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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红第一次见到水银灯的时候着实是不喜欢她的。真红那时候讨厌弱者。她看着居然只能依靠着墙而行走的水银灯心里满满的都是浓烈的不屑。
但是还能怎么办呢。她毕竟还是真红名义上的“姐姐”，同样承接着父亲大人温柔的人偶。
于是真红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情愿，她还是对水银灯伸出了手。或许她不知道，或许她活了很长很长时间以后才知道，那时候对水银灯伸出去的双手，那本来不应该伸出去的双手，是水银灯和她，最大的梦魇。
天堂与地狱，从来都是一水之隔。
后来的时候真红也有过对水银灯的愧疚。那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在自己脑海中掠过的，愧疚的念头，很快就湮没在了毫无尽头的意识之流中。潜意识里还是坚定的认为水银灯是自己的敌人吧。毕竟战斗了一千年，在痛苦中产生的念头无疑是根深蒂固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愧疚亦或是怜悯就能改变的。
所以真红还是毫不犹豫的幻出樱色的匕首，然后狠狠的刺入了水银灯的“生命之源”。
水银灯闭上眼之前用很淡很淡的目光静静的凝视着她。然后水银灯居然笑了。
她勾起唇角弯起嫣红色的眼眸笑得艳丽极了。好像那种在死亡之际才终于开的艳丽的花。然后她笑着闭上了眼。
这是，真红拿到的第四块蔷薇圣母了。
所以真红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第一个见到水银灯。如果是按照顺序来的话，第一个也应该是那个总是笑得一脸傻相的雏莓，而不是这个曾经带给过自己那么多怨恨那么多无奈的，水银灯。
水银灯背后的张开的黑翼绽放着暗色，她的半张面庞都淹没在黑翼的阴影下，但是她居然还是在笑，这次的笑容真红看不清，所以她觉得毛骨悚然。
“幻象么？”真红定了定心神，然后挥手，铺天盖地的红色花瓣在冷冽的空气下收缩成针，然后纷纷向着银发少女毫不留情的掠去。真红紧紧的凝视着水银灯。
如果是幻象的话，那么理所当然的就应该是一触即溃。
然而没有。在花瓣接近的一瞬间水银灯的黑翼展动，然后她骄傲而凌厉的面庞就完全的暴露在了真红的视野之下。水银灯身子一侧，然后自黑翼涌出源源不断的黑色飞羽。飞羽在半空中截住了花瓣，然后就是疯狂的绞杀。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不是幻象啊。
“真红，我身后的就是通向你一直追求的爱丽丝的道路。”水银灯没有回头看那条所有人都一直追求着的道路，她的眼睛里的光芒冷凝的骇人。真红一点一点的警惕起来。这不是平日里的水银灯，绝对不是。
那个一向桀骜不驯的水银灯怎么会露出这么冷静这么理智的神色，那个一向想要求得父亲温柔的水银灯怎么可以面对着通向爱丽丝的道路还置之不理。
“来啊，你不是一直想要成为‘完美’吗？不是为此要不惜一切手段吗？那就再一次将我劈成碎片啊真红！”
水银灯有些短促与锐利的声音划破了安静。真红蓦然的抬起头来。
她怎么会有……那么绝望与不甘的声音呢。
水·银·灯。
真红没有回答。
她低着头，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时候水银灯见到她的时候还不会马上暴起出手，如果再加上旁人的暖言相劝，或许还是可以坐下来陪她观赏一番午后的阳光。
那时候就是这样的。自己端着一杯红茶坐在庭院的长椅上，然后水银灯冷冷的靠在长椅的旁边，偶尔对自己手中的红茶流露出不屑而嘲笑的目光。
那时候也是如同现在一般的静默。
但最后打破沉默的却是水银灯。她问真红：“爱丽丝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次是不是要用尽全力去战斗？”
真红记得自己那时静静的抬起眼来，午后温柔的光晕有力道地打在水银灯白皙的面庞上。水银灯纤长的睫毛在面庞上留下阴影。然后她静静的喝完最后一口红茶：“啊，是啊，唯有是你。”她面无表情的将茶杯认真的放在了一边：“我不会让步。”
当然真红记不清楚那之后水银灯说了什么了。她可能会说“那真是太好了你就该这样真红”也可能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的转身飞走。
那时候，她到底……说了什么呢……
真红摇了摇头，将脑海里浮光掠影闪过的念头尽数丢弃，然后平静的抬眼看着水银灯：“应你所愿。”
这一次，她来打破沉默。

这一次，她来打破沉默。
随后的战斗意料之中的惨烈。因为没有人想要退缩没有人想要放手，两人都在拼尽全力去战斗。真红从来不会说也从来不想说自己没有退路，因为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意识到了，退路什么时候都有，但她此刻不想退也不能退。她踏上爱丽丝之路就没有再返回的机会。
所以啊。
我亲爱的水银灯。
真红迎风而立，她看着同样稳住脚步伸展黑翼的水银灯，轻声地说。
“……你输了。”
她的话音落下以后水银灯突然的就从半空重重的坠落到了地面上，不知何时樱色花瓣已经爬满了她的身体。然后开始疯狂的生长。真红轻巧的落到了地面上，然后快速欺近水银灯的身边。
那是真红，最后一次看见水银灯的眼睛。
是最初的样子。温柔的，干净的，美好的……眼睛。
她想起来了。
那时候水银灯仰起头来，血色眸子在清浅的日光下绽放出无比璀璨的光芒。她的声音不是愤怒不是嘲讽，只是荒芜的安静。
“真红，每次我在天空上飞翔的时候都会觉得，世界大的吓人。”
“那么大的世界，人性的丑恶真是让我觉得不寒而栗。所以有的时候，我还是会怀念起曾经和你生活在一起的时候。”
“哼，不过那些日子，是被你真红亲手毁掉的。算了，我也不去再想。”
“只有父亲大人……才能带给我们蔷薇少女，最想要的家。所以真红，记住你刚才的话吧。我总有一天……还是会毁灭你的。”
最终水银灯的梦还是被真红毁掉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被卷入爱丽丝游戏的我们，无法控制住自己命运的我们，却总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