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二章
宫人不敢用软轿载宫泠去浮鸿殿，只是和侍卫打好招呼让他自己走去，其实心里还是怕着那宫殿，便只是叫人远远看着。
侍卫们终日闲的无聊，也想看看把这个‘洁身自好’的宫大人关进去三个月会是怎样的结果。
宫泠看着在阵阵阴风中矗立的宫殿，很是伟岸，心中存着好奇，走过去推开殿门。
里面果然是没有光亮的。
倒是干净的很，没有多少灰尘。
却很冷。
宫泠还穿着初秋的衣袍，在平时倒也不觉得冷，怎么在这儿就寒气逼人？莫非是环境影响，和心理作用？
宫泠关上殿门，引燃了殿内所有灯。
正当他打算仔细瞧瞧这宫殿时，刚引燃的所有灯倏的都熄了。
莫非真有妖怪？宫泠心下一凉，薄薄的冷汗附在身上。他蹒跚去找火折子，可指尖触到的却不是火折子粗糙的芦苇杆，而是一根根光滑温热的修长东西。
宫泠好奇，以为是什么稀罕物件，就用手指上上下下摸个遍。触手温润，该不会是几根散落的扇骨吧？宫泠想这宫殿以前从未打开过，也无人进来瞧过，有着什么好玩意没被发现也不稀奇。
好奇过后，还是去找火折子好再仔细端详这‘扇骨’。宫泠在殿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摸，可这火折子如何都找不到了，想它莫非长腿跑了不成？宫泠只好把边边角角也仔细的搜罗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许久过后宫泠终于在偏殿找到几只未受潮的火折子。刚要擦亮就感到背后有阵阵凉风来袭，刚消下去的恐惧感又浮上来。宫泠僵硬的转过头，可窗子都关着，窗纸很厚不透光，殿里一丝光亮都没有，面对着的是何物也不清楚。正不知所措，对面就传来低沉清朗的一句：
“你非要掌灯？”
宫泠不知对方是什么东西，只好先顺从的回答：“殿内太暗，我看不见，只好掌灯。”
对方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所有窗子都同时打开，银白色的月光倾泻下来照进殿里，明亮了不少。
“这样可好？”
宫泠闻声看去，对面不知何时竟站一穿赤红长袍的男子。
男人年轻俊美，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赤红的长袍上刺着金色的凤凰，宽袍广袖，袖口上还滚着金边。整件衣裳很是华美。他的五官端正俊逸，眉目冷峻，狭长的丹凤眼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宫泠。
宫泠被吓得一身冷汗，任谁看到凭空出现的大活人都会被吓得不轻，他倒还好，至少没叫出声来。
“这样可好？”他又问了一遍。
宫泠点点头，现下确实看得很清楚了。他看着对面的男人，踌躇半天，终于把从刚才就想问的话含蓄的问出口：
“你是何人？”
是谁？怎会出现在此？
见他未答，宫泠沉不住气又问：
“莫不是……守这浮鸿殿的神仙？”
宫泠踌躇好久，没有用妖怪一词。首先是不礼貌，其次是这男人的样子确实和宫泠想象的妖怪大有差别。
“何来神仙，我不过是你们说的浮鸿殿的妖怪罢了。”
男人开口，语气略带嘲讽。
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打量着宫泠，而后又问：“你又为何人？怎会来这？”
“你这妖怪整日守在这里却也没听到外面的消息？我就是那个玩忽职守的宫泠。”
宫泠一提到自己被关进来的理由，气就不打一处来，语气自然带着不善。那妖怪倒也不恼，就静静的看着宫泠。
宫泠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干脆也直勾勾的看着他。
“若不是今天你燃起殿内所有灯，我也不会被吵醒。”仿佛被吵醒的不是他自己，那妖怪淡然道。脸上看不出喜怒。
宫泠尴尬的摸摸鼻子，毕竟这是他逃脱不了的罪行，只得承认：“抱歉啊，妖怪大人。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是被禁足三个月。你做你的事，我会很听话的。”
见妖怪没说话，以为他生气了，宫泠赶忙又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意我点灯，那我这三个月都不点了。我可以不随意走动，只待在这里，你别赶我走。”
人类都是软弱的，屈服于强者。显然，宫泠这一系列话语在妖怪耳里不过是因为惧怕他，他嗤笑一声：人类都是这样。
“为何要听你的？我若赶你走，你又能奈我何？”
冰冷的声音在宫泠头顶响起，似是有只无形的手抬起宫泠的头，使他被迫和妖怪对视。
“如果你赶我走，承辰就算食言。君无戏言，到时他就算把我打死也要让我的尸体在浮鸿殿待满三个月，我想你也不愿每天都闻到我尸体的腐臭味道。若是他执意不让我再回去，那样朝中的大臣就会意见更大。我不愿他为难，求你不要赶我走。”
宫泠没有妖怪想象中的恐惧，像是在叙述一件真理，不容置疑。而字里行间也带着恳求，让人如何都听不出宫泠的软弱。
这就是宫泠，求人的方法都和别人不同，毫不软弱。
妖怪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也许所有人类都不是一样软弱，眼前的家伙就是。
“我名，赤玄。以后你便住这里罢了，我无所谓。”赤玄说道：“我不会伤你。还有......
