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弟弟（一）
“李玟雨人呢？”班主任老师指着最后一排某个空荡荡的位置说。
班里的人对视一眼，都很默契地选择低下头。
班主任盯着徐勇熙：“徐勇熙，李玟雨去哪了？”
“我哪知道。”徐勇熙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班主任看着他，徐勇熙挑衅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算了，我们上课。”班主任收回视线翻开书，“这种学生也不需要我们管。”
徐勇熙冒了个不屑的鼻涕泡，重新趴倒在课桌上。
李玟雨扯掉身上湿透了的背心扔在一边，靠着墙坐下来。
空旷的活动室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气声。
三面镜子，一面墙。这就是街舞社的活动室。
他看着对面镜子里映出来的汗流浃背的自己，头上的汗顺着微长的刘海滴滴答答地打到地板上。胸膛的起伏渐渐平静下来，他静静地听着自己深沉的呼吸。
他想起金烔完，现在的金烔完应该在课堂里老老实实地听课或者做题吧。
在这一点上，他是很佩服金烔完的。
李玟雨曾经问金烔完为什么那么爱学习，在那么无聊的课堂上怎么坐得住，当时金烔完说：“谁天生爱学这些玩意儿？买菜用得着三角函数吗？迫不得已罢了。”
但李玟雨就是讨厌上课，讨厌学习。
每次他坐在教室里看到别的学生规规矩矩地听着老师照本宣科，都浑身不自在，有一种被罩在笼子里的感觉。
他最爱的就是那种燃烧灵魂，疯狂释放荷尔蒙，玩起命来能让人忘记一切的痛快的东西。比如打架，比如金烔完，比如跳舞。从初中开始，没事儿的时候他就跑到街舞社的活动室里来，在空旷的屋子里对着三个自己尽情地跳。初入社申告的时候那震惊全场的炫目动作、爆发力量和完美技巧，绝不是别人看到的那么容易，那都是他玩命练习的结果。
金烔完不是没想过劝李玟雨放弃跳舞。他本身对跳舞一窍不通，不知为什么李玟雨拼了命的热衷于此。后来有一次他看到李玟雨一个人在活动室里大汗淋漓的练习的样子，那一幕深深地印在他脑海里。自此他再也没有过让李玟雨放弃的想法。
李玟雨是用生命在跳舞。他看得出来。
李玟雨在活动室里坐了一会儿，外边的铃声响了。
下课了啊。
他没动弹，反正下节课不是体育课，要翘多翘点儿。
走廊里传来女生的说话声。
“我看他挺喜欢你的呀。”
“我知道，可我不喜欢他啊没办法。”
“得了吧，你就喜欢15班那李玟雨。不是连情书都写好了？”
李玟雨扬了扬眉毛。
^_^
“他多帅啊！他那一笑，我整个人都化了！”
“人家认识你吗你就瞎激动……”
“我跟你说，上次他们那群人打架回来，他嘴角那血痕，眼角那淤青，还有那眼神，绝了！太霸气了！”
⊙▽⊙原来她们等着盼着看我受伤呢……
“你就别幻想了，他不是有男朋友的吗？一中的年级第一，叫金烔完的那个。”
“哈？那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金烔完过来找他，俩人一看就不是普通朋友。那个金烔完长得可好看了。”
“哎咿，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是又怎么样？我就喜欢他那型儿的！”
罒ω罒金烔完身边的女人怎么都赶不干净的？晚上回去好好收拾他。
“也是，你们这些好学生都喜欢学习好的。那个金烔完真是年级第一啊？那他怎么跟李玟雨搞到一起的……”
“好像是全市统考的第一。超牛的！”
“真的假的……”
“你怎么就不信呢？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
“要是这次期中他考了第一，你就把你写的情书放李玟雨桌洞里，怎么样？”
⊙﹏⊙‖还带这样的？！
“啊？……那要是金烔完没考第一，你就去跟他告白！”
(╬▼皿▼）
“成交！”
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又说了一会儿，上课铃响了才往班里跑去了。
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
李玟雨在心里默念着。
当天晚上他好好“修理”“收拾”“伺候”了金烔完一番，金烔完本来就已经莫名其妙地被他折腾的筋疲力尽了，李玟雨做完还不赶紧下去，压在他身上喘了半天气，竟然说了句：“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金烔完正喘着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他跟李玟雨认识三年了，李玟雨头一次关心他的学习。
期中考试之前，申彗星回家住。
晚上的时候他在浴室洗澡，郑津教敲门：“哥，我进去一下拿个东西。”
“噢，进来吧，我也洗完了。”申彗星正好从浴缸里跨出来，一边应着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
津教进了门，申彗星转身去够架子上的浴巾。
“哥！那是什么？！”他听到津教有些颤抖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弟弟一脸愕然地指着他的腰间。
他下意识地抚上右后腰那个“赫”字。
“哥……你们……”

这是个李玟雨舞文弄理与南柯一梦的配图

血从地上渐渐漫开。
文晸赫头上的血流下来漫过了他的眼睛，视野里一片血红。他定了定神甩甩被血浸湿挡住眼睛的头发，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扑过来一个直踢加臂挡，拦住了趁自己分神的时候砸下来的板子。
申彗星一身纯白宽松的跆拳道服在混乱的打斗中格外显眼，可腰间那条黑色的带子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哪里。这恐怕是申彗星第一次穿着这身衣服尽情地出招下狠手，自己的血千山的血已经把白色染上了大片鲜红，申彗星却越发兴奋，骨子里那份嗜血的狂暴疯狂地叫嚣起来，动作之间的衔接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仇恨。不同于以往的感觉，民族之间的仇恨，激起前所未有的杀戮欲望。
