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半年过去，霓漫天以为一切就那么过去的时候，忽然听闻消息，花千骨从蛮荒出来了。
正逢仙界准备杀死妖神真身时，花千骨带着蛮荒众人去救他。
霓漫天也跟着去瑶池，心里有些犯怵，花千骨不会报复吧？
不过她自身都难保了，好端端的去救什么妖神，搞得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霓漫天完全抱住看戏的心态去瑶池的。
却不料花千骨的情况是她所不能想象的惨烈，而且更不知世尊是发了什么疯，不顾尊上阻拦要置花千骨于死地。
霓漫天站在摩严旁边，本可以阻拦，却想了想还是住手了，她没那个慈悲心去救花千骨。
没想到一直跟着花千骨的那个书生，也是让霓漫天再不能说出花千骨秘密的那个人，为她挡下致命一击。
看他死得残忍无比，霓漫天心里揪了一下，不是为同情，只是想这世间之大，还有人愿意为花千骨去死，她却什么都没有。
到底谁可怜？！
花千骨的斗笠落下，露出面目全非的脸，声音也不再清越。
看着白子画颤抖的手指，霓漫天心里一抖，闭上眼，终是逃不过。
白子画把花千骨收进净瓶，不等霓漫天反应过来，便断了她的左手。
霓千丈惊呼一声，想找白子画理论，白子画却早已唤来哼唧兽离去。
苏蕊抱着霓漫天泣不成声。
霓漫天轻声说，“娘，放开我，我还要回去，面壁思过三年。”
摩严帮霓漫天止血，没想到白子画这么快出手，他拦都拦不住。
霓漫天看着断臂冷笑，花千骨，你还是输了！
就算白子画断我一臂又如何？你还是不知道他对你的情意！
被最爱的人伤害，而且你还以为在他心里你是龌龊的。
花千骨，你最好永远都别知道，你最好永远都活在痛苦里！
因为，他为了你，砍了我的手，还是为了你！
我今生都不会原谅你。
耳边摩严，霓千丈和苏蕊的话已听不清了，左手传来的痛意也不甚清晰。
霓漫天只是看着落十一，远远地站着，看着花千骨和白子画离开的方向。
手里抱着已哭昏过去的糖宝，细声安慰。
白子画手起剑落，落十一不曾看霓漫天一眼，只是抱着几近崩溃的糖宝不知所措。
师父，你眼里，可曾有过我这个徒儿？
如果你可以有白子画在意花千骨一半那样在意我，不求违背自己的信义，但求一个关注的眼神，我便心满意足了。
可你除了教导，连话都不曾多说一句，在你心里，我真的比不上花千骨比不上那只虫子？
这世上，除了爹娘，和她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不是落十一，却是朔风。
可朔风已死，因花千骨而死。
霓漫天想开口叫落十一一声师父，却忽然没了勇气。
他自始至终都是花千骨那边的吧，他讨厌的人，一直是她吧？
霓漫天慢慢闭上眼睛，想哭，泪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落下。

二十九
花千骨把霓漫天随便扔给竹染，只说了八个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霓漫天所能想的极致恐怖都不及如此。
竹染放了千万条虫子在她身上，日夜啃蚀骨肉，只剩半截身子便服下仙药让她恢复。
出去白子画砍下的左手，其余部分都消失了再长出来，再消失。
再多的痛苦她可以忍，却无法想象她此刻的样子。
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不过是杀了一条虫子，花千骨就用千万条来折磨她。
花千骨来看她，霓漫天破口大骂，花千骨却一言不发。
霓漫天忽地哈哈大笑，“花千骨你才是个可怜虫！根本没有人在乎你！就算再来一千次，我也会杀了你杀了糖宝那个贱人！”
花千骨离开了，由始自终没有半点情绪，像冰。
白子画似乎来了，霓漫天眼睛早已看不见，感觉也不甚清晰。
原来就算花千骨变成如今的德行，也有人愿意陪她。
霓漫天在没日没夜的折磨里已忘记了痛是什么滋味。
也忘记了时间过去多久。
终于有一天，花千骨来到她面前，说，“你可以死了。”
霓漫天如释重负。
“花千骨，我宁愿此生不曾遇见你。”
她最后的语言，飘散在风里。
花千骨垂下眸子，突然一下子失去了活着的力气。
再多的怨恨都已完结，让她亲手结束这一切吧。

