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其实现在的我也会后悔。
如果当时，如果小时候，我告诉白白哥我叫吴世勋。
口天吴，世代的世，功勋的勋。
吴世勋。吴世勋。吴世勋。在他耳边喊无数遍吴世勋。硬要他牢牢记住。
那么，情节的发展，会不会有些不同。
至少，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宣布，我占据过，他在北国的那些过去。
至少，我比黑子，比其他人，多了那么些独家的记忆，拿来怀念。
可我又想了想，还是算了，何必这么执着，何况我也不能再回头了。
至少现在，在每个晴朗的夜，我抬头就能看见，那些我们数过的星星。
它们一直都在那里。
陪着我。

至此 2003年的篇幅完结
番外1开头歌词
范晓萱《哭了》
或许你们会觉得这是勋白 但我的设定单纯只是弟弟对哥哥的依赖
卞白贤在吴世勋最孤独的那些日子里出现 像个惊喜 一直陪伴他
又在吴世勋以为自己能一直拥有白白哥的时候离开
是让吴世勋体会到最甜 也最疼痛的那个人
His bittersweet memory
所以卞白贤之于吴世勋 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是一份很执着的偏爱
无关情爱

6.
送完勋子，金钟仁在街上溜达了好一阵子，才踩着脚踏车慢悠悠地回家。
不知道钟大哥有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呢。
金钟仁这样想着，漫不经心地往前方不远处，自家刚翻修的水泥糊墙的大院扫了一眼，猛得车头一晃，惊得差点滚下来。
路灯下，静静站着一个人，耳朵里塞着随身听的白色耳机，大半张脸埋进浅色的围巾里，听见自行车靠近的声音，回了头。看清来人是金钟仁，扯下一边的耳机，光影下半虚半实脸微微扬起，嘴角上翘，浅浅笑了。
小白学长回来了。
7.
金钟仁停好车，又从院子里跑出来，搓着手有些尴尬地看向已经比他矮了半头的卞白贤。
“真的……不进去坐坐吗？”
金钟仁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卞白贤摇摇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低头从厚厚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递给金钟仁。
“生日快乐。”
他哑着嗓子说。金钟仁能听出来，他该是感冒了，还挺严重的那种，鼻音很重，呼吸很沉。
“小白学长，还是进来喝杯热水吧，外头可冷。”
金钟仁皱着眉，有点心疼。卞白贤笑了，硬是把礼物塞到金钟仁手心里。
“今天太晚了，下次吧。还有，别再叫我学长了，喊我白贤哥呗。”
“嗯？……哦哦嗯，白，白贤哥……”
卞白贤抿着嘴笑着看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推了他一把，把他往院里边推。
“好晚了，进去吧，我也要回了。”
然后赶在金钟仁反应过来之前摆摆手走了。
金钟仁傻愣愣地看着他走，明明很想追上去的，可没那个胆，他不敢。
追上了要说什么呢？追上了要做什么呢？
他可是还牢牢记得卞白贤和鹿晗那个吻的。
低头看了眼卞白贤送他的东西，一条穿了细细银链的十字架项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看就价值不菲。
可是贵有什么用呢？我大俗人一个，不稀得你送的这些东西。老实说，我宁愿换你那个吻。
金钟仁从来不回避自己的心，他早就确定，他对小白学长那种莫名心悸，是爱情。
沮丧地往回走，直觉自己特别悲催，连着两个生日都过毁了。心肝揪着疼，浑身难受。
像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钉在了名为卞白贤的十字架上。

3.
有一种人，越喜欢什么，就越要抓住它，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血肉里。还有一种人，却是越倾付真心，越不敢去触碰，一步步后退，直到没了路，脚下是深渊万丈。他也敢往下跳。
因为不想害了心爱的人。
“别喝了。”
张艺兴说话的时候，嘴巴里，鼻子里升腾起袅袅的白烟。他叼着烟，斜眼瞥趴桌子上喝得烂醉的鹿晗，顿时觉得恼得厉害。
“我就说你这么干是要后悔的。”
张艺兴起身，夺了鹿晗手里的酒瓶。
“你当时怎么说的？没关系，至少我还是他哥，看他过得好就行了，他是要做人上人的。你是这么说的吧？”
鹿晗拿手支着头，扬起脸，眼里雾蒙蒙的，看着张艺兴。张艺兴别开视线，骂了一句。
“他娘的！我怎么要跟你这个同性恋做兄弟。”
“二蛋啊……”
鹿晗慢慢直起身子，扶着桌面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张艺兴面前，要了根烟。张艺兴瞪他一眼，却还是凑过去，给他点了烟，自己又坐回去。他倒要看看鹿晗还要说出什么混帐话来。
“苗苗他……他是大学生，知道在哪念书吗？……嘿，香港啊……那，那里可是好地方……”
鹿晗靠墙边站着，眼神飘忽不知道看着哪儿。
“要是当初我……我没出那事儿，我也能上大，大学的……”
“可不是吗，可不是你自个儿犯贱。别说你弟他不明真相讨厌你，我这个明白人也看不下去，鹿晗你真贱，还以为自己多圣母是吧？揽这么个烂摊子！那女人就一破鞋！”
张艺兴有点激动，敲着桌子说个不停。鹿晗看着他，笑了一下，再开口，已经染上了哭腔。
“都是可怜人……你何必，这样说她……”
鹿晗已经有些醉了，脑袋晕得厉害，舌头也大了起来，神智却意外清醒得很，他恨不得能喝死过去，忘了这些荒唐事。
“我当初答应了那事，我……我不后悔，真，真的。”
鹿晗的手开始抖，烟没夹稳，掉了下去，一小块烟灰散开，飘了好一会儿才落地。张艺兴失了神，再从放空里脱离回来的时候，鹿晗已经蹲在墙角，肩膀一抖一抖地，哭得不能自己了。
“可是……可是我丢了我弟啊……我亲手把他，把他推开了。丢了，就再也没了啊……我难受，我好难受，二蛋你懂吗……张艺兴你他娘的懂吗……”
“我不懂。”
张艺兴掐了烟，走过去拉他，想把鹿晗架起来。鹿晗却怎么都不肯起来，张艺兴卯足了劲，生生把他从墙角拽起来。鹿晗张着嘴哭得很凶，却不出声，眼泪糊了一脸，都睁不开眼。
用了好一会儿，鹿晗才看清了眼前的张艺兴，他蹙着眉盯着自己，满脸心疼。鹿晗哇地一声哭出来，突然扑过去，紧紧抱住张艺兴。张艺兴吸了吸鼻子，回抱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鹿子，你这样，我也难受。”
“既然都放手了，就放他走，你弟有你这么个好哥哥，一定能成人上人的。”
只是鹿晗啊，别太委屈了自己。
别不把自己当人看。

4.
