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外香苑吧 关注:90贴子:1,065

《一醉是前缘》2014修订版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楼2014-08-05 21:18回复
    弗姐姐原本和子瞻商量好,要尽快赶回书院,免得王方担心。可我们三人还没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天就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来。我们几人丝毫没料到隆冬时分还能下起雨来,吃了一惊的同时也只能慌慌张张地去找避雨的地方。可头顶的高头枝桠无不是落尽了叶子,我们东奔西跑,折腾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不知不觉地我们已经进了一片松林。我抬手一把抹去脸上彻凉的雨水,只觉得眼前大片的绿色松海赶走了身上大半的寒意。弗姐姐拉过我的手,牵着我熟稔地穿过了一条小道,待到我们停下脚步时,头顶上的雨滴已经消失无踪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我好奇地东张西望。
    “我们现在在一块大岩石下面,是个避雨的好地方。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吧?”子瞻问我,“走了这么久,你该饿了。”
    “不饿。”我摇头,肚子却叫了起来,毫不留情地出卖了我。
    弗姐姐对子瞻道,“你去吧,小心点。”
    “我不饿。”我瞪大眼睛强调着。那时虽只有五岁,倔强的个性已经初露苗头。子瞻越是对我好,我越是懊恼。觉得欠他的人情越来越大,不知道该从哪儿还起。当时如此,十年之后亦是如是。可无论我怎样不领情,他依旧对我好。无论他怎样对我好,我就是不能敞开心扉坦然接受。就中的翻覆纠缠,似乎是我和他之间越不过的定数。
    子瞻拍拍我的肩膀,又走进了雨里,我愣愣地看着他在雨中渐行渐远。
    “把头发放下来干一干吧,别受了凉。”弗姐姐满是关切,从袖口中拿出早已湿透的手绢,用力拧干了,帮我擦去颈边的雨水。
    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弗姐姐见我突然哭得这么伤心,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将我轻轻地搂进怀里,安慰道:“好啦,我知道你委屈。”
    我靠在弗姐姐的肩上,只是嚎啕大哭,根本不顾她在说什么,她只好用手轻轻抚着我的后背。等我哭累了,弗姐姐的肩头雨水还没干,又被我的泪水浸透了。我从她的怀里挣出来,拿过她的手绢就想替她把肩膀擦干。她柔声道:“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干了。”
    我摇摇头,咬着嘴唇执意要擦下去。她无奈地握住我的手腕,佯怒道:“你怎么这么倔。”
    我鼻尖一酸,又要落下泪来。
    弗姐姐只好拉着我的手,温言相劝。“相逢,别跟自己过不去了,我和子瞻都没有生你的气。”
    我吸着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弗姐姐。
    弗姐姐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倔脾气。聪明绝顶,可就是一意孤行。这一点,和子瞻还真像。”
    弗姐姐又道:“相逢,还记得我先前说要带你见一个人吗?”
    我又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那个仙人。”
    弗姐姐笑道:“我原本就想领你见子瞻的。”
    她见我有些疑惑,解释道:“子瞻和你一样,是眉山的人。有一日我与爹爹在这山脚下的岷江旁摘采草药,正巧遇上子瞻和他爹爹从江对岸坐船而来。他爹爹就是苏老泉,当年和我爹爹一同去考进士,可惜名落孙山。爹爹从前就与我提过苏老泉是满腹才华。
    “后来,爹爹和苏老泉在江边大谈天下事,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苏老泉听说爹爹在这山上有一座书院,就执意要送子瞻来读书。爹爹的书院那时候已经有很多学生了,我那时候也根本没有预料到我和子瞻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听得入迷,只是一语不发地等着弗姐姐接着讲下去。
    “我们似乎前世就相识了。每次书院下课后,我们都会到这片松林来,弹琴聊天,对对子。有时候我们还会去江边写诗,芦苇作笔水作墨,河岸就是宣纸。”
    她带着笑容说着说着,声音里忽然多了怅然。“我心里虽然明白一两年内,我们的爹娘就会为我们安排嫁娶的人家,却又不敢与他们提及我们的事情,生怕他们一旦知道就不会允许我们见面。但无论我们怎样小心翼翼,这些难忘的日子总有一天会消失的。”
    听到这,我突然明白之前子瞻说我握有他的把柄指的是什么了。那时我和林姑姑突兀地进了弗姐姐的房间,窗外的那个人影原来就是子瞻。
    我忽然用力地点了点头。“弗姐姐,你放心,你和子瞻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和别人吐露半句。”
    我从小就学会了防备何叔,不仅懂得察言观色,连说谎也是饱经历练。
    “只不过,现在子瞻一定很讨厌我。”我嗫嚅着,仍然垂头丧气的,却忽然感觉到一只手稳稳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谁说我讨厌你?”子瞻微笑着在我身边坐下,“诺,李子,很脆的。”他把两个青红相间的李子放在我的裙子上,又拿了一个给弗姐姐。
    我看看弗姐姐,又看看子瞻,两个人都是面带笑容地望着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弗姐姐咬了一口李子,轻呼道:“呀,真的很脆很甜。相逢,快尝尝。”
