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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002文文〓【纸醉金迷】[all橙/民国/长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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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猫咪的猫咪嘴
  • 强袭灿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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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王道吧把这文完结了
今儿一次性全部搬过来~


  • 金猫咪的猫咪嘴
  • 强袭灿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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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穿着猩红旗袍的歌女抱着话筒妖娆地唱着卡门,两个人之间的谈话还没停下多久,几杯红酒下肚的朴灿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歪着身子趴到金钟大耳边。
“哎,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新来的?”
金钟大手里摇着红酒杯不置可否,他知道这样含义暧昧的提议要让朴灿烈相信只是他的一时心血来潮是不大可能的。
朴灿烈夸张地一咂嘴,“啧,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他用手举高比划了一下,“你不是中意高个子的嘛,最矮也得要你弟弟那么高啊。”
金钟大随手一挥打掉他在自己头上比划的手,“这不是叫高个儿上楼他又不去嘛。”
“得,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朴灿烈咧开嘴唇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故意大喇喇地翘起二郎腿,“你每个月多来百花园几趟吧我的祖宗。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舞厅是我开的。”朴灿烈这话还真是玩笑,虽然场子是朴灿烈在看,但对外还是金钟大在出面,南都城里谁不知道他金大少的名号。
“那就让他们这样以为去好了。”金钟大仍然眼皮都不抬一下地把玩着掌心里的红酒杯,绯红的液体在杯中随着他的动作旋转,“你跟我还分什么彼此。”
还真是不分彼此,朴灿烈想。当年是金钟大连拍了好几个电报给自己,硬是把自己从羊城叫回来把开了有小半年的百花园交给他让他代为打理,到了连一句谢谢都没说。
还真拿他不当外人儿。
可是朴灿烈却不知道,他是金钟大唯一一个平等意义上的朋友,不是下人不是兄弟不是玩伴,是朋友。
金钟大说完低头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拿起放在一边的大衣,礼帽往头上一扣。
“差不多时候我要走了。”大衣披在肩头,他拽着衣襟忙着套袖子,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不经意地露出一点点茫然来。
“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朴灿烈没松开多久的眉心又纠成了一个结,“这才十点不到。”
金钟大终于把大衣穿好,又整了整带歪了的呢帽,“明天要起早。”他停了一下又补充,“我今天回了金公馆一趟。”
“你父亲叫你回去的?”这句话虽是疑问的语气但朴灿烈心里已有了答案。
果然金钟大点点头,“他叫我明儿带着林部长家的千金去爬山赏枫。”他的表情是淡漠的,好像明天要去的不是他。
“你答应了?”朴灿烈这句话一脱口就知道自己这是明知故问,他都要早些回去歇着了,定是已经答应了。
“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灿烈。”他黑漆漆的眸子望过来,看得朴灿烈胸口一滞。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2025-05-26 07:3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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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猫咪的猫咪嘴
  • 强袭灿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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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转眼便到二月,南都满街的梧桐早就落完了叶子,金钟大宅子后院的一株腊梅倒是早早就开了浅黄色的小花。过年之前军官学院也放了假,金钟仁难得得了个将近一个月的假期,天天往金钟大的小洋房里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贴在他哥哥身边。
除夕照例是要吃年夜饭的,席上大夫人的明讽暗刺金钟大权当听不懂,他对这个家的家产还真是没有一丁点儿兴趣,他在半年前已把当初借金老爷子开舞厅的钱连本带利全数还清,手头还有不小一笔富余,而且依百花园现在的生意来看,过个十几年也许他能超过老头子开了半辈子酒楼积累下来的家产也说不定。
偏偏总有人怕他夺了金钟仁的份。
“妈,你说什么呢。”后来坐在金钟大旁边的金钟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略带着制止的语气开了口,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摸索到金钟大的,握住。
大夫人瞪了自家缺心眼儿又木讷得很不懂得讨老爷子欢心的小子一眼,刚想张口数落他,坐在上座的老爷子手曲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柳佩,去厨房把甜汤端来。”大夫人噤了声,又不甘心般瞟了眼依旧波澜不惊吃着饭的金钟大,起身往厨房去了。
“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爸您慢用。”柳佩前脚刚走,金钟大后脚便搁下筷子,从金钟仁的掌心里抽出手来拿起帕子擦了擦并没有沾上汤汁的嘴角,起身就要走。
“我也吃好了。”金钟仁看他要走急忙把筷子一扔跟着起身,匆忙间椅子腿划在地板上发出吱的一声刺耳的噪音。
“你给我坐下!”金老爷子眉头一皱整个人散发出的强硬气场让金钟仁瞬间就不敢动了,可他没有坐下,梗着脖子也不说话。
“你哥哥是要忙正事的人,没工夫陪你玩儿。”他顿了一下又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道,“你要是有钟大一半懂事就好了。”
说出去都丢人,他跟正妻生的小儿子才十七八岁就晓得去秦淮河边逛窑子,外头的人都说这是“虎父无犬子”,连带着自己当年的陈麻烂谷子的事也被翻出来,丢人丢到家了。
他见金钟仁依旧抿着唇倔得很就是不坐下便也不去管他,偏过头来跟一直站在一旁不做声的金钟大说话。“记得多去林部长家里走动走动,带着瑞松多出去走走,你们都是年轻人,有话聊的。”
金钟仁像极了老爷子的眉毛也渐渐蹙了起来,老爷子话刚说完他便想去接,可在他开口之前旁边就传来了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好的爸,我会的。”金钟大的音调平缓稳重,没去看一眼听到他这样的回答而忽然不可置信般扭头看过来的金钟仁。


  • 金猫咪的猫咪嘴
  • 强袭灿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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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了没?”金钟仁倚在贴着米白色墙纸的墙壁上不耐烦地敲了两下门。
“就好了就好了……”门里传出来女孩子的尖细嗓音,“钟大哥,你帽子都放哪儿了啊?”