民族的血液里流淌着近乎愚昧的忠诚和朝圣般的狂热。强烈的排外和唯我独尊感，让双方杀得双目赤红。
名义上是一个政治民族，一个国家，双方却清楚地知道，文化上他们永远不可能融合在一起。他们流着不同的血液。历史上那无数的对立、残杀，无数的隔阂、冷漠，无数的歧视、鄙夷，仍然默默地在最新的这一代人心中扎下了根。
你可以骂我，但你不能骂我的民族！
申彗星尚且如此，刚才已经听了对面无数谩骂的文晸赫，更是打得近乎残戾。
他已经惊讶于自己的定力。忍受对方对自己民族的无尽侮辱，忍受对方扬言要废了自己兄弟的傲慢，甚至忍受对方当着近百人的面嘲讽自己骄傲的爱人。
现在到了动拳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忍下去了。
“别打死人”是他说的，可他似乎也控制不住自己。那一拳下去对方痛苦的嘶号，或者他踩在一个大块头胸口上重重的碾压后那人抽搐一下就没了动静，让他自己也或多或少的惊讶了。
这不能怪他。他爱血，爱得要死。看到血他就会沸腾起来，然后变得像现在这样，在外人眼中几乎已经走火入魔。和申彗星的扫起的阵阵高压旋风不同，他的周围笼罩着慑人的低气压，阴沉地一个一个把人揍趴下，令人不寒而栗。
申彗星解决掉一个敌人，迅速地退回到文晸赫身边喘了两口气，推了文晸赫一下：“你冷静点儿！下手别太重了！”
局势太乱，他们所有人几乎都被冲散，连他们两个都没办法再形成背靠背的应敌阵势。虽是如此，他们目光却都不离对方左右。
文晸赫点头：“你看着点儿玟雨那边，千山的人放话说要废他。”
申彗星一惊，目光瞬间变得凛然：“好。”
说完他就抄起脚下一块砖头朝二中那边的方向打去。
文晸赫转过身，正对上刚才说“二等残废”的那个千山头领。两个人眼中都射出凶狠的光。
拿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文晸赫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叫道：“宗玄！带人去帮十一中的场子，太学留着彗星这边儿的人，揍这帮狗娘养的！”
金烔完一言不发，连二中他们麒麟势力的人都是头一次见到他那么冷酷。还是一贯的简单动作，简单地一下闪躲之后就是重重的避无可避的一击，即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千山的人，这次是真的把他惹激了。
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骂了他妈妈的人。他给了那人一拳之后侧头闪过迎面过来的回击，然后给了那人一个清脆的耳光，五道血印清晰可见。李玟雨估计那人的耳朵肯定暂时失聪了。
千山的人的确又壮又会打架，一个人都会和他缠斗好久。金烔完终于处理掉两个壮汉之后浑身上下的骨头已经开始疼起来了，胸口泛上来一股子血腥味儿又被他生生地压了回去，抬头看见眼前那个硬骨头七大也刚刚放倒面前的人，他一惊，迅速地冲过去。
与此同时，七大也是同样的表情扑向他身后。两个人同时狠狠一个上勾拳，两边都有人倒地。
金烔完和七大转过身来，看到自己刚才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准备偷袭的千山的人，都一阵后怕。两个人目光交错，均是微微一笑，然后立刻摆出架势继续应付从地上爬起来的高大敌人。
另一边，千山七大已经和李玟雨互殴很久了，仍是不分上下。千山七大个子几乎高出李玟雨一个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李玟雨，手上出招，嘴里也一刻不停：“你小子有两下子，没老子想的那么蠢。”
李玟雨使了全力架肘就顶上去：“只有你们族的个个都那么傻x！”
千山七大冷笑一声：“别以为老子是在夸你，你永远也达不到打架的最高境界，老子告诉你为什么。”
他突然扭住李玟雨的左臂一拧，李玟雨吃痛却顺势袭向他的小腹，两人的另一只手狠狠地对了一掌，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个人都向后踉跄了几步。
滴答，滴答，滴答。
李玟雨头上的血一颗一颗地掉下来，他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千山七大站直了身子俯视着他：“就是因为你打架的时候老是好死不死地看着另一个人！所以你永远不会变得更强！你们两个，都是一样！”
申彗星看到李玟雨这边似乎落了下风，拼得更狠了，偏偏迎面就遇上了千山高盟的老大。
李玟雨突然笑了。他伸手偕去脸上的血痕。
“你懂个屁。”他说，“之前他们忌惮他一个，有了我，谁敢动他就忌惮两个。”
“所以你不行。”千山七大冷哼一声，一拳打过来，“老子就让你明白明白。”
李玟雨的眼神突然变了，他轻松地躲过千山七大的拳头，狠狠凿上他的胸口：“话真他妈多。我就说你永远不会懂。”
经过刚才的试探，千山七大的拳路早就被李玟雨看破了，接连的几下子都扑了空，反而被李玟雨的重拳频频得手。他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背后袭来的扫堂腿放倒。李玟雨踩着他的胸口狠狠往他脸上和肚子上捣了几拳，千山七大嘴里喷血，晕了过去。
李玟雨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土，低头看着这个啰嗦的愣头老大：“到此为止了。傻x。”
他和收了腿站起身来的金烔完相视一笑。
申彗星这边和高盟老大对上的时候，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他一心要去帮李玟雨，丝毫不顾打完脱力恐怕要有几天下不了床，仍是拿出了十足十的力气。