    我也咬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清香瞬时充斥在嗓子里,让原本的干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满嘴李子,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子瞻忽然大有兴趣地道,“相逢,你识字吗?”
    我摇了摇头。子瞻像浑身上下突然来了劲一般,从坐的地方一跃而起。“来,我教你。”
    **
    那日和弗姐姐从松林回来后的晚上,我一身疲累地躺倒在床上,手指在黑暗中试着比划着之前子瞻教我的字。
    “木,目,相……”我慢慢画出了自己的名字。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脸埋在被褥里。
    这是我来王府的第二天,却已经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两天。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一夜无梦,再醒来的时候又是清明时分了。林姑姑进来帮我换好了衣服,领我到院子外面。我又看到了弗姐姐微笑着远远地望着我。我们一路走走笑笑,待到了书院,我们轻轻推开那间内室的门,弗姐姐从书架上拿了一卷书,靠在窗边一边听王方讲解,一边圈圈点点。我则拿过笔墨,把宣纸铺在地上,认真练字。
    这样持续了十日有许,就是除夕了。
    府里上下张灯结彩,贴年画,挂灯笼,新联换旧联。弗姐姐领我去了前厅,中央的桃木圆桌上年夜饭摆得满满当当的,光饺子就上了十余盘。王方很是高兴地让我们都坐下,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团圆饭。见我愣愣地看着一桌饕餮盛宴只是发呆,他笑着道:“相逢,这饭可是为了去旧迎新,不吃可不行。”
    我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一抬眼,碗里便多了一个又白又香的大饺子。弗姐姐一边把筷子收回去一边道:“多吃点,吃完我们再去放鞭炮看烟花。”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口把饺子塞进了嘴里。一时吞也吞不下,吐又吐不出,好不尴尬。一桌人看着我的窘样都不由地哈哈大笑。
    晚饭后我与弗姐姐回房换便衣,免得新衣被烟花触着。哪知道我们前脚刚进门,立刻就有一个人冲了上来,吹灭了烛灯。
    “呀……”我轻轻唤出了声,却感觉到弗姐姐的手轻轻盖过我的嘴唇,轻声道:“别出声,是子瞻。”
    我禁了声,却听弗姐姐关心地问道:“你怎么在除夕夜跑出来了?苏伯父看到你不见了,不会着急吗?”
    子瞻却只是沉默,并不回答。
    弗姐姐对我轻声道:“相逢,帮我看着外面好不好?屋里这么暗,要是有家人来查看了,你就说我烛火突然灭了,正点着呢。”
    我重重点了点头。
    **
    “弗儿,我是来和你告别的。”子瞻的嗓音有些沙哑,却含着我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严肃。
    告别?我只觉得身上瞬间凉了一般。子瞻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弗姐姐的声音也没有了往常的平静。
    “弗儿,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和你解释,但是你得相信我。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记住我们的承诺。”子瞻说得如同生离死别一般。我和弗姐姐都被吓得哑然无声。
    屋外忽然有人声传来,我蓦地回神,听到了林姑姑关心的声音。“弗儿,大过年的怎么灭了烛火?”
    我连忙提高声音喊道:“林姑姑,我们烛火刚灭,正点着呢。”
    子瞻转向我,认真地嘱咐道:“相逢,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弗儿。”
    他说完就匆匆离去。被他推开的轩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我努力踮着脚想将高高的烛台拿下来,却被突然进来的林姑姑拦住了。
    “相逢,太危险了。”她有些责怪地伸手取下了烛台。“以后这样的事情叫我来帮忙,别自己瞎逞能,明白吗?”她说着就拿着烛台点火去了,我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弗姐姐?”我见她坐在床沿,快步跑了上去。黑暗中一不小心触到了她的手,只觉得像冰一般凉。
    我见她不答话,又看不清她的神情,心里只觉得万分焦急。正想摇晃她的手臂时,整个房间忽然亮了起来。林姑姑一边催我们别错过烟火,一边踱出了房门。
    弗姐姐的脸在烛光掩映下显得苍白如一张纸一般,她的手用力撑着床沿,似乎一阵风吹过来她便会倒下去。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难过的时候,想要开口安慰,又实在不知道怎样劝她。只得站起身来,想把窗户关起来,以免让弗姐姐受了风寒。
    “相逢。”弗姐姐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是不是再也不会看到他了?”
    我虽然向来没心没肺的,可听她这么一说,还是觉得心里难受的紧。
    “子瞻一定会回来的。”我把手搭在弗姐姐冰凉的手上。
    那时只有五岁的我看不了太远,不知道那一晚的一别将会是多长时间的分离。只知道以后在松林练字的只有我与弗姐姐了,在内室听课的时候也没有子瞻的声音了,再也没有人会采新鲜李子给我吃了。
    大概两年之后,子瞻才回来。那两年,我拼命地练字识字,只盼得等到子瞻回来的那一日,我不再目不识丁。而弗姐姐虽是眼瞳里添了忧愁,却是越发的美丽。我们二人在府里互相作伴,百般聊赖之时至少有彼此笑闹一番。日子虽然淡如流水,却是极为宁静的回忆。
    待到第二年秋月换了夏花时,这份宁静终于沦为过去。


