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脸都僵了，连声说：“经理慢走……”就差鞠躬了。眼见李四地上电梯了，才转过来咬牙切齿的对张起灵说：“你不要害我！”
张起灵不置可否。
走到收货部外面吴邪才从包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他。
张起灵接过看了看，又抬头看了一眼吴邪。
“我上个星期回家，顺便就拿来了，你不是说你要看……”
张起灵点了点头，随意翻了几页，“就这事？”
吴邪沉默了。马上他又说：“你看见李四地在就不要和我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伸手去兜里掏烟，“你看他刚才的表情！”
谁知刚抽了一口烟，不知为什么被呛住，一咳起来只觉得肋下一阵抽痛。“你不要……踹着明白……装糊涂……”吴邪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说：“你不知道他和我不对付，现在他肯定觉得我越过他直接和你拉关系了……你让我怎么混……我操！”。
突然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整个人靠在了墙上。
“你……”张起灵皱着眉看他，“又怎么了？”
吴邪扶着墙吸了口气，慢慢的缓过来一点了，扔了烟按了按自己的肋骨。
“我难道……”他似乎有点不能置信，想一想又想笑，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是这么糟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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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他看不见，特意又往后挪了挪，蹲在了他两腿之间。那人真的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手掌又覆在了他背上。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从颈后顺着脊柱，一寸一寸的往下。吴邪渐渐开始觉得不妙起来。他闭上了眼睛，试图自我催眠，他是在看病，在看病……可是，身体的某处似乎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了。
当张起灵的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的时候，吴邪像被蜂蛰了一般跳了起来，本不应该转身的，他错误的估计了张起灵和他之间的距离。于是在一片慌乱之中，自己鼓囊囊的那里差点擦到张起灵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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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嘴，电话铃声第一轮响过后，马上又来了第二波。他接电话的时候，张起灵转身进了卫生间。
电话那头的王盟一口气说了一串，吴邪刚开始根本没主意听，他的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卫生间的水声上，直到王盟吼出罚款两个字的时候，他才有所回神。
“你说什么？”吴邪几乎有点不能相信，王盟在那边叹了口气，又从头说了一遍。听着听着他冷汗就下来了。
挂了电话他又看了看表，以为过了很久，原来不过是那一点点时间。直接穿好了衬衫，档里已经软了，前端流出来的东西冰凉凉的贴在身上，也不敢再弄，衣服不往裤子里塞还能盖住一点。犹豫又犹豫的是，到底要不要给他打个招呼再走。
他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张起灵就出来了“怎么了？”他问。
应该是听见了，吴邪也没什么可瞒他的，照实说了。他点了点头，却也没有一丝想出手相助的意思。
“你现在就过去？”
吴邪开始不明白他的意思，然后才想起来楼下还有货没收！这样一想，简直浑身没有对劲的地方了，全部都在疼。
张起灵从门口的斗橱上拿起车钥匙，边递给他边说：“车在老地方停着。”
吴邪默默接了过来，钥匙套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先出门去按电梯。他听见张起灵锁门的声音，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们两个的脚步声，电梯门上照出两个影子，一前一后的站着。