“衣柜从上面数第二个格子。”同样曲着膝盖靠在墙上男人缓缓开口,金钟仁在他对面看着他总是不急不忙懒洋洋的样子心痒得紧。
金钟大说完像是感受到射过来的那道炽热的目光,便抬起了头,两道充斥着淡淡欲望的视线搅在一起,金钟仁能感觉到裤裆里沉寂了许久的肉块正蠢蠢欲动。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靠过去狠狠啃咬他故意勾出懒散笑容的嘴唇的前一刻,卧室的门被呼啦一下大力拉开。
“好了!”女孩跳了出来,两个男人下意识望过去,看到一身西装的林瑞松时虽然都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林瑞松出生之前家里就已经给这个孩子起好了名字,就盼着是个男孩儿。后来见出来的是个女娃娃也就没办法了可林部长却将她当成了男孩子来养,灌输的都是新思潮,不裹脚还把她年纪小小就送到法兰西去念书。
她性子像男孩个子也生得高,穿没有跟的皮鞋的时候就跟金钟大差不多高了,若是穿了高跟小皮鞋的话身高直逼金钟仁,虽然骨架子比金钟大小一点儿,但金钟大身子瘦薄,他的西装衬衫穿在林瑞松的身上倒也勉强合适。
再配上金钟大平日戴惯了的呢帽,活脱脱另一个金钟大!
金钟大走过去帮林瑞松把帽檐往下压了压,完全包住被她盘进帽中的长发,帽檐挡住了她圆滚滚的大眼睛只露出小巧的鼻尖跟两端上翘的嘴唇,又侧开身子示意金钟仁来看。
金钟仁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出来了,除了她下巴比金钟大尖了一点之外,连他乍一看都分不出来到底谁是谁,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比起自己来他俩才更像一对兄弟。
林瑞松自己也觉得很有趣,拉着金钟大站在衣柜门上的穿衣镜前看了又看,“看来以前他们也没说错嘛,咱俩还真有夫妻相。”
金钟大听了这话也就弯弯嘴角笑笑这口无遮拦的疯丫头,可这话到了金钟仁的耳朵里他倒是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他这么一不高兴,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林瑞松还沉浸在女扮男装的激动之中叽叽喳喳不停说话,而金钟仁一反平日里的常态,闭着眼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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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强袭灿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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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划过一盏盏路灯,金钟大与金钟仁沉默地坐在车后座。
卞白贤不时用余光瞥一下后视镜,瞄向后头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从百花园出来之后就不对劲,连带着爱闹腾的小松小姐都难得的一言不发,而且把小松小姐送回去之后原本一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钟仁少爷竟坐到后头去了。
他本以为坐过去是要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聊聊天的,毕竟钟仁少爷一开学就又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面,可眼前就是金公馆了他们俩还是一句话都没说。是不是闹别扭了啊,卞白贤又想瞄后视镜。
“白贤。”金钟仁厚实的嘴唇微张,“靠路边停车。”
他的语气笃定,待到车靠边停好又说,“白贤你出去一会儿,过一个小时……”
“白贤。”金钟大打断他的话,“你先回去吧,我会自己开车回去的。”
卞白贤还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一僵,但也只僵了那么一下就麻利地熄了火,“那我就先走了,要留门吗?”