今天下午，卞白贤找到修理厂来。
那是头一回，鹿晗在卞白贤眼里看见了彻底的寒意。
“我喜欢女人。”
鹿晗点了烟，深吸一口，吐出来，冷着脸开口，嗓子里都是颓然的声息。烟雾缭绕，卞白贤看不清他眼里是什么神情，急红了眼。
“那你看着我说啊。鹿晗，你他娘的看着我的眼睛说啊！”
卞白贤有些失控，冲过去捧着鹿晗的脸，眼眶通红对着鹿晗吼，脖颈间的青筋凸起，狰狞得触目惊心，情绪起伏剧烈到指尖都在颤抖。鹿晗微微撇开头，他记得卞白贤是讨厌香烟的，他后退几步，不想呛着卞白贤。
“如果你是还在介怀那件事，”卞白贤拼命挤出一个看起来尽可能释怀的笑。“我原谅你了，我早就原谅你了。我不介意的，哥我真的……”
卞白贤突然哽咽，淌着泪，毅然抬头，眼神向着烟雾中的鹿晗，像是赌上自己所有自尊，想拿一颗真心去力挽狂澜，留住那个人。
“我真的……好爱你啊……这么多年，你知道的吧……你也感受到的吧……”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哭得很凶，一手按着胸口，那里面，实在是承受了了不得的痛。
鹿晗没说话，烟烧到了头，他扔在地上，拿脚尖碾了两下。转身就走。
“鹿晗你给我站住！”卞白贤几乎喊破了喉咙。
啪，相框砸在门上，玻璃裂开，四溅开来。鹿晗搭在门把上的手，被一小块碎玻璃轻巧地划过，拉出一条细长的线，不一会儿就渗出细细密密的血。鹿晗想，手上要是留了疤，白苗铁定要内疚的。他收回手，微不可见地缩进了衣袖，血粘在毛衣上，要是结成痂，再要分开，那可是撕裂的痛。不过再疼也不会比心更疼了，鹿晗这样想着。
苗苗哭得这么厉害，都怨我啊。
背后突然一阵凉意，卞白贤冰凉的手臂从身后环住鹿晗，额头贴着后背。卞白贤的颤抖，一下一下，鹿晗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对不起……对不起……”
他闭着眼睛，却怎么都止不住哗哗流的眼泪。他和鹿子哥好几年前的那张合照里，他们两个在正午最热的太阳底下呲开牙，笑得傻气。现在，它可怜兮兮地躺在一片狼藉里，一堆碎玻璃中间，讽刺得扎眼。
“别走……哥你别走……”
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像是快睡着，带着卑微的讨饶。鹿晗觉得自己又要心软了。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在他的婆娑的泪眼里，纵是百炼钢，也成绕指柔。
可是啊，都走到走一步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前功尽弃。鹿晗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得抽离出来，拍开卞白贤环在腰上的手。好像生生撕去一块皮肉，毛衣从皮肤撕离的痛，与推开卞白贤的痛交叠在一起，鹿晗落了泪，简直不能承受。
“白贤……别逼我。”
“哥……”
卞白贤向前走，不敢置信版瞪大了眼睛。
他从来不哭的鹿子哥，就算被学校开除也笑着安慰自己，说着这算什么，哥不怕的那个鹿子哥，竟然这样落了泪，只为求自己放过他，别再步步紧逼。
“哈……”
卞白贤被气笑，不过片刻，眸子里涟涟的泪光没了柔软的光泽，眉心拧成绝望的轮廓，眼里聚起凛冽的寒光，嘴角也跟着扬起不屑的弧度。
似笑非笑。
他抬起手指着鹿晗，尖酸刻薄的话还没有出口，鹿晗却受够了一般，疲惫不堪塌了肩，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转身后，鹿晗死死咬住下唇隐忍的模样，卞白贤是看不见的。
他只看见自己被放弃了。他只剩满目哀伤。
也是头一回，鹿晗转身先走，留一个背影给卞白贤。
没有回头。
5.