三十
四周空间一片混沌，想睁开眼，却总是没有力气。
手脚如同灌了铅一样的沉重，连手指都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我……是谁？
她好像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里有剑影，有人在哭，有人在笑。
有人只有背影，有人说着什么，她感觉很难过。
“漫天……漫天？”
有人在说话，是谁？
好不容易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个俊逸的脸庞。
“师父？”她说，思绪却无法跟着自己的声音，他是谁？为什么自己要叫他师父？
“今天尊上他们回来了，我们去接他们吧。”
“好。”她听见自己回答。
跟着落十一走，看着他的背影，却总觉得那么悲伤。
走着走着，反应过来，自己叫霓漫天，自从六十几年前被师父带回长留，就一直跟着他。
师父喜欢养各种虫子，她却不喜欢。
他们住在贪婪殿，是长留三殿之一，有一个脸上有疤痕的世尊，总是看上去很沧桑，霓漫天却觉得他本来不是这样子的。
本来？
她还觉得，师父本来不止一个徒儿。
六十几年前她曾见过尊上夫人一面，后来便几乎不见，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所有人避开她们之间的接触。
这次她大病初愈，终于可以再次见面。
刚走到宴会门口，一个人忽然从树上跳下来，吓霓漫天一跳。
“怎么变得这么呆了？”男子轻笑。

三十一
霓漫天抬眼望去，来人一身黑色衣袍，不说散漫也穿得随性。
黑发没有束起，披在肩头，随他的动作而有些凌乱。
眉眼俊逸，眼底含着笑，刀刻一样的五官，棱角分明。
霓漫天绝对没有见过他，却感觉很熟悉，这样的脸，应该会记得才对。
“你是？”落十一先开口了。
“我叫流火。”男子回答，对落十一甚是恭敬，“今后请多多指教。”
落十一还没回答，一眼望见糖宝，马上跑了过去，把霓漫天抛在脑后。
霓漫天也习惯了，反正师父就是那么喜欢虫子，对这只尤是。
继而转头看流火，他还是一脸的笑意。
“我们以前见过吗？”霓漫天问，她越发觉得熟悉。
“你可记得朔风这个人？”流火问。
霓漫天想了一下，忽然弥漫出一股哀伤，却还是回答，“不记得。”
“他可是你前世的恩人啊。”流火随口胡扯。
霓漫天也觉得自己对这个名字的感觉莫名，于是又问，“那你，是他的转世？”
七月流火，八月朔风，大约的确是这样。
“也算。”流火点头，“不过朔风不是流火，不是我，他活着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给一个人成全。”
霓漫天似懂非懂，“那你呢？”
流火又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眼光充满玩味，“当然为自己而活。”
霓漫天突然觉得有点寒毛直立，他真是她的恩人吗？怎么感觉他们前世就不对盘呢？
“流火，快过来吧。”有人叫他，却是传说中的尊上夫人。
霓漫天跟着他过去，花千骨看见她一愣神，情绪有些起伏。
霓漫天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是单纯感受到了一丝敌意。
不过今生的她，和这位尊上夫人又没有仇，于是转颜一笑。
花千骨见她笑了，也露出笑容，颇有如释重负的样子。
不管爱恨，如今都忘了，重头来过便是。
只是看落十一对那只叫糖宝的虫子特别喜欢，与其他蚕宝宝不同。
霓漫天本想过去看看，结果流火从一开始就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根本不让她走。
也许……
认错人了吧！她哪里有过这样的朋友！
不过似乎这样的时光，竟让她感到坦然与欣慰，真是疯了。
流火想着，自己也有一天可以有一张脸，也是因为他终于知道自己该是什么位置，该为了什么而活。