你方才摸到的是我的手指。”
————TBC————

卷一·第十六章
“涒妜，麻烦给我号下脉。”
涒妜看宫泠满头的冷汗，也认真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问他:“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宫泠敷衍道:“没什么，就是头疼，麻烦你给我号下脉。”
涒妜应允，把手指按在宫泠手腕上，眉头从搭上脉时就没松开过，紧紧皱着。末了，他放下手，神情严肃的盯着宫泠:“如实说，你以前都干了什么？！”
像是审犯人一样的语气，宫泠皱皱眉道:“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可是你现在脑子里有个血块，现在越积越大，已经对你的身体有危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视力已经开始出现问题。”
宫泠面色惨白。血块？八成是那次撞的。
“怎么搞的。”涒妜逼问。
宫泠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
“所以最近你身上的薄荷味都是你吃薄荷草太多染上的？”涒妜气道:“那东西少吃可以，吃太多是绝对不行的！血块大了会有危险，事情可大可小，你怎么不早说啊！”
宫泠勉强的笑了笑。
“笑！笑什么笑！如果不是你刚才差点瞎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你怎么想的？拿我们当什么？还好，不算太晚，等赤玄回来让他用法术治好你，他的法术我还是很放心的……”
“不能告诉赤玄！”宫泠打断涒妜:“不能告诉他！绝对不能！”
“为什么？”涒妜被宫泠如此剧烈的反应惊到:“你和赤玄关系不是很好吗？都同床共枕了，只是他动动内力的事，你过半个多月就会完全康复了。”
“因为……我不想浪费赤玄的内力，况且我要走了。他帮我够多了。半个月，来不及了。”
“所以你就打算去死？去找你那个皇帝？死在他身边还是死在战场上？来个为国捐躯？”
涒妜的话说的愈发刻薄，宫泠听了心烦。他把滑落肩膀的长发甩到后面，不悦道:“别说的跟什么似的，我这不找你商量吗！反正承辰的事不能耽搁，我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若实在无法，那死便死了罢，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涒妜看宫泠自暴自弃的样子，无奈的叹口气道:“我是半仙，被剥夺了好些能力，没办法救人，你又不准告诉赤玄……我只能按寻常郎中那样给你开些化瘀的药，不过效果是否明显、能否治得了你，我不知道。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
宫泠立即起身，双手抱拳对着涒妜深深一拜，感激的说:“涒妜大侠对在下的情，小辈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
涒妜摆摆手，笑的一脸轻松:“你可老实点吧。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越早越好。”
“你……要走了？”赤玄刚一进院子就听到涒妜问宫泠什么时候走。他有些诧异:“你知道了？”
宫泠对于赤玄的出现，以及这么早就知道他要离开的事情毫无防备，之前还在琢磨怎么向赤玄开口道别，没想到这人竟这么快就来了。
“嗯，知道一段日子了。”
“你不怪我没有告诉你吗？”赤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道:“我是怕你知道了马上就离开我去找承辰，就离开了我……们……”
那个‘们’字加的相当费劲，涒妜在心里默默鄙视一下赤玄。
宫泠倒毫无察觉的安慰赤玄:“不怪你，其实我是罪臣，本不应去干预这些事。奈何与承辰也有了多年的情分在，理应帮他。而且我还想知道当初他关我的目的。”
赤玄什么都没听进去，唯独那个‘情分’是那样刺耳。
“明日就走？”
“明日就走。”