没有谁规定地球一定要绕着太阳转，仿佛不知疲倦。
只是万有引力摆在那里，地球无法抗拒来自太阳的吸引。
那是对光和对热的渴求。
鹿晗是卞白贤的太阳。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日落西沉。鹿晗沉没在了卞白贤的失望里，剜去了他的心脏。
成了不再升起的，死去的太阳。
只是卞白贤向来讨厌地理，不肯用功，学得极差。
所以他不知道，万有引力下的任何物体，从来都是相互吸引的。
包括心。
他的太阳，用自己的陨落，要他挣脱这份亘古不变的真理，脱离被世俗指责的厄运。
因为本来就是，只能隔着银河遥遥相望的关系啊。
用我的涅盘，换你的重生。
你说，他的太阳，坠落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多么任性的承诺，可笑至极。
金钟仁真想推开卞白贤给他一巴掌质问他到底凭什么把自己放在那么卑微的位置，就凭我喜欢你？
对啊，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那么嚣张，那么猖狂，那么自信满满，践踏在我的自尊之上。最可笑的是，我甘之如饴。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金钟仁默默对自己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了卞白贤。再不珍惜，就没有下一次了。
金钟仁抬手轻轻放在卞白贤脑后，温热的掌心贴合着他柔软的发丝，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这样按着他，不让他离开自己胸膛。要他听自己的心跳，咚 咚 咚，稳稳地起伏着。
代表着，我很坚定，你也不要动摇。
“等我。”笑了笑，金钟仁松开手。
4.
当整个房子只剩他一个，卞白贤终于颓然坐倒。
疯了吧。
的确疯了，鹿晗要结婚了，和那个几年前就纠缠不清的宋小青。他一度以为这些已经是旧的篇章，被翻过去，就过去了。
原本尘封的历史，却猝不及防又被翻出来，告诉他:嘿，这是全新的未来，你的幻想该破灭了。
于是“啪”，泡沫碎了，卞白贤终于一无所有，被强行从乌托邦的国土拉出来，残忍地丢下他，要他直面这个真实的世界。简单又粗暴，却十分有效。
他很能理解金钟仁离开前看他的那个眼神:隐隐的希望和模糊的失望，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无奈地笑了笑，果然大家都对他形成刻板效应了，就连那个曾经对他死心塌地的金钟仁也是，只留一个背影给他，像以前的鹿晗一样。
可他的确是真的想要依靠金钟仁的，这种念头非常强烈，他甚至想过，只要金钟仁给他怀抱，给他微笑，他就收起浑身的刺，试着和这个很喜欢他的小孩试着重新开始。
他想做一个温暖的卞白贤。
可没有人信他，就连金钟仁也没有。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不够宽容，不能原谅犯错。想要赎罪的卞白贤，又一次被质疑的眼神拒绝。
“等我。”多么深情款款的嘱托，卞白贤却只想笑。

3.
朴灿烈几乎是以光速勾搭上的金钟仁，后者也表示我和灿烈哥真是臭味相投相见恨晚并与其拉钩相约一定要狼狈为奸到永久。
这是卞白贤万万没想到的，于是他的噩梦开始了。
比如金钟仁来的头一天晚上，关于金钟仁睡哪儿的问题，他们仨展开了激烈的争斗。唔……其实是金钟仁朴灿烈和卞白贤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你相好来了怎么和我睡？！”朴灿烈的低音炮率先打入敌军内部，卞白贤捂耳翻白眼。
“是我和你睡不是他和你睡好吗！”卞白贤拿脚踹他，朴灿烈躲开，飞毛腿命中金钟仁。
“哥我是你相好？！”金钟仁一如既往抓错重点，卞白贤气急再踹一脚，金钟仁呵呵呵照单全收。
“朴灿烈我又不是没和你睡过你矫情什么？”揪出这场争斗的始作俑者，卞白贤歪嘴冷笑。
“啧啧啧你这样就不可爱了啊况且还有美仁在呢你别这么鬼气森森地瞪我呀。”引火烧身一直是朴灿烈最爱玩的游戏，果不其然，卞白贤暴走了。
“朴灿烈你的论文大纲还要不要了，嗯?”卞白贤的暴走，不同于普通人的抓狂，他是越生气，越冷静，越冷静，越聪明，擅长抓要害，一招致命。鬼畜一般的存在，朴灿烈曾这样形容他。
“……”朴灿烈无语凝噎，他的论文大纲一向交给卞白贤负责，军师这会子给惹毛不干了，吃亏的是自己。叹气，双手高举过头，朴灿烈耸肩无奈:我投降。
胜负已决，金钟仁又不干了。白贤哥和灿烈哥睡？！白贤哥和灿烈哥睡？！
“哥我头晕……”金钟仁软绵绵在卞白贤床沿坐下来，故作有气无力。
“是不是中暑了？”朴灿烈先卞白贤一步抚上金钟仁前额，对着委屈脸的金钟仁挤眉弄眼，金钟仁一愣，瞬间秒懂。
“晕一天了……”金钟仁歪倒在床上，卞白贤忙扶住他，差一点，头就磕床角了。尼玛演得好逼真，朴灿烈腹诽。
“有点烫，发低烧了这孩子。”朴灿烈一脸沉重，又探了探金钟仁的颈侧，有模有样。
“你们不是合伙坑我吧？”嘴上虽这么说，手上却一点没停，卞白贤起身，给金钟仁倒水，拿药。
“初来乍到的水土不服吧，你当初不也这样？唉，总得有人照看着点啊。要不我委屈点，今晚和他睡？”朴灿烈帮忙把金钟仁扶起来喝水，卞白贤哀怨地瞪他一眼，又轻声细语地去哄金钟仁
张嘴。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这床能装下你们俩？”卞白贤小声吐槽。
在朴灿烈的嘘声里，金钟仁吞下发苦的药片，眯着眼，心满意足。

Chapter 12
2006.1.14
——沉默的背后，往往暗流涌动。
1.
“大清早的你去哪儿！”金钟大的咆哮被远远甩在身后，金钟仁兔子一样，敏捷地蹦下楼，在金钟大追上之前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我去找白贤哥！哥你再睡会儿等妈买菜回来给你开了门你再来揍我吧。”那时候我早溜了。
“金肿人你站住！开门啊我靠女神约了我吃早点的！开门呐！”可是金钟仁已经跑没了。
“黑脸白眼狼……”金钟大扒门泪目，黯然神伤。
2.