这群人实在太难打了。人数占优不说，实力和体格全面占优。他不禁想起了和安七炫他们打的那一架，那时候他尚且能和最厉害的安七炫平分秋色，这群人比安七炫那帮人还要高壮一圈，司赢这边的人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地上已经躺了一半，司赢这边的明显占多数。文晸赫一个人流的血几乎就已经是个血洼了；自己的伤已经遍及全身，力气也在逐渐流失；金烔完刚才狠狠地挨了一板砖，动作已经迟缓了；李玟雨收拾掉了一个，还在应付车轮战，看来对面真的有废了他的心；李宗玄、玄太学、徐勇熙还在勉励支撑，看样子是撑不了多久了；十一大不知伤到哪儿了已经倒地不起；七中的人他不认识，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幸亏他打着打着发现周围又多了些人，凤凰集团那些没跟着去看自己比赛的兄弟们闻讯而来，似乎八中也听到信儿来了不少人。
因此混战还在继续。
高盟老大似乎也没料到申彗星这么能打，他和申彗星再次对掌后同时向后拉开一段距离，打量着申彗星身上已经混着血污看不清楚白色的跆拳道服，微微地喘着气。
他的拳有多重他知道，他敢保证申彗星身上没有一块骨头是不疼的，他很惊讶申彗星竟然还能撑着没散。
他盯着申彗星，申彗星喘了几口粗气，终于向边上踉跄了两步。
有人扶了他一下，申彗星抬头一看，是李玟雨。
“你悠着点儿打，别跟不要命似的，怎么都不带防的？”李玟雨皱皱眉，眼睛里的关切毫不掩饰。
“x，你还没被废啊……我他妈的……”申彗星断断续续地说。
李玟雨听出了他的意思：我他妈拼死拼活的就是怕你被那群人废了想赶着去救你呢！
他知道申彗星有多辛苦，刚打了比赛，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干掉了不知道多少人，又对上整个千山高猛最难缠的一个。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高盟老大重新拎了块砖头一步一步走过来，申彗星和李玟雨紧紧盯着他，“你还算是个能打的杂种。我送你一程。”
申彗星往地上吐了口血：“渣滓……人话都他妈……不会说……爷这回陪你好好……玩玩儿。”
气儿喘得连话都说不连续了，李玟雨不禁有些担心申彗星，可这当口眼见着又有人朝自己扑过来了，分都分不开身。
“你丫过去！”申彗星一把推开李玟雨，迎着高盟老大就是一个华丽的后旋踢，好像刚才喘得下一秒就要歇菜了的那个不是他一样。
李玟雨被三个人围上，看样子都是千山七中的，大有不废了他不罢休的架势。金烔完硬是挤进来帮他一起料理这几个人，他好不容易得空仍然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看申彗星，余光瞥见文晸赫正大步往申彗星那边走，才专心应付自己这边的敌人。

下雨了。
刚才混杂着谩骂声和打斗声的回收场，只剩下哗啦哗啦的雨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雨并不很大，却开始洗刷地上那些肆意流淌的血迹。已经被放倒的那些人里，伤得不算重的被雨水浇醒，却无力动上一动；伤得重的那些已然毫无知觉。
雨水混着血水，从文晸赫的头上流淌下来。衣服已经被淋得湿透，紧紧地贴着身上，冷冰冰的，让伤处更加难受。
申彗星的头发被淋得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他的刘海滑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又被他用手胡乱地擦去。残存的力气越来越少，冷气开始往他的骨头缝儿里钻，膝盖即使没有受伤也开始疼了。
他们承认，对面这个高盟老大，不论是他文晸赫还是他申彗星，都打不过。或许前几十招双方不分胜负，身上有力气拖到几百招也没问题，但是如果缠斗下去，输的一定是自己。
不愧是整个千山这群变态体质变态实力的杂碎甘愿称作老大的人！
但是这不代表，凤凰两个人联手都打不过。
凤凰的高傲不允许他们输，他们也从来没有输过。麒麟那么厉害，双方也干成了平手。两个人对一个，他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使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同时冲了上去。
传递着暗号的口哨声在雨声的背景下格外清晰。
站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李玟雨还在应付千山七中最后的几个人。金烔完离他不过几步远，也浑身浴血地打着。
越打越恨，难解难分。
终于打完了面前最后一个，前面已经躺得一片空旷。金烔完从地上捡起一条木板，转过身看李玟雨。
李玟雨喘着粗气，打到最后他的敌人们听着他的呼吸几乎和狼一样，像是在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即使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被血漫红的眼睛里也射出凶横的光，令人不由胆寒。
金烔完眼看着李玟雨身后有人举了块砖头就冲李玟雨冲了过来，他急了。举起手中的板子，他狠狠地向那人掷过去。
李玟雨看到金烔完拎着个板子横着冲自己扔过来的时候一动也没动，他知道金烔完不会伤到自己。那板子从他身边擦过去，准确地击中了身后偷袭的那个人。
“啊！”
“呃……”
金烔完听到两声痛呼的时候愣了一下，后面的偷袭者应声倒地，李玟雨却突然按着左臂单膝跪了下来，血从他的指头缝儿里涌出。
“玟雨！”金烔完慌了，跑到李玟雨身边蹲下身来挪开他的手，左臂上方一道狭长狰狞的血痕。这是怎么弄的？！
“我没事儿。”李玟雨的胳膊火辣辣地疼，冰冷的雨水也没能挡住他额头上渗出的一层冷汗。
他转头看看另一边：“文晸赫他们那边要完事儿了。”
金烔完抬起头，还没等看清什么，就看到后面一个黑影砸下来，他想也没想就挡在李玟雨背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板子。
还是刚才他扔过来那个木板，还是刚才那个偷袭者。
李玟雨一惊，用尽全力迅速站起来给了那人一拳，那人终于仰面倒地没了反应。
“没事儿吧？”李玟雨拍拍金烔完的肩。
幸好是个木板子，不是根铁棍。
金烔完咳了两声，摆摆手。
李玟雨这才放心地看向整个战场。
