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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拂】_________《百草卷——雪罂》___________文/沅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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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从雪巅把我摘下时,我的一生就注定漂泊了。


IP属地:湖南1楼2014-07-03 22:10回复
    【楔子】
    一种花洁白却能致命。
    我的店坐落在小镇的东隅,那是个偏僻的角落。曾有人问我为何将店子安置在那里?我只是淡笑着摆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在等着有缘人。”
    是的,有缘人。
    可是说到有缘人却使我犯了愁,望着眼前长得颇有些英俊但却满脸苍白的男子,我可以断言,他肯定碰过那种东西了——我向来是为此而不齿的。
    他缓慢从怀中掏出一件黑色的外套,满眼的悲痛。“姑娘,可否看出一些门道来?”
    我微微一凝眸,顿时被惊呆了。
    那是一朵通体洁白的花,花瓣微微向四周张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花蕊,花蕊周围晕着桃红色的光辉,似少女浅浅微笑,脸颊浮起的两酡红晕。但是仔细一看,倒是可以看出来,这朵花是镇子里最优秀的绣娘祁芸的作品。
    我端起茶,浅浅地抿了一口。抬眸问道:“宁少爷可真是奇怪,绣娘祁芸的绣品在这个镇子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拿到我这个小小的成衣店究竟有何贵干?”
    眼前的这位男子便是宁家的现任家主——宁江远。
    宁江远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将黑色的外套摊开,这时,我才看到外套的右下角用白色的丝线刻着三个字:“温雪罂”
    “雪罂说过了,姑娘你会帮我的。”宁江远那双黑色的眼眸坚定的望着我,里面仿佛掀起了狂风暴雨。
    我脑海里恍然想起了十几日前的那位女子,素衣简钗,长达腰际的黑发简单挽起了个发髻,一双盈盈的桃花眸凄切地望着我,手中白光一闪,一朵雪罂粟出现在她的手中。
    “姑娘。这是温家雪罂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珍重。”
    我笑道:“凡事都有因果,雪罂,当年那个少年将你从雪巅上摘下时,你就应该明白了。”
    她苦笑道:“对呀,从他把我摘下时,我的一生,就注定漂泊了。“
    因果轮回,最终还得归入净土。
    这些话,我是万万不能告诉给宁江远的。
    “恐怕还得宁公子跟我说说详情,不然我也不好帮助公子。”我单手托着下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宁江远的唇抖了一抖,最终慢慢启口。


    IP属地:湖南3楼2014-07-03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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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9 16:1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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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
      “ 党参二十克,黄芪二十克,白术二十克,炙甘草六克,熟地二十克,川续断十五克,补骨脂十五克,菟丝子二十克,艾叶十克,首乌三十克,当归十二克。”温雪罂念出纸单上的处方,不禁微微一愣,猛然抬头望向前面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满脸古怪道:“你确定你要抓这些药?”
      大汉不耐烦地往桌子上一拍:“怎么?大爷来抓药有意见?!”
      温雪罂挑了挑眉,再次仔细把处方读了一边,叹了口气道:“这是处理女性月事不调的方子。”
      说罢,面前的大汉的脸沉了一沉,转身把店门掩得紧紧实实,确定无人可以偷窥了后才道:“温大夫,我就不隐瞒你了,这是宁家二夫人托人让我跟她抓的药。”
      宁家二夫人?温雪罂想了想,自己好像曾经去过宁家见过这位夫人,雍容华贵,年轻美丽,很得宁家家主的宠爱。只是月事不调不应该请宁家的专用大夫么?一般这个时候这些夫人应该大张旗鼓地寻找安胎的方子了吧,可是这位二夫人……温雪罂不敢多想,大家族里这些阴晦的事儿不接触尽量就别接触,她醒了醒神道:“不知道这位特地告诉我这件事是作甚,小店还护不起二夫人这样尊贵的主儿。”
      大汉一听这话就急了:“温大夫,这可是二夫人特地交代让我来找你的呀,您不久也将嫁入宁家,到时候是一家人不是么,有二夫人护着您在宁府里也好得多……”大汉的话还没说完便就被温雪罂打断。
      “抱歉,请您换家药店抓药吧,不然可不要怪温雪罂不顾礼仪将您赶出门了。”温雪罂板起脸,手直指大门,脸上的坚决仿佛任何事情都撼动不了她。
      大汉看温雪罂软硬不吃,只得给她一个凶恶的眼神,踢开门往外走去。
      “臭娘们儿,害我不好向二夫人交差……”
      耳边隐约传来大汉的骂嚷声,温雪罂脱险似的长吁一口气。
      看来今天也不安宁了。
      温雪罂低头摆弄面前的药材,连面前站了一个人都浑然不知。
      “咳咳,温大夫,我近日身体有些不舒服,可否给我看看?”男子的声音有着少见的粗嘎。
      温雪罂连头都没有抬:“把手给我。”
      男子伸出小麦色的手臂。
      温雪罂微微皱了皱眉,脉象没有什么问题,身体很健康呀。难道是什么连自己都诊断不出来的疑难杂症?
      “你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
      “从昨天开始,今天愈发严重了。”男子的声音隐隐带了丝笑意。
      这时,温雪罂才抬头仔细看了看这位男子,不由得脸微微一红,使劲捏了捏他手腕上的软肉:“哦?那你认为你得了什么病呢?”
      “我认为我得了绝症。”男子正经道。
      “哦?”温雪罂故意拖长了音,笑道:“那么阁下认为这病有多严重呢?”
      “一日不见,伤其肺腑;两日不见,心肝欲裂。”男子正经道。“我想唯一的处方便是温大夫温言细语一钱,细心呵护二两,香吻三斤。”
      “哦?”温雪罂再次故意拖长音,俏皮地眨了眨眼,心里却暗想,这少爷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我有个比阁下更有效的方子。”
      “温大夫但说无妨。”
      温雪罂用这辈子她最温柔的声音道:“宁少爷的黑心肝一桶。”
      “……”


