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家庭不算完整，麦芽糖比南蕙幸福得太多太多。
但她只是羡慕，从未嫉妒。而这种羡慕，正是她愿意对方进入自己生活的动力和许可证。因为自己得不到，所以想要有一扇窗口，看看得到的人，是怎样的幸福，然后被那种幸福感染。后来偶然一次谈话，她才知道，麦芽糖有男朋友这件事情，全校上下，居然也只有南蕙知道。
没有告诉别人？她诧异道。
为什么要告诉别人？这种事情还是要低调一点比较好。麦芽糖一如既往地吸吮着纸包装的荔枝饮料：这种秘密，和一个朋友分享就足够了，我连小米都没有告诉哦。
小米就是经常给麦芽糖写信的闺蜜好友。“没告诉小米”，这种话普通人听听也就拉倒算了。但南蕙一听，顿时明白为什么小米给麦芽糖前前后后写了四五封信，却一封都没提到麦芽糖的男朋友，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反过来想，麦芽糖看到南蕙和陈琛，其实完全可以不必告诉南蕙她自己也有恋人，但她还是说了，相当于主动用自己的秘密和南蕙交换秘密，在当时她和她还只是普通同班同学的前提下。
因为她相信你，南蕙。她对自己说。
从小到大，她已经听过无数次“信任你”。母亲从小就对她说，“妈妈相信你会考好的”，“妈妈相信你会是最优秀的”，然后每次她测验没进前五名，母亲就会严厉批评她；班主任也总是说“我相信你能把班级工作做好”，但那还不是因为母亲的官位的缘故；滕逊也经常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组织上很信任你”，但每次拆信，他总会指派小唯和南蕙互相监督；以前邓恺墨也说过“我信得过你的能力”，但每次她在学生会部门里独当一面，邓恺墨总是给她太多的指导，虽然那些指导都是正确的、善意的……甚至，陈琛也有几次说，你呀，心里面装太多东西了，就是不肯说出来，我也不敢问。就算问了，你肯定也不会说实话，要么就是“没事”“没事”地敷衍，对吧？呵呵。
而麦芽糖，从来没对她说过“相信”或者“信任”，但却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主动交给了她。
但这还不是最凄凉的。
凄凉的是，有天晚上她做噩梦，自己和小唯正在剪刀组的办公室里忙着，忽然滕逊进来，一脸严肃地对她说：“南蕙同学，没想到学校这么信任你，交给你这么重要的工作，你却辜负了信任；我把老师信件的工作也给了你，没想到你却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她一脸茫然，手里的药水瓶口子开着，却飘出来一股烧焦的味道：“我，我怎么了？”
滕逊往里面走了一步，身后的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孩，身材微胖，但笑容甜美：“你好啊，班长。”说着举起了自己

了自己的左手，小指根部的创可贴被她撕了下来，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戒指，而是一根普通的红色棉线而已。
“你知道我在早恋，却隐瞒不报，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呢？”她追问。
滕逊：“这是麦雅同学，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新来的成员——她的第一项任务不是拆信，而是测试你们的忠诚度。”
麦雅挥挥手算是打了招呼，对南蕙道：“你天天拆别人的信，真的以为会有人这么‘信’ 任你么？”
南蕙口干舌燥，浑身像被抽走了血液。她看到麦雅背后又站了很多人：邓恺墨，严笑如，陈默吟，邵老师，还有陈琛。她只能从身高和轮廓上辨认出他们，因为每个人都是黑影，只有眼白的部分是煞白煞白的，白得像此刻桌子上堆积如山的信封，一黑一白的反衬，醒目到刺眼。
然后她就醒了，像好不容易从水底浮到水面的落水者，大口呼吸，心跳快速。床边柜子上，只有陈琛送她的那块电子手表的夜光闪烁，让昏暗的房间有了些许光亮。
女孩扶额，擦掉一层冷汗，然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重回梦乡。
原来，最悲哀的不是没人相信你，而是你永远在怀疑那些相信你的人。
她看着天花板，这样想。