电梯的数字不断跳动，就在马上要停止的那一刻，张起灵突然上前一步，在吴邪头轻轻亲了一下。吴邪还没反应过来，电梯门就开了，里面竟全是人。
他俩对视了一眼，里面人不耐烦的问了一句“下不下！”
张起灵小声说了句：“我走楼梯”，就把他往前轻轻一推。吴邪稀里糊涂的就一步迈了进去。回头的时候电梯门已经缓缓关上了。
他能感觉到周围有人在看他。毕竟张起灵刚才说的那句话，简直像是贴着他耳朵说的，脸烧起来的同时他又陷入了烦恼的深渊，不知道这些调情的手段，他到底都是跟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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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坐在他对面的防损部经理脸上似笑非笑的，说话却丝毫没有回寰的余地，任吴邪怎么动之以情，做低伏小都没用，反而一脸看戏的表情。
吴邪心里火冒三丈，他着急开车穿过半个城跑来，结果又是这样的处理意见，简直要吐血。偏面上又不能露出来，憋的内伤。趁王盟接着游说，深呼吸又深呼吸，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
一转念就想到张起灵。
他又看了看对面的男人。防损部出来的，都差不多是那个样子。他盯着那人的脸许久，结果发现果然不行。或许他对张起灵的感觉……也仅仅因为他是他而已？这想法多少有点鼓励了他，比如现在他无比确定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好感。
竟然莫名的觉得好过点了，他自嘲的想，自己说不定还有救。结果对面经理站起来送客了。直接把他俩扫地出门了。
处罚决定依然无法更改，开除促销，罚款三千，另外再赔十件货。
但事件的起因简直有点可笑。
今天这家店做果汁类冲饮促销，促销员补充冲饮粉的时候直接从货架上拿了一袋商品用了。结果被防损抓了个正着。
阿宁来了之后劈头盖脸先收拾了王盟一顿。王盟简直是有苦难言。
商家活动的消耗品都是店外专门走进店手续进来的，用了超市物品等同盗窃，这点每个促销员都懂。却有人甘愿冒险。
王盟无奈的说：“她说她……懵了……”
阿宁一声冷笑“所以倒完把袋子就那么摆着，就怕防损看不见是吗？毁尸灭迹也行啊！”
吴邪先笑了，阿宁看了看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也笑了。
王盟叹了口气：“我现在相信她是真的脑子进水了。”
阿宁正色道：“不管她进没进水，今天罚款这个事谈不下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把她工资先给我扣了。”
“……”
吴邪皱了皱眉，工资不要说不够扣，真扣了还有可能被投诉。但公司确实不会认这笔钱，光是这十件货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前提还得是他们能搞定这个经理，让他松口。
有阿宁接手这边，吴邪和王盟继续去巡店，下扶梯的时候，他摸出手机低头发短信，王盟凑他肩上来看，被他一把推开了。
想起他早上一幅明显不管的表情，看了看，又全删了。
超市平时抓到个把小偷小摸的，像这种十来块的东西罚款就了事，但现在涉及员工内部盗窃，简直是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处罚力度完全看经理的心情。
去年他某家店里的临时促销，十几岁的小姑娘，偷了两袋15g条装冲饮粉，藏在工服里想带出店。出门的时候太紧张掉了出来，当然被请进防损室。他赶到的时候小姑娘哭的眼睛肿的核桃一般。

每次遇到这种事，他都是又好气又好笑。那两袋冲饮粉，每袋售价不过两三块，更重要的是，她们在公司培训的时候，茶水间这些东西满坑满谷，随便喝。
所以有时候他实在不明白。
好在那家店上上下下关系处理的比较好，最后连款都没罚，想到这里，吴邪少不了要反思一下，最近是不是在这家店里得罪了人。
他和张起灵立场不同，说到底也没什么可对他抱怨的。虽是这样说，他还是忍不住拨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很久他才接。
吴邪试探着喂了一下，对面嗯了一声。有那么几秒的冷场。他甚至能听见电波那头超市的广播声。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张起灵突然说了一句“等一下。”
接着吴邪隐约听到他似乎对旁边人在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忙着。吴邪想，果然还是不应该给他打电话，但是现在挂掉又太奇怪了。也只能屏气凝神的等着。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听筒里又重新传来声音，“吴邪”他说。
