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不再言语,不二找了两个杯子,两人喝酒。
酒不浓,味道清冽,淡淡的甜。
月郎星稀,倒在阳台上喝酒,望天,似乎很惬意。
不二蓝色的眸子半张,迷蒙微带,几杯酒喝下去他的脸色便微微有些泛红,但仅仅是泛红而已,他很清醒,越喝,神色就越平稳。
“呐,幸村。曾经有人对我说,他在这里陪我一辈子。”不二望天,他的声音很平稳没什么起伏,“那把钥匙,是他的,他就在这个阳台上,陪我熬夜,写稿,整理摄影素材,网球笔记。”
不二的手指向阳台左侧的地板,那里有清晰的刮痕,“这里原来有一把摇椅,躺在上面看星星,很舒服,真的。”
“几年前吧……这里望出去,满天的星星,我数过,这些年,星星越来越少了。”
“呐~幸村,你说,你愿意陪我吗?”
“我累了,想找人聊天,找人说话,你知道吗?和人说话很累,尤其是笑着和人打交道,非常累,就好象……天天在和人演戏一样。有时候我在想网球对我意味着什么,那本来是生活的重心的,但走到后来,就只想睡了,睡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幸村,你呢?支持了这么久,你真的不累吗?”
不二的声音越到后来越模糊,他的眼眶红了,眼里侵润着点点的亮泽,说到后来,他几乎吐辞不清,幸村听着,微笑着伸手,帮他合上了眼帘。
或许人都渴望温暖。
都害怕寂寞,害怕某一天,睡去了就再也醒不来,害怕沉在了无边的噩梦里。
清醒的头脑有时候不是最重要,不是人生难得一醉吗?又或者,有些时候,是需要宣泄的。
幸村笑着看着双眼紧闭的不二,清俊的面容中依稀透出一点追悔神色,他知道他没醉,他也很清醒,只是或许,这时候谁也装不得云淡风清。而不二或许性子懒散,但也未必是无欲无求。
幸村也知道不二将心中埋得最深的结掩埋了,但他不说,很多事情需要人自己去走,去经历,旁人,帮不了。
他只是低下身子,和不二并肩躺在地上,望天,低低地笑,“恩,我陪你。”
其实我的记忆里也有如此的夜,只是或许,过往从来不是用来追忆的。
幸村的神色,很恬淡。
第二天清早。
不二醒来的时候幸村已经离去,房间里空空荡荡,他站起身来收拾东西,门厅的桌上摆着一串钥匙,被人很细心很整齐地放好,灰色的钥匙链上,挂着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不二看着,默然。
突然想出去走走。
半晌洗漱穿戴完毕,不二开门,拿了钥匙,准备离开。
门前立着一个人。似乎已经等很久了。
不二蓝眸中依稀泛起一点光泽,他笑,“大和部长,进屋吧。”
空气中残着酒气,相信大和已经闻到,但他不说什么,不二也就默然。他泡了杯咖啡端上,和大和对坐。“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不二问得很平静。
“没什么,路过这儿,顺道看看。”
“恩,似乎你也两年没来我家了。”
简单寒暄几句,大和起身欲走,不二也站起身,抿唇一笑,“恩,我刚好也要出去,一道儿吧。”
这样的相处,似乎很融洽。
大和和不二并肩走在街上,时间尚早,街上没什么行人,清清冷冷却在阳光下散开一点寂寥,一路上常有樱花花瓣飘舞,落在不二的手上,肩上。
大和似乎有早上散步的习惯,他很清楚沿途各家店铺开业的时间,一路说笑,说得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谁也不去触碰什么敏感的话题,大和似也是谈笑自若,只在一家店铺前停了脚步。
不二看过去,一家甜品店,大和的声音响起,“这里的提拉米苏很不错,进去看看?”
“恩。”不二轻声应了,走进去。
甜品店给不二的一贯感觉是精致,秀雅,这家店也不例外。
不二不太喜欢提拉米苏,甜点他都不太喜欢,不过他记得他看过一个故事,关于提拉米苏的由来,大意是说战乱时期,一个意大利士兵即将远征,他的妻子为他准备干粮,将家里所有能吃的饼干、面包全做进了一个糕点里,即提拉米苏。提拉米苏,Tiramisu,在意大利文里,有 “ 带我走 ” 的含义。
带走的,不只是糕点。
一种让人想起,就想到家的糕点。
家,亲人,不二对这些词并不陌生,但第一眼想起的,却似乎不是那些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微微眯了眼,脑海中有那样一个剪影,飞快掠过。
心里笼一层阴霾,不二已经看清楚,那是谁。
原来人,是不可能欺骗自己的。
只是或许,一切都已经完结。
大和问不二是找到了新的起点,还是逃避,那不二是在逃,他要逃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