    5楼2014-08-06 05:16
    回复
      前排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4-08-06 09:58
      回复
        我来了我来了~~
        在外地木有及时发现哈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4-08-06 22:00
        回复
          菱香~~~~好不容易见到你QAQ抱住不放手~~~~


          11楼2014-08-06 22:22
          回复
            楼楼加油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4-08-13 15:21
            收起回复
              一大早来福利了
              改动很大 做好准备


              15楼2014-08-15 06:13
              回复
                我来了w


                IP属地:北京18楼2014-08-15 10:29
                回复
                  一觉睡到10点才醒,醒了就看福利真是爽~


                  IP属地:北京19楼2014-08-15 10:30
                  收起回复
                    所谓大改,就是几十章缩成几章,千万字都扔掉不要了


                    20楼2014-08-16 01:24
                    回复
                      加油加油明天要军训去啦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4-08-16 14:12
                      回复
                        确是改了好多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4-08-16 21:57
                        收起回复
                          ……
                          我踏着满地纸张和书卷把他扶回榻上休息。等他躺下来,我已经累得浑身力气都没有了,坐在一边瞪着昏睡不醒的他喘气。
                          “给我杯茶……”他眼睛闭着,说话倒清晰可闻。
                          我分不清茶壶和酒壶,只要是瓷器就拿过来看一眼,闻一下。折腾了几个回合,好歹闻到了茶香,用手一摸才发觉已经凉透了。
                          “你将就一点。”我把瓷杯递给他,他还是一动不动。我只好把杯子送到他嘴边。
                          他一饮而尽,忽然睁眼看我,笑得正开心。我意识到自己上了当,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是袁相逢还是谢语?”他笑问我。
                          我想也没想,没好气地道:“你怎知道我叫相逢?”
                          他道:“你自己告诉我的。去年我去给王姑娘送礼的时候,难道不是你在门口,告诉我你叫袁相逢?”
                          我诧异地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他,“你确实有一点面熟……难道真是那个坏人?”
                          他刚浮起的一丝微笑在听到我后半句时消失无踪。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点什么。“你那时问我认不认识一位谢姑娘,你找的难道是……”
                          他不明白我的诧异,点头道:“那时和我爹行至杭州,暂住在谢府上,谢大人听说我要去青神给王家送礼,就托我顺道打听一个大概八九岁,叫相逢的姑娘,说是他走丢的女儿。你猜哪里最合适找走丢的女孩子?”他得意一笑,“我去了在青神牌子最响的鸿雁楼,掌柜给我看了好几个姑娘,可都不信谢,也不叫相逢。但她却告诉我,几年前遇到过一个叫相逢的女孩子,后来应该被带去了王家。我心想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没想到在王家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可那时我说我姓缘,你自然没有轻举妄动。”
                          “没错,”他道,“所以我回杭州后把这件事情讲给谢大人听,以完成任务。”他好奇地问我,“你既然是他的女儿,为什么说自己姓袁?”
                          我猛地站起来,把手里茶壶大声地放下。“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赵娘绑架。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坏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坏。”我气急败坏地去推他:“晏七,晏几道,晏叔原,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
                          小晏说要写新曲找人来唱。我看他来了兴致,轻快地问他,“这回要写什么?”
                          秋日里细毫笔尖干得快,小晏提笔蘸了残酒,在纸上写下一个“缘”字。
                          我停下磨墨的手,凑上去笑道:“认识你这么些年,你终于打算写我的姓了,算不算后知后觉。”
                          小晏忽然问我:“相逢,你信前世今生吗?”
                          我摇摇头:“佛书里生老病死的轮回,我一直没看懂。”
                          小晏不语,在“缘”字下面写下两行字。我低声随之念道:“梦里前世,醒来今生。”
                          看我不懂,小晏放下手中笔道:“在梦里相寻人事,总是看得格外清楚,醒来却恍然发觉已是前尘往事。我常怀疑今生认识的人在梦里和我有不同的缘分。此消彼长,才会夜短梦长。”
                          直到离开西楼的时候,我还在琢磨这几句话。何婶着急地迎上来对我道:“你怎么一去就是大半天。老爷派人来请你好几次,都被我寻了借口挡回去。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怕大少爷闯进屋来看你在不在。”
                          我边走边问她:“我爹回来了?”
                          何婶点点头,快步走在前面领我回屋。“相逢,李夫人听说你执意不和大家去登高,一直在老爷面前冷言冷语,阴沉了一整天。一会儿晚宴你可要忍着点,发脾气一时痛快了,以后可不好受。”
                          我微微一笑:“李夫人可曾让我好受了。”
                          她看着我只是叹息不语。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残阳时分的西楼。也许因为是藏书的地方,在我眼里一直是谢府里唯一安静纯净的角落。无意往上看了看,正好望见小晏的一袭白衣。他的长袖撑在栏杆上,手里似是持着刚刚那支笔,定定地朝我这边望过来。
                          我离他已经有些距离,他的神情我并看不真切,不知道是不是带着我熟悉的笑容。他是偶然间也来看将落夕阳,还是在身后目送我一路渐行渐远?
                          我回过头微微一笑,想着他说的那番话。小晏到底是聪明人,知道丢掉的缘分梦里可以寻回来。这样的浊世里,半醉半醒未必不是清醒人。
                          时光长河不留痕迹地往前流,转眼我已经在西楼度过了第四个重九。我只愿真能像古话说的那样,重阳九九,长长久久。
                          *摘自晏几道《生查子》、《少年游》。