吴邪深吸了口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今天……大概要晚点还你车。”
“不顺利？”
吴邪揉了揉脸，突然一阵疲惫感袭来。不顺利，非常不顺利。
“晚上再说吧。”最后他只是含混的答了一句。
“去忙了”，张起灵说“晚上给你打电话”。
吴邪像是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最后只说了个“好”。
却没人收线，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天，张起灵突然说：“要不然我去问问。”
吴邪马上坐直了，慌忙阻止他“不！不用了……”
那边也就挂断了。
吴邪赌气般将手机随手往副驾上一甩，结果又滑进了座位旁的缝隙里。他也没管。下午的阳光斜斜的照着他的眼睛。他朝椅背后靠了靠，抬起一只胳膊挡住了脸。
真的不该给他打电话。他自己脑子也进水了。
阿宁坐在超市收银线对面的长椅上，背后是儿童乐园的海洋球池。这个点正是超市上客的时间，吴邪从扶梯一上来就看见她了。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手机，不知道为什么笑了笑。
吴邪在她旁边坐下了，没说话。
阿宁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又说：“下午听到个小道消息，你听不听？”不听都不行，直接凑过来小声说：“收购的事应该是搞定了。”
这倒真的是个重要消息。半年前就有传闻，说这家连锁超市会收购一个当地的本土品牌，但传一传就没下文了。
吴邪笑了一声，道：“我只操心店分给谁。”

阿宁抬了抬下巴，看了看超市的方向。“重新整合人员的话……”她话没说完，吴邪却懂了。他把手里的包递给阿宁，问她：“你渴不渴？我去买点喝的。”阿宁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坐了好久活动一下……”
结果吴邪直奔酸奶柜台，给自己挑了一支老酸奶。阿宁就笑了。
“不是吧super 吴，你还用喝这个。”
“喝了又没坏处……你要不也来一个？”吴邪笑着又拿了一支。又小声对阿宁说：“我也收到小道消息，他还挺能喝的……”
她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吴邪看她那样子就来气：“你一个女人家的，老逞什么能？我今天要不来你还准备怎么办？真把他喝倒了？你也……”
阿宁噗的一下笑出了声，“你说的对，今晚要是搞不定罚款你认两千。”
“……”
超市对面就是美食街，阿宁手中经费有限，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采取保守战术，吃的便宜一点。最后选了家火锅店。
阿宁说：“我本来想随便找家饭馆，就坐大厅一吃……”
吴邪打断他道：“你也不是完全的傻。”
阿宁白了他一眼，“感动死了，行了吧！”
吴邪得意的笑了笑。
她们两个人，对方却一下来了三个。吴邪一见，脸上还堆着笑，转头难免要瞪阿宁一眼。
真是万幸他折回来了。
阿宁倒是处变不惊的，显然没放在心上。吴邪在心里也难免要叹一声，女人真是不可貌像。
那两个纯粹就是经理带出来陪喝的。吴邪直接要的白酒，上来先要了四个玻璃杯子，将酒一人倒了大半杯。接着自己先干了。这一招还是很有效果的，对面三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阿宁在桌子下掐他，他拍了拍她的手，表示没事。
这是他们两个之前商量好的战术，吴邪打前站，阿宁负责后程。其实光拼酒的话，他根本不担心她。这些年他见识的够多了，连阿宁自己也说，她们那个地方的人，不管大人小孩，从来酒都是当水喝的。
但是还是不行，让阿宁一个人收拾这个烂摊子，他放心不下。
只要一有酒，就不会冷场。喝了半程，手机响起了短信声。吴邪一只手里夹着跟烟，另一只手抖啊抖的，半天也没看清到底写的什么。
他站起来，拉开椅子往外走。阿宁抬头叫了他一声，他含糊的说了句什么，自己都没听清。
包间里热气和烟雾缭绕在一起，一走到走廊上，凉风吹的他马上就要吐，硬是忍住了。靠着墙慢慢站了一会。他掐了烟，把手机举到眼前仔细的看。
发件人没有名字，写了好几行。他故意没存他的电话。

“不用去医院了。就算真骨折第十节肋骨上也无法处理。注意休息静养，不要搬重物，不要喝酒。”
这短信太平常不过了，吴邪仔细的看了好几遍，似乎没有一丝端倪。他恶趣味的想逗逗他，直接回了四个字给他“已经喝了。”
发送后又加了一句：“你说晚了。”
张起灵直接拨了电话过来，一接通就问他：“你在哪？”
吴邪被他问的有点懵住了，及时伸手抓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服务生，问了一句：“这店叫什么名来着？”然后鹦鹉学舌般的将地址给电话那头的人复述了一遍，只听他说：“我来接你。”