“哥哥哥哥哥——”金钟仁狂敲门。
吱呀，门开了，金钟仁欣喜若狂要扑上去，结果来人是鹿晗。
“白贤不在。”鹿晗有些嫌弃地往后躲开金钟仁一瞬间凑近的脸，尽量挤出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金钟仁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自觉后退了一步。
“他出门了，没说去哪儿。”鹿晗一句话堵死金钟仁的欲言又止，金钟仁低头:哦……
“那鹿子哥我走了……”
看着金钟仁走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鹿晗关门，回头，卞白贤就抱膝静静坐在那儿。鹿晗知道，他这是不开心了。其实是很想过去给安慰的，可卞白贤回家三天，没和自己说一句话。还气我吧，鹿晗这么想。
于是明明已经快走到他身旁，伸手就能触碰他的头发，脚下却突然转向，往反方向走。
“哥。”卞白贤突然喊住他，鹿晗回头，惊讶。
“我饿了，给我下面吧。”卞白贤揉着肚子，讨好地笑。鹿晗噎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才好。
“嗯，寿星要吃长寿面，哥给你加个鸡蛋。”鹿晗没有回头看他，快步走向厨房，麻利地给自己系上围裙，洗锅，开火，放水，下面，切葱花。这种熟练，一看就是长期厨磨练出来的。
卞白贤下巴抵着膝盖，突然伤感。
这是最宠他的鹿子哥，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始终如一的鹿子哥。那种闷闷的感觉突然没有了，不为什么，卞白贤就是突然想通了。他告诉自己，别再小心眼耿耿于怀过去了。鹿晗是亲人，撇开过往种种，这一点都不会变。该要好好珍惜。
那你呢？金钟仁。卞白贤起身，看窗外，那里已经没有金钟仁了，连影子也没有。
我开始喜欢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变了。

7.
“你明明就在家还让鹿子哥骗我。”金钟仁双手揣口袋，头一回没主动给卞白贤暖手。
“就骗你，怎么着？”卞白贤笑，捏着金钟仁脸颊两侧的肉往上拉。
“美仁给爷笑一个。”金钟仁闷闷拍开他的手，默不作声一个人往前走。
“真生气了？”卞白贤凑上去，笑嘻嘻。金钟仁不理他。
“那哥给你道歉，别气了好不好？”金钟仁鼓脸不看他，卞白贤等了一会儿，表情就冷下来。
“行，我走就是。”围巾往上带，盖住半张脸，卞白贤扭头往回走。然后下一秒，肩头被按住。
“喂！”金钟仁急急喊住他，卞白贤回头，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眼神冷漠。围巾下嘴角却已经扬起来，是诡计得逞的坏笑。
“哥就不能再哄我几句吗！”小声抱怨，挫败地低下头，又认命地拉起卞白贤的手，贴在自己颈侧，像个任劳任怨的良家妇女。难以控制地笑意就蔓延到眼角，卞白贤抽回手，帮他理好衣领，踮起脚揉他的头，五指轻压，一下一下。
“小孩，生日快乐。”眼波流转，是金钟仁从未见识过的温情。
心花怒放，笑意猖狂。金钟仁抿嘴笑，牵起眼前人的手，头顶似乎还停留着那人的温柔。
十指相扣，卞白贤感受到来自掌心的暖意和指尖的用力，有点舍不得松开，想一直这么牵下去，最好合为一体。
然而尖锐的铃声响起，条件反射，金钟仁瞬间松开他的手，探进口袋慌慌张张找手机。这支手机是卞白贤给他买的，因为有一次金钟仁和他走散了，卞白贤找了大半天差点疯了，后来朴灿烈来电话说金钟仁自己找回来了现在正在宿舍洗澡。卞白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几乎是马上就决定必须给金钟仁配个手机，尽管花掉了他大概俩月的工资。可他觉得值。
现在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无力地摊开，冷风灌进指间的缝隙。空。真是天大的讽刺。
他知道金钟仁的通讯录只有三个人，他自己，朴灿烈，还有一个好听名字——都暻秀。
“喂，阿秀啊。你记得我生日？！哇好感动……”
卞白贤抬头看少年的侧脸，因为惊喜而不停睁大眼睛，睫毛忽扇忽扇，是卞白贤最喜欢的模样。却不是为了他。
十指蜷起，指尖贴住掌心，抑制颤抖。双手被松开不过片刻，怎么凉成这样？

Chapter 13
2006.5.6
1.
“你到底怎么了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金钟仁捂着被水杯砸到的额角，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滚。”抓起额前的碎发，卞白贤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做出更失控的举动，只是冷冷指着门的方向，要他走。金钟仁却一下被点燃。
“卞白贤你当我是什么？想我来就来，脾气发完就要我走。告诉你，我还偏不走了！”他气得脸色铁青，径直走向卞白贤，想把这段日子因他受的气全部还给他。恶毒的句子分明到了嘴边，呼之欲出，卞白贤却甩甩头，任过长的额发挡住眼睛。低着头，他说:
“对不起。”
金钟仁愣住了，如果他没有听错，刚才卞白贤是和他说:对不起。
一时间满满的愤怒不甘也不知道哪儿去了，金钟仁慌了神，扶着卞白贤的肩，微微弯腰去找他的眼。果然对上那人发红的眼眶，愧疚感一下把他淹没。
“哥，白贤哥我错了，刚才都是气话你，你别当真啊。哥，你别这样，我下次真的不……”
“你没错。”卞白贤打断他，伸手捋开碍眼的碎发，红着眼看他。金钟仁彻底慌了。
“哥……”
“我不该绑着你的。”他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之前拼了命地推开你要你知道你的世界不是只有我，你还有很多。而在你真的有了新的朋友，有了自己喜欢的事情想要做，我又试图把你拉回来，绑住你。”
“呐，金钟仁……”卞白贤扯出一个古怪的笑，丑得像在哭。
“你要是受不了我了，就走吧。”
金钟仁一急马上就要反驳，卞白贤食指抵着他的嘴。
“不过机会我只给一次。”他靠近，又靠近，近得金钟仁凝住呼吸。
“你要是决定留下来，就走不了了。”
2.