三十二
散会之后，流火要跟霓漫天回贪婪殿。
霓漫天窃笑，非三尊直系弟子去三殿是要受罚的，她有一种捉弄他的想法。
结果摩严看到流火确实愣了好半天，脸色不变，却感到情绪明显的低落。
霓漫天以为摩严要罚他，摩严只是指着角落一间屋子，“你还是住那里吧。”
“弟子知道了。”流火回答。
霓漫天看着那间屋子，刚想说她这些年不知道为什么都喜欢在那里待着，想干脆搬过去，没想到摩严就把屋子给了流火。
转身去找摩严，他已经回房了。
霓漫天叹气，这下没办法了，只是依稀听见摩严说了一句，“他也回来了，你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谁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我听说了哦。”流火去屋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对霓漫天说，“世尊说的是竹染，不会回来了。”
“竹染！？”霓漫天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名字，吓了流火一大跳。
“怎么？”流火扶住她的肩。
“没什么没什么……”霓漫天坐在一旁，“突然闪现一些可怕的片段，也许只是噩梦而已吧。”
“你大白天就做梦，没救了。”流火敲敲她的头，“还全是噩梦。”
霓漫天气结，“谁做白日梦了！”
“你啊，据说白日梦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啊。”流火摊手。
“你给我过来！”霓漫天站起来一脚踢过去，“说什么呢你！”
“哈哈……”流火一边跑一边笑。
花千骨让竹染对霓漫天做了什么，流火不想仔细了解，他只希望霓漫天不要记起来就好，就这样，一直快乐下去吧。
落十一半天没回来，听说去哄花千骨的那只叫糖宝的虫子了，糖宝还只拿屁股对他。
霓漫天觉得好笑，这些年说一不二的长留大师兄，居然也有吃闭门羹的一天。
爱一个不会爱自己的人好累。
霓漫天听见过去的自己这样说。

三十三
这些日子贪婪殿冷冷清清的，人都往绝情殿跑了。
据说尊上夫人的女儿，也就是叫糖宝的虫子修成了人形。
落十一的表情就像看见种了好久的白菜终于可以吃了一样，翘起的嘴角快要裂到耳根了。
霓漫天不知道为什么没心思去祝贺，干脆给摩严说一声，自己出去玩一圈。
摩严也随意应允了，他现在很好说话，只是越发阴沉起来，能不见就不见了。
想了半天不知道去哪里，干脆从剑上下来在地上走走，逛一下人间。
路过一个面具摊，想伸手拿一个看一下，旁边忽然跳出来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张牙舞爪的。
霓漫天一惊，往后退了一步，随即一把扯下来人的面具，“流火！你无不无聊！”
流火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胆子真小。”
霓漫天看着他的脸，把想反驳的话咽回肚子里，半天不出声。
流火倒是笑了，“怎么，我长得就那么好看？”
没想到霓漫天点点头，回答“是。”
这倒把流火吓了一跳，“我听错了还是你听错问题了？”
霓漫天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边捏边说，“总觉得你的脸是假的！来，笑一个。”
流火无奈，她已经习惯自己永远戴着面具的样子，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没有自己样子的朔风。
“爪子拿开啊！”流火掰开她的手，“怎么，想去哪里？”
霓漫天也懒得生气，只是回答随便走走，散散心。
“去蓬莱玩吗？你走的方向正好，那里可是仙境，美丽极了。”
“蓬……莱？”一个熟悉的地名，莫名温暖的感受。
“去蓬莱吧。”霓漫天笑着说。
流火在旁边的糖人摊子买了一个糖人给霓漫天，她拿着感觉这场景哪里熟悉，却比想象之中更开心。
两人架着云，飞向蓬莱。