“那好。”赤玄抿紧了薄唇:“我去给你收拾东西。”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他怎么了，瞧着怪怪的。”宫泠不明所以的指了指赤玄离开的方向。
涒妜白了他一眼:“生气了呗。”
听到赤玄生气了，宫泠先是感到惊讶:赤玄也会生气！然后才抱着好奇去安慰他。
“赤玄~”宫泠关上门走到赤玄背后媚气的说:“你不要生气啦~”
赤玄心底一阵恶寒:“我没有生气。”
“可是涒妜说你生气了呀~”
“你到底是听涒妜的还是我的！老子说没生气就没生气！他说算个屁！”
赤玄冲宫泠吼完才发现自己失言，而宫泠正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好笑不笑的看着他。
赤玄有些郁闷，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完就被宫泠阻止。
“我知道，没关系。只是赤玄，你在气什么？”
赤玄别扭的转过头，不再去看宫泠。
“说嘛~”宫泠拽了拽赤玄的手，调皮的眨眨眼:“你不说那我就猜咯~哦~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是舍不得。赤玄想。莫说是他，任何一人相处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他还有着别样的心思呢。而且每每想到宫泠要回到那个承辰的身边，心里就不舒服。
“好啦~又不是一去不回，你竟然还生气了。不过你竟然也会生气！这比涒妜会生孩子还让人惊讶！噗哈哈哈哈。”
院子里的涒妜打了个喷嚏。
“难道我不说就代表我不会生气吗？难道我不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就代表我没有情感吗？我是妖怪，但也会有情绪啊。”
这么久了，赤玄头一次表现出情绪的波动却是在离别的前一天。
宫泠看他颇有受伤的样子，只好踮起脚尖，费力的摸着他的头顶:“摸摸。你不是妖怪，你是我家人。”
赤玄黯淡的双眸又如星光般闪耀。
那一晚，赤玄搂着宫泠，把他紧紧的箍在怀里。
——————————
赤玄没有去送宫泠，，只是在临走前把一把折扇塞给他:“你之前不是说要人骨的折扇吗，我不杀人，没有人骨给你做扇骨这扇骨是用后面竹林的竹子做的，又施了法术，夏天驱蚊很好用的……唔，这字是我题的，画是涒妜画的，他画的好难看……如果不喜欢，就扔了。”
怕赤玄扔掉，宫泠跳上去一把抢回来护着:“怎么会！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赤玄，你现在怎么这么扭捏啊。”
“……呃……”赤玄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又不想宫泠马上离开，干干的发出一个音。
“赤玄。”宫泠有些悲伤，但还是紧握扇子，脸上扯出一丝笑:“我走了，不要太想我啊。还有就是……等我回来，毕竟这里是我家。”
说完就跑出了院子，跟着涒妜走了，独留赤玄一人呆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宫泠看着手中的折扇，原来前几日赤玄总去竹林是为了做折扇。可是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去的地方是漠北吗。
他缓缓打开折扇，竹青的扇骨、雪色的扇面。一面绘着雪景，寒梅旁的两点似是赤玄与宫泠。另一面题着四个字:风华绝代。
————TBC————

赤玄最后还是找到了宫泠。
涒妜给宫泠的药里惨了法术，吃一点即可追踪行迹。
当时雪还是吓得那样惨烈。
宫泠脸上挂着如薄冰般的泪痕，雪色白衣也染成红裳。
不管赤玄如何喊他的名字，他就像睡着一样安静不答。
宫泠身体的冰冷超过了当初在浮鸿殿时触上他指节的温度，当时是凉，如今是寒。
“宫泠，你对我真狠。”赤玄把宫泠拥到怀中，脸埋在他颈窝里，闭上眼睛：“你看看我吧，我们一起回家。”
赤玄摸着宫泠背后的伤口：“你这里很痛吧，我给你治好。”说完单手覆上伤口，一片光芒闪过，伤口已消失：“你看，伤口已经不在了，你起来看着我啊。”
“宫泠......”
“我们回家。”
“你起来看看我啊......”
“宫泠......”