      IP属地:湖南17楼2014-07-05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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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只见宁江远使劲掐住二夫人的喉咙,额角迸出青筋,恨恨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二夫人这时显然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切给惊呆了,面对宁江远的攻击居然没有做出相对的反应,任由他掐住自己的脖子,脸涨得通红。
        一切竟发生在瞬息,害得温雪罂无法想出应对的方法。
        “宁江远你快冷静!这可是你家的二夫人!”温雪罂现在想的宁江远肯定不会想到,她现在只想如果宁江远害死了宁府二夫人肯定会受苦,她不想要他受苦。
        可是宁江远现在根本不会思考她所说的话,他是宁府的大少爷,他现在应该以家族利益为重,既然这个二夫人即将让家族蒙羞,他有资格让她遭到应有的报应。
        温雪罂取出腰包里的银针,跑过去扎入他的手背,出于本能反应,宁江远松了手。而二夫人终于呼吸到了空气,在旁边咳嗽着。
        “温,雪,罂。”他一字一顿道,目光不带有一丝感情地望向她:“我真是看错你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
        温雪罂是骄傲的,在遇到宁江远之前,她冷漠如斯,行医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碰到自己心情好的时候便救,心情不好的时候则另说。她为他改变了太多太多,曾经那个骄傲的自己仿佛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不见了。
        “为医者,应怀有悬壶济世之心,不可有丝毫杂念;为医者,不能面对生命在自己面前慢慢流逝,一定要竭尽全力;为医者,应该善待众生,不可狼狈为奸,使医者的称号受辱……”宁江远在一旁哑哑地笑着,“温雪罂,哪样你做到了?就你还配为医者?”
        温雪罂面色惨白,朝后愣愣退了两步:“我,我以为……只有你会懂我的。”她闭了闭眼,将快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也罢也罢,自己的日子也不久了,在这样下去只会使彼此的感情越来越深,还不如现在抽刀斩情丝,早点了结了好。
        “宁江远,我们就这样吧。”她笑道,笑声凄烈:“从此你我各不相欠,温家与宁家的婚约,三日后温家会给宁家一个答复。”
        她为了他,白手起家,创建出使整个镇子为之震撼的温家,他从来不知道,温家实际上的家主便是她。
        一朵雪罂粟,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拼命地生长,生生忍受十年孤寂之苦,才勉强修成人身。殊不知,她的花期只有十年。十年忍受孤寂,还有十年的花期。花期末,她也将回到故土。
        她破门而出,独留宁江远和二夫人在医馆。
        忽然,宁江远喘息急促,簇紧了眉。
        二夫人整理整理自己的仪表,理了理挽着的白狐皮,漫不经心道:“我说你对温家的姑娘这么上心怎么会突然找我帮忙.。”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撇了撇额前的刘海:“原来你是个大烟鬼。”
        “呵呵……”宁江远哑哑笑着,汗水一滴一滴滴在地上,不久便染上了一滩墨色:“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戒不掉。”他狠狠咳嗽了一声:“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我早就察觉到了你家的那个老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烟鬼,难怪现在宁家兴旺不起来,原来赚来的钱都去买大烟了。”二夫人妩媚地笑道:“温家的姑娘如果知道你是个大烟鬼肯定会离你而去吧,你这戏可做的让我自叹不如呢。”二夫人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抛向宁江远:“宁老头随时需要这个东西,我可是随身备着的。”
        宁江远接过,淡淡笑了声:“原先本来想用摘来的雪罂粟帮他治治这烟瘾的,没想到他居然犯了烟瘾将娘亲给害死了。”说罢,他望向二夫人:“你的事儿我也不跟他说了,以后该怎样就怎样吧。”他顿了顿:“不要将这事儿告诉温雪罂。”
        “只要你肯保我们母子周全,你说什么我自然是应的。”二夫人道:“既然你摘来了雪罂粟你为何不自己服用?”
        他离开的步子顿了顿,回眸淡淡道。
        “十年前它就不见了。”