至于卫老师收到的那些信的内容，倒是蛮有趣，有老家的，有大学同学的，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小学同学的，纯粹笔友的，文学杂志的退稿信，甚至还有著名的作曲家和音乐评论家的，当然，还有男友的。一开始这个信息给了滕逊很大的打击，但仔细研究就觉得没那么糟糕。原来卫老师的男朋友比她大两岁，师范毕业后工作了一年就去西南偏远山区支教了，看样子还有一年半才能回来。郑副校长的老婆还有半年，卫老师的男友还有一年半，一减下来，副校长还有一年的战略时间，绰绰有余，于是滕逊便喜滋滋地去跟领导汇报。
留下南蕙坐在那里独自头大。
她看着桌子上卫老师的信，还有其他几个老师的，整个人宛如失去了做任何动作的气力。当初她刚进剪刀小组的时候，邓恺墨跟她说过，剪刀小组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但宗旨还是好的，是这所学校的风气、安全和名誉的黑色盾牌与黑色利剑。检查的每一封信、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标点符号，不是为了获取掌握他人隐私的快感和权力感，而是为了消灭那些罪恶，仅此而已。
但现在，呵，这把剪刀用刀刃在实施更不可告人的目的，成为压制异己、满足私欲的工具，彻头彻尾的罪恶工具。
作为一件工具，需要自问其意义和立场么？
邓恺墨的忽然出现，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时南蕙完成了中午的检查，在走回教学楼的路上被人拉了一下胳膊。转身一看，邓学长就站在那里，一只手还拿着本厚实的历年高考化学卷汇编。大概因为实在和他共事久了，南蕙是极少数几个可以轻易从这个静水流深的少年眼里看出某种情绪的人。
跟我来一下。
不出所料，目的地是他以前刻章的图书馆资料室，无人打扰。
和你认识这么久，我就直接说了。邓恺墨把那本书放在桌子上：我知道你和滕老师在搞鬼。
虚张声势，看似知道真相其实是在套取信息。这些都是当年他教给她的，而她的回应也已经成为了下意识反应：不懂。
邓恺墨也料到这是自己最出色的学妹，马上追击：两个迹象，一，你最近总是让小唯先离开，自己和滕老师又在办公室里待一段时间；二，我去看过门卫室的老师信箱，邮戳日期和收到时间对不上口。
南蕙在过来的一路上基本猜到了邓恺墨手头上会有的间接证据，早有准备：第一条，是我和滕老师在重新确定黑名单上要不要加人减人，不让小唯参与，因为滕老师不喜欢她，这个你也知道；第二条，我是刚听你说的，不清楚怎么回事——你这样怀疑我，我很难过。

最后这句补充，南蕙本来没打算说，但她和各类老师打交道久了、和学生会那帮人虚与委蛇，和辩论协会的对手比赛久了，甚至和母亲顶嘴次数多了，都已经让她养成了一种潜意识里的技能，就是反客为主地还击。那两条证据一一反驳之后，便所应当然地加了最后一句，好比蝎子有两只钳子，还要有一根毒尾巴。
她算得很准，邓恺墨手上也就这两个证据，苍白无力，而且不可能向别人反映情况，因为他唯一能反映问题的对象，百分之九十九可能就是幕后主脑。他不会跟普通老师说，他知道，这样一来，剪刀小组的隐秘性也随之消失，因为阻挠检查老师信件而导致整个小组覆灭的事儿，他不干。
他要先劝一下。
其实当初，他们刚刚提出建立剪刀组的时候，我就预先想到过这个可能性。
男孩的这句话倒是出乎了南蕙的意料。见她有些小诧异，他笑笑，苦笑：我生在校长和特级教师的家庭，就像你爷爷和母亲是高级干部，耳闻目濡，看很多事情就像看课本一样频繁；其实学校就是半个官场，你从母亲那里看来听来的肮脏龌龊，学校里一样也不少，我也是在各类窝里斗和权力阴谋的故事里长大的，我就猜到，也许有一天，上头想要把剪刀小组当做内斗的工具。
女孩一言不发。
邓恺墨：所以我那时可以推荐人选的时候，立刻想到了你。
她看看他，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泄露更多的内心活动。
我以为你会很理智很聪明，会巧妙地避开这个漩涡，尽管它现在看上去，可能只是一个小水花。
那也许说明，你并不了解我，师兄。
也许吧。高三男生的脸上显示出与年龄并不相衬的老沉和憔悴：你知道我不能对你们的阴谋行为采取什么遏止行为。剪刀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一个说出去别人不太会相信的阴谋。但让另一个更不太让人相信的阴谋去推翻它，不忍心，我不会看着它灭亡，毕竟，它还在行使着最初衷的那部分功能。
我让你失望了吧？
嗯。
因为，我不再是以前那个被你指导什么该怎么做，什么不该做的小助手了。
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她神色平静。
邓恺墨：你们在玩火，我怕你们会烧掉那间办公室里的成就。
她看看表，讲，还有人在等我，师兄。
男孩点点头，讲，桌子上那本试卷汇编，你翻开看看。
南蕙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但还是翻了。在29和30页之间夹了东西，所以半自动地，书就翻到了那一页，然后女孩几乎连心跳也要随着静止的书页而静止。
邵老师的照片，当初滕逊留下来的那张，她和那个男人的合影，一只手钩着对方的胳膊肘，笑容甜蜜而灿烂

