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了一天,刘亦菲便觉得像等了一整个悠长的世纪。接到林若峰的电话时,虽然对方的语气依旧是客套疏远的,刘亦菲却激动得如聆天籁,以往虚伪的客套再也维持不下去 ,刘亦菲只是一个劲儿的催促林若峰带自己去见吴亦凡。
等到真的站在那扇不算高阔的门前,刘亦菲心里又升起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彷徨。她焦急又耐心的等待着门后的景象,她其实是没什么用的胆小鬼,万一吴亦凡遍体鳞伤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办。
卷握的右手随着砰的一声,倏然成拳,刘亦菲差一点就拔腿跑走,但双脚却有自己意识般的钉在原地,她脸上出现了一种糅杂着各种各样情感的神色,最后被门后那张脸归零成一片茫然的表情。
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并不是吴亦凡。
刘亦菲的身体狠狠晃了晃。
对方被她丰富的表情逗笑了,朝房里努了努嘴:“他在里面。”
话音刚落,刘亦菲便一阵风的跑了进去,直到看见黑暗里的一个轮廓,她才慢慢的收住了脚。
刘亦菲哽咽的叫了一声:“吴亦凡?”
那个影子动也不动。
刘亦菲觉得脑子轰然一响,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一下扑到在沙发边,声音强自镇定着:“吴亦凡。”
影子轻轻的动了一下。
刘亦菲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她咬住下唇把手轻轻的探过去,却被人扣住了手腕,肌肤相贴间传来的力量有种迫人的威势,吴亦凡倏然打开眼睛,他的眼眶此时正凹陷得厉害 ,一双眸子却格外的深黑明亮,他粗糙的手掌箍着她,知道最后轻轻松开,吴亦凡嘴角牵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可惜,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暂时还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
刘亦菲一滞:“吴亦凡,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吴亦凡撇了撇唇:“不管是否是我想的那样,抱歉,我都不关心。”
吴亦凡这么说的时候,表情是百分之百的平静,最后五个字像惊雷般在刘亦菲脑里炸响。不关心,是不是就等于不在乎?
吴亦凡陌生的眼神逼得刘亦菲抬不起头来。她第一次知道,被吴亦凡彻底无视的感觉会这么难受,就像滚烫的热水在肌肤上灼开一般,一层层褪下她勉强支撑的强硬外壳。
刘亦菲有种预感,如果她现在轻易把吴亦凡放走,破镜重圆的美梦便永远永远都无法实现了。刘亦菲惊喘了一声,做出了她以前都不敢的大胆举动,她从背后牢牢的抱住了江 哲麟,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像一只腻在主人怀里的猫仔,轻不可查的抖动着,连耳 朵都在瑟瑟的抖:“吴亦凡,对不起。我……我……”刘亦菲踟蹰的停了下来,却换来吴亦凡一记清淡的笑声,他抬手去掰她的手指,却听见刘亦菲冲口而出:“吴亦凡,我 爱的,其实是你!”
吴亦凡浑身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是么,那你的生母怎么办?如果我没有记错,害死她的那个人,也是我。”
刘亦菲的手轻轻滑脱。随着她的动作,吴亦凡眼里的神采也一点点黯淡下去。他自嘲的笑了笑,其实答案早就注定了,他又何苦这么引颈自戳?
吴亦凡赌气般的挥开刘亦菲的手,举步向楼梯走去。他迈完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听见刘亦菲的声音悄然响起,犹如船桨破开粼粼的湖水,满目潋滟的水光:“吴亦凡,你说得不错,我对你,一直都很自私。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对别的人,自私一次。”
刘亦菲见到吴亦凡在昏暗的灯光里侧过了头。他一向最修边幅,而此时此刻却胡子拉碴,连衬衣领子都是歪斜的。
他这副样子或许会让别的女人觉得惊讶,只是在她心中,他依旧英俊得如同天神,令人一见倾心。
这样的认知又让她忐忑起来,她不知道她这样一个平凡的人,是不是还有第二次是机会得到吴亦凡的眷顾?