        IP属地:湖南27楼2014-07-07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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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
          故事说到了这儿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我端起茶壶给他添了一杯,水珠溅到他的身上。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倒茶的技艺向来不怎么样。”
          幸亏这个宁公子现在没有计较之心,端起茶只浅浅抿了一口便放下:“故事我只能说到这儿了。”
          看来宁江远现在并不知道温雪罂是雪罂粟精这事儿,只知道情人因为和自己的矛盾离开了,同时不知所踪。我倒是想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祁芸的刺绣,同时在雪罂粟下绣下温雪罂这三个字的。
          我提出这个疑问,宁江远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双眸瞥向窗外,窗外便是那棵梅树,一株梅花伸进屋内,白色的花瓣里缀着点点桃红,那是他们曾经在那里打闹过的梅树。我一看宁江远的表情便知道他肯定触景生情了,我故意咳嗽了一声,将宁江远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尴尬地环顾四周:“那是雪罂以前给我的。”
          这时我猛然一惊,这温姑娘除了温家家主这一身份外居然还有如此令人震惊的另一个身份——绣娘祁芸,那个我一直认为她自谓清高始终不接受我邀请一起经营我这成衣店的女子。
          “那你应该知道了,温雪罂是绣娘祁芸这件事儿?”
          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这是忽然想到了温雪罂十日前给我的那株雪罂粟,内心猛然一震,不禁感叹,今天我被震惊了多少次了?看来这雪罂粟便是温雪罂的本体啊,我只不过在它成人形时助了她一力,没想到她居然给我如此隆重的谢礼,我可真是受不起呢。我望了望眼前宁家的公子,此时的他不知已经神游到哪儿去了。我做了个决定,认为我应该用这棵雪罂粟来帮助他,温雪罂应该是愿意的。
          “宁公子。”我淡淡道,“我这里有株雪罂粟,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吧。”
          宁江远猛然惊醒,推辞道:“姑娘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况且我与姑娘素昧相识,这恐怕也不合礼数。”
          最后他还是收下了,因为我的一句话战胜了他的内心。
          “那是温雪罂让我给你的。”


          IP属地:湖南30楼2014-07-08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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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和第七章明天一起发233333(づ ̄3 ̄)づ
            爱你们哟(◕ω<)☆