赤玄紧紧抱着宫泠早已冰冷的身体，一遍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以为他会应自己一声，然后睁开那双如水潋滟的眼眸看着他。
然而，没有。
涒妜在一旁站着，静静的看着赤玄，心如刀绞。当年的自己在小青蛇魂飞魄散后也是这般悲痛欲绝吧。
果真，人妖殊途。
后来，有人说那夜在漠北城边，看到一只金色的凤凰在悲鸣，久久盘旋于飘雪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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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仗打的很成功。匈奴驻守的多数军队苦等三个时辰也不见中原的三分之一人马，直到漠北城边传来攻城失败、中原所有人都在城内的消息，他们才发觉自己上当了。等回到营地时，粮仓被烧、武器被毁、君王被杀，他们士气大减、人心惶惶，中原就此将匈奴一举歼灭。
宫泠的死讯在第二日凌晨传入漠北，承辰下令不顾一切的寻找宫泠遗体，却在自己营帐中见到一红衣男子。
“你是......浮鸿殿的那位吧。”承辰见他一袭红衣妖娆，又是生面孔，想来便是了。
“宫泠在我这里，但已被我华为一捧骨灰了。你若是要的话，可以分给你一些。”说完，赤玄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他，那里面确实是宫泠的骨灰。
承辰有些不敢相信的接过来，前一夜还神采奕奕的与自己讲解对策的自己爱的人。现在只剩下一捧骨灰，而且还不是全部，任谁能接受？
“骗人的吧......”承辰喃喃道。
赤玄没有回答。
“......我要全部......”
“什么？”赤玄有些轻蔑的看着承辰。
“我说，我要泠儿的全部骨灰！给我！”
赤玄终于嗤笑出声：“就你，配得到宫泠吗。”
“你给我！”
“妄想。”
承辰咬紧牙关怒视赤玄，卯足力气一拳朝赤玄挥去，赤玄仅是一个侧身就闪了过去。承辰一拳落空，不甘心又毫无章法的挥去拳头，直至体力不支，而赤玄毫发无伤。
“你伤不了我，别做无用功了。”赤玄说完就要走出营帐。
突然‘咣’的一声，赤玄回头看到承辰跪在了他身后。
“我......我求你了，把泠儿给我吧......”
那是承辰，堂堂中原的君主，却为了一人的骨灰向一只妖怪下跪。
这是何等的屈辱，承辰却咬牙接受了这一切。
赤玄看着他隐忍的样子，叹了口气：“你是真爱他的啊。”说完，一个稍大一点的琉璃罐出现在赤玄手中。
赤玄轻轻地抚摸着罐身，将它递给承辰：“如果没有你当初的命令，我也不会和他相见，拥有了珍贵的回忆，终归是要感谢你的。”
承辰紧紧的抱着琉璃罐泣不成声，如果没有当初的那个命令，如果自己的伴读不是他，如果自己从未出生帝王家，或许如今结果会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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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 冬除夕
偌华帝承辰宣布退位，将皇位禅让誉王承辰。
“承辰退位了。”涒妜把两壶酒放到热水里温着，去年除夕他也这样温过酒，只是那时宫泠还在。
“嗯，知道了。”除夕把玩着手中折扇，就是那把他送给宫泠的风华绝代。
如今，绝代风华之人已去，徒留风华绝代。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涒妜问他。
赤玄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涒妜笑了笑：“他不像青蛇儿，魂魄俱全，自是会轮回，你可以去找他的转世。”
赤玄愣了下：“我找他的转世做什么？转世又不认得我。”
“那你爱他吗。”
“我爱他。”
“那他爱你吗。”
赤玄踌躇道：“我不知道。”
“那就好说了，你去找他的转世，去问问他的意思，省的你成天在我家游手好闲。”
赤玄仿佛醍醐灌顶：“我......我现在就去问阎王他转世时间！”
“嘿嘿，知你者莫过于我涒妜。”涒妜咧嘴一笑，一脸的嚣张：“我已经打听过了，一百四十六年后。具体在哪个地方，只得你自己慢慢找了。”
“好！”赤玄合上折扇，眼中又充斥着曾经的神采。
一百四十六年后，我就去找你。宫泠，等我。
————FIN————
卷一·完

本文已在晋江发表。
倾世一共四卷，卷一已完结（虽然没有修改）开学后尽量周更，原创小说希望给予支持~么么哒~

番外:林琅篇