两人静静的对峙着,他们中间盘旋的阶梯如同关山万重,吴亦凡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古怪的表情,像是欣喜又像是挣扎,不过吴亦凡总不会让自己太过失仪,他弯□把双 臂支撑在扶手上,静静的看着刘亦菲:“刘亦菲,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有一半的时间在爱你,有一半的时间在试图摆脱这种爱。我现在几乎就要成功了,你凭什么一句话就把我拉回起点?”
刘亦菲脸上出现了绝望的神色,喃喃不安的念着吴亦凡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一只乞怜的小狗。
她确实太自信了。她以为自己只要把所有的骄傲自尊都抛在一边,勾一勾手指,就能重新回到吴亦凡的怀抱里去。
再浅的伤痛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她在吴亦凡的疼宠下,任性到胡作非为。刘亦菲讷讷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她只好固执的看着吴亦凡,如果可以,她真想挖出自己的心放在他的脚下,让他知道她爱他。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再也不在乎了。
她爱,或者不爱,对他来说,是无关风月无关痛痒的事情了。刘亦菲一哂,轻轻的点了下头:“没错,我不配。”
话音刚落,刘亦菲便泪如雨下。
与谢天分手三年之后,刘亦菲第二次失恋。她并不觉得这种煎熬的感觉有多么难受,只是埋在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被注满麻药一般,有种麻痹般的细微刺痛,空落落的叫人难受。
冬天的雪正一点点消融,露出一点儿欣欣向荣的绿意,但刘亦菲的心一直枯萎般的蜷缩着,她第一次发现,无处不在的除了空气和污染之外,原来还有记忆。
坐在冷气充足的冷饮店里,隔着朦胧的窗户,她总能想起吴亦凡笑得一脸不正经的模样:“我觉得冰欺凌这东西不错,就跟你似的,一咬就化。”偶尔去逛商场,她总是下意识的走到男装区,挑了一堆的衬衫领带,刷完卡之后才想起,似乎再也没人愿意做它们的衣架子了。她把保险的一小部分收益取了出来,全都换成了厚厚一叠的直板钞票 ,在家寂寞,她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赤着脚数钱,纸张翻过的声音沙沙如同急雨,只有在这种时候,刘亦菲才有勇气劝服自己,吴亦凡是爱她的,至少,曾经爱过她。
只是这样卑微的念头,就让刘亦菲觉得漫天漫地的欢喜。
相比于她的苦风凄雨,江思妍和谢天的生活堪称多姿多彩。
谢天接手江氏的第一次大手笔,就是全盘吃进新城那片空地,彻底挤走了当初来求吴亦凡夫妇的那位小妇人。刘亦菲看着报纸上的白纸黑字有些恍惚,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吴亦凡之所以答应承担其中的部分款项,就是因为她有口无心的说了一句,要那这块地当做给宝宝的见面礼吧?
她原来有吴亦凡,有他们俩的骨血,她几乎有着全世界,而现在,孩子没了,丈夫再也不愿意纵容她,她像个人被丢入茫茫然一片的雪地里,一无所有,干干净净。
她谁都不怨,只怨她自己。随着白昼一点点变长,刘亦菲的胃口也愈发恶化起来。起初她还能吃点汤粥,到后来只要围到饭味,她就忍不住想吐。
这么晃晃悠悠的支持了两周,刘亦菲终于如愿的病倒了,额头上的温度冲向了新高。她一点儿都不觉得难过,反而有种浅浅的期待。以前她一生病,吴亦凡无论在天涯海角都会赶过来,屡试不爽。虽然知道已经物是人非,她还是忍不住想这样试一试,忍不住怀念那个任她撒娇撒泼的怀抱。
刘亦菲忍不住笑自己烧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