申彗星半跪在地上，已经站不起来了。文晸赫笔直地立在他身边让他侧靠着，左手掌内的血顺着修长的手指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们前方，千山高中联盟的老大虽然清醒，却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千山剩下的七八个人见大势已去，连滚带爬地跑了，估计是要等司赢的人都撤走之后再回来救自己的兄弟。
被雨水浇得湿透的回收场里，还站着的人包括文晸赫、李玟雨、金烔完、七大、李宗玄、八大在内，已经不超过十五个。
司赢，终于赢了。
李玟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走吧。”他踩着雨水和血水一步一步地朝凤凰等人走过去。
走了几步，他发觉金烔完没有跟上来。
回头一看，他脸色骤变。
“烔完！”
金烔完双手捂着右腹，痛得浑身颤抖，身子慢慢向前弯下去。
“烔完！”李玟雨冲过去扶住他，感觉金烔完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身上。他颤抖着移开金烔完的手，右腹处全是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溢。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块板子，不禁浑身一个寒噤。
那是一块建筑用的废弃木板，打架的时候谁也不会注意，那上面楔着一颗两寸长的钉子，隐隐约约地泛着寒光。
就是那枚钉子，刚才在金烔完的高速投掷下狠狠划过李玟雨的手臂，又在偷袭者用尽全力砸下攻击的时候，狠狠地扎进了金烔完的右腹。
申彗星在远处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到金烔完已经有些不行了，不由得大惊失色，撑着就要站起来，但已经脱力的身体力不从心。他跌坐回原位，着急地大喊：“快叫……救护车！不行……来不及……快……”
文晸赫知道他要说什么，也顾不上申彗星的身体了，他和七大他们一起跑过去：“宗玄去外面拦辆车！去最近的医院！快点儿！”
李玟雨在他们的帮助下背起金烔完，也不管会不会压到金烔完的伤口了。刚才力气已经被抽干的身体像发狂一样狂奔着向外边冲去，徐勇熙小跑着跟在一边。
文晸赫回到申彗星身边等救护车，蹲下来握紧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雨沉默地下着。

24.聚首
八月份的尾巴根儿。
李玟雨盘着腿坐在金烔完家的床上数钱。
金烔完收拾完箱子，坐过来：“多少？”
“还不到三分之一呢。”李玟雨小心翼翼地把钱装进钱包，“出门儿先存卡里，我跟先镐说了在车站见。”
“还点儿是点儿吧。”金烔完点点头，“到点儿了咱也该走了。”
开学了。
李先镐住二中的学生宿舍。
开学第一天，是李玟雨把他送到了教室里。
李玟雨的装束和其他人明显不太一样，一般的学生穿得这么炫酷的话早就被老师捉起来教育了，不过麒麟的人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老师也不管。
所以李玟雨出现在班级门口的时候，高一新生们都看直了眼。
李先镐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还没等把书包卸下来，就听见班门口传来明显的戒备声音：“李玟雨？你在这儿干什么？”
班里有一半的人立刻抻长了脖子。李玟雨这个名字他们在升高中之前就听说过了。
李玟雨看着走过来的女老师，他不认识她，不过这个学校里的老师倒是应该都知道他……
看样子是先镐的班主任。又是个不好搞的三十五岁上下的女人，跟自己班的老妖婆差不多……李玟雨开始头疼起来。
不过是先镐的话，应该可以轻松搞定吧。
“老师好，我来送我弟弟。”
“你弟弟？”班主任狐疑地看着他。
“叫李先镐。”李玟雨眯着眼睛笑了，语气里不掩自豪。
班主任腿一软，她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点名册，李先镐的名字极其显眼地摆在第一个。
“他是你弟弟？”她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李玟雨望班里探进半个头，打个响指：“先镐，我先走了，放学之后所有人在东操场集合，我们在那儿等你。”
李先镐甜甜一笑冲他挥挥手。
班主任彻底懵了。
她很清楚“所有人”的意思。
走进班里，她下意识地看了李先镐两眼。
李先镐已经拿出了笔袋儿和笔记本，工工整整地摆在桌子上，安静地坐着，绝对的乖宝宝好学生模样。
其他学生已经有人在暗暗打量他了。
班主任吐出一口气。希望是我多想了吧，她想。
李玟雨他们高二的就是返个校，散的比高一早不少。渐渐的东操场上的人就多起来。高三一届的走了对麒麟势力来说并没有多大损失，反而新上来这一届高一的将会补充不少新鲜血液。
当然，也先要把里面的刺儿头收拾掉。
“假期过得不错啊，又圆润不少！”李玟雨和一个胖兄弟逗着。
“哪如你老人家，天天守着完哥，那小日子不知道多滋润呢！”胖兄弟挤眉弄眼，大家哈哈地笑开。
李玟雨也不还嘴，乐得暧昧不清。大家见状更是插科打诨趁着金烔完不在增益之前所不能言。
眼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李玟雨拍拍手，大家都安静下来。
“开学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这把懒骨头，干点儿大家都喜欢的事儿了。一周之内把高一捋一遍，该拉进来的拉进来，有想‘篡权’的给点儿厉害让他们心服口服地入伙，有那个给脸不要脸的小屁孩儿，就收拾掉。今年没什么目标，咱们内部消停了之后等其他学校有没有变化，如果周围哪个学校上了新人，就干他一架。做人要留后路，咱们地盘儿够大，今年没有扩路子的打算。都听明白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应着。
他们都心知肚明，所谓“上了新人”就是指老大的位子易主了。和二中相邻的学校很多，其中最强的肯定是一中，其次就是七中，不过麒麟势力不仅和他们打过而且还有交情，而一中和七中的老大实力都绝不一般，换人的可能性很小。