足足半分钟，没人说话。
邓恺墨走过去夹出照片，讲，邵老师以前和我父亲关系不大好，但无论如何，她都是一个敬职敬责、充满人情味的好老师，我也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和你们无关，你也不要问我是怎么得到照片的，我只是提醒你，阴谋的背后总有另一个阴谋在窥探着它，千万不要做得太过分，不然会有战争的，而且非常惨烈，双方都会输的。
说完，他把照片放在女孩面前：它怎么处理，随便你——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了，算是生日礼物吧。
然后拿起书，走人。

（优秀），教工子女（可靠），聪明机警（狡猾），对同学下得去手（冷血）。
剪刀小组这下热闹了。
换句话说，有马超麟这样的“战友”在，麦芽糖的事儿就悬了。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最后一线生机，那就是滕逊的支持。马超麟的母亲是学校中层干部，这种背景注定了他不可能接触到截查老师信件的行动，也不可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南蕙将依旧是全校掌握秘密最多的学生（或许还有邓恺墨，但他高三了），滕逊完全可以为此做一些暗箱操作。让他对麦芽糖的事情网开一面，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和私下检查老师的通信相比，一个高一小女生的早恋几乎无足轻重。
但南蕙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跟滕逊开口说这笔交易，一封匿名信就彻底把滕逊吓得六神无主。

8、袭击
马超麟进入剪刀小组是星期五，下一周的周一，那封匿名信就来了，没有寄信人的任何信息，只写着“XX中学 卫筠老师 收”的字样。
刚拿起这封信的时候，南蕙就觉得很怪异。以往寄给卫老师的信，都有寄信人信息。信件有些厚，微微有些沉手，捏一下，感觉很硬棒。打开封口，证实了南蕙的猜测：又是照片。只不过这次不是邵老师的两三张，而是十好几张，上面都是卫老师，只不过不是风景照或者摆拍的合影，而是很生活化的场景，有些照片里她的身影还有些糊——卫老师走出校门，卫老师打伞走路，卫老师走进服装店，走出服装店，在音像商店门口看广告海报，在烟杂店买东西，傍晚在小区里遛狗，在公交车站等车……南蕙心里一沉，翻过照片，看到背面上用红色圆珠笔写着拍摄日期。
偷拍。跟踪。变态。
南蕙一下子只能想起这三个词汇。
一旁的滕逊早就脸上像涂了一层粉笔灰：这……
女孩比他镇定得多，重新仔细审查了那些照片，一张张分开，确信没有什么浴室偷拍或者不雅照，这才松了小半口气：背面日期显示，是上周五和上周六拍的，嗯，拍照的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滕逊诧异她的迅速：怎么看出来的？
南蕙指着卫老师下班从校门口出来的照片：假如那个人没骗我们，这真的是礼拜五拍的，那么，卫老师最晚那节课是下午一点三刻结束，她最晚三点就会下班，这个时候，学生还没放学，其他老师也没那么早走的。
滕逊吃了一惊，因为女孩居然把老师也考虑在嫌疑人之列。
南蕙继续讲：为了以防万一，可以查查看那天我们学校有哪个师生请假没来或者早走的，这张照片只有可能是拍摄者提早在校门口的马路对面等着她才能拍到的，不过我估计那个人不会这么笨，真要这样，不会把日期写在后面。
滕逊：还有什么线索？
女孩摇摇头：照片的质量和角度来看，是专业相机，你看这两张，明显是马路对面拍的，但还是拍得很清晰，普通的傻瓜相机镜头做不到。
换成别人，滕逊肯定会想，少扯淡了，一个高一女生装什么专家，但他知道南蕙的父亲是专业摄影师，一些作品还在全国获过奖，南惠这点专业知识应该是有的。
南蕙说，专业相机，学生是不大会碰的，成年人的可能性似乎比较大。
滕逊有些咬牙切齿：这得什么样的变态啊，这么跟踪偷拍。

