸。
“说起来，始作俑者，是我。”尉迟真金只要拿定主意，就是速战速决的主儿：“我和你阿爹早年认的一些奇怪的人，和他们关系很好，他们曾对我说，只有我想不出，没有他们做不出的。我酒后就和他们开玩笑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让他们做个孩子给我和狄仁杰。他们说，干嘛不让狄仁杰给我生一个，我自己生也行。我当然说，我们俩都是男人，不可能生孩子。他们说，只要我想，他们就能孩子生出来。然后就问我，让谁生，我没拿这话当真，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就顺口说，让狄仁杰生吧。”
裴东来听的傻了，瞪圆了眼听他住下说。
“后来有一天，他们告诉我说，成功了，你阿爹怀孕了。我当然不信，也没告诉你阿爹。等你阿爹发现时，你已经七八个月大了。你阿爹当时就和我翻了脸。”
这事放谁身上也的翻脸。裴东来默默在心底说。
“我也觉出不对，就去找他们，结果他们说，不行，现在不要孩子的话，只会一尸两命。结果，等你出生时，你没事，你阿爹却出了事。我连他的一句话都没亲耳听到，他们就把你阿爹带走了，每年只让我去看一回。我每次去，都只能看到你阿爹在昏睡，我怎么也叫不醒他。”尉迟真金以手遮面，声音变的很是沉闷，“而你生下来就白发白眉，我觉的是不是我做错了，一句戏言，让你阿爹生死难料，让你身为男人之子，又是个白子，这一生注定坎坷。”
裴东来脑子转了好一会才消化下尉迟真金的话，“你是说，你开始就没想要我？”
狄仁杰暗叫不好，这孩子钻牛角尖了！

“他开始就没想到会有你。”狄仁杰这下装不了睡了，睁开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眸子，凝望了下尉迟真金，又转向裴东来。“我和你阿耶闹翻的原因在于，你一旦出世，是养在我们身边还是交给其他人？留你在身边，两个男人生下的孩子，就是你一辈子都甩不开的枷锁，一个妖孽之名算是安在你头上了。给别人养，自己的亲骨血又怎么舍的。”他看裴东来，“如果不能给你平安喜乐的一生，我宁愿不让你来到这个世上。”
裴东来撇嘴，“我能不能平安喜乐，靠我自己，不靠你俩。”
尉迟真金被他逗笑了，“现在厉害了，小时侯要奶吃时可没这么说。”他伸手摸了摸裴东来的头，认真的道“可我还觉的，是我害了你们。”
裴东来低声嘀咕了句，我那时才多大？知道这些吗？真说了，你听的懂吗？
尉迟真金和狄仁杰都假装没听见。裴东来只能暗自生气。
狄仁杰哼了一声“我听他们说了，你带着东来辞官归隐，你个傻子！”
“不然呢？我带东来隐居，再出来时，就没人想到他会是你生的，只会以为是我辞官后所生的，没人会想到他是男人之子。当时我已经打定主意，实在不行，大不了宣称他是我收养的，免的让他难立足于世。而那时你生死不明，我留在京城，总觉的每一处都有你的影子。那一切都提醒我，是我害了你们父子。”
狄仁杰叹了口气，对裴东来说：“瞧见没，这就是你阿耶，一个大傻瓜。”
尉迟真金敲了他一下，“再说我傻，丢你上房！”
裴东来斜了狄仁杰一眼：“给傻瓜生孩子，你也聪明不到那去。”
尉迟真金大笑，狄仁杰微笑着拍拍裴东来，“那两个傻瓜生下的你，很有面子，很聪明了？”
裴东来气怒。
第二天醒来的裴东来才发现自己被狄仁杰带歪了，想问的，担心的，都被他逃开避掉了。
过了几日，裴东来问脸上青肿消了大半的狄仁杰，“你和师父都说他们，他们，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狄仁杰对镜擦着药，回答，“我和你阿爹和他们交往了这么多年，也没弄清他们的身份。说仙不仙，说妖不妖，没见过他们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也没跟着他们腾过云，驾过雾。不过有几次他们倒真的带我和你阿耶一日千里过，自长安到东都，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拿我这次来说吧，我觉的我只养了几个月病。，可回到大唐，你已经成人了。”
裴东来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他不喜欢有人碰他的头，这人却专爱揉他的头，连带尉迟真金也养出了这个毛病，合着顶一头鸡窝的人不是他们！而且，你手上还有药！
狄仁杰没揉到儿子的脑袋，也不怎么在意，收回手，对着镜子继续往脸上抹药，闲闲的问，“东来，你跟你阿耶说你和静儿的事了没有？”
裴东来脸涨的通红，“你说什么？！”
狄仁杰抹完药去洗手，“你阿爹我当年好歹也是混过情场的人，你和那小丫头的眉来眼去，瞒的过别人，瞒不过我。”
裴东来撇嘴，“得了啊，你那么厉害，还不是栽在师父手里？”
狄仁杰好笑，顺手给他一个爆栗，“想套话？你小子再混两年吧。我和你阿耶审案时还没你呢。”