“今年有大动作的可能性倒是不大，”徐勇熙开口，“高一这一届最出名的人物是神话初中的朴忠栽，那是凤凰的人，申彗星的表弟。朴忠栽初三的时候把司赢其他初中都扫过一遍了，应该没有啥更出彩的人物了。”
徐勇熙这么一说李玟雨倒是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他好像见过朴忠栽，之前一中和二中踢球的时候朴忠栽在一中的看台上。不仅如此，他还见过朴忠栽的爹朴查理，多亏朴查理他们之前的四角巷事件才能得到妥善解决。
麒麟势力里很多人都知道朴忠栽，他们初三的时候也都和凤凰集团交过手，对朴忠栽记忆犹新。
“‘烈焰’朴忠栽。丫果然去了一中啊，凤凰那边儿又添狠角色了。”一个麒麟兄弟不无遗憾地说。
李玟雨诡谲一笑：“我倒是不相信有谁比咱们新添的这位更狠。”
“咱们也有新人？”众人眼睛放光摩拳擦掌。
“我表弟李先镐，也是刚考过来的。学习吗比烔完差不了多少，打架的身手自然随我，不过我先提醒你们，招惹谁都可以，绝对不要去招惹先镐，要不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啊？”一群狼傻了，面面相觑，“有这么夸张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李玟雨一个白眼。
群狼一想，也是。当初李玟雨告诉他们金烔完是他男朋友，让大家管他叫完哥的时候，多多少少大家都有点不服，后来事实证明金烔完是个除了李玟雨谁都对付不了的狠角色。由此看来，连李玟雨和金烔完都惧上三分的人物……
又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高一的楼里陆陆续续开始走出人来，却还不见李先镐的影子。
一群人又继续等了十几分钟。
“来了。”李玟雨迎着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看到李先镐一改乖巧的样子，吊儿郎当地走过来。
“怎么这么慢？”当哥的数落弟弟。
“还不是因为你非要送我让我们班主任看见了，刚开学就找我谈话谈了半天。”当弟弟的回敬一个白眼。
“得了，先跟弟兄们打个招呼。”
李先镐迎着一众好奇的眼光，微微鞠了个躬，竟然有些腼腆的样子：“各位学长好，我是高一一班的李先镐，李玟雨的弟弟，以后要麻烦大家照顾了。”
“照顾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嗯……以后大家就叫先镐三当家的吧。”李玟雨得意洋洋地提出了他昨天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的称呼。
李先镐一个趔趄：“哥，咱们又不是匪帮的头子……叫我先镐就好。”
说着他莞尔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纯真可爱，干净无害。
底下的几十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李玟雨刚才的话，无端地在那天使一样的笑容里感受到了丝丝寒意。
不能惹不能惹不能惹……
不作就不会死不作就不会死不作就不会死……
麒麟集团正式形成。
同一天，一中。
文晸赫坐在新的教室里郁闷。
虽然换了教室，班级的名字却是没换。凤凰两个人是高二7班，金烔完在高二9班。这是因为文科班总共8个，理科班总共12个。金烔完作为第一理所当然地进了理科第一个班9班，凤凰那俩不学习的虽然没垫底儿但也已经沦落到文科倒数第二个班去了。
班主任老张还没出现，文晸赫踢着前面申彗星的椅子，恶狠狠地摁掉了又一个电话。
“老大！有情况！我看见大哥和另一个小子勾肩搭背地在校园里走呢！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老大现在大哥和一个男的在一起看起来特别亲腻我帮你看着他们你快来不来就跑了！”
……
跑你大爷。
从刚才开始就接到这样的报信儿电话，还没完没了了。
不就是申彗星出去接个朴忠栽进校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申彗星跟谁通（哦~）奸迎谁进门儿了呢！
打电话的这些都是高中才跟了凤凰的兄弟，一起从神话初中上来的哪个不知道朴忠栽是申彗星的表弟啊。
刚进校门儿还没照面呢就来这一出。
文晸赫一上午都心气不顺。
这种消息总是传得很快，返校的这个上午还没过去，几乎所有一中的人都知道申彗星无比疼爱的表弟进了高一5班。
放学后凤凰的人马集合。
朴忠栽带着凤凰初三荡平司赢所有初中时候初二那一届的大多数弟兄一起爬进一中投奔凤凰，本身这些人就是凤凰势力，几乎连窝端上了一中。他们和他们上届的这些学长更是在一起打过整整一年的架，到处大扫荡，熟得不能再熟了。这一集合，四处都是相互问候斗嘴的声音，乱哄哄的热闹得和个菜市场一样。
凤凰势力的人数平添二分之一。
“来，都安静一下。”文晸赫示意。
大多数人都是跟凤凰混了一两年的，文晸赫的声音虽然不大，所有人却立刻都闭嘴了。
“先欢迎咱神话初的兄弟进一中，以后咱们在一起至少要混两年，荣辱与共什么的就不多说了，都是自家兄弟，有啥事儿说话，大家都责无旁贷。不帮忙就不是咱兄弟。”
底下的人都扯着嗓子喊一声好。
朴忠栽站在一旁抿嘴笑着看文晸赫讲话。虽然他俩不对付，在当老大这个方面他还是很服文晸赫的。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有领袖气质，如果说申彗星和自己完全是靠功夫和气场当上了老大，那文晸赫在这一切的基础上平添让所有人臣服的王者霸气。
文晸赫大致又说了几句，然后看向申彗星，意思是该你了。
申彗星拍拍朴忠栽的肩：“大家基本都认识，不认识的也都听说过，这是我表弟朴忠栽，论打架我都够呛打得过他，你们待会儿可以试试手。”
底下爆出一阵哄笑：“大哥太不厚道了，这不玩儿咱们呢吗！”
“正经架没打呢折自己头儿手里了！”
朴忠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朴忠栽出道的时候大家送给他的称号是“烈焰”，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凤凰的关系。烈焰所到之处尽数毁灭，又燃烧不尽，最适合朴忠栽这种下手狠厉又青春不死的风格。