你们不也是在偷窥别人隐私么？南蕙在心里嘀咕。
现在的问题是，您确定这封信要交到卫老师手里么？她这句话点中了滕逊的要害。
有邵老师的前车之鉴，这次是不能轻举妄动了，何况卫老师不是邵老师那样的“敌人”，倒很有可能成为“自己人”，更要好好保护。
滕逊当机立断，说不能流出去，得扣下来，这事很严重，我要请示上级。说完把照片收起来放进口袋，还不忘装模作样来一句：尽管卫老师在黑名单上，但这种针对她的变态行为是不能允许的。
南蕙心想，老师，你演技真的很差。
但她没想到，两天后，表演拙劣的化学老师滕逊会为此付出很惨重的肉体代价。
因为调查卫老师的偷拍照片完全是另外一个业务范畴，南蕙插不上手，所以也不过问。只是那几天，滕逊跑副校长办公室的次数很是勤快，并且总是脸色凝重，和平时的样子截然相反，有些好笑。滕逊在办公室时间一少，南蕙和马超麟身处同一房间的压抑感就更强了，幸而还有小唯在，算是一个缓冲。邓恺墨则彻底不来剪刀小组了，据说正在忙月考。
但即便小唯在场，马超麟也是喜欢滔滔不绝地自说自话，发表自己的观点，比如——
“优秀的学生，和不优秀的学生，将来必然是两个阶级、两个社会种群……尖子生，优等生，拼成绩拼到最后已经没什么悬念了，因为高考满分就是一百或者一百五十分，同一张卷子，你再聪明也就满分，无非字写得好看难看罢了。所以拼到后来，就是比个人价值的附加体现……二战时有个著名的狙击手说过，衡量一个狙击手的价值，不在于他射杀了多少人，而在于给敌人造成了多大的负面影响；同样道理，一个优等生除了做出满分的考卷，还必须在其他方面做别人做不到的，或者师长们不放心给别人做的，然后影响到其他很多人的学习和生活，这才是优等生存在的最终价值……他们才是精英中的精英中的精英。”
听得小唯一愣一愣的。
南蕙冷不丁问：你昨天的数学测验拿满分了？
精英中的精英中的精英一下子懵掉。