三十四
蓬莱一如往昔一般烟云缭绕，从几十年前重建之后，蓬莱弟子便很少出现了，特别是从不来长留。
霓漫天站在云上，看着完美的蓬莱岛，海浪翻滚，把它与世隔绝。
突然想哭，却不知道原因。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只是那样想，便说出口了。
“不进去看看吗？”流火问，拉住霓漫天的手，向下飞去。
“不。”霓漫天停住，突然间一笑，“好像有另一条路。”
他们绕到蓬莱岛后，在礁石里发现一个洞口，结界力量薄弱。
“怎么不走正门？”流火问，没等霓漫天回答，又说，“想体验一把飞天大盗的感觉？”
霓漫天不说话，她只觉得越来越熟悉的景色一一映入眼帘。
流火没说话，他也怕霓漫天回答那句“因为长留和蓬莱关系不好，而我们是长留弟子”，为什么会不好？
他该怎么说出口？告诉她的身份说出这句话那么可笑么？
然而一切早就过去了，没有什么好再谈论的。
从密道进了蓬莱，蓬莱弟子此时正是练剑的时候，一时间剑光飞舞，刹是好看。
霓漫天和流火站在角落，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们现在可算是不速之客，被捉到可有好受的。
“小心别被发现了。”流火说，“万一被抓住挂展览呢。”
霓漫天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有那么笨？”
“你们是谁？”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霓漫天掐了流火一把，好的不灵坏的灵，什么嘴巴!
司泞看到霓漫天一刹那，手里的剑都掉地上了。
流火戏谑地笑，配上前一刻痛到扭曲的表情有些微妙，“看到你都吓呆了，可见，啧……”说完还打量她几眼。
“师妹!”来人一把抱住霓漫天。
霓漫天一瞬间懵了，流火的眼睛眯起，抱得真紧啊。

三十五
“你谁啊!”霓漫天立马跳开，要不是在别人的地盘，她早就一剑招呼过去了。
吃个豆腐还喊“师妹”装认错人，无不无聊啊!
流火此时一脸悠闲地看着他们，顺便打量了一下四周，选好了最佳逃跑线路。
司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看了霓漫天好久，郁闷的说，“师妹，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必要把我无视的这么彻底啊，连我长什么样都忘了，唉……”
霓漫天学着他的样子看了他半天，摇摇头，“兄台，我真不认识你。”
司泞却好像吃了一个苍蝇，目瞪口呆的看着霓漫天，“兄……兄台？!”这还是师妹吗？
以前无论是谁，她都直接喊“喂那个谁”或者“诶就是你”，现在客气到一种陌生的程度了。
“师妹，你是不是受什么打击了？”司泞试探着问，他一激动抱了霓漫天没被轰飞出去已经很惊讶了，结果霓漫天居然还叫他兄台。
霓漫天皱眉看了看他，“我不是你的师妹呀。”
“她是我师姐。”流火在一旁悠悠开口，默默站到霓漫天身边。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司泞瞪了流火几眼，“我怎么不知道她有你这么个师弟？听师父说，她师弟不是叫什么什么……疯子？”
你全家都是疯子。
流火笑了笑，无可挑剔的五官更显出色，“朔风。”
霓漫天心底又是刺痛一下。
“管他什么呢!你是谁啊？”司泞又问，语气不善。
霓漫天想了一下，说，“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这世界上除了师父我只认识流火，你既然说我是你什么师妹，也最好对他客气点!” 三十六
司泞持续震惊中。
这这这……他没看错吧？
心比天高的师妹在……护犊子？!而且是护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这个师妹莫非只是妖魔幻化出来迷惑他的心智的么，太可怕了。
岁月真是毫不留情啊，连锋利刺手的红玫瑰师妹都快变成温婉和蔼的香水百合了。
司泞一边感慨，一边问霓漫天，“师妹回来，见过师父了吗？”
“师父？”霓漫天下意识想起落十一。
“对啊，你爹娘很想你。”司泞回答，他可是知道霓千丈和苏蕊一直很希望霓漫天回来，可也没办法直接去长留要人。
毕竟之前的一切是霓漫天的选择，也是她该承受的。
“我有爹娘吗？”霓漫天问，她知道流火是没爹没娘的，便也就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这样吧，长留或许就是个孤儿收容所。
司泞惊讶地问，“师妹，你这完全不记得的样子，不会是真的失忆了吧？”
“没有啊，不过你若是说我前世的事，我肯定不记得。”霓漫天回答。
司泞一愣，随即想到，妖神大战之后，很多人死而复生，霓漫天之前肯定已经是死去了。
“那也好!”司泞突然有点开心，“那就不是师妹你故意忽视我了，而是你根本谁都忘了。”
霓漫天无语，这个人是怎么了，这下又忽然欢呼雀跃起来？
这时候蓬莱弟子已经练完剑了，正收拾好向这边走来。
流火看到之后，抓住霓漫天就往后一闪，快到司泞只看到衣角一下就没了。
“诶!”司泞想叫几句，突然发现叫什么都不对，“来人啊抓师妹”这种话喊出来特别奇怪。
一愣神的功夫，蓬莱弟子已经走了过来，而霓漫天早就不知道被拉到哪里去了。