朴灿烈最近很焦躁，甚至这天起了个大早跑去厕所脱了裤子检查自己是不是来了大姨妈。
“放心吧朴灿烈。”卞白贤叼着牙刷晃悠到他身边，满嘴的泡沫，说话含糊却依然狠毒。
“经我亲身实验你是男儿身无误。所以我看你不是来了大姨妈，你是进入更年期了朴大叔。”
朴灿烈被他噎得呼吸一窒，怔在原地又对他无计可施。只能愤恨地看着卞白贤悠然自得地吐了薄荷泡泡，漱口洗脸。脑子里猛然灵光一现，计上心头。
拦腰将他抱起一下抵在卫生间凉凉的墙面上，明显感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看到这反应朴灿烈心满意足，挑眉笑得放荡。
“我看你和金钟仁在一起他碰都不碰你一下，亏你也耐得住没出去找人。怎么样，要不要哥哥我满足你一回，你也看看我技术有没有更上一层楼。”
卞白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刚要开口让朴灿烈滚蛋就听见门外传来东西坠落的声响。朴灿烈震惊回头，看见同样一脸震惊的金钟仁。
“你别误会我们没……”朴灿烈惊慌失措要解释，卞白贤却突然夹紧他的腰强行要他面向自己。
“做到一半喊停，朴灿烈你掉人品啊——”尾音拉长，卞白贤软软趴在他肩上，眼神是意乱情迷的勾人，却像挑衅一般瞥向咬紧牙关的金钟仁。
生气啊，你给我生气啊。
“你给我给我松开！”金钟仁一下拉开朴灿烈，接过卞白贤揽住他的腰。
“你干嘛？”卞白贤推开他，勾起嘴角。朴灿烈看形势不对贴墙溜了，一时间，只剩他们俩。
“我干嘛？你倒是告诉我你在干嘛？你就这么饥渴？要做你不会找我吗？！”金钟仁冷冷看他，眉眼间是少见的戾气，却硬生生忍下去。
“找你？”卞白贤深了笑意。
“你和你的阿秀每天四十八小时都不够地腻一起，匀得开时间让我找你？”卞白贤后退避开金钟仁的靠近，仰着脸，倔强得像只竖起尖针的刺猬。金钟仁被他的退避激得也失去耐心，主动后退，拉开和卞白贤的距离。
“关阿秀什么事？你不要总扯上他！”金钟仁一下搞清楚了，卞白贤分明是故意做戏气他。
“呦！瞧这短护的。金钟仁你莫非真是妻奴？”卞白贤语气揶揄，眼底却寒光渐起。
“你发什么疯！我交朋友难道也要被你制约吗？！”一脚踢在门上，金钟仁已经完全被他激怒。
卞白贤一怔，满脸的不敢置信。被我制约？在你看来就是被我制约？
金钟仁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最喜欢我吗？你他妈哪里有一点喜欢我的样子！
“呵……”卞白贤笑了，随手抓起一个水杯就向他砸去。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留余地，他用了十成的力，狠狠抛出去。
3.
“我不走。”
金钟仁垂头，握住抵在他唇间的手。又说了一遍。
“我留下来，不走。”
卞白贤笑，一眨眼，眼泪掉下来。

4.
哪儿来那么多烦恼？说白了，都是庸人自扰。
金钟仁的舌尖紧紧勾住卞白贤的，抱得太紧了，在这五月的天，两人的额间都渗了细密的汗。
这是他们第一个吻。
“要不要做……”喘息的间歇，卞白贤眯着眼，冰凉的指尖按在他的腰间，轻轻抚弄。
金钟仁笑了，握住他的手，带到胸前，禁锢住他。
“别使坏。”金钟仁舔着他的下唇，想把那块翻起的死皮软化。
“我没做过，怕你疼。”
多普通的一句话，甚至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卞白贤却连心跳都漏了一拍，左侧心房渐渐膨胀，他好像终于，终于摆脱那阵空虚。
“金钟仁。”卞白贤一下咬住他的唇，用力，又松开，歪了头对他笑。
“我这里……”扣住金钟仁的手腕，带向自己，按着他的掌背，掌心贴上左胸膛——心脏跳动的地方。
“这里有一间小屋，你要不要住进来。”
疑问句，陈述语气。
5.