螃蜞交代完就走了。他自己的部门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最近学校里出了几起小的盗窃案，还有四个男生在食堂里打群架，一堆烂摊子。老师一走，房间里的气氛就有些诡异起来，但南蕙全然不予理会，她只是琢磨，今天老师的信件无法检查了，因为螃蜞也是教师，应该不知道老师那块的事情。
想着，她开始逐一浏览今天的信件。纸箱子里的信件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从邮差那里拖回来的，必须先根据学生“白名单”进行筛选，留下那些需要检查的。结果她就发现了那封很诡异的信件，纯黑色，上面没有用笔写过字，没有寄信人、收信人，自然也就没有邮戳、邮票，而且开口处也没有胶水粘过的痕迹，只用一小片透明胶黏住。
是被谁放进纸箱子的？
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撇下其他信件，戴上白色手套，打开封口，从里面取出一张没有折过的小纸片，两面分别写着字，横竖明晰，像是用尺子比划着写下来的，一面写着——
“好孩子不说话
坏孩子不撒谎
没有秘密没有糖
告密的孩子上天堂”
另一面则是——
“阳光的背面
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音乐老师不在
却响起七个音符的变奏”
信封里还有一样东西，是枚金属制品，女孩把它拿起来凑近了观察。这东西只有小指甲盖的长度，造型有点像金属小帽子，应该是铅的或者铜的……
这是什么？一旁的小唯忍不住发问。从刚才起，她也觉得这个黑信封很奇怪。
这个……
南蕙认出这东西的一瞬间，忽然脊背上的细小汗毛如看到阳光的向日葵般挺立。然后几乎就在下一秒钟，窗户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崩裂声，是玻璃碎裂的声音，而且应该就在不远的教室。马超麟和小唯还在纳闷，想这栋楼的哪个笨蛋把玻璃窗户打碎了。但南蕙已经一把拉住小唯的衣领用力往下扯，自己身体再往她身上一压，对方顿时摔倒在地上，与此同时第二下响声也传来了。站在桌子另一头的马超麟不明就里，看看这两个女生，听到第三下玻璃破碎的声音，他放下手里的胶水瓶子，又听到第四下，然后走向窗户想要看个究竟。
闪开！
南蕙朝他喊了一句，但惯性缘故，男生无法立刻停下，但对危险的下意识让马超麟瞬间举起双臂，想要护住自己脑袋。
第五下，教材研究室的窗户像块不堪一击的大冰糖一样响亮地炸碎开，碎片飞溅，然后哐啷散落在桌子和地上。
宛如一支空灵清脆的打击乐曲。

南蕙听到站着的男孩怪叫一声，像女孩子看到蟑螂时的那种叫声。她脑海里却把现在的场景和那张怪异纸片里的细节一一对应：阳光的背面——剪刀组的办公室面西；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剪刀小组的行动；七个音符的变奏——这层楼朝西一共七个房间，七扇窗户。
而随信附赠的那颗金属制品，是气步枪的子弹。
怪信，是专门为剪刀组准备的。气步枪的射程视具体枪支构造而定，高手自制的气枪，有时最远可以达到500米，但会失去准头。击中大块玻璃窗，200米内即可搞定了。射击的人一定是在这个距离外用望远镜盯着这个房间里的一举一动，看到南蕙拆开黑信、取出子弹，便开始七次连续射击的“变奏曲”。
第六下、第七下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都死气沉沉了。
豆来米法索拉西。精心为剪刀小组准备的突袭。
过了十几秒钟，南蕙抬起头，马超麟已经停止怪叫，只是像只猫一样缩在墙角里喃喃自语“我受伤了……我受伤了……”。南蕙瞥了他一眼，只有手臂上有划伤，便没理他，蹑手蹑脚绕到窗户一侧。下面的操场上传来叫声和人群的脚步声，走廊里也传来人声的嘈杂。
但南蕙没去管它，她只想看看对面是谁！
剪刀组的办公桌上本来就有一面很小的镜子，是为了防止有哪个天才像达·芬奇那样用左右颠倒的手法来写信的，现在镜子倒在桌面上。女孩控制着呼吸，飞快将它勾过来，然后背靠墙壁，将镜子慢慢伸到窗口中央，利用反射光线窥探着外面的景物——对面的教学楼，窗台上挤满了好奇的看热闹的学生的脸。再远点，是几栋六层高的老式居民楼，差不多相距150米，有鸽子在飞，但居民楼的窗户里或者天台上没有任何活动的物体。
只有北侧那栋楼的最顶上，一排晾在铁丝架上的衣服，在干燥无风的天气里摇摇晃晃，像是一群沉默的卑鄙小人在告密：有不速之客刚来过此地。
但那里空无一人。
射击的“音乐家”，已经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