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醉了,却尤闲太清醒。
眼前纵是一片迷离,仍能将一地落红看个清楚。丛花间勾勒出的轮廓,像极了他笑时的眉眼,令她总也看不够。
落烟轻轻伸出手去,像要抓住什么,却又颓然松了一松。
一别三年,他到底是模糊了。眉眼怎样弯,嘴角勾出何种弧度,皆被欺散在风中,落到无人处了。她又凭什么要记得真切?
罢。
便是再也不见,梓华,这可为你所愿?
庭院里,花开寂寞,有女子靠树卧躺,阖着眼,凄然笑意隐去一世空茫。
——《花在冷处漠》
这让她想起很久以前,伴着铅笔和素描纸的一段日子。
撬开那把残破的锁,上了年岁的合页发出嘎吱的喘息,缓缓地,她看见了一张微微泛黄的素描——粗糙的线条,走形的结构,还有早已模糊不清的调子……
恍然间,那抹坐在画架前瘦小的身影,是如此渺远,而又真切。
一张,两张,三张……
无数铅灰色的记忆奔涌而来,眼前的一切,蓦然有些朦胧。她轻勾起唇角,怀念着逝去的时光。
翻过一页页的石膏体和静物,最后一张,却是一幅人像。
她微微一怔。
那是孙婉。
墨色的长发轻搭在肩上,画中人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归》
后来的后来,她再也没见过他。等她老了,才发现,原来以后的意思是此生之后,再见的意思是再也不见。原来时光是这样的东西,让人连承诺都想不起。最后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楚浩不见了,不是去世,他只是,不见了而已。相爱的人,总有一天会在对方的世界里,消失得连发丝都不曾留下。
那口古井没有告诉她,其实,古井旁上演了多少相似得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样的故事。
——《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