“右边，再过去点，下面下面……对就那儿。”朴灿烈立着课本臭着张脸给卞白贤抓痒，不情不愿。趁老师不注意，拿书糊了他一脸。
“你找死——”卞白贤一下踩他脚上。
“这种差事不该是金钟仁的吗。”朴灿烈对他竖个中指，唧唧咕咕骂骂咧咧。
“他有事。”卞白贤懒得理他，笔刷刷在书上划，圈出教授说的重点。
“哼，有事？”朴灿烈拿过他的书，照着划，又干脆推给卞白贤，要他一起把笔记给写了。
“以前他就是有课也翘了陪你好吗？他才大一，能有什么事？”朴灿烈嗤之以鼻。卞白贤写着字的手一顿，笑笑，抬头看朴灿烈。
“他又不是奴隶，凭什么要求他一心向我一切以我为重？”朴灿烈静静看他。窗外的蝉在聒噪，同学们垂头打着瞌睡，只有教授还在念念叨叨。卞白贤低下头去，写字。
“而且你不觉得，这太强人所难？他就算愿意，大概也做不到吧。”卞白贤把书推回去，指指书页一角，三个小字——别强求。朴灿烈看了一眼，拿笔划掉。
“怎么做不到？我不就做到了。”卞白贤愣了一下，扭头看朴灿烈。朴灿烈倒无所谓，一脸的风轻云淡。毫不犹豫，在桌子下牵住卞白贤的手，不紧不松。他给了卞白贤选择的权利，他要挣脱，就挣得脱。
“喂。”卞白贤反手回握，收紧，收紧。
“论朋友，我就你一个。”他开口，朴灿烈眨眨眼，像是早就料到似的，无奈笑笑。
“论情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莫名其妙朴灿烈就笑出声来，也不顾教授看向这边，凑到了卞白贤耳边。
“是啊，你初夜都给了我呢。”卞白贤白他一眼，嫌弃地打开他的头，却没松手。
“可是爱人……我们都心知肚明。”卞白贤指尖坏心眼地在朴灿烈掌心打了个圈，朴灿烈敛了笑，摇摇头，又点头。认命一般。
“我不爱你，你不爱我。”

6.
“晚上去哪儿约会？”朴灿烈抱着两人份的书，跟在卞白贤后面。
“他没说。”卞白贤低头笑，朴灿烈一阵汗毛竖起。
“他说是秘密。”回头，小脸上洋洋得意。
“操！”朴灿烈长腿一迈越过卞白贤，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能看见火光乍现。
“哥还单着呢不要秀恩爱好吗！”
卞白贤朗声大笑，朴灿烈走在前头，向上颠了颠怀里的课本，无可奈何地笑了。回头，看那人还蹲在地上发疯，朴灿烈走过去，扯起他。
“赶紧回去洗个澡吧，这一身臭汗的，谁愿意和你打炮？”
“思想别这么龌龊好吗！金钟仁他不碰我的！”卞白贤踹他，声音尖细。朴灿烈松了手任书砸在脚背上，双手捂脸。我的天，卞白贤是在撒娇吗？！
“疯魔了，你绝逼疯魔了。”
“对啊。”卞白贤扒在朴灿烈背上，任他拖着自己走。
夏夜的风，暖融融，卞白贤的发丝撩在朴灿烈颈侧，像被小猫爪挠着，一下又一下。卞白贤不睁眼，心安理得挂在他身上。
他开始觉得生活挺美好。
“朴灿烈，我恋爱了——”
“废话！”一手抱书，另一手为卞白贤扒开路旁小树伸展过来的枝桠，朴灿烈无语望天。
“你说，金钟仁怎么这么好，和他一起，就像初恋一样……”没有人接话。
朴灿烈飞快眨了眼，看看天上星星，又看看水中月亮。没说话，谁也没说话。
他想起他的初恋了。
7.
“阿秀发烧了，对不起，刚才忘记和你说——”
“没事，我还没出门。”卞白贤靠在公园的小树上，穿了新的衣服，踩着刷得干净的帆布鞋，抱着手臂冷出一身鸡皮疙瘩。苦笑着撒谎。
“你别多想，我真的只是忘了，我没有——”
“你没有故意放我鸽子，嗯，我知道啊。”卞白贤是真的尽力摆出一副没关系啊我没介意的模样，可是金钟仁沉默了，安静片刻，他的声音沉下来。
“他发高烧，这你也计较？”
尘埃落定，卞白贤再笑不下去。金钟仁的语气多么冷漠，好像在说:啊我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你有这么坏的心肠。
“你觉得，我的嘴脸是有多不堪？”那头静了三秒，卞白贤寒了心，不再给金钟仁开口的机会，掐断电话，卸了电池。
轰隆——惊雷炸响。
卞白贤站在树下，掰着指头，计算自己被闪电劈中的概率能有多大。
指甲狠狠掐进虎口，他想不通，之前自己怎么会觉得生活美好。脑子坏了吧，他得出结论。
搞笑，我怎么活得像出喜剧一样？

Chapter 14
2007.1.14
1.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第三次走神，金钟仁松开他，跳下床，弯腰捡起衣服，往头上套。
“干嘛——”卞白贤咬着唇，表情有点愧疚，他伸出腿，脚趾点点金钟仁下身支起的帐篷，整个人又贴上去。
“对不起嘛……”咬住他的下巴，舌尖轻轻刮过少年青涩的胡渣。金钟仁浑身一颤，推开他。下体膨胀着，他难耐地深深吸气。
“不想做就别做了，”金钟仁摸摸他的脸，勾过去吻了一下。“我不想勉强。”
卞白贤被这话堵到，说不出话，站在床上看金钟仁披上外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金钟仁——”
“嗯?”回头看，卞白贤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站在床上，表情有点严肃。“怎么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有事瞒着你？”
深呼吸，气氛顿时冷下来。
2.
