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亦心为恩】云水歌。（重写，半夏以东番外）（转文~）

他们没用轻功下崖，彼时炎夏云雾缭绕的山上难得鸟语花香了一把，他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在林路里七拐八拐，阳光透过树叶浸透出鲜艳的绿。走过狭窄山道时他的手不由自主拉的更紧了一点，他回过头看着她孱弱的眼色，说。黑木崖边上可是这路最近。
她说是。
那你怎么一副不认识路的样子。
小时候跟师父上山只走过一次，其余时候没来这边了。
他拉着她先去了路边粥棚大清早填肚子，她捧起碗之前他夹了咸菜在她碗里，她不说话看着碗边某处虚空，而后揉揉眼睛端起碗喝粥，胸口微微起伏，她肩膀微微内缩成令人心酸的形状是熬夜所致。他看了一会端起自己的碗。
他说，你是不是很久没下山了。
嗯。她一边喝粥一边应。最近事情多。
她坐在粥棚阴影下避开阳光因而显得脸色发白，可他知道东方不败就算这个样子也能挥挥手就能杀人的，但是天下人怎能想到名震天下的日月神教教主竟是外表如此纤瘦。他拉着她的手去集市，他见她脸色发白就把自己的笠帽摘下来戴她头上，没有管她的表情而拖着她的手溜达。
上午赶集人潮熙攘阳光刺眼。各色商贩占了大路两边吵闹吆喝。身边路人多是赶集妇人更多是少年眷侣，只是欢声笑语满耳皆是这边东方不败兀自一副心事重重的冰山样，他看了失笑，把手在她面前挥挥。
还在想教务？
她应了句，他却拖着她手走向一边。东方不败发觉那是个胭脂摊时已经走到了面前。
摆摊的老大妈见有人来自是欣喜，一顿夸着相公您家娘子真是天生丽质擦些我这秘制胭脂保管愈加动人，东方不败手心一冷时他便明白玩笑有些过头了，正色道我家娘子最近脸色不好，拿些色泽清淡的便好。
彼时东方不败第一次对他生气。
东方不败第一次对他生气的时候主动拖了他的手。
仿佛是在体现他多么的不识时务而她是多么的煞费苦心。他已经感觉到东方不败手心有针，便很快的付了碎银牵她走开，这次却轮到东方不败拉着他走，直至走进某个无人小巷她才甩开他的手。东方不败一把摘下笠帽。
她冷声说顾云水你做什么。
他说你脸色太白，我给你买些胭脂。
东方不败说，你觉得这样很好笑是么。
他愣住。
东方不败说顾云水我不需要你这么关心我。
你知不知道你每每给我的怜悯让我很是讨厌。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生气。
东方不败转身快步走开，而他上去拉住她胳膊。
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会让你不高兴，向你赔罪可好。
正在气头上的魔教教主没有回头，可是也停下脚步。
他放开把着她纤细胳膊的手。
我想你最近太累了……他把玩着自己手里的胭脂盒说。想让你高兴点而已……你高兴点我做什么都好。
你高兴我做什么都好。
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并非花言巧语真的是他内心所想。
用不着做什么，你把那盒胭脂擦在自己脸上我就高兴，女子火气正大，想也不想的说。
他眼角抖动，未想到是这样的要求。他计上心头，那么我擦一下你也擦一下如何。
你敢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先擦就是。女子冷笑回头，然后就真的愣住。