“留。”金钟大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卞白贤走了,车子里又恢复到令人尴尬的沉默。
半晌,金钟大听见身边的他轻叹了一口气,“明天我就走了。”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舍与无奈。
他从百花园里出来莫名憋着的一口气也消失殆尽,歪头看向金钟仁,“所以呢?”他明知故问。
金钟仁又不说话了,直接探过身来大手抚上金钟大的脸庞,漆黑的瞳孔在漆黑的阴影里闪闪发亮,“我从现在就开始想你了啊。”叹息一般对着他呢喃,然后凑过去含住了他微凉的唇瓣。
金钟大缓缓合上双眸,伸手勾住金钟仁的脖子投入到这个吻里,车子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唇舌交缠产生的啧啧水声。
后来从百花园出来之前金钟仁又把鹿晗叫了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钟大,阿良不是回老家结婚去了吗?你缺个帮手对吧?”刚才林瑞松问金钟大是否相信一见钟情时,灵光从金钟仁的脑中一闪而过,他必须把这件事搞定,不然他在军校里又无法得知金钟大与林瑞松发展的近况可就真闹心死了。
金钟大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走了好几个月了。”阿良是他从羊城回来之后就跟着他的,几个月前突然请辞说他年纪也不小了,要回老家结婚。
“我看你挺伶俐的,愿意跟着钟大少爷吗?”金钟仁深吸了一口气问鹿晗,不去看金钟大的表情,但他知道金钟大不会怪自己擅作主张的。
生意人出门谈生意身后不站着一两个跟班是一件可以算得上丢面儿的事儿,况且,他是那么的疼自己,他对于这种找谁做跟班的小事也一向都是不在意的。
“啊……我……”鹿晗没想到朴灿烈口中的金钟大的弟弟把自己叫过来是为了这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愿意吗?”金钟仁努力把自己的表情放得柔和些。他知道,林瑞松对鹿晗有好感,但是这大家闺秀除非跟着他们不然是不可能自己频繁地踏入百花园的,他想给林瑞松与鹿晗制造机会,这样的话以这丫头的脾气,爱上鹿晗的她断不会答应嫁给金钟大
“我……可以给我几天想想吗?”鹿晗是真的一时间没了主意,在百花园虽然累了点但是好歹白天自由些。如果去做了金钟大的随从,可就是每时每刻都要跟在他身边,说不好听点,就是个伺候人的下人。
可是自己在百花园里,不也是在伺候人吗?
“好,给你考虑的时间。”金钟仁看他动摇知道他答应也是迟早的事,但还是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待遇方面是不会亏待你的。”
他甚至极其难得的开了句玩笑,“要是钟大欺负了你不给你工钱,你就来找我说,我帮你去要。”
金钟大从始至终只说了最初的那么一句话,他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着身边每个人的神情。鹿晗惊讶又夹杂着为难的脸,金钟仁表面镇定但仔细瞧得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神闪烁,还有林瑞松怎么绷都绷不住高兴得翘到天上去的唇角。


  • 金猫咪的猫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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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这一趟公园去的不太开心。
本身陪小姐逛公园拎拎包算是个轻松活,况且阳春三月景色怡人花开的正好,能去踏踏青放松一下吹吹微风应该是再快活不过的事。
可偏偏遇上鹿晗最近心情不痛快。
童瑶已经好久没有给他寄信了,自从一个月之前的那封简短的回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老家寄过来的信。
鹿晗的老家离南都很近,是一个在南都边缘依着长江的小渔村,信件一来一回也不过只要一个礼拜的功夫,但他上个月寄出去第二封信之后久等等不着回信,以为是童瑶不知道自己换地址了又寄到都暻秀的阁楼去他还特地跑回去看了一下。
没有,阁楼没有信,百花园的门房也说没有见到寄给他的信。
鹿晗这才觉得古怪,连夜写了一封信回去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这回到鹿晗憋不住就要请假回家的前一天终于有回音了,信上说一切安好,但隔着信纸鹿晗总觉得童瑶的字里行间欲言又止,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不厌其烦地叮嘱自己注意身体这样细微的琐事,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还是打算请个假回趟家之时,金钟大把他派去给林瑞松拎包了。
他挎着个装满精致食物的竹篮跟在林瑞松的后面,表面上虽然看起来与常时无异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里有多么不在焉。
这一个多月一日能吃到三顿饭,伙食跟上去了鹿晗也长了点个子,不过也只比跟金钟大差不多个头的林瑞松高了个头顶尖尖。
林瑞松的那帮姐妹都没见过鹿晗,把她围在中间叽叽喳喳问这个俊秀漂亮的小哥是谁家的公子,怎么以前都没见过面生得紧。
按照道理鹿晗这样俊美的长相该是见过就难忘才对啊。
那天鹿晗穿着白衬衫,外头罩了件米黄色的马甲,刚剪的短发清清爽爽的模样还真像个富家的小少爷。
林瑞松哈哈一笑也不说明鹿晗是金家大公子的随从,只说是个秘密,惹得一帮小姑娘不满地娇嗔着冲她甩手帕,倒是有个平日里关系最要好的女孩鬼模鬼样地凑过来调侃一脸得意的林瑞松。
“哎那你那金公子呢?有了鹿公子就不要金公子了?”