我没有名字，但是我知道，我是匈奴王的儿子，而且明白，我是他与汉朝王妃的侍女偷情得来的。那名侍女怀了我，那时候王妃没有孩子，所以王对我的出现还是闲的很重视。王想要他的孩子，就保住了她，但却在她生下我后处决了她。巧的是刚处决了侍女，王妃有孕的消息就传来了，他说暂时把我打发给别人暗中抚养。在那个王妃产下儿子后，王开始对我视若无睹，因为我的身体好，他把我派给小王子来保护他。那个小王子是我的弟弟，可是像我这样出身的人不配唤他弟弟。弟弟可爱极了，我经常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教他叫我哥哥，如果被 人发现我教他说了这些，我可能就不能再见到他了。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很小心的收藏弟弟叫我哥哥的幸福。可这个乖巧的弟弟却在王的面前叫我哥哥，当时我悲喜交加，弟弟终于主动开口叫我哥哥了，同时我也预感到了我的下场。如我所料，王沉下脸把我关进水牢，听说还责罚了弟弟，王对我说:如果还想再见到决，你就不能再说话，哑巴永远是最听话的。他废了我的嗓子，我不恨王，因为他给了我生命让我有幸见到决，我亦不敬重他，因为他夺走了我唯一的弟弟。等我再见到决时，他看我的眼神不似从前那般天真烂漫，而是冷漠异常，他完美的继承了王的很辣性子， 对我亦是难堪。可他毕竟还是我的弟弟，不管做了什么，我都爱他，所以当他提出来要我杀了王时，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哪怕那是给予我生命的人。我杀了王，决治好了我的嗓子。为了得到中原的传奇，他把我安排在最危险的敌营做奸细，一直不断地给决提供情报，而我也得到了名字与宫泠的信任——看起来如此。我不懂为什么决会如此的青睐宫泠并想得到他，相处时间长了，我也只是觉得厌烦，却又不得不好好照看宫泠，保护他。因为决爱他，而我爱决，所以宫泠不能有事。直到我把宫泠带给决，宫泠道出一切时，我才明白，因为我的疏忽导致决的失败。传奇果真是传奇，我 无法猜透他。匈奴失败了，但决却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宫泠，甚至宫泠杀他也不反抗。那是我弟弟，我爱的人。出于本能，我也伤了宫泠，但在我死前我也不愿相信我的弟弟杀了我，只是为了一个要杀了他的敌人。我是那样爱他。
朦胧中，我想起了小时候决对我说，他十一岁和王妃一同出使中原，在路上见到被重重侍卫护送进宫的小宫泠。他当时被小宫泠睥睨万物的不羁眼神所折服，认为小宫泠在中原不幸福，以后一定要灭了中原把小宫泠救出来。
我不禁笑了起来，原来我对他来说还不如宫泠的一个眼神。决，只要你开心 就好

，我无所谓，死也无谓，只不过不能再见到你罢了。
见不到你，我还活着做什么。
下一世，能否让我做你的弟弟，你能否想我疼你一样疼我。即使你做不到也无妨，我依然会爱着你，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番外:林威
宫泠死后，我没有哭，只是更拼了。
我明白，是我武艺不精，没有保护好他，就像当年六夫人事件一样，所以我更加精于武功保卫中原。因为中原不仅是皇家的，更是再宫泠这里用心守护的，我不能让宫泠不安。
可我也会累啊。
我向皇帝请职去驻守漠北边境，他很快答应了。
时代变迁之快是我无法追赶的，朝堂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始终如一守在漠北。
我在等他，可我等不到了，因为我也会有死去的一天。
只愿来世我还可以守护在你身边，做 你忠诚的将军。

世一表人才，尹莳虽与尹征不和，却看重这年仅二十八的尹珏，他在朝廷地位之高远超尹征，所以今天他的婚礼一定比我想象还要精彩。”
“不就一个王爷之子的婚礼吗，能有什么精彩之处？二十八才结婚，对于他们凡人来说年纪大了些吧。”
涒妜听后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他娶的这位来头可大了，待会儿你就瞧好吧。”说罢，和赤玄随意的站在尹府的花园里。
尹珏要在花园里进行婚礼。已是初夏，天气却格外清凉，花园里野芳发而幽香，这花园里的婚礼也教人眼前一亮。
眼前除了花朵绿叶，还有不少前来祝贺的人，被人群所包围着的中年人是尹征，人太多，看不清面容。听说尹珏为了突显‘新娘’的尊贵身份，特意亲自去接亲。眼瞧着宾客越来越多，涒妜看天色估摸着也该来了。
这时，鼓锣声响，一顶绣金红顶花轿被七、八个人抬了过来。前面一身大红色喜袍、骑在白色骏马上风流倜傥的是尹珏。大家都一脸兴奋又幸灾乐祸的给尹珏让路，看着那尊贵奢侈的花轿停下。
尹珏翻身下马，满脸的幸福模样。微弯笔直的脊背，对着轿子伸出厚实的手掌道:“素素，下轿了。”