                          25楼2014-08-18 00:44
                          收起回复
                            我愣了一会,倒是笑了:“爹爹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他道:“聪明如你,不如想想看能和我装傻到什么时候?你这些年对家里的礼仪不管不顾,我一心惯着你,是想给你时间适应。可你刚刚那算什么?我有没有说过王介甫是我们谢家的座上宾,更是朝廷里……”他忽然住口,压低声音又道:“我不指望你明白官场复杂,但谈及苏家人年少轻狂,你竟面露赞许,王大人会怎么看我们谢家?”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话语冷下来,心也失了暖意,“爹爹恼我在王介甫面前礼数不周,倒不用绕这么大圈子,找熬药的借口出来与我说话。”
                            我没有躲闪他的目光。如果子瞻不同意王介甫的变法,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信他心里有的是黎民百姓,而非错综难理的党派之争。但只要变法是王介甫提出来的,我就难以相信爹爹能接受任何反对变法的言论。他心里的大宋法律,难不成是王介甫写的?
                            他看入我的眼,冷声道:“我能理解你对苏家的情谊,但你生在谢家,可别做了别家的鬼。”
                            他的气急败坏让我有些不可置信。“对,我生在谢家,身现在也在谢家。爹爹既然对我谈不上养育之恩,我无从回报。但爹爹这么通情达理,可曾想过替我回报苏家对我的养育之恩?”
                            气堵在胸口,时候一长疼起来,就一刻也不愿意再呆下去。我用力想挣开被爹爹拉着的胳膊。
                            他突然松了手,“我原以为你聪明,由着你不守规矩。你可别让我失望,倒去做见识短浅的妇道人家。”
                            “爹爹口口声声说我不守规矩,是在怪我今日没有同去登高?遍插茱萸少一人,难怪爹爹对我生气。”我忽然一笑,“爹爹,真是只少我一人吗?”
                            他身子一僵,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我得意地挑眉,心却愈发疼痛。
                            “我知道你一直放在心上,但此事毫无可查。”
                            “爹爹有娇艳的李如荣做夫人,当然不愿意放在心上。”我冷冷道:“而今我没有顾我的父亲,怎能不去弄明白母亲到底怎么死的?”
                            脸上火辣辣地疼,爹爹呼吸沉重的盯了我半晌,终于拂袖离去。等他见到王介甫,一定立刻会换上满面笑容。同样的笑容,在四年前强迫我回到他的身边。在十几年前从我娘亲的未寒尸骨挪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对我娘的缅怀,我只知道爹爹从不做没有计划的事情。我出生时离开谢府不是意外,如今归来也不会是巧合。一切都被他翻云覆雨的掌心控制着。我无心破坏他为谢家鸿途布的阵,但更不愿为一枚棋子。
                            何婶急急忙忙地取来冰凉井水,为我敷肿起来的半边脸颊。“让你在人前忍忍,你非得现在来忍疼。急性子,冲脾气,固执得根深蒂固,无药可救。”
                            屋里只有我和何婶,出了那所谓的家宴,我轻松得几乎能飘起来。
                            我嘻笑道:“何婶这不正用灵丹妙药救我?”