这么一说鹿晗也听到了,站在一旁尴尬地瞪着杏眼浑身僵硬,那性子大方的林瑞松也被说得难道羞红了脸,装模作样地捶了一下还在嘻嘻笑着的女孩的肩膀。
“你乱说什么呢,金钟大是我哥!”说罢,还抿着红唇扭捏着转过身去不敢看鹿晗的表情,小女生的娇柔破天荒地在此刻体现得十足十。
这话一出各位小姐一个个都做恍然大悟状,看着鹿晗的眼神全变了,给鹿晗臊得不行,他心里头也纳闷,这林小姐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怎么总觉得这么别扭呢。
这些女孩都是大家闺秀,自然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见两个人都被揶揄地满脸通红便互相心照不宣般诡笑着对视了一番然后招呼着别傻站在公园门口,赶紧进去。
可还是在游玩途中不时就拿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人调笑一下,一天下来林瑞松觉得很开心倒是把鹿晗累的苦不堪言。
他将意犹未尽的林瑞松送到了林公馆门口,然后折了回去到市中心逛了一圈,他脑子里实在是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他承认自己的确不像白贤那样反应快头脑也灵光,但一整天下来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得出,这位林瑞松林小姐恐怕是看上自己了,而结合昨天在车上金钟大与卞白贤的表现来看他们也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自己心里只有个青梅竹马的童瑶,是再放不下大小姐的,更何况,看情形还是一位日后有可能会与自己东家结婚的大小姐,但看金钟大昨天的态度鹿晗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真真是一团乱麻。
鹿晗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地回了金宅,已经快十二点了金钟大还没回来,卞白贤倒是在家,鹿晗看到隔壁房间的门是关着的。
他也不想洗漱,直接爬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关上灯翻来覆去强逼着自己躺了一会儿又忽地坐起,摸到裤子衣服胡乱套好。
卞白贤被房门外一声接着一声关门开门的动静折腾醒了,在床上龇牙咧嘴地抹了一把脸掀开了被子,懒懒地直起身子手伸进睡衣里抓了抓肚子。
得,醒都醒了他还是起来上个茅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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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
待鹿晗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自己站在百花园门前的霓虹灯广告牌下,他知道这个时候百花园怕是刚打烊不久,但这霓虹灯却是要亮满一整夜的。
他绕到百花园的后面去,他知道后门虽是看起来常年锁着,但只要用巧劲一推就能轻而易举地推开。
鹿晗穿过小小的后院,刚要往前门去的时候下意识抬头向上望了一眼。三楼整个都黑漆漆的,但舞池所在的二楼却还亮着浅浅的光。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在?
他也没开灯,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让他在这再熟悉不过的环境里灵活地穿梭。顺着台阶走到二楼的双拉门前,模糊的钢琴声从门的缝隙间隐隐传来。
鹿晗想他知道在里面的人是谁了。
双拉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响亮,钢琴声立马就断了,金钟大扭脸转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待到他看清走到光线可以照亮范围里的来人是谁他才松下不自觉就紧绷起来的肩膀。
“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他还以为来的人会是朴灿烈。
鹿晗指指钢琴,“来练琴。”这不过是他随口织的谎,他只是心乱如麻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两条腿便自己带着他来到了这里。
“那你过来吧。”金钟大往琴凳一端挪了挪,空出了位置。
鹿晗踌躇了一下还是上了舞台坐了过去,琴凳不长,两个男子坐在一块必会手臂贴着手臂挨得紧紧的。
他有些没由来得紧张,他以为跟这个人接触的够多了知道他不是容易发火刁难人的人,他以为自己再不会像最初那样只要一对上他的眼睛就紧张到绷紧了每一根神经害怕说错话。
他对他还是略带崇拜,不再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而是这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哪怕那张天生就在笑的唇都没法子将他清冷的气质改变分毫。
等到鹿晗坐好镇定下来才发现,身边这人喝酒了,闻起来不是他平日里经常喝的葡萄酒,倒像是后劲特别大的白兰地。
金钟大应该是喝过之后没多久,他的眼神还是清明的,但神智正逐渐飘渺。他对上鹿晗的眸子唇边噙着辨不明含义的轻笑。
“最近有坚持练琴吗?”他是清楚鹿晗这段时间没怎么来练琴的,天天住在一块儿,自己有的时候应酬到很晚他也得跟着,没事的时候自己在书房里看书算账鹿晗得端茶添灯跟在身边晚上也脱不开身。
“有练……”鹿晗似是被那双鸦黑到看不见倒影的眼瞳蛊惑了,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
“哦是吗?”金钟大听他这样答有些意外,盯着鹿晗浅琥珀色的眸子唇角边的笑纹漾大了一圈,“那让我听听看进步了多少。”
鹿晗话都说出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将手悬空摆放在琴键上,金钟大只消瞟一眼就看出来鹿晗手背僵硬,恐怕是连一个多月前的水平都找不回来的。
果然,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原本弹的还算顺的曲子都磕磕巴巴,更别说他还不会的那首英文歌了,鹿晗战战兢兢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因为紧张僵到颤抖的手嗖的一下子收回放下,两只手缠绕在一起。
“呵。”金钟大知道自己醉了,“弹成这样你也好意思当初跟我说你是为了怕练不了琴才不愿意来我这里的?”