我来混点经验，楼主不要打我，不然我会不开心的

【8】
饰品摊。
架子上挂着琳琅满目的饰品，项链耳环胸花。他的目光从看中的某枝殷虹珠花上移开。最终落在一根亮银色的珠花上。
这边摊位冷清得很，因为这种饰品终究不是为少年男女准备的，有钱的大爷们自然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买。他心里想着摊主真是不会做生意，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花的不也就是日月神教的钱么。教主在远处一个人等着，擦了胭脂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让路过行人侧目，可是碍于强大气场只能看一眼就悄悄走开一边议论刚刚这姑娘真是好生俊俏。
他把小元宝递给摊主拿过珠花，想，这地方还真是宰人。手里饰品纤细古朴，银制的东西温润稳重而不反光。
本意是要买那枝红珠花，可自己觉得亮色只会显得她更加单薄。他又来了主意，说老板可否帮我在上面刻几个字。
老板说那要多加二十两。
回山时并不算晚，被巡逻的教众看见教主女装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再说两人实际都和那山下凡间有些格格不入，他想东方不败这样的人既已站上了高处再下来实在是太难，无论是不是她自己想下来。
他说东方。于是清丽的教主停下脚步站定。
两人过得面前小河便算是黑木崖地盘，就能重归那个重兵把守勾心斗角的世界。河水流动温柔不肯轻易破碎夕阳打上的粼粼反光。
他走过去伸出手给她，平坦而纹路清晰的掌心上躺着古朴的珠花，已经被握的过久而发热。东方不败不作声的接过东西，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女子嘴角有微弱上扬，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女子拿着珠花把玩，翻转就看见背面狭长针面刻着痕迹明显的篆体。
东方白。
不想回忆的过去再次被毫无征兆的提起。
夏末尚无和声，黄昏连蝉鸣都听不见，水面连成一片的夕阳光破碎，他看见珠花在空中划出弧线然后落入河水溅起小小水花，东方不败未多看转身就展开轻功向崖上掠去，身影如脱兔如惊鸿。一如她的气质。
孤傲，强大，并且绝望。
她的声音由内功清晰传来。
她说顾云水，东方白十六岁就死了。
我是东方不败。
所以。
不必你多担待。
末了他在心里给自己加上一句，你又何必多担待。
黄昏的火烧云撕裂天空。
他微微阖眼站在小河边，心里什么情绪都有可是偏偏没有生气。她太在意那个名字，东方白代表了她的脆弱的过去，如同禁忌一样不能提起一旦有苗头就要绝情毁灭。东方不败不会在意是不是有人记得那个名字，或许将来令狐冲会记得，可是现在她不在乎。
他站了许久，暮色渐沉，他知道他如同那夕阳一般的陷进去了。
他在河边远处的酒摊买醉，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连喝几瓶二锅头都不会醉的酒量，所以半坛酒下肚他依旧不幸的清醒。
小二哥过来问公子是否加酒，他说加，当然加。
最好醉个彻底否则他还会记得他想要什么，他也知道注定得不到的结局。可惜未能如愿，他拍开第二坛酒的封泥是感受到强大气场的靠近，他闪身躲到酒铺后面。
夏夜清凉，他看到已换了艳红教主服的东方不败自千仞壁上掠下，她武功盖世她轻功高绝可是她神色惘然。径直落到那小河边上。
红衣的教主注视了那河水一会，就径直跳了下去，河水浸到腰身。
他真切的一惊。水是从那山巅冰湖一直流下来的，就算夏夜也冷得很。
怎么会这样。

教主服宽大而人影瘦弱，武功再高也跟很快的在冰凉河水里找出珠花扯不上关系，东方不败费力摸索，发簪由于剧烈晃动而散掉，乌黑长发散开所以发末浸到水里，愈加晃动之下变得胶着而打结。他远远看着突然想起她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连女人都不算。
心里一阵抱歉之意浮上来，虽然珠花是东方不败自己扔进河里的。他想闪身出去告诉东方不败不要再找了找不到的。却看到教主站起了身子。
高高在上的教主服下摆已湿透，而她小小的手已经冻的通红。
手里空空。
不要再找了。
你找不到的啊。
他闭上眼睛，紧紧握着自己手里被河水泡的冰凉的珠花。
再也找不到了。
她转身掠向崖上而他倚着门慢慢坐下。拿过桌上的酒坛。
醉了就好。
那年夏天的末尾如同一场转瞬即逝的盛大歌舞，散场极快而徒留看客不知所措。

【9】
深夜时他脚步踉跄但是神智不如人意的清醒，路过东方不败的楼台看见烛火依旧微亮。他慢慢踱步回自己卧房却看见东方不败站在他门口，眼圈泛红。
他停下脚步，东方不败想来一直在等他，她教袍潮湿，长发胶着。
酗酒的晕眩感冲击脑海于是他低下头去。教主走过来。说，顾云水。
他没有抬头。
她接着说，谢谢你带我出去玩，但是。
我不需要你怜悯。
言罢她拂袖离开。
意料之中。
他记得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过，有甚创伤也只会自己舔伤口自己恢复，将近十年岁月都快行将就木，这样不愉快的一日旅程又能影响他多少，就算她心底不高兴不快乐又与旁人何干。
他微微苦笑。可是我陷进去了。
我陷进去了啊。
再也出不来了。
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出神，空腹的咕噜声提醒着他没吃晚饭。
所以说今晚一起回来的东方不败也是没有吃东西的，还空着肚子用轻功崖上崖下飞两次只为了泡一把河水。
他沉吟了一会在屋子倒了杯隔夜冷水醒醒神，然后走去膳房。
想来自己手艺还不算太差。他拿着托盘走进东方不败的闺房时教主闻到味道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把自己做的小吃放在桌子上看她，她梳洗过了，长发散下来乌黑柔顺。
他说你晚上没吃东西，你吃一点。
你放下就可以走了。
明显的逐客令，教主没有再理他，坐在镜子前挽起长长头发。
估计除了他全世界都没第二个人能亲眼看见东方不败梳理头发的，他走了过去帮她挽，教主出乎意料的安静没有拒绝，手放下而眼神看着镜中的他。
他手法熟稔眼神温柔挽了个松松的簪，末了他把珠花慢慢插进东方不败的发。
你好好休息。
然后他转身走出。
其实这些都是他的主动而行没有日积月累也不会有甚影响，就算久而久之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他知道东方不败是太难改变的人，而两人这样的关系真的没什么不好，好歹东方不败偶尔可以罕见的依靠一下他。
可是接下来真正想让他打破僵局的是一个雷雨夜。