                            她一面怪着我,一面小心翼翼地下手,轻如棉花。“皮肤青肿划伤的时候涂一点梅花膏,伤口好得很快,几天后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一边出神一边等疼痛化作一片清凉,过了好一会,才默默道:“一切跟我们猜的都一样。他禁止府里的人谈萧夫人,怕是因为每次提起她,他就心慌意乱。”
                            何婶只是摇头。“我早猜到是和萧夫人有关,不然老爷怎么会挑这个时候与你失控。”
                            我闻言微笑,爹爹执意追随王家,这份心意明白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打我不全是我的错,”我道,“三苏在皇帝面前奏了王介甫一本,爹爹关心则乱。”
                            何婶看着我,低眼仔细地为我上药,没有答话。
                            “我有一个姑姑嫁去王介甫家?”我问何婶。
                            何婶答:“谢夫人前些年嫁给了王介甫的弟弟,王和甫。”
                            我无奈地瞟她:“他们起名倒省事。”
                            “若记不住,记王安石与王安礼也一样。”
                            见我面无感激之色反而有些不可置信,何婶手中停下笑道:“你去记这些做什么,老爷虽让你看好些兵书史记,倒还没要你背下来朝廷官员的九族亲戚。”
                            记不下来就先听着,以后如果真派上用处,不怕自己到时还记不下来。
                            屋里像点了薰药,梅花的清香四处弥漫。我抚着脸上光滑的一层膏药,想起疏竹轩里,我倾注多少心血才换来的梅花骨朵。寒梅虽在墙角开得灿烂娇艳,稍有怠慢就会被雪压断生路。
                            我问:“爹爹这次想留七少多久?”
                            何婶上完药,把浸了冰水的纱布放在我手里:“老爷留他住到年底。”
                            我脸色微沉,“爹爹还没放弃教他为官之道?”
                            何婶道:“就算没有,也快了。我听说七少三天两头告假,他的职位已形同虚设。同僚照顾他是晏家人,才对他来去都睁只眼闭只眼。但七少要是再不回去,朝廷总会怪罪下来的。”
                            我冷冷一笑。“这些爹爹怎会不知道。到底是在帮小晏还是害小晏,他自己清楚。”
                            我才发觉一顺口说了好几声“小晏”,何婶避开了我下意识看去的目光,只作未闻。我有些晃神,拿过一旁的外衣就要往外走。
                            何婶唤住我:“相逢,我查到了,接产的是从宫里来的太医。”
                            汴京来的太医?我停在正要拉开的门前,凝固成石塑。是什么让皇宫里的太医沿着重重水路赶来富阳,为臣子接生?既然来了,为什么没以至上礼仪相迎相送,反倒隐姓埋名?
                            我没有回头,但清晰听着何婶的担忧,“查起来才觉得像一只脚进了井水,深不可测。相逢,你真要追究下去?”
                            露重的夜风拂过长发,分外清凉。我步出屋外,遥遥答复:“直到水落石出。”


                            29楼2014-08-20 07:37
                            收起回复
                              看完咯!军训回来收福利感觉真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楼2014-08-23 19:3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