吴邪的酒几乎被这句话吓清醒了一半，但是他又实在抵挡不了那几个字，来接你，我，来接你。
经理最后总算是松口了，搂着吴邪的肩膀和他称兄道弟的。只要罚款没了，一切都好商量，最后又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有他关照，一切没话说。阿宁见状，又喝了一轮，彻底把经理喝桌子底下去了。
曲终人散，刚送走了店里的三个人，阿宁就彻底倒在他身上了。吴邪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之前吐了一次，否则现在连路都走不了。
他朝四周看了看，并不能确定张起灵说来接他是不是一个玩笑话。毕竟今天有他的同事在，阿宁也是见过他的……正想着，对面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帽衫遮在头上。
阿宁的头搭在他胸前，似乎是听见他笑，抬了抬脸看他。又扭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张起灵走过来接过了他手上的包，又问他：“钥匙呢。”
阿宁的表情有一丝迷惑，刚说了个：“你……”只见张起灵低头拽了拽帽子，说了个：“代驾。”
这是吴邪第一次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短暂的错愕之后，简直笑的停不下来。
上车之后张起灵回头看了看车后座的阿宁，她正静静靠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
“你知道她住哪？”
吴邪点了点头，低头系保险带，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过节前写完这一章。。。。。。。！！！。。。。

十一
阿宁的房子在一片老式住宅区深处，吴邪总共就去过那么一次，一栋栋灰色的旧楼几乎都是一个样，清醒的时候他尚且分不清楚，更何况现在。
张起灵在他的指挥下绕着这片小区转了整整一个圈，吴邪还是没能找到阿宁的住处，只好回头推醒了她。阿宁睁开眼睛看了看，胡乱指了个方向。没想到这次还真的对了，吴邪和张起灵两个人送她上楼，开门的正是阿宁的室友。
吴邪见过她一次，因此少不了又要被数落一番。他哪里敢辩解，硬着头皮听了几句，就拉着张起灵逃似的下了楼。走老远了还心有余悸的回头看。
风一吹，才发现自己一头的汗。
张起灵抽回了手在裤子上擦了下，边开车门边说：“就那么怕？”吴邪尴尬的笑了笑，也胡乱在身上抹了抹，真的是手心都湿了。
“也不至于是怕……”他揉了揉脸，张起灵已经上车了，他这句辩白简直是说给空气的。
车灯的光柱一闪而过，街边一只野猫的眼睛在黑夜里反射出幽暗的绿光。张起灵突然开口了。
“那时候的事，你记得吗？”
吴邪不明白他指什么，摇了摇头。
“有一次，你像是在班上打赌，输了。他们要你给每个男生带一听可乐……”
吴邪记得这件事。那时候家里并不是多有钱，十几罐可乐是笔大数目，但很快他就紧张了起来。
“我难道……”他甚至不好意思说下去，“没有给你……”
张起灵脸上浮现出点笑意，一会才说：“给了”。
吴邪松了一口气。
“所以我记得你。”他郑重的说出这句话，那表情仿佛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接着又沉默了。
吴邪的心突然被柔软填满了。他实在无法想像，就是这件小事，几乎是举手之劳，而他自己已经完全忘记的事，这个人居然记了这么久。他被感动的一塌糊涂，心里酝酿了一下午的话，似乎此刻也可以说出口了。
“其实我想试试……”。
“试什么？”张起灵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试试……”吴邪觉得自己喉咙口干的快张不开了，最后那两个字像是硬挤出来的，带着某种撕扯与犹豫，但他还是说出来了，甚至在那一瞬间他想，反正我喝多了。
“追你……”
这两个字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张起灵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吴邪脸僵住了，耳边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庆幸什么的，他低头去摸索安全带的锁扣，如果此刻有地缝的话，他绝对应该钻进去。
然而就是下一秒，张起灵猛的刹车了，半夜寂静的马路上，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简直像要劈开黑夜一般。

甚至连ABS都发出一阵响动，吴邪的酒顿时醒了一半，第一反应就是撞了人，慌忙抬头去看，前面却什么也没有。
背街的巷子，隔了老远才有一盏路灯。
张起灵不错眼的盯着他的脸，许久没有说话。