和他一届的兄弟跟了凤凰一年又跟了他一年，现在进了一中，老大和大哥这两个称呼自然分属文晸赫和申彗星，但高一的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尊朴忠栽高一阶，因此称朴忠栽为“头儿”，连带着除凤凰两个人之外的所有人都称其为头儿。
申彗星笑了笑，又说：“今年估计没什么大仗可打，去年我们已经把整个司赢的高中筛过一遍了，这一届的高一精英都在我们这儿，过两天估计别的初中上来的新生也会加入我们。校内是没啥架可打，等校外吧。目前的界够大了，今年也没有扩界打算。有架就打，无则加勉，别到真动手的时候都忘了怎么下手了。”
大家都喜气洋洋地答应着。
“得了，今儿没别的事儿，散吧都。”
凤凰集团正式形成。
凤凰和朴忠栽三个人正往校外走着，申彗星手机响了。
金烔完在电话那边说：“你们在哪儿呢？”
“正往校门口走。”
“玟雨弟弟来了，玟雨说中午一起吃顿饭认识一下。”
申彗星看朴忠栽一眼：“正好我弟弟也在，我们三个一起过去。”
“OK，吃酱油蟹吧，我在校门口等你们。”
“好。”

挂掉电话，客厅里的十三个人又一次安静下来。
刚才的核弹头实在是太有威力了，炸蒙圈了吧都。李先镐摇了摇恶魔尾巴，偷偷地向文晸赫示意：收尾了！
文晸赫点头，表示收到。
“叔叔阿姨，我是真心爱他。这个字眼儿说着有些矫情，但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哪怕有一天我自己没衣服穿，我也会让他吃饱穿暖。爸，妈，如果最后我发现我和他在一块儿是个错误，我这辈子一直不改就是了。”
文爸叹了口气，笑了。
“老婆？”他看向他用了教给他儿子的全部技术才追到手的文妈。
“听你的。”文妈微笑着，和文大姐相视一笑。
文二姐抻了个懒腰：“好饿……”
“我是个商人。”文爸对有些紧张的凤凰两人说，“不希望有亏本的买卖。给你们几年的试用期，看你们的表现了。晸赫你要是想接受文氏，就给我好好学习！”
说完他没有理睬坐凳子的欣喜的六个人，转头对申家父母微笑道：“怎么样，愿不愿意和我文氏开展个长期合作项目？”
申妈无奈地一笑，看向丈夫。
“这个项目风险太大了，”申爸站起身来，和文爸面对面，“可惜逆子已经把资本都投进去了，希望能有高收益。”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坐凳子的几个小子都兴奋地嚎叫起来。
文晸赫紧紧地抱住申彗星。申彗星安静地让他抱着，泪如雨下。
“没事儿了，都过去了，没事儿了。”他轻声说。
李先镐站起来，肩膀一松：“呼~”
有父母的承诺，申彗星心中的不安终于消弭大半。
剩下的那些，文晸赫只能一辈子用劣质橡皮去擦了。
文晸赫的家人回美国时，文晸赫和申彗星去送机。
文妈不去和文晸赫道别，反而拉着申彗星捋捋头发摸摸脸的。
“妈，你想说就说嘛。”文大姐莞尔。
“嗨，算了，下次再说吧。好好照顾自己！晸赫就拜托给你了。”文妈慈爱地看看申彗星，转身进去了。
文大姐抿嘴一笑，悄悄在申彗星耳边说：“妈妈是想让你叫他一声妈妈呢。”
“啊！”申彗星呆在那儿，喜悦和受宠若惊清晰地写在脸上。
“傻孩子，下次再见吧。”文大姐温柔地笑了笑，去追爸妈了。
另一边……
“谢谢你了，二姐。”文晸赫真心地说。
文二姐戳着他的肩膀：“你再别让我丢人一次，听见没？上次就是你害我以为你是为了你女朋友才留下的，还帮你和爸妈说！还有，彗星那么好的孩子，你可看牢点儿！还有还有，你别给我翻到下面去，要不你趁早给我……”
“姐！慢走不送！”文晸赫双手向前一推。
一切恢复正常。
申彗星在自己桌洞里掏了半天，阴森着脸转过来问文晸赫：“我的面包呢？”
“……”
“你他妈诚心气我是不是？！”
“等会儿，上次是你说……”
“文晸赫！你明明知道我吃不到一天心情都不爽！奶都买了你顺道买个面包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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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老爸，我看我是继承不了家业了。天天赔本儿TAT

“烔完，”李玟雨穿好鞋，站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我怎么觉得我一点儿没长个儿呢？连先镐都比我高出个尖儿了。”
“长了。”金烔完没说别的。
和刚进高中的时候相比，李玟雨还是长了大概一公分的。但之前和他差不多高的金烔完现在明显要高了一小块儿，凤凰两个本来就比他高不少，这一年半长得更猛，眼瞅着就往一米八窜了。
“走吧。”李玟雨磕磕鞋尖儿。
这是他们第二次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医生看了看检查结果，转着笔说：“没什么大事儿了，以后都自己注意着点儿，打架和激烈对抗的体育运动都最好不要参与。”
麒麟两个人的耳朵只听到了“没什么大事儿”，其他的都自动屏蔽了。
“李玟雨，是你吧？”医生打量着李玟雨。
“是。”李玟雨说。
医生抖搂抖搂手里的片子：“之前脊柱受过伤，虽然不妨碍以后生活，但想长高不太容易了。你多大？17？可能还会再长点儿，多做做拉伸运动吧，也不要太过激了。”
“是吗……”李玟雨低头看看那张片子。
金烔完急了：“医生，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他……”
李玟雨拉住金烔完，扬起一个笑脸：“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啊医生。”
回家的路上。
“怎么了？蔫头耷脑的。”李玟雨扭头看着闷不做声的金烔完，“不就是长不了个儿了嘛，又不是就没法活了。”
金烔完不说话。
李玟雨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把搂过金烔完的脖子：“别多想！当时那种情况换你你也会给我挡。幸好上次你替我挨那一钉子没啥大事儿。你要这样儿，我这辈子都得活在愧疚里了。”