从帘内探出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放到尹珏掌中。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涒妜都吃了一惊，因为那手分明是属于男人的，但除了赤玄，其他人更多的则是猜对答案的惊喜。因为尹少爷要娶一个男人的事情使得尹家名声大噪，今日则是来看看这尹少是否真敢娶。
不承想，他真敢逆天理。
从帘内走出一名一袭曳地喜袍，蒙着赤色滚金边的盖头。身形纤长，个子刚到尹珏下巴的人。
赤玄看到他，心底泛起熟悉的酸涩感觉——虽然看不见面貌。
“想看看他的脸吗？”涒妜不动声色的把赤玄拉到最前面，没等赤玄回答，藏在袖下的手指一勾，一道劲风斜刮过来，吹飞了他的红盖头。
衣袂翻飞，长发飞舞，安素下意识的顺风侧头闭眼，待风停时才睁开眼睛，抬脸却看到手里拿着他红盖头的赤玄正一脸错愕的看着他。
啧，应该把盖头绑到脑袋上的，真麻烦。
赤玄错愕。
那是宫泠！宫泠的脸！只不过在那一如往昔如水的墨色眸下，一滴玄色泪痣印在眼角下方，使得俊美的脸上怎样都有种悲伤欲垂泪的怜人模样。
是啊，想那时，宫泠的脸上满是冰凝的泪痕，就知道他死前有多悲伤，又留了多少泪。每想至于此，赤玄心里都不好受。那泪那伤那忆，都在奈何桥下的一碗汤后全然忘却，唯独留下这一点无法磨灭的痕迹。
曾经心里赤玄留下的痕迹。
我好想你，宫泠。
我好想抱抱你，宫泠。
————TBC————

卷二·第二章
宫泠正在看着自己，他变了好多。比如，那正看向自己的陌生的眼神。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宾客都倒吸一口气。盖头掀飞的同时，他们都看到了那张令人胆寒的美丽的脸——潋滟谷谷主安素无疑。
尹家小子挺有能耐，可以娶到安素。这桩据说连皇帝都无法阻止的亲事里，终于能近距离并且完好无损的活着见到安素，这回尹家可有意思了。
安素把手从尹珏手里抽出来，缓步向赤玄走去。
“把盖头给他，别说话，离他远点。”在安素走到赤玄面前之前，涒妜低声的警告使赤玄回过神来。
“这位公子，可以把盖头还给我吗。”安素面无波澜，语气平淡，伸出手捏住赤玄手里盖头的一角。
赤玄一直盯着安素，那张这一百七十年多年来连沉睡中一秒都不曾忘却的脸，还有环绕在耳畔的熟悉声音，与鼻尖嗅到的从他身上传来的清冽的薄荷味。
他叫我什么？这位公子？
看着赤玄一直没有松手的迹象，安素为难的蹙起好看的眉，手中的力道增加不少。
“宫泠……”
“抱歉！”涒妜打断赤玄，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红盖头塞给安素:“我朋友见你眼熟，所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我代他向你道歉。”在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捏了赤玄一下，对着安素露出温和有力的笑。
安素回以礼貌一笑:“无妨。”说罢蒙上盖头走回尹珏身边，没有再看赤玄一眼。
同时，涒妜在赤玄上前追安素时，先一步把他拖到人少的地方设下结界:“赤玄！你给我冷静一下！别发疯！”
“什么叫我发疯！你看到没有，宫泠在那儿！他是宫泠！”
赤玄一改往日的沉稳，揪住涒妜的衣襟冲他怒吼，眼里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涒妜不屑的撇了他一眼，甩开赤玄的手，整理衣襟:“你自己心里清楚明白，他不是宫泠，他是安素，宫泠已经死了，这只是他的转世。上一世的感情你不能带到这一世来，宫泠、安素你自己要区分开来，否则对谁都不公平。”
赤玄颓然的坐在地上，看着结界外和尹珏走在一起的安素，那一抹艳红刺伤了他的眼。咬紧牙关，手紧按胸口略微哽咽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啊。可是为什么他要嫁给别人？看到他看我的眼神，我会心痛到难以复加。我那么想他，他却对我如此陌生，他都不记得我的名字……我该怎么办？啊？涒妜，你说啊。”
涒妜‘呵呵’干笑两声:“谁教你醒来晚了。与其现在在这儿烦心他为什么要嫁给别人，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他抢回来……”
“你是要我抢亲？！可是我刚才离他那么近，正要抢人，你就把我拦下来了。”说到这里，赤玄还很纳闷涒妜的所作所为:“为什么啊？”
“你闭嘴，听我说完