“有我时，你就睡觉去了！”裴东来顺口反击，却见狄仁杰变了脸色，紧张的向外扫了一眼，没看到尉迟真金的身影才松了口气。裴东来自觉失言，讷讷的住了口。
狄仁杰笑了笑，“别让你阿耶听到就行了，他总觉的对不起我。其实，我往那一躺，什么也不知道，苦都是他吃的。”他看了裴东来一眼，叹了口气，“东来，你在和他赌气对不对？你多少有点怪他，只是不肯明说，对不对？”
“就你聪明！”裴东来对狄仁杰不象对尉迟真金那么尊敬，甚至有点淡淡的敌意。一个人突然出现，说是自己的阿爹，又夺去了父亲和周围人的大部分注意力，说不在意就是撒谎了。不过，他倒没抗拒这人一直直呼他的名字。
狄仁杰早就看穿了他的心结，不过懒的说透。有些事，太急切了反而弄巧成拙，倒不如放一放。当下只是戏谑的道。“是啊，我不聪明怎么迷的到你阿耶。”
裴东来败北。这人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

狄仁杰再接再厉，“说起来，你习武这点象你阿耶，可脑子好这点绝对是象我。”
裴东来溃不成军，咬牙吐出一句，“我不象你！”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唉声叹气，“好好，不象我，象你阿耶，都象你阿耶，行了吧？”
裴东来败走，“我去找阿耶！”转身就走，全忘了不知不觉中，已变了称呼。
狄仁杰笑咪咪的看着他跑走，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笑的更深了。
碧蓝的天空中，白云如棉。
后来的某一天，裴东来问狄仁杰，“那天你对阿耶说抱歉，不只是为了你跟了他一路，却不敢见他吧？”这边问完话，那边他迅速的低头退步，躲开了狄仁杰揉向他头的手。
狄仁杰有点遗憾的收回手，点头，“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裴东来眯眼，“跟我有关没？”
“有。”狄仁杰淡淡回答，“那时我自己以为必死，想到我死后，你阿耶肯定会认为是他害死了我，以他那钻牛角尖的脾气，不折腾死自己就不会罢休。就让他们传话给你阿耶，要他好好照顾你，别让我用命换来的你受苦。”
裴东来不言不语了一会，低声嘟噜了一句，“我还是觉的你有点配不上师父。”
话没说完，脖子上就挨了一掌，尉迟真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什么配的上配不上的，真闲的没事干，去柴房帮忙劈柴去，那几匹马也该涮了，涮完溜马去，一天到晚缠着你阿爹，象什么样子！”
裴东来顶着一头被揉的跟乱草没什么区别的头发，在狄仁杰得逞的笑声中去涮马了。
几个月后的一天，狄仁杰一回来就看到裴东来歪在他的坐榻上翻他带回来的书籍。见他回来，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就接着往下看。
狄仁杰发觉，裴东来有时会有意无意的在他面前做出挑衅似的举动，有时还会故意在尉迟真金和他在一起时跑来搅和，恼的尉迟真金火冒三丈又舍不的揍他。狄仁杰倒觉得很有趣。他并不觉得这时裴东来在表示抗拒他，不接受他，倒象是在小孩子在撒娇，用这种小手段来报复尉迟真金多年来的冷视和他的缺席。
狄仁杰的回应是逗，逗裴东来生气，逗他发火，看到裴东来气怒又不好发作，狄仁杰觉得分外有趣。他知道，裴东来是不自觉的希望得到关注，不过生性别扭的他，是不会明白表现出来的。
狄仁杰洗了把脸，换了衣服，顺手摸了摸裴东来的脑袋，招来年轻人的一个眼刀。不过，躲的动作一点也不认真，明显有点走过场了事的味道。
裴东来翻了会书，见狄仁杰自顾忙自己的，有点心火，把书一丢，坐了起来。问狄仁杰：“刚见我那会，你真不知道我是谁？一点也没认出来？”
狄仁杰有点诧异的看他，“我连你一面也没见过，怎么认的出来？”
裴东来火更旺了，“我这容貌很常见吗？你生我下来，就不知道我是个白子？”
狄仁杰沉默，有顷，才叹了口气，说道：“我真不知道，你生下来，我只听到他们说了一句是个男孩，就晕了过去，中间被弄醒了一会，张口就是要我给你阿耶和你留话。我倒是要他们把你抱过去，想着能看你一眼也好，可没等把你抱来，我就又昏了过去，等醒了，问起你，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走到裴东来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裴东来的肩，“抱歉，东来，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个白子。”
裴东来撇了撇嘴，“算了，你知道又能怎么样？不要我？”他拨弄着刚看的那本书，“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被别人算计着有了孩子，就一点也没发觉？”