吴邪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无比的清醒，但在某种程度上又觉得整个人像是飘在空里。他看着他的眼睛，没来由的想起刚才那只猫。那些转瞬即逝不可留住的东西，此刻仿佛全写在他的眼睛里。
他突然不紧张了，反而坦然的一塌糊涂。这又怎么样呢？他仿佛听见心里的自己在大声说，这又能怎么样呢。可惜他看不见自己现在这样正襟危坐又哆嗦着嘴的表情。若是此刻他照一眼镜子，或许会被自己吓一跳。
张起灵猛的将他拉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吴邪现在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跳了。他此刻可以断定的是，他和他是一样的。这个发现让他激动起来，他将自己又往他怀里挤了挤，两只手勒在他背上。张起灵侧头来亲他，混乱的不得章法，两个人像是较上了劲，糊了满脸的口水。
“嘶……”吴邪肋下一痛，人便卸了力气。张起灵顺势将他按回椅背上。档位杆就顶在他的大腿上，他挪了挪，绻起一条腿半跪了起来，整个人高了不少。吴邪现在必须要仰着脸和他接吻，那人的一只手撑着椅背，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脑勺。手指在耳后磨梭，将他的耳垂捏了捏，又一路亲了过去。
吴邪激动的浑身都在抖，耳后，脖子，半边身子仿佛被羽毛刷过，僵硬而又异常敏感。他将环着他脖子的手放了下来，硬是顶着他的肩撑开了一点距离，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马上又亲了上去，他掐他，咬他，左突右进的，仿佛在奔向那意向中的终点。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带着某种怨气的，却不是怨这个人，他心里清楚的很。可是他现在能顾上的，也只有眼前这档子事了。
脑中的背景音乐像是突然换成了咏叹调。精致的花腔女高音反复的吟唱，声线如同从云中穿来，似断非断，将他的心也扯的如弦一般。
椅背什么时候被放倒的他都无意识了，只能感觉到他压上来的分量，沉甸甸的像是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但是这分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又无足轻重，但那样的搂抱又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仿佛从一个梦境跳到另一个梦境。他甚至在某一刻不记得自己身处何处。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切声响动作都被放大了。但他又觉得自己是清醒的，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声，手下是他滑腻的皮肤，张起灵脱掉了上衣，他身上墨色一片，吴邪瞪大了眼睛才辨认出是麒麟。视觉上的冲击力显然刺激了他，这个时刻又像是在梦里了。吴邪简直被迷住了。

“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我也看不明白。”
吴邪心说我也不懂，但还是一本正经的弯腰挪了挪鼠标。解雨臣从里面办公室出来，路过他俩身边也免不了要停下看看。
“啧”他摇了摇头，“你要问也问个靠谱的，他像会骑自行车的人？”
秀秀猛的转过来瞪大眼睛“不是吧……你不会骑车？”
“怎么……不会……”吴邪辩解的没有一丝底气，解雨臣又是一声笑，“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谁，骑车骑的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摔了，头上还缝了几针吧……”
秀秀一下跳起来凑到吴邪脸前，嘴里说着“摔哪里了我看看……”手就已经上来了。吴邪笑着挡了一下，又撩起头发给她看。但到底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你不知道我们小时候住的那地方，真的没有一点平地……”
解雨臣也附和他，边笑边说：“对对对，还有一次你从坡上冲下来，撞了个卖菜的你记不记得！”
吴邪低头光笑。
“然后呢然后呢？”秀秀拍着巴掌问。
“还能怎么办，赔菜呗。”吴邪故意苦着脸说。
“他一个人又没钱，被扣在菜贩子那不让走，还是齐羽路过……”解雨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个字已经说出口。
时间像是突然被按了暂停键，吴邪的脸简直是瞬间变了颜色。秀秀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笑了两声。只是那两个人的突然沉默，让这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吴邪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好好的……”解雨臣却摇了摇头，一言未发直接转身进屋了。