那晚夏夜雷声罕见的震耳欲聋，大到他实在没有心思打坐入定，只得收了内力早早上床就寝。明明窗户紧闭窗帘却还是微微晃动，闪电的白光不时透过绸缎飞舞的间隙照耀进来让房间霎时如同白昼又霎时陷入黑暗，他烦躁的拿被子蒙住头想到这样的夜晚东方不败会如何度过，然后隔着被子听到地毯上有人咚咚跑来的足音。
一个人影摔到床上瑟瑟发抖，他想掀开被子看个究竟却瞬间被强大的内力笼罩。
他在刹那的闪电白光间看到女子苍白而绝色的脸。
不许动，闭眼。东方不败瞬间出手扣住他脉门。你不准看我。
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怎么了。他闭上眼睛低声问。
打雷了。
我害怕。
你不准睁眼，我在这呆一会。
一瞬间他心里过了千万念头，决然的睁开眼。她的手本来扣住他脉门现在却被他握住，再也没有什么功力高低的问题。东方不败长发乌黑凌乱，去了口红的纤薄嘴唇泛白而曲线倔强。一直以来装作坚强的素雅眉心现在拧的脆弱而让人心疼。
东方白。
他第一次觉得她这么好看。
伪装了多少年的坚强，终究是坚持不下去了么。他把一统江湖的教主收入怀里，女子身体瑟瑟发抖而肌体冰凉。她做着推开他的动作可是全然没有内力。她说顾云水你放开，不怕我杀了你。
嗯。他心不在焉的应却认真的捧起了她的脸。
黑暗中没有交流的互相凝视，似乎都知道了对方的意愿，可是他心下雪亮两个人的心境是不一样的。她难得脆弱，可这短暂的脆弱却让人甘愿不顾一切去保护。包括他也未能幸免。
东方不败沉默的看着他，呼吸渐渐平稳可是脸颊依旧冰凉，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闭上眼睛。于是他极小心的试探她嘴唇的温度，对方一如她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大概是因为没有经验，抑或是害怕受伤。
他抱紧她然后一遍遍说别怕，我在。
我会保护你的。
别怕。

天光大亮时他被雨后的猛烈阳光晃的醒来，身边床铺干净整洁不似昨夜有人躺过，好似雷雨夜梦一场的经历。然而他拈起枕边某根青丝时想她终究还是不够细心，说到底还是这么孩子气的要面子，一点脆弱的痕迹都不给外人留。
他想自己还算不算外人，沉思一会的结果是肯定的。
他对自己说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可是又拿起那根头发反复看着心里想法深深浅浅的浮上来。
心烦的时候入定会稍微好过一点，于是他去拿香点起盘膝坐下。
屋子里由于点了过久的灯与香而云雾缭绕可他并未开窗。因为打坐而捏起的手势微微发抖。
他一遍一遍机械的背着葵花宝典里的内容，他想葵花宝典，以心为室扫除尘垢，反朴归真澄明寂然,可以妙洞三界无所不能，三千功后自化神。然后他又想到东方教主，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心乱如麻时看向窗外，东方不败的楼宇有微弱烛光看不清人影，他想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责任压着她让她用疲惫的心戴着永远坚强万能的面具，他记得电视剧里的剧情她幼年战乱被流寇逼的家破人亡从那时起就没有人怜悯过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去做去承受，她今年才二十多岁，她凭什么一定要做这些。
他想东方不败这时候是不是已经睡了她每天都在自己卧房里忙到很晚难道都是绣那面跟墙一边大的幕布么。
他想东方不败的童年在电视剧里只交代了有流寇横行却没有提到其他的东西那么到底有多少东西他不知道。
他想东方不败这么多年浸染权利掌管生死一统江湖如此身份为什么还会像小姑娘一样的怕打雷怕自己一人。
他想东方不败。
灯芯燃到尽头，他起身拿了火折子去点，然后他发现他还是在想东方不败。
怎么会这样。
他颓然坐在床上。
在现实的世界里看着电视剧里的人物空有感动却未多想，这样的白烂剧看过了感动了也就抛在脑后不当回事，以至于他看着网上冲东党和冲盈党厮杀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不能理解。现在面对着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存在的时候他终于理解那种冲东党甘愿为教主赴汤蹈火的浓烈情感，因为他现在自己也有。
可是他宁愿不理解。
他宁愿不理解。
怎么会这样。

这让我想到了云中歌
――【郁郁独阑凭不住，微风细细，自饮相思苦。奈何遥遥无归期，不觉朝朝又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