他清楚鹿晗很无辜,他并没有招惹到自己,可是他此刻心中有一团火,再不发出来他就要爆炸了。
而面前这低着头不敢说话的男孩便不幸成了他的出气筒。
“我不会教你,就以你这样的态度,不配学它。”
他们都明白这个“它”,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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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到达世界剧院门口,周围的车子不多,卞白贤照例是要在车里等候的,鹿晗开了车门刚想下车却又被金钟大推着肩膀按坐回去。
“急什么?想见瑞松?”他这是几天来头一回开口与鹿晗主动说话,那傻小子一愣又睁着慌乱的大眼睛慌不迭地摆手。
“不……不不不。”该死,自己怎么又结巴了。
金钟大看他这副样子觉得好笑,“今儿没你的份,老实呆着。”他以为鹿晗是想见到林瑞松的,这才想不带他去,算是对于他的撒谎是个小小的惩罚,也算是给自己个台阶下,以后别冷着他了。
每当看到少年鹿一般纯净的眸子自以为他不会发现偷偷瞟过来,又在被自己故意冷待之后不自主露出的委屈表情时,金钟大都觉得那早就被自己抛弃的负罪感在一点点复苏。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好!”鹿晗被他按着表情却一下子亮了起来,声音答得响亮音调也明显地上升了一个八度,旁边趴在方向盘上的卞白贤用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洞。
他已经看到了鹿晗屁股后头摇地欢快的小短鹿尾巴了。
金钟大走后困扰了几天的大问题终于被解决的鹿晗精神气又回来了,整个人从蔫巴巴瞬间跨越到了坐不住。到底是年纪还小又不像白贤在车里等惯了,他在狭小的座椅上又熬了十分钟还是熬不住了,冲一边被春日里的大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卞白贤打了声招呼,自己下车吹风去了。
反正只要在金钟大出来之前回到车上就行了。
他双手插在背带裤的裤兜里溜达进了世界剧院门前的院子中,今日阳光实在是很好,明明昨天晚上才下过的雨现在地上的水分就已被烤干。大概是电影快开场了,门前空荡荡的并没有几个人,鹿晗随手摘了支狗尾巴草叼进嘴里往院子前的台阶上一坐。
百无聊赖地手肘撑着最上面的台阶,正用腿来丈量着是往下跨两个台阶坐得舒服呢,还是跨三个台阶合适眼前被照得反光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他还未细想下意识转头抬高了下颚去看是谁站在他的后面。
林瑞松快到了开场还没来,一向守时的她想必是临时有事不能来了,而自己又出来得早没有接到电话,金钟大又等了一会儿,等到电影开场林瑞松还是没来,他也没有多失望,刚往外走想着回家算了,一抬眼却见到了那个穿着米色背带裤的男孩懒洋洋地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男孩一头黑发被光线涤出了浅浅的栗色。
他又看看手中还未来得及丢掉的电影票,走了过去。
“跟我来。”鹿晗现在抽条长高了,金钟大只有在他坐着的时候才能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被阳光刺得揪成一团的脸庞。
阳光太刺眼,鹿晗没看清那人逆着光的脸却听清了这熟悉的嗓音,赶紧一咕噜站起来。
他跟着他走,这是鹿晗第一次进剧院,电影已经开始了,而他们的位置在最中间,剧院里黑咕隆咚的,只有最前面的幕布上反射着陌生的白光。
他局促地跟在金钟大的后头,学着他那样猫着腰穿梭在各式各样的膝盖前,却因为是第一次,没有金钟大动作灵活。为了不影响别人看电影他摸到座位上的时候腰都有点隐隐的酸,扭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刚想把身子放松下来却又立刻像是被针戳到了腰眼,将酸乏的脊背挺得笔直。
金钟大似是感受到了身边不同寻常的动静,脸也转过来,疑惑地看着鹿晗别扭的姿势,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先把自己的腰身放松下来再偏头凑过去贴在鹿晗的耳边。
“这个时候就别绷着了,你坐着也不舒服,还会挡着后面的人。”原来这小子一直记得他的话,他看着鹿晗渐渐软下来的腰背,又看着他在微光下也掩藏不住的不知怎的就泛上绯红的耳廓,觉得自己心里有根绷得很紧的弦也在慢慢松懈下来。
鹿晗的耳朵本来就敏感,被呼吸间的热气一吹热的半边脸都快要烧起来了,急忙抿着嘴把自己的注意力往幕布上转移,可当他感觉到热度褪去差不多之时那夹杂着金钟大味道的气息又一次席卷而来。
“成了习惯就好了。”两端上翘的唇贴在鹿晗再次浮上红晕的耳边喃喃,带着若隐若现的气音。
他是故意的,总是莫名的心血来潮想要逗逗他。


2025-05-26 07:3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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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夜晚的风不大,轻轻柔柔卷着河水的清甜气息抚过他的头发跟脸颊。金钟大双手插兜慢慢地逛悠,眼前不远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在明亮的月光下肩并着肩走着,他注意到两个人的步伐是一致的,鹿晗跨左脚童瑶迈出来的也是左边。
他们俩在一起很久了,从小到大。
一个人独自跟在后面的金钟大歪了歪脑袋,两只手的食指与拇指伸直比出了一个框子将眼前的背影框在其中。
皎洁月光下的一切仿佛是从西洋流传过来的童话一般,特别美好。
可是他此刻不知道,青梅竹马间的对话并不美好。
一点儿也不。
童瑶在暗色里松开被自己咬出一道白印子的下唇,又使劲闭了下眼睁开,却不去看男孩洒满碎星的眸子。