三十七
流火直接把霓漫天拉上了屋顶，然后慢悠悠的走着。
“这么熟练，不会经常干这种事吧？”霓漫天开口。
流火瞥了她一眼，“这是你家，你偷偷摸摸的，还怪我了。”
“是谁不走正门啊？”霓漫天还没开口，流火继续说，把她堵了个结实。
“你说，这是我家？”霓漫天突然问。
“啊……嗯……”流火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直接说，“你前世的家，知道吗？现在和你没关系了。”
蓬莱的掌门之女，众人的掌上明珠，天之骄女，早就随着妖神的泯灭而一同烟消云散。
霓漫天这个名字，在六界史几乎只是一笔带过。
谁管那么多个中原委，人们在意的，不过是最后好的结果罢了。
她还在不在，连当初杀她的人都不想知道了，那么其他人也没有必要去管她之前的事。
霓漫天想了一下，也不执着，她依稀感觉到不舒服，坏的过去，就让它忘了再也不要回来。
“走吧。”霓漫天说，他们在的这个地方，正好可以从窗户里看到霓千丈和苏蕊。
“不打个招呼？”
“可能……”霓漫天低下头，“我是不孝顺的人，虽然你不说，可是我知道以前我从未给他们做过什么。我知道……我很任性。”
“但是现在我不能去见他们，因为此时的我，连关于他们的一切都忘了。前世的爹娘，今生，怕也是无缘。无以为报，但求他们不要再伤心。”
霓漫天微微笑了一下，却还是在说完的那一刻哭了。
在这里还是可以看到，苏蕊的小腹微微隆起，她有妹妹或者弟弟了。
“希望，不要遇到我这样的女儿了。”霓漫天说，她第一次这么遗憾，这么讨厌自己。
流火牵住了她的手，“你现在不是原来的你了。无关记不记得，你开始反思自己，就说明你绝不是之前的你了。”
这家伙，复活之后变得又呆又多愁善感，莫不是脑袋坏了吧？
流火有点揪心，他虽然不喜欢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霓漫天，可是这小媳妇样也太……
“愣着干嘛，走啊!”霓漫天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顺势御剑飞走。
流火汗。

三十八
“接下来去哪里？”流火问霓漫天，他们现在还漫无目的地御剑飞行着。
“不知道。”霓漫天一片茫然，天地之大，竟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是一种悲哀。
“师妹师妹！等等啊！”司泞的声音传来，话音未落，却是直直地撞了过来，差点把流火撞飞出去。
流火狼狈地稳住身形，瞥了司泞一眼，冷笑，他还不惧这种货色。
霓漫天面无表情地看着司泞，“我不是你师妹，别乱说。”
司泞急了，拉住霓漫天衣袖，“怎么不是了，你这次回来怎么不多待几天，要不是我追得快，你又走了。”
霓漫天扶额，她错了，她该再飞快一点。
眼见司泞还不松手，霓漫天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都说不是了，你追着有意思吗？你松不松手，不松我直接剁了。”
司泞哪信这话，依旧不松手。
霓漫天那是什么人，说砍真敢砍，流火默契地把剑递了过去，崩住了没笑。
霓漫天拔剑，手起剑落，司泞吓得立马闪开十米远，踉跄着掉下了剑，勉强使了一个御风决才没直接摔死。
司泞在蓬莱可是大师兄，哪里这般狼狈过，也就是对霓漫天。
见霓漫天真是不想理他，司泞也是一肚子窝火，四处一看，正巧有个流火。
看他和霓漫天走那么近，司泞总算找到了出气口。
没等他想好骂什么，流火已经悠悠开口了，“这位兄台，请让让，你略微有点挡路。”
霓漫天都噎不过的人，真真要把司泞噎死。
好在司泞的自信还足，说到，“路这么宽你不会绕道啊？法力不足么？”
“不是啊，我看你刚才飞过来有些不稳，刚才又差点掉下去。像你这种初学者呢，法力不足，操作生疏，还是去一边练练吧，撞到别人，总是不好的。”流火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霓漫天已经笑了出来。
司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流火趁机把他往边上一带，于是在司泞的尖叫声里，他不幸一脚踩歪，掉了下去。