门被摔的砰的一声响。
秀秀朝吴邪吐了吐舌头，扭身坐下抬手就关了淘宝页面。见吴邪还在她身后没挪地方，又小心的指了指解雨臣的办公室门，对吴邪比口形：“你……不……去……？”
吴邪眼一闭摇了摇头，摇完头之后还是进去了。
解雨臣把桌上一沓报表翻的哗啦啦响，吴邪凑近了从兜里掏出张叠的整整齐齐的进店单，展开递了过去。解雨臣偏头瞅了一眼，却不接。
“空白表不签。”
吴邪从他手里抽过签字笔，在表格上龙飞凤舞的填了起来，边写边说：“解老板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气头上还知道什么能签什么不能签……”
解雨臣在桌下抬脚就踹了过来，吴邪侧身躲了一下，刚才那股别扭算是过去了。
“你今天怎么空手？”
吴邪摇头道：“包在公司呢，每天为了让你签这些字我腿都能跑断，小心我下次自己刻个萝卜章，想盖哪盖哪！”
解雨臣笑着骂他：“赶紧滚！少在这满嘴跑火车！”
他出门的时候掏出手机给张起灵发了个短信。“忙不忙？”

电梯还没下到底，兜里就震动了一下。身后有人，虽然他知道这并没有什么，可还是忍到出了电梯才拿出来看。
只有一个字“不”。
多打几个字会死吗？他一边咬牙切齿的吐槽，一边写短信。
“今早阿宁问我了，说她室友向她打听昨晚送她回家的是谁……”按了发送，想一想又加了一句：“我说了是代驾，她现在问我哪家代驾电话多少，怎么办。”
后面一句是他瞎掰的。阿宁确实问了，但在他说完是代驾后就不再问了，看表情也不知道信不信。万一真的不信？万一真的把他认出来了，就大方承认是同学，应该也没有什么……
他正想着，张起灵短信就回过来了：“懂了。”
吴邪拿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懂什么了？
。。。。。。。。tbc。。。。。。。

十二
包其实也没拿。总之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并没看到自己的包，好在没有特别重要的东西，然而比拿不拿包这件事更让他犹豫的，是到底要怎么面对这若有似无的尴尬。
就像他在刷牙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嘴里还含着张起灵买来的新牙刷——某种“缘分”，偶然的邂逅，又或是命定的相逢，最后又会走何方，按照爱情所必然要经历的那些旅程，一见钟情般的着迷，经历某些幸福的时光，然后趋于冷淡，一切结束。就像所有人的情感之路上所必须经历的那样，搅拌着甜蜜的痛苦，焦虑和疑惑如影随形，自我折磨与折磨对方，作茧自缚与困兽尤斗……一念之起，经九百生灭。
所谓时间，也不过是妄心流转所产生的错觉。
是谁说的，一个人晚上睡前的想法和早晨起来完全不同。
可是总要试试。
在解雨臣那躲了一会再回公司，阿宁总算走了。但今天公司例会他负责报告，哪里都去不了，否则快下班还得折腾回来。如果包在身边还能翻翻一周业绩，王盟做的报表是零售额，到底和他的铺货量有区别，但也是聊剩于无了。
他难得大白天坐在公司电脑前，老板进来出去的盯着他看了半天，弄的他坐如针毡。偏偏面前的表格分门别类的，看的他头都晕了。干脆一摔鼠标。
对面的文员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脸，没话找话的说：“我出去一趟。”
其实他不用和任何人报备，老板只要看你没在办公室悠闲的吹空调就满意了。他在走廊转了一圈，想着下楼抽根烟，或者干脆去店里。离公司最近的店走路也不过十分钟。
大厦的裙楼开了一家大型ktv，一搂的大厅吊着水晶灯，贴着玻璃幕墙挂了一排显示屏，显得空旷而又热闹。他曾不止一次在这里看到过二三流歌手做签售会，那时候门口会排一队歌迷，或者挤成一团。
那时候的心情……他甚至没功夫驻足看看到底来的小明星是谁，而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挤过人群按时回到办公室，他自嘲的想了想，似乎很久了，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而现在——他抬头看了看玻璃后面的屏幕。
听不见声音，只有画面与字幕。如同在看一场无声电影：
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眼前的。
深沉的玫瑰。
隐秘而没有穷期。
店里的促销大姐一看到他就开始抱怨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些事，换班的没来，她还没吃饭，人手又不够什么时候上临促……王盟手底下带出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惯出来的，别说对他吴邪，就是对着老板都敢叫板。对着这些元老级的人物，吴邪只有赔笑的份。