“你真的想好了？”朴灿烈指尖向下，把烟摁在地上，碾出一片灰色粉末。
卞白贤摇摇头，风把他的额发吹得乱了些。他们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冬天的风够野，刮得脸发红。可他们谁也没有躲。
“没，我舍不得。”
“切。”朴灿烈笑了，大手落下，将卞白贤原本就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你什么时候有过挂念？”
“说真的，”卞白贤转头，看他。朴灿烈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他感觉卞白贤要哭了，妈的，认识金钟仁后卞白贤怎么老爱哭。“我是不是特别冷血？”
卞白贤这话说得很绝，那感觉就像朴灿烈要是说不是啊你一点也不冷血，绝对要被割喉溅血。卞白贤不是在问他，他认定了结果。看得出来，他挺失望的。
“嗯，冷，特别冷。”朴灿烈突然呸他一脸。“这么冷的天谁他妈搁天台来血是热的！”
“不需要你安慰我。”卞白贤脱了外套，往地上一甩，右手一个勾拳砸在朴灿烈下巴上。“打一架吧，朴灿烈。”
“我需要人揍我。”
3.
“操，打人不打脸啊！”朴灿烈踉跄倒在地上，嗓子眼发甜，气势却一点不输地瞪着突然出现的金钟仁。“二打一合适吗？啊？！”
这他妈倒了什么楣，卞白贤有病揍了我还要我揍他，我还没揍呢又被金钟仁给揍了。
“哈哈哈哈——”卞白贤回过神来，在一边笑弯了腰。朴灿烈见他笑了，心理特别变态地竟然觉得被揍两下也不是特别亏。金钟仁却黑了脸。
“搞什么？找你半天是跑来这里发疯！”谁都听得出来，金钟仁特别暴躁，一点不掩饰。
“金钟仁。”卞白贤直起身子，笑意还在，语气却不怎么好。“骂我疯子叫别在你面前发病的是你，我招惹别人，怎么第一个有意见的还是你？”
呸，朴灿烈默默吐了口牙血。晃晃悠悠站起来，拉住额角青筋都爆出来的金钟仁。
“卞白贤有病不是一两天，你要是还能不习惯，麻烦让给我，OK？”
咣——金钟仁回身又是一拳。
“他的病，我管！”
呦，还挺男人。朴灿烈侧躺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依稀感觉有人抱住他的脖子，有温热的液体流进去。
卞白贤，帮你这么多，光请吃饭可不够啊。

4.
“勋子白天打了电话来，他说他……嘶……轻点，疼。”金钟仁头枕着卞白贤的腿，抬头就是他垂眼给自己上药的脸，下巴尖尖，特好看。
“活该，嘴破了还老说话，你就……唔……”剩下的数落被金钟仁悉数含在嘴里，吞下肚。卞白贤象征性挣扎两下，还是缴械投降。
哦，忘了说，金钟仁的伤，卞白贤弄的。学来防身的空手道今天派上用场。
也算替躺医务室过夜的朴灿烈报了仇。
5.
“就是不想回家咯。”卞白贤削了一个橙子，从头到尾，橙皮挂在刀面上，垂下来，蜿蜒成旋转梯的样子。手腕发力，最后一刀，趴，“阶梯”砸在桌面上。
“好漂亮……”金钟仁手指挑起那长长一条的橙子皮，细细把玩。
“你不问我为什么？”果肉撕成一瓣一瓣，卞白贤递过去，金钟仁就着他的手，张嘴，咬住。橙汁在牙缝间弥漫，凉凉的液体溅在舌尖，很甜。
“唔，好吃。嗯……为什么？”
“哈哈……”卞白贤伸手捏他的脸，觉得这样子的金钟仁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一点没变。“因为想和你过二人世界。”
金钟仁一愣，蹭地脸红。卞白贤却不像开玩笑，眼神好认真。
“喂，发什么呆。你不给点反应，我很受伤诶。”
“噗——”金钟仁笑喷，一粒橙肉喷在卞白贤眉心。卞白贤小脸一皱就要发作，金钟仁按住他，舌尖一勾舔得干净。卞白贤一个激灵，腿发软，呼吸开始不稳。
“哥，这个反应，够不够捧场？”
6.
下意识就探向床头去摸烟，金钟仁的手从背后穿过来，扣住，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面向自己。
“不是答应我要戒了吗？”手掌贴着后脊，徐徐向下，恶意撩拨，这是惩罚。
“事后烟嘛，哎你别摸了当心我精尽人亡。”按住身后那只不怀好意的手，卞白贤阖了眼，往前凑了凑，头埋在金钟仁肩窝，呼吸平稳。
“白贤哥，别睡。”手指按着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摩挲，卞白贤痒得不行，笑着往后退。
“熊崽子最近很拽嘛！别闹了别闹了好痒——”
“那你陪我聊天。”金钟仁嘟了嘴，夜很深，月光朦朦胧胧的，卞白贤费劲地撑着眼皮，点点头。
“聊什么……”意识游离，声音也小下来。
“未来。”金钟仁亲亲他的鼻尖，又咬咬他的耳垂。卞白贤缩着脖子颤抖，猛地清醒过来。
“你是有多欲求不满啊！”
“我没有……”许久不见的撒娇也在这一晚重现江湖，卞白贤一愣，突然有些感慨。
好像以前的金钟仁，一夜之间回来了。好难得。
“好好好，你没有你没有，你最正直善良了。”两人之间拉开的间隙一下被卞白贤填满，他挤向前，紧紧搂住金钟仁。“好冷……”
“哥，”金钟仁也抱紧他，被子向那边匀了匀，给他掖好被角。“哥未来想做什么？”
“嗯……”卞白贤眯了眼，舒舒服服窝在金钟仁怀里，仔细想了想。“想成为很成功，很耀眼的人吧。”
说完自己都笑了，这个答案怎么听来都假惺惺又矫情。可这的确是卞白贤想要的，站在顶端。
“那哥的未来有没有我呢？”卞白贤睁开眼，不明白金钟仁为什么这么问，组织了语言就要回答，金钟仁又自顾自说起来，要出口的话被堵回去。
“其实有没有都没关系啦，你大可以做你喜欢的，我就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只要我的未来一直有哥，我们就是一起的，每次这样想着，莫名就会觉得幸福。哈哈，告诉你，我可以预见未来哦，我知道我和哥，一定是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7.