她说,“鹿哥,以后别给我寄信了。”童瑶其实比鹿晗大一岁,小的时候鹿晗仗着自己比她高非要让她叫哥哥,也就这么叫到了现在。她的爸妈也不是鹿晗真正的叔叔婶婶,农村里街坊邻居的孩子都这么叔叔婶婶地叫而已。
她说,“我要嫁人了。”村支书的儿子昨日来下了聘礼,现在就堆在家里,正对着大门放着,一会儿鹿晗回去就能看见。
她说,“我……等不起你了。”她已经快二十岁了,村里的姑娘没有哪个这么大了还没嫁人的。鹿晗不在的这一年里她被爹妈催了整一年,她心里也明白,就算是鹿晗现在愿意回来娶她,可他什么都没有,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同意让自己嫁给一穷二白的他。
逆着的晚风将女孩的只字片语悄悄送到在他们身后的男人耳中,他只听见了女孩的声音,听到“嫁人”二字再一联想吃饭时瞄到的一抹红就全部明白了。
所以饭桌上童瑶低着头不说话根本就不是因为害羞,她从那时起就下定了决心要亲口告诉鹿晗啊。
她颤抖的嘴唇说不出来那句对不起,垂着头不敢去看鹿晗的表情,说完就这么掩着嘴哭着扭头跑了。
刚才还充斥着温馨甜蜜的河边只剩下一前一后两个沉默的人。
鹿晗傻了一般呆站着,金钟大便也只是保持着双手插兜站在原地,过了许久男孩才好似反应过来一样发出一声不大的啜泣声,只是此时河边太静谧,那声音才显得格外悲痛。
缓缓蹲了下来,将皱得拧巴的脸埋在膝盖上。
他一向都很乐观,接近于盲目的乐观。
他努力说服自己,只要努力工作再攒两年钱,不,现在跟着金钟大赚的多了也花不了多少,只要一年,自己就可以回来娶她了。
只要再一年。
他就可以迎娶他爱着的姑娘。
他的童瑶再过两天就是别人的新娘。
鹿晗不常哭,就算是生活再艰辛再冷再饿他都没有为之掉过一滴泪,上一回哭还是在他爹死的时候,而此刻,他垫在膝盖上的掌心里感受到了明显的湿意,死咬着嘴唇都克制不住从喉间挤出来的悲鸣。
他太难受了。
鹿晗就这么把身子战栗着蜷成一团,淅淅沥沥的眼泪顺着指缝流淌成了身边的河,这条穿过他家房子后面的河带走了他的姑娘,带走了他坚持下去的信念。
肩膀不住地颤抖,直到一只手抚在他的头顶上。
那人不说话,他只是耐心地一下一下抚摸着鹿晗的头发,等待着他逐渐安静下来。
平静下来的鹿晗深吸一口气抬起被泪打的湿漉漉的脸庞望向他,他的眼皮微肿,可眼珠子却刚被泪水洗过,亮的不可思议。
他用浓重的鼻音哽咽着对他说,“她要嫁给别人了。”以前手把手教童瑶写字时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他的眼角又滚下一颗圆润的泪来。“原来这就是她不给我回信的原因啊……”
回答他的是金钟大一个说不上来意味的轻笑,“都会过去的,鹿晗。”他狭长的眼睛眯起,鹿晗透过朦胧泪眼觉得这个人的视线似乎穿过了自己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只一下子,金钟大的眼神恢复了正常不再迷蒙,“心被掏空了还没有碗那么大的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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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返程的汽车里,车窗外是连绵的土坡。
车子里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不再提起昨晚的事,只有金钟大红肿着的眼皮提醒着鹿晗,昨晚都是真的,不是他自己的一场梦。
跟来时一样一路无话,快要进南都城之前鹿晗再也憋不住,开了口。
“少爷,”他这回叫得顺嘴了不少,“等回去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做生意?”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了金钟大的意料,他哦了一声,尾调上扬,“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我想赚钱,赚很多的钱。”少年的脸上是完完全全的认真,金钟大偏过头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这小子估计是被打击了,想等富裕了让那姑娘家里后悔没把姑娘嫁给他。
“可以,但这回不许偷懒了。”他皱皱巴巴的袖子卷到手肘之上,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架在车窗框上,丝毫不复月光下哭到抽噎的模样。
“还……还有。”鹿晗一咬牙,“那首曲子我还想学,你教我吧,我这回保证不再偷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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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卞白贤不住瞥向后视镜,后座上的两个人自从上了车就一句话都未曾交流过,各自扭着脖子看向窗外,而副驾驶座上的鹿晗倒是半张着嘴睡得正香。
几天前的早上金钟大走了之后他立在卧室门前徘徊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踏了进去。
金钟仁正坐在床边,捂着脸悄无声息。
金宅里铺的都是地板,卞白贤走进去的脚步声他确定金钟仁肯定是听见了,但金钟仁还是保持着捂脸的动作,而他站在他的钟仁少爷面前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向伶牙俐齿的他手足无措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金钟仁吸吸鼻子倏地把脸仰起来抬着头望着天花板使劲儿呼出口气,又低下头,委屈的仿佛是个被欺负了的孩子,略带哽咽着问他,“白贤,你说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卞白贤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他们俩的关系的?但马上就又想通,金钟仁从来就没在自己的面前掩饰过对于那人的喜欢。