“是我这辈子都得活在愧疚里，”金烔完闷声说，“我没法原谅我自己。”
“那你这辈子就赔给我吧。”李玟雨涎着脸凑过去亲了一口。
金烔完终于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玟雨……咱们以后别再打架了。”
“嗯？”李玟雨拉开一段距离看他，“说什么傻话？”
“算了，当我没说。”金烔完想想还是算了。
金烔完这辈子都很感谢凤凰的一点是，虽然平时凤凰麒麟在一起插科打诨啥话都敢说，嘴没个把门儿的，但凤凰三个人几十年从来没有嘲笑过李玟雨的身高。但他不知道的是，经常跟李玟雨一起练舞的朴忠栽和文晸赫申彗星说过，李玟雨其实很喜欢在路灯底下跳舞，他说看着那样被拉长的影子觉得自己很高。凤凰再不是好玩意儿，也不会对李玟雨下这样的口。而这件事李玟雨这辈子都没让金烔完知道。
二中的球踢得很顺，三战三胜。一中小组赛第二场打平。
第三场前，一中更衣室。
“今天H大附跟十一中踢。”申彗星把球袜踢到小腿上，对文晸赫说。
“H大附？听起来这么耳熟呢。”文晸赫走过来。
“安七炫。”申彗星随口说。
文晸赫脸色不变：“也在市中心体育场？”
“不是，跟咱们同时开场，在司大体育馆。”
“你说这事儿闹的，司大明明跟咱们学校在一个区，非让咱们跑市中心来踢，人家H大附大老远地跑过来都没这待遇。”队长笑。
朴忠栽关上柜子的门：“H大附，上届的亚军？决赛就输了千山七中一个球的那个是吧？”
听到千山七中，申彗星和文晸赫脸上的表情突然都变了。
“怎、怎么了？”朴忠栽被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吓了一跳。
凤凰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
“你没听说过？上学期震惊全市的‘五打五’，他们打完那一场校园里消停了好几天，基本都请假疗伤去了。”高三的左边锋从后面向着凤凰走过来一手揽住一个，“你俩可冷静点儿，马上比赛了。”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朴忠栽恍然大悟，“当时我们还说呢，这么劲爆的场合怎么没让我们赶上。”
“加上你我们铁定要被留校察看了，连记过都免了。”文晸赫从他身边擦过去走向自己的柜子。
“谢谢夸奖。”朴忠栽发自肺腑地来了这么自豪的一句。

换地儿打架的消息很快被徐勇熙神不知鬼不觉地传达给了凤凰和烈焰分头过来的两拨人马。
李先镐的心情非常差。他本身就一直在担心着舅舅的身体，心急如焚地等着应该下午出来的检查结果，千山四中的还正好在麒麟不在的时候过来挑事儿。平时脾气很好的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浑身戾气地在前面走着。
他们向南移动了大概两条街，进了一个空落的街角。这里已经临近西七门的北边，离凤凰他们更近了。
两帮人刚刚站定，从另一个角匆匆赶过来十几个人。
李先镐抬眼一看，又看向千山四大。
千山四大皱眉：“你们二中别他妈这么磨叽行吗？来人一次来齐。”
“你们过来都不打招呼，我们还列队迎接是怎么的？”朴忠栽走到李先镐旁边，“要揍二中你他妈问过我们一中了吗？”
“司赢一中的？”千山四大冷笑一声，“还真是多管闲事。一中那对儿恶心的同性恋头子呢？也跟金烔完李玟雨一起逃荒去了？还是说实力不行被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新人顶了？”
朴忠栽冷酷地盯着千山四大看了几秒钟，歪歪头笑了。
“你真不错，”他说，“两三句话就让我想把你往死里揍，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千山人果然对老子胃口。”
千山四大的眼神变了变，没说话。
“挂彩了？”朴忠栽转头看见李先镐脸上的伤，身上一股强烈的杀气迸射而出。
“没事儿。”李先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只是做了点儿必须要先做的事儿。”
朴忠栽抬起头看向对面。他身边的凤凰高一势力也都站直了身子。
他伸出手去做了个“来呀”的姿势。
“我要你们十倍地还回来。”
“打车这么贵！”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我必须得让李玟雨给我这群人报销。”
“报个头，上次打千山那帮傻x的医药费他们还没还清呢。”另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飘过来。
“都记账上，慢慢还吧他们就！”文晸赫大跨步的身影从岔路的另一端出现，他看着几十张鄙视地盯着他看的脸噎住了。
“我嚓，还没开打！”刚才和申彗星耍嘴皮子的话都让人听见了……
从接到二中方面出事儿的消息到现在怎么说也有二十好几分钟了，竟然还没开打。凭麒麟集团住校的那几个人，早该被揍趴下了才对，现在麒麟那边站着的三四十个人除了李先镐居然没有一个人有打斗过的痕迹。为了保全麒麟的人马，一直想办法拖到大部队来吗……文晸赫心中一凛，看向李先镐。
这个孩子……已经不单纯的是心思缜密这么简单了。
他到底为什么会是李玟雨的弟弟？文晸赫的脑子里又冒出了这个想法。
申彗星看到李先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愤怒地大步走过去偏过李先镐的脸看他脸上的淤青和血渍。
他的眼光慢慢地转向千山人，声音冷得像冰一样：“谁干的？”
“彗星哥，”李先镐抬手按住申彗星，“他已经废了。”
文晸赫、申彗星、李先镐和朴忠栽站在阵前。身后到位的凤凰集团加麒麟集团将近七十人，几乎两倍于千山四中。
千山四大轻蔑地扬起头：“刚才拖了那么长时间，原来就是为了等救兵。两个学校对上我们一个，很了不起啊。”
文晸赫嗤笑一声：“好逻辑。有疯狗过来咬人，当然要关门打狗。你见过人和疯狗讲公平？”
李先镐转转手腕，眼中的血色残忍一闪而过：“上吧，放开打。”
“先镐。”朴忠栽转头看李先镐，他觉得李先镐和平时相比有点不对劲，他并不习惯李先镐这样有些恐怖的一面。
“放开打，”李先镐重复了一遍，“我保证你们不会被记过。”