“那是自然。”尉迟真金无意识的抬头，蓝眼中有些茫然，“他那时，那么小，只有一点点大，我一只手就能抱着他，轻的好象没重量样。饿了只会哭，吃饱了就笑，有时能睡上一天，吓得我一会一摸他的鼻息，心里那个乱啊，就怕他出事。等我睡着了，他又醒了，揪着我要奶吃，稍慢一点就哭。我当时那个烦啊，真想把他的嘴给堵上，或者把他扔的远远的。你不知道，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哭起来劲可大了，不把奶喂到嘴里，就哭个不停。有次奶热的少了，不够他吃，扯着嗓子哭的我头发昏，赶紧又去热奶，可这个坏小子，只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揪着我的衣服玩吐泡泡，硬喂就躲，我才知道他就差这一口奶没吃饱！那时烦的我真想把他塞给别人养。可是不知怎么回事，等他真的被抱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好象天地间就剩我一个。有时睡着睡着忽然就醒了，总觉得他还在我身边躺着，随时会哭着要奶吃，要换尿布。”他自失的一笑，不肯再说。
狄仁杰想起裴公的话，无声的叹息着，“你其实私下去看过他吧？”
尉迟真金看了他一眼，“去过。”还不止一次，只是他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更不敢碰触儿子，他怕，怕东来只要叫一句阿耶他就会忍不住冲过去抱着孩子逃回隐居的家。有一次，还是东来刚离开他，他想孩子想的厉害，半夜去了裴公家，正碰上东来哭着要找阿耶，那一刻，他真想冲进去抢了孩子就走。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东来哭的声嘶力竭，哭到喘不过气来，最后是在裴公怀里哭着睡着的。自己黯然神伤，悄悄离去。那次他离开后，在床上躺了足有三四天，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一睡不醒。还是那些人让他去探望狄仁杰，他才打起了精神。
“裴公知道你去。”狄仁杰握着他的手，“但他不想你将东来带走，他说，如果东来再出事，你们父子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我知道。”尉迟真金闭上眼，“所以我不敢再亲近东来，就怕他对我有了感情，到那时，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推开他。”
狄仁杰看了眼躲在一旁的裴东来，心想这父子还真是一脉相承，连这偷听的爱好都如出一辙。他轻抚着尉迟真金俊秀，但不再年轻的面容，柔声道：“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在一起，还有了东来。”
尉迟真金睁开眼看着他笑了笑，也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一同享受着清美温暖的阳光，渐渐有些眼皮沉重起来，都几欲睡去。
裴东来悄悄走过来，无声的叫了声，“阿耶。”
尉迟真金如有所觉的睁开眼，看着他笑了，“回来了？”
裴东来迟疑的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问狄仁杰，“阿爹，你有没有后悔过有我？”
狄仁杰淡淡的笑了，悠悠的道：“要是我说一点都没后悔过，恐怕连你都不会信。你阿耶也一样，我们都后悔过，但最后还是没问你意见就带你来到了这人世。”
裴东来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你问我那时的我会回答吗？
狄仁杰象是听到了他心里的话，笑了起来，问道：“东来，成为我们的孩子，还是个白子，你后悔过没有？”
裴东来愕然，他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狄仁杰温热的手掌揉上了他的重新梳理整齐的头，笑道：“这不就结了？”
来看望他们的裴公没进门就听到了裴东来的怒吼：“别碰我的头！”
然后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和某个人奸计得逞的笑声。
裴公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完

接下来的就是有某妖怪提供梗的恶搞型生子了，是就发在这，还是再开一个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