他的喜欢一向都是坦荡荡地摊开来,不畏惧任何人窥探的目光。
卞白贤讷讷地不知该如何作答那人却又蓦然笑了,笑的苦涩又无奈,“我只是他的弟弟,他只是在好脾气地满足我的贪得无厌罢了。”声音像是生了锈的车轴,泪意盈盈的眼眸宛如一汪破碎的湖,半熟的青年在用全部的力气控制着湖水不要满出。
“这一次的留学我是赶不上了,但是后面还会有的。”金钟仁打破尴尬的气氛,“我跟着下一批去。”又来了,那干涩到扎耳的嗓音,卞白贤听着心里一痛。
金钟大那边没声音,就在金钟仁以为他这回又会不回答时那人开了口,“这段时间放假的话多去陪陪你母亲,别老往我这儿跑了。”
“好的,哥。”摊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缓缓收做了拳,短短的指甲都扎进肉里去了。
到了金宅车子刚开到院子里还没停好金钟仁就打开车门快步走向宅子,待金钟大进了门却没在客厅里看到他,他在心中默叹息一口气,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就由着他任性这最后一回吧。
皮鞋敲打着地板上发出平缓的响动,金钟大丝毫没有犹豫地拧开了卧房的门把手,门还没来得及完全推开就有一只手从缝隙中伸出,大力地抓住他将他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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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换掉湿衣服裹着干毛巾坐在厨房里,刘妈熬了姜汤让淋了雨的他趁热赶紧喝,他拽进毛巾的边沿灌下一碗,重新找了个干净的碗又盛了一碗。
“刘妈你再热点点心吧,我看少爷晚上没怎么吃好,怕他夜里饿。”说着用半湿的毛巾囫囵擦了一把头发,“我先把姜汤给他送过去,一会儿再下来拿。”
他放下毛巾端了碗上楼,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少爷,我是鹿晗,给你送姜汤来了。”
他等了片刻,可是没有应答,他又提高嗓音道,“少爷,我给你送姜汤来了。”
还是没有反应,鹿晗瘪了瘪嘴,别不是直接睡了吧,这可怎么好,头发都还是湿的就睡觉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痛的。
他小心地侧着耳朵贴在门上,门那边有动静,噼里啪啦直响,看来金钟大还没睡,怎么没听到自己的话?
鹿晗望了望手中还冒着热气的姜汤,“少爷,我进来了啊。”这么说着就去拧门把手。
金钟大的确没睡,也没理进了门的少年,蹲在平日里放杂物的柜子前不停地在翻找着什么。
“少爷你先趁热把姜汤喝了吧,要找什么我来帮你找。”鹿晗端着碗走到金钟大的身边,可这人好像听不见一般还是没搭理他,依旧在柜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旧书里扒拉着,身边还摞了一堆被翻出来的书。
鹿晗见他无应答只好先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来陪他一起找,“你要找什么书?叫什么名字?两个人找起来快一点。”
“找一张唱片。”这回金钟大可算是有反应了,“红色纸封包着的。”
鹿晗埋头在散发着霉味的书中扒拉着,唱片的话应该很好找啊,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
渐渐的书被他们翻得满地都是,柜子里也慢慢见了底,那张红色纸封包着的唱片赫然就躺在旧书的最底层。
金钟大的表情又是晚上在饭桌上那样说不上来的古怪,他颤抖着去拿唱片,然后艰难地伸直因为蹲的久了麻木了的双腿,盯着手里的纸封看了半晌才去封口处把黑色的唱片掏出来。
他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衣服也还没换,地板上都是水渍一片狼藉,他却似乎感受不到冷,只走到已经很久没用过蒙了一层灰的留声机旁,将指针轻轻落在唱片上。
鹿晗一直就纳闷为何从来未曾听到过也没在他的卧室里看到过有唱片,而最角落的桌子上却放着一部留声机。
此刻他望着呆立在留声机旁闭着眼睛睫毛却不停战栗的男人,听着这首他只从他的指尖听到过的歌,懵懵懂懂地想明白了一些事儿。
跟着金钟大这小半年下来鹿晗遇到过几回金钟大打发他先去车里等着,然后带着形形色色的男人上了百花园的三楼。前面两次他在车子里等得烦了就问卞白贤少爷在楼上干嘛怎么还不出来云云,打瞌睡打到一半总是被吵醒的卞白贤也被他问的不耐烦,但又害怕鹿晗知道之后会变成第二个阿良,于是就糊弄他说少爷是在谈很重要的生意。
可金钟大每回从三楼下来疲倦的脸跟身上淡淡的麝腥味总让鹿晗觉得纳闷,那些被他忽视过去的细节此刻全部涌入他的脑中。恐怕他的少爷跟那些男人在楼上,并不是在谈生意。
看金钟大饭桌上失魂落魄的样子,今晚出现的那位来自羊城的吴老板,也许与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虽然有钱人的纨绔少爷们玩的那一套鹿晗在百花园时也有所过耳闻,但他没由来得就是觉得这个吴世勋也与那些金钟大带上三楼的男人们不一样。
那么他们是从前的恋人吗?鹿晗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荒唐想法吓了一跳,却又不知怎么的从心底升上来一抹无法忽视掉的酸。