            IP属地:湖南来自iPad33楼2014-07-09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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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
              宁江远捂着胸,痛苦地喘息着,双目已成赤红,看来又发作了。
              雪罂粟被他放在桌上,看来他并不打算服用它。他已经尽力地克服自己的欲望,尽力再不去沾染那东西,他想着,当自己已经脱离了大烟,到时候他就去寻找温雪罂,无论她在哪儿。
              “雪罂,要等我啊……”他喃喃道,忽然胸口一阵剧痛,他疼得弯下了腰,站不起来。那是锥心的疼痛啊,只要,只要他立刻使用大烟,他马上就能摆脱这种苦楚,可是,宁江远是个倔性子,下定了决心是从不改变的。
              门外传来三声轻响,宁江远定了定神,道:“进来吧。”
              一阵香风伴随着一个俏丽的身影走了飘了进来。
              “宁江远,我从来没见过你如此狼狈的时候。”二夫人捂嘴笑道,“真是的,吸了大烟不就好了么,这么让人费心干什么,话说你想让人费心的那位已经不见了啊……”
              “你给我出去。”宁江远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冷静过。
              二夫人笑道:“我是给你送来一剂良药的,你不要这样做呀。”
              “你给我出去听见没有。”宁江远转过头,紧盯着二夫人的双眼:“出去。”
              二夫人撇了撇嘴,将手中的黄油纸包放在身旁的桌面上。“其实我只是想让你保全我们母子而已。”说罢,转身离开。
              痛感越来越重了,宁江远望了望桌上的黄油纸包,有一刻,他多么想上前将它取了来。他狠狠摇了摇头,摒弃了脑袋里的这个想法。
              这时,一阵清香氤氲在他的鼻尖,似是雪巅上一瓣清莲绽开的味道。一只洁白的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手腕上系着一串银铃。
              他抬头往上望去,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刹那间,他的眼眶湿润了,他喃喃道:“雪罂,是你么……”
              温雪罂点了点头,早已泣不成声。
              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怎么落成现在这个模样,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啊,如今竟如此模样。
              温雪罂蹲了下来,双手抚摸着他的双眼:“是呀,我回来了。不过,我也要离开了。”
              “我是一朵雪罂粟,生长在苍茫的雪巅,十几年前是你将我摘下的啊,我陪你的时候也到了,算是报恩了吧……”她喃喃道,一滴清泪从她的脸颊划过,“今日就是我的花期结束的时候,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呢,我的爱人……?”青色的印记已经蔓延到心口。
              “雪罂,别离开我,我……”宁江远猛然扑过去抓她的手,可是抓到的只是一片虚无。望着眼前渐渐消失着的身体,宁江远第一次有着无力的感觉,他想把她狠狠地抱进怀里,可是那也在现在成了奢望。“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呢……”宁江远深深望着她那双褐色的双眸,声音满含着悲痛,“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呢……?”
              忽然,一股清甜蔓延在宁江远的喉间,他瞪大了眼,发现温雪罂的唇不知何时早已贴紧了他,他可以感觉到她脸上的湿润。
              “别人都说雪罂粟是治疗烟瘾的良药,他们错了,雪罂粟只会加快他们生命的流逝,毕竟没有几个人真正从雪巅摘下过一朵真正的雪罂粟,而我是第一朵,也是最后一朵。”温雪罂微笑着:“不过呢,我可是在雪巅生存了整整五千年啊,我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阿远……你就代替我,好好地好好地活着吧……”她朝宁江远的眉心一点,之间宁江远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抱歉,阿远,我不想你亲自看见我的消失,希望我不在了,你也要活得好好的。
              忽然,温雪罂的身体分散成千千万万的星芒,满含着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唯独留下一朵洁白的雪罂粟。


              IP属地:湖南34楼2014-07-11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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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
                恍惚间,他似乎梦到了,那个冷漠如斯却唯独对他温柔相待的女子,身穿白色洋裙,腰系鹅黄色的缎带,一朵洁白的雪罂粟别在她的发梢,一层轻纱笼在她的头上,她在红地毯的那一头微笑着等着他。
                “是呀……雪罂,我等不到你了……”有时一个回眸只是一瞬间,一个转身却是一万年。
                那朵圣洁的雪罂花已经慢慢地飘到空中,久久回旋,片片花瓣围绕着他,像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呢喃:“你好,我是温家的大夫,温雪罂。”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满目沧桑,他望向镜子,不知何时一头黑发早已染上了雪白,他微微笑了笑,只是锥心的疼痛并未消失。
                看来,烟瘾消失了,这只是心疾了……


                IP属地:湖南35楼2014-07-11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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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9 16: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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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后记】
                  随后辛亥革命发生,民国建立,宁家由于参加了反清狂潮因此受到重用。
                  第二年,宁江远因为心疾病逝,听说他入葬时怀里捧着的,是一朵已经干瘪了的雪罂粟。
                  我撑着伞望着送丧的队伍,不禁微微感叹,看来宁江远是一直爱着温雪罂的,无论她是人还是妖。
                  看来他的心里永远盛开着一朵艳丽的雪罂粟吧。


                  IP属地:湖南36楼2014-07-11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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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IP属地:湖南37楼2014-07-11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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