！”涒妜狠拍赤玄一掌，看他吃痛的无心说话才接着道:“我说的抢回来是让他以安素的身份爱上你。上一世，你不清楚宫泠对你的心意，这一世就想办法知道安素对你的意思吧……反正抢亲是不行的，我和阎王爷做过保证:首先，你不能对安素使用任何法术，不可以伤害任何凡人。其次，我去天界看过司命君给安素谱写的命格，你不可以干扰他的人生重要决定，这与尹珏成亲是一定的，即使你破坏了他的婚宴，之后安素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和他成亲，你不能干预也无法干预。”
赤玄撇撇嘴，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不让我用法术，那我怎么办？肉搏？还是霸王硬上弓？说到这里，宫泠会不会和尹珏洞房啊！”
“混蛋！是安素！……关于洞房……你可以隐了形去观战……”
“……”
——————————
等赤玄和涒妜解除结界时，安素和尹珏已经结束了三叩首、六升拜等繁琐的王室婚礼礼仪。所有人都去了尹府宴厅，尹王爷和夫人姨太先行离席，大儿子尹濯端着酒杯游弋在各个桌前，小女儿尹耀寸步不离的跟着尹珏。本应站在尹珏身旁陪他四处敬酒的安素则端坐在主桌，盖头已经挑下，俊美异常的脸上因喝了酒而染上些许酡红衬得右眼角下的泪痣更显妩媚。水漾的眸子微眯，用手背支着侧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在座所有人。赤玄和涒妜坐了个离安素很近的席位——无人敢坐。隔着很远还站起来对安素敬酒的大官贵族、江湖侠盗不在少数，令旁人意外的是安素来者不拒的都喝下。
所有人都在赌，赌皇帝会不会来，毕竟这是他哥哥的儿子的、自己欣赏的臣子的亲事。
按涒妜所知道的，安素是武林第一美男，也是武林中最大门派潋滟谷的谷主。纷乱江湖，大小门派比比皆是，唯有潋滟谷能称霸，也唯有潋滟谷的规模能与皇家相媲美。身为谷主的安素能领导潋滟谷从碌碌无名到今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步，也实属厉害。安素的地位可与天子一较高下，甚至连天子都不敢轻易招惹他，所以这门亲事尹王爷与尹莳都不敢阻挠。他有吞并天下的雄心，却因为非常顺从他母亲夏长空的命令而没有去做。这次安素肯委身嫁给尹珏，据说也是夏长空的命令。安素的名声不好，江湖传言其杀戮成性，凡所到之处皆为一片血色，心高气傲，并且还有一个奇怪的嗜好:动了杀念前必先要求那人说爱他，说的好了，就留条命日后慢慢折磨。说的不合他意，必死无疑且异常骇人……
听到这里时，赤玄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安素，发觉安素也摆弄着酒筹看着他。两人视线相撞，赤玄心里惊了一下，刚想表示点什么，安素就侧着头对赤玄举起杯，脸上挂

着撩人的微笑，只不过赤玄看得出那笑里的苦涩。
安素把杯抵在唇边，看着赤玄，无声的说了句话，而后仰头灌下那一杯烈酒。
而赤玄，在看了安素的那句口型后，仿佛被一股名为震惊的电流激过全身，不敢相信的看着安素已经别开的双眸。自己的眼里充斥着名叫欣喜与不安的两种感情。
他曾悄悄注视过宫泠多少个日夜，那笑的味道，那眸里的情感与那无声的对话更是清楚。虽是安素，却也是宫泠的魂魄啊。
“这安素，现在和你也算是有点关系了。”说这话的涒妜显然也明白安素在说什么:“不过你听我说完我知道的一切，咱们再想对策。”
之后涒妜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他这些年打听到的，好像不把他肚子里所知道的一切都倒出来他就不爽似的。差不多就是什么夏长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风与其各种桃色绯闻。安素还有个叫安逸的弟弟，他非常宠他。尹王爷其实没有女儿……
“等等！”赤玄截住涒妜的话，看着跟在尹珏身后，笑的一脸幸福的高挑丫头问道:“你说尹王爷没有女儿？那尹耀……”
“他是个男的，带把儿的。”涒妜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尹耀:“整个中原都知道尹家尹耀是男的，因为他的生辰八字与夫人的儿子尹珏不合，道士说必须转阴，就从小到大一直扮女装了。诶，别说还挺好看的呢。”
“啧，恶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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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步哦，起码安素因为心里对尹珏有些许愧疚，才不会在利用过后就杀了他，说明那目空一世的安素眼中有了尹珏这个助他成功的人的影子。而你现在对他来说算什么？你什么也不是。”