三十九
流火弹弹衣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对霓漫天说走吧。
霓漫天点头，看了一眼努力挣扎想回来的司泞，转身就走还是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那种。
司泞泪流满面，师妹为什么一直这么不待见他啊！
“先回一趟长留如何？”流火问。
“有什么事吗？”霓漫天疑惑，不是说好陪她玩的吗？
“诺。”流火递给她一个纸鹤，“刚刚收到的，师父传过来的。”
霓漫天一看，是落十一和糖宝大婚的喜帖，不一会儿又有一只飞到她身边，看来不知道他们在一路。
明明是黑色的字，霓漫天却觉得虚幻无比。
仿佛来自遥远时光的疼痛，深入骨髓。
霓漫天好不容易抬头，正看见流火对她温和的笑，她从未见过的，那样好看的一张脸。
喜帖化为飞灰，消散在空中。
霓漫天眼里，只余下流火的脸。
她伸手搭在他的眉骨上，笑，“流火，你长得可真好。”
流火继续笑，回答，“是吗？”
霓漫天点头，用尽力气一般，“所以不要消失了。”
流火一惊，问她怎么了。
霓漫天哈哈一笑，顺手一推，流火就直直向下掉。
“小心别脸着地！”霓漫天叉腰，趾高气扬的。
流火也不阻止，只是捏了决，让她的衣角和自己连在一起。
于是霓漫天也掉了下来，而且恍然不知，等明白过了她已经像个不会御剑的初学者一样乱动了。
流火召来配剑，把霓漫天拉上去，“什么叫害人终害己？”
这时地上的地仙们正围观，哎呀妈呀今天这是怎么了，一连掉三神仙，这是福地啊！福地！

四十
回到长留，原本清冷的三殿也热闹起来，不知道尊上和尊上夫人的大婚什么时候办，总之落十一似乎是第一个大婚的。
糖宝是灵虫修为人形，此时看上去已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看她一脸别扭，也不知道落十一怎么哄到手的。
绝情殿和贪婪殿都是一片欢声笑语，霓漫天和流火刚到，就被人拉拉扯扯，“来帮忙啊，朔风！”
“朔风？”霓漫天疑惑。
花千骨一愣，看到霓漫天再愣，又看了一眼流火，呆住。
流火一脸戏谑的笑，“朔风是谁？尊上夫人贵人多忘事，好歹我也是你的师侄，竟连名字也不记得了么？”
花千骨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随即被白子画叫到一边去了。
霓漫天也没多问什么，虽然感觉怪怪的，不过流火都那样说了。
婚礼流程，一片欢笑。
霓漫天不知道是她在笑还是别人在笑，流火一直牵着她的手，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走丢了。
落十一幸福的笑，眉眼都是愉悦的样子，霓漫天也为她师父感到开心，心里有点闷，却被笑声打破。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流火说。
“你说什么？”太吵了她没有听清。
“没什么。”流火笑，好看的眉眼更赏心悦目。
霓漫天也笑，低头，“我也是。”
“嗯？”
“没什么！”
“真的？”
“真的！”
空颜之灵终化实形，一生爱恋，消散重聚。
谁还在等你？谁又从不值得等待？
相守相依，本是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