什么叫欲盖弥彰。
他走了过去，吴邪面前除了一份超市的DM刊再没别的了。一看到他就伸手。
“借点钱。”
他没说话，从兜里掏出钱包递了过去。吴邪果然愣了愣才接过来，从里面抽出两张钱，又把钱包推了过去。
“今天算我请。”
他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吴邪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问他：“你吃什么？”
他转过去看了一眼点餐台上放悬挂的灯箱，才说：“不要辣的。”
“你不吃辣？”吴邪的表情有一些吃惊，“你竟然……”他嘀咕着去点餐了。
……
“你今天为什么也这么晚？”快吃完的时候吴邪问他。
他摇了摇头，没解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吴邪要的可乐，太甜了。
“我吃完就回家了。”吴邪突然冒出来这一句。
“我的包还在你车上？”过一会他又问。
张起灵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吴邪走在前面推开了玻璃门，正要下楼梯的时候他清楚的听见后面一直闷着的人说了一句：“不是要追我？”
他脚下一滑。
再抬头的时候那人的面上连一丝端倪都看不出来，仿佛刚才的那一句全是吴邪自己的幻听。然而这句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居然充满了玩笑的嘲讽意味，吴邪看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突然有点后悔了。
最起码，他不应该这么唐突随意的像是说了个笑话。吴邪突然有种溺水的感觉，“我……不是……”他不知道自己想解释什么，想说的话其实很简单，但他自己都不信。
张起灵站在台阶上，脸色看不出好坏，只是对他说：“先上去。”
头顶的霓虹灯照下来，变换着各种颜色。身后是停车场，超市的手推车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响。到处都是人，甚至有那么一刻，吴邪觉得自己像是无所畏惧一般，就这样仰头看着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的张起灵。
但下一秒，他就变回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用广告纸挡着脸的吴邪。
人就是矛盾的结合体。“不了……”他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疲惫不堪。
如同从战场上逃跑的士兵，他有些慌不择路的后退，甚至撞上了一对正推着车子的情侣，吴邪只来得及匆匆说了声抱歉。
只到将自己扔进浴缸中。
水放的太满——放水的时候他走了神，躺进去水哗的一下漫了出来，流了满地。他也顾不上了。洗澡是适合放空的时刻，而他现在急需好好的审视一下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而他不过和张起灵在一起一个晚上，就已经不适应这种寂静。他故意般放大了动作，将水声弄的更大些，却也是徒劳。声音只有在那一瞬间，可以填满这间屋子。

之前的日子他是如何过的呢？既琐碎又平静，没有特别的消遣方式，有时候太累了直接睡着在沙发上，满脑子记的都是超市SKU码，没有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再难吃的盒饭也能下咽……不，这一切都不是重点，或许重点应该是，在这一切平静生活的背后，也许他正在期待着什么。
承认吧，他沮丧的想。他一直在期待能去爱。对，这并不是什么可害羞的事。之后的突如其来，猝不及防，身不由己，也是理所应当……
水凉了他才出来，之前身上像是压了几十斤重的重物，在泡了热水澡后成功翻倍，手指甚至连打结都懒得动弹。客厅里没有开灯，手机是亮的。
屏幕上只有一条短信，他的心却狂跳起来，又解锁点进收件箱。
就那么几个字，其实一眼就能看完——我在你楼下。
他几乎在回复完的第一时间就奔去了玄关，从门镜朝外看，走廊里空荡荡的。或许应该烧点开水，他走了两步，又折回去将锁扭开，大门虚掩着，卫生间的地板上全是水，洗衣篮的盖子又在哪？
张起灵进屋的时候吴邪正跪在地板上够沙发下的另一只拖鞋，有点吃力，脸甚至都有点红，终于拿到了，炫耀般的举起来给他看了看，接着走了过来，把拖鞋扔在他脚下，另一只歪在一边，他用脚尖踢了踢，尽量将两只摆整齐。张起灵怀着极大的耐心饶有性质的看他做这一切，见他终于忙完了，才将手里的包递过去。
吴邪伸手接了，一时找不到地方放，仿佛这里不是他家一样，左右手倒腾了一下，还没想好说什么，整个人就被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