朴忠栽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找上了“很对他胃口”的千山四大。
看到朴忠栽已经选定了自己的对手，凤凰集团的人全都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段距离以免误伤。
他是“烈焰”啊，他燃烧起来的时候已然是分不清敌我的。能让他熄灭的，只有他自己！
朴忠栽的打法有一点和申彗星一样，那就是极其华丽。但和申彗星不一样的是，他更加张扬和残暴。稳、准、狠、迅是他进攻的标签，拳、肘、膝、脚之间的配合被他运用到极致，注意力高度集中，躲避动作非常灵活。一旦他逮住一个人，他就一定会把对方揍出血来才罢休。
他已经有半年没跟人这么动过手了。千山四中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治病良药，他自然不会放过。
千山四大一开始小看了他，十秒内就付出挨了两拳一膝顶的代价。每一击都沉重的让他险些站不稳脚，但千山四大迅速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站定。
朴忠栽拍拍手，冲他勾勾手指。
千山四大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这才有意思！
凤凰两个人从来没有看过李先镐打架，但他们从他刚才那句轻描淡写的“他已经废了”就知道李先镐不仅脑子好使，在干架上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担心这个弟弟。
“先镐，还能行吗？”文晸赫冲申彗星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隐隐把李先镐护在身后。
李先镐刚才挨了几下子他们不知道，不过那都不算事儿。关键在于李先镐上午才踢完一场一秒都没让他休息的整整九十分钟的比赛。
李先镐愣了一下，原本有些狠戾的神色里流露出一丝顽皮：“现在才刚要开始呢。我和烔完哥不一样，我可不是个——和平主义者。”
凤凰闻言点头让开，三个人各自加入战局。人数占优，他们没有必要聚拢应付围攻。
申彗星还是不放心李先镐，他一边打一边偷空往李先镐那边瞥。
一个千山人和李先镐正面交锋。千山人举着拳头扑过来，李先镐迅速矮身一闪之后立刻一个上勾拳。那一瞬间他的敌人像拳皇里的失败者一样被由下而上打得离了地，甚至连悲鸣都只能被那恐怖的冲击力堵在嘴里，变成一声闷哼。
申彗星不禁咋舌。好重的拳！千山的人都变态的壮，竟然在他一击之下即受重创。李先镐的打架方式很简单，他的致命攻击只有那么一下，之前要么在躲要么就干脆挨上一拳或一脚，但一旦他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那个机会，很少有人会再需要吃第二击。
这孩子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大力气？
申彗星总是看着李先镐那边，很容易就被对手抓住了破绽，腹部狠狠挨了一脚。
一股酸涩从胃里上反，申彗星张嘴吐了一口酸水，怒了。
“你看哪儿呢？”文晸赫仗着人多扔下自己原来的对手冲过来从身后一拳把踢中申彗星的那人打到一边，又补了一脚，趁他从地上爬起来的功夫扶了一把申彗星，“不集中注意力你等着被人揍呢？！”
“管好你自己吧！忠栽那边怎么样？”申彗星推开他，弯着身子揉了揉胃。
“管好你自己！”文晸赫没好气地用他刚才的话回他，转身拦住千山人狠厉的一脚，“朴忠栽还用不着你担心。”
虽然这么说着，文晸赫还是边打边往朴忠栽那边移动过去。
他几乎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千山人宁可从他们处于劣势的战斗力量中抽出两个甚至三个人去对付他。这时凤凰和麒麟互相打过又一起对付过别人好几次的经验就发挥了作用，文晸赫身边不断地出现凤凰和麒麟的兄弟帮他引开围攻者。文晸赫有力的大长手臂和大长腿以诡异的路数凶狠地造成大规模杀伤，终于杀出重围杀到了朴忠栽的火焰山边上。
千山四大和朴忠栽还纠缠着扭打在一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仍是不分胜负。朴忠栽的胳膊已经见血了，千山四大看起来还没什么明显伤处。
不能让朴忠栽再伤了，一旦战线拉长可能连朴忠栽都打不过千山四大。文晸赫决定要帮自己小叔子一把。
他扭住自己面前高大的对手，冷不防被对方的膝盖狠狠地顶在腰上。那一刻文晸赫的全身都僵住了，冷汗瞬间溢满额头。他定定神，用尽全身力量把对手甩向千山四大。
这一甩并不能对文晸赫的对手造成任何杀伤，但却成功地让他失去平衡踉跄着撞向了千山四大。
高手过招最忌被扰。千山四大被自己人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朴忠栽立刻扑上来强硬地扯住他的胳膊重重地一个过肩摔，人的身体实打实砸在地上的声音让周围离得稍近的人心里都是狠狠一颤。朴忠栽没等千山四大缓过劲儿，立刻抢到他身边蹲下用力一个右臂下劈肘，左膝上提下压，死死钉住千山四大的身子。
这几下都没留情，千山四大终于被制服了。
朴忠栽一秒钟都没歇，招呼了两个凤凰兄弟过来继续压制着千山四大，自己起身一团烈焰烧向混战中的众人。
掠过文晸赫的时候他拍了一下文晸赫，停也没停继续目不斜视地向前冲了过去。
可惜他冲得太快力度没控制住，那一下疼得文晸赫龇牙咧嘴。
恩将仇报！这臭小子！

-------------------------爱情能吃吗（二） 封-------------------------

------------------------------------------- 爱情能吃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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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二爷，你的心，我的心，一起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