只有呼吸起伏的声音。
卞白贤没有回答，金钟仁等了很久，才发现他是睡着了。
“又没有和我说生日快乐……”小声抱怨，却还是小心地，爱怜地，在他的发顶落下一个吻。
“晚安，白贤。”
晚安，白贤，没有哥。
卞白贤睫毛颤抖着，哀伤来的惊涛骇浪，怎么都躲不过。
金钟仁，有一件事，我瞒了你。
你会不会原谅我？

5.
几天前，抽屉里的留学文件，金钟仁是看见的。最表面，第一页，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写着:卞白贤。白纸黑字刺眼得脑袋充了血，差点掀翻桌子。这些卞白贤都知道。
他故意的。
“他关了抽屉就走了，我以为是去找你。”朴灿烈的话似乎还在耳边，那时候的卞白贤默默握紧了拳，他不明白。
金钟仁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要这样逆来顺受？难道和自己在一起，就这么不值得挽留？难道其实金钟仁在怕话一出口会覆水难收？他不相信我的感情。
认定一定是这个原因后，卞白贤笑得好哀戚。
现在金钟仁就在面前，眼里支离破碎的情绪压抑不住溢出来，卞白贤却看不懂。
是怨我瞒了你好久？还是舍不得我？是你的自尊心不允许你低头？那刚才求我不要说又是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迂回的回避我，你分明有话，为什么不说。
“那我呢……”这寂静持续好久，最终还是被金钟仁打破。他颤抖着开口，卞白贤却失笑。那是金钟仁惯用的小把戏，他总能轻易用几句话把两个人的事推到卞白贤一个人身上，好狡猾。
都到了这种时候，你却还想着要试探我。
现在要走的人是我，我把决定权交给你，要你选择要我走，还是留。你却完璧归赵，一句话三个字，负担甩得干净利落，压力全给我。
我选择走，那就是我薄情，不肯为你考虑；我选择留，倒像是卷款跑路的黑心老板被你这个正直的人民英雄拦住了，走不得。怎么看，脏水都往我头上泼。
“呵……”卞白贤沉了脸。
“你算什么。”
答案浮出水面。
6.
“是啊，我算什么。”金钟仁按住了他的肩，重重把他推到墙角。“一直以来，都他妈是我死皮赖脸赖着你不是吗！”
脊背顶在坚硬的墙面，痛感掀起惊涛骇浪，卞白贤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来。金钟仁的话骂的是自己，打的却是卞白贤的脸。
他是那么喜欢金钟仁，这份喜欢却好失败，失败到竟然让金钟仁以为一直是自己在一厢情愿。
闭上眼，努力逼退了汹涌的泪意。再睁眼，是金钟仁绝望的脸。卞白贤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金钟仁，你还是不明白。”卞白贤已经累了，金钟仁的幼稚，他的冲动，他那不负责任的孩子气，他已经没有更多力气去招架。他有点想念七里镇，他想回家。
“我不明白什么？你话不要总说一半！”
卞白贤摇摇头，不想回答，反正回答了，他也不懂。“回去吧。”
“你答应过的，今天都听我的。”
单方面结束对话，卞白贤转身要走，没有预料到的是右脸猛然袭来热辣的疼痛，那是金钟仁的拳头。口腔腥甜弥漫，金钟仁打了自己，他不敢相信，金钟仁竟然打了自己。
“我那么，那么喜欢你……”金钟仁红了眼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卞白贤，说完最后一句，转过身扶墙走，能看见他双肩剧烈颤抖。
卞白贤望着他的背影失神，也好，这一次，让他先走。
7.
“真的爱你，是不可能动手打你的。”朴灿烈手忙脚乱地给卞白贤上药，嘴里说着笨拙的安慰。“所以你也别想他了，你没人要，大不了我养。”
卞白贤却没有被他逗笑，朴灿烈垂了头，其实他也很难受。
“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按住他的膝盖，朴灿烈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拍了拍。“好兄弟永远在这儿，我等你回国。”
卞白贤点点头，看着朴灿烈红红的眼，终于扯出一个不算勉强的笑。“你对我最好了。”
“可不是。”朴灿烈提起药盒佯装整理，一回身眼泪就砸下来。“负心汉，臭不要脸的，知道我对你好还要抛下我……”尽力做出笑骂的姿态，身体的颤抖却出卖了他。
“何必呢，灿烈。”卞白贤扶住他的肩，用力按了按。“我去了那边，你要好好的。”
咬咬牙，有些话，他觉得还是要说。“其实我总觉得，老这么和你混着，其实把你害得挺惨的。”
卞白贤拿苹果堵住朴灿烈急欲辩解的嘴，捧起他的脸，神情认真。“你看，你简直像我妈一样，操心我所有的事，惯着我，纵容我。”
“可是灿烈，我不是小孩，也不是小姑娘，我卞白贤，是个男人。也不是说觉得你冒犯我了，可是你对我太好了，却忘记要对自己好一些。”
“所以别担心我，过好你的小日子，活得像自己一点。”朴灿烈倒抽一口气，扎进他怀里嚎啕大哭，卞白贤顺着他的头发，思绪飘得有些远。想的全是金钟仁。
那小孩最终还是遵守了约定，卞白贤要他走，于是他真的走。
脑海里反复盘旋，是金钟仁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崩断卞白贤理智的弦。
“我那么，那么喜欢你。”
喜欢，含义到底是好还是坏。
是最甜蜜的告白，是最残忍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