赤玄撇撇嘴，狠狠道:“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的眼中只有我！”
涒妜冷笑:“那就提前祝你成功咯，偷窥狂。”
“你说谁是偷窥狂？！”
“那你拉着我跑来偷听安素墙角算什么！”
“我……我不就……”
“你不就是想知道尹珏有没有和安素做嘛，听完的答案是没做，我很累，咱们可以走了吗？”
赤玄觉得很累，他摆摆手:“得，不和你计较，你解开结界咱们走吧。”
涒妜懵了:“不是你设的结界吗？”
赤玄也懵了:“我什么时候说我设结界啊？以前不都由你来设吗？”
“所以，咱们什么都没做就在这儿放肆的说话？！”
赤玄和涒妜不约而同的看向身边的窗户。
“放心，谷主是不会听到的。”
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不知存在多久的紫色烟雾，以及手持各种镇妖法器的一群潋滟谷弟子。
从烟雾中缓缓走出一名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脸上挂着邪佞的笑容的年轻男人。
他轻轻抱拳，道:“在下潋滟谷左护使斐言，谷主说想请你们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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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五章
“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不怕安素杀了你吗？”
赤玄和涒妜被斐言捉住，他们偷听安素墙角却被一直蹲守的斐言以及潋滟谷弟子逮了现行。虽说潋滟谷的巫术在武林中算是厉害的，可是这点小伎俩对于妖怪和半仙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那么为什么，赤玄还要做出无力反抗的样子被斐言他们捉住锁在这地窖里？
赤玄摆弄着手腕上的铁铐，有些好笑的回答涒妜:“你说呢？更何况他杀得了我吗？”
“哦？你还真说对了，我杀不了你。”安素从暗处走出来，也不知道他听了多长时间。跟着他一起走出来的还有斐言和残笙。
涒妜咽下了还想说的话，和涒妜一起做沉默状。
残笙给安素摆了个椅子在他们面前，拂去上面的浮尘，想脱下外袍盖在上面让安素坐下时，被安素挥手制止:“穿上，地窖冷，别着凉了。”
斐言冷哼一声，涒妜朝赤玄翻了个大白眼。
安素坐下，手随意的搭在膝上，他抬眼打量着他们，轻声道:“我们来谈谈吧。”
斐言上前把他们手腕上的铁铐解下。
“我知道，你们若真想走，我定是关不住的，但是你们选择留下来，我想知道为什么。”
安素垂下眼睑，玩弄着袖口的浅色花纹，似是漫不经心道:“是因为找我有事？还是因为……昨天我无意中说的话，让你们兴师动众的来找我问个为什么。”
赤玄眼中有一丝波动。
“那只是我喝多了才说出口的胡话，不必当真……倒是你们，不是寻常人罢？”安素抬头，无澜的双眸直视涒妜:“你一直在调查潋滟谷，甚至已经深入到皇室内部。你要了解这么多，究竟是有何居心？”
涒妜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安素也没指望涒妜会说什么，接着又看向赤玄，缓缓道:“‘我以为你会来抢亲，可是你让我失望了’这是我昨天酒宴上对你做的口型。虽然不认识你，但是盖头落到你手里，而你又一直用别样的眼神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想不让我注意到都不行。因为没有人是真心爱安素的，但是昨天我多想妄想一回，希望有人够胆量来抢我，即便不是真心爱我。所以在你没有主动还我盖头时，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我的心中燃起了那一点希冀，可是你却没有带走我……”安素的眼神依旧无澜，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心痛之事。
赤玄看他这样子，心里很痛。他想开口解释，可是他能说什么呢，难道他要对安素说:我上一世很爱你，所以特意追到这一世来找你谈情说爱？
安素如此精明，他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赤玄只好紧抿嘴唇，继续听他说下去。
“因此，我记住你了，让我心中升起希望而又无情磨灭的人。所以在我拿到盖头后，我就派人密切的关注你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