金钟大这么反常,回来连湿衣服也来不及换就为了翻箱倒柜找到这首歌,除了唱片是他喜欢人送的,他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月光大好的夜晚,陷入梦靥中的男人口中呢喃的名字,鹿晗记得是吴字打头,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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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玖】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相比起这个让人应接不暇的春天倒是平淡了不少。
吴世勋谈妥生意之后就回羊城去了,只是把酒水按照定好的日期按时送来,让金钟大松了一口气。
再与他打交道他不保证自己会忍得住不去打听他父亲的近况。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若是开了这个口就等于他承认自己心里还有那人,他又输了一次。
输过一次,就够了。
金钟大坐在百花园舞池边的沙发上,举起矮几上放着的酒杯凑到嘴前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威士忌。
还有钟仁,也没有再来过了,看来这回他是真的想通了。
也彻底对他这个哥哥失望了。
他垂下眼皮,浓密又纤长的睫毛盖住他眼底的情绪,也盖住了另一束从身侧斜上方射过来的目光。
鹿晗一直在看他,不只是此刻,这段时间以来都在不由自主地默默注视着金钟大的一举一动。
他看着他轻巧地手执酒杯贴在唇上,淡色的唇瓣略微掀起浅酌了一口淡黄色的液体,又从容地放下杯子,整个动作弥漫着一股鹿晗也说不上来的意味,他以前没有特意去注意过的慵懒。
那个雨天的夜晚金钟大的卧室里响彻了一整晚的歌声。
鹿晗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姜汤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根,“少爷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不然要感冒的!”可金钟大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般怔怔地杵着不答话。
他叹了口气,“我去把姜汤换一碗来。”
待鹿晗再次推开卧室房门的时候见到那人换过了睡袍抱着小腿坐在床头,赤裸的脚踩在乳白色的缎面被子上,脚背上的青色脉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潮湿的发贴在额头,正把耳朵枕在膝盖上发愣。
“喝了。”鹿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抓着金钟大软绵绵的手把碗硬是塞进了去,接着拿过被他随手挂在椅背上的干毛巾就这么曲起一条腿跪在床面上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帮他擦起头发来。
鹿晗总觉得有一股气顶在胸口,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也许是因为看到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可是上回在老家自己也没觉得心里这么堵得慌啊……
然而还未来得及细想被毛巾盖住脸的人却开口了,声音瓮声瓮气的,失了他原本的清亮。
“鹿晗,你知道这首歌在唱什么吗?”毛巾掩藏住了他的表情,他不用担心他的脆弱会被别人看了去。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脆弱的时候怎么恰巧都碰上了鹿晗在身边陪着,而他也不反感让男孩看到自己最不愿意让别人窥视到的一面。
“我哪里听得懂洋文。”鹿晗手上的动作放缓了些,“少爷你给我翻译翻译?”他不过是没话找话,不然只这么帮他擦头发的话气氛太尴尬了。
金钟大手里还捧着一口未动的姜汤,任由男孩沾着雨气的手指隔着毛巾温柔地揉搓自己的发,伴着女声刚好唱到的句子轻启苍白的唇。
当我青春不再,容颜已老,你是否还会爱我如同当初?
当我一无所有,徒留悲伤,你是否还会爱我如同当初?
我知道你会的,你会的,你一定会的。
当我青春不再,容颜老去,你还是会爱我。
手上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鹿晗听出了他声音里包含着的情愫,似一块沉甸甸的积雨云,里头满载着对吴世勋的思念与爱意。
他心里也沉甸甸的不那么好受,他纳闷,为何一向不那么灵敏的自己这回会如此敏感。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已经如愿成为富豪的鹿晗偶尔想起年少时那个萦绕着音乐的夜晚,觉得这大概可以算得上是他第一次开窍的瞬间了。
与从小青梅竹马稀里糊涂就走到一起觉得与她结婚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的童瑶不一样,他也许早就不知不觉中被那个清冷的男人吸引,是从最初他掀开盖在自己头上的幕布开始?还是在电影院他凑在自己耳边悄声耳语的时候开始?又或者是他在河边安慰自己的那几下轻抚?抑或是他毫不设防地闭着眼眸在自己的怀里流泪的那一瞬?
他对他的崇拜与敬畏在朝夕相处中化作了爱慕,可是那时的鹿晗太年轻,心里还存着对上一段感情失败的恐惧,并未仔细静下来认真想想,他只是不自觉地用眼神追逐着他,又在发觉到自己看他看到痴了的时候慌张地收回目光。


2025-05-26 07:2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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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舞会开始卞白贤也没有回来,金钟大询问已经换好白西服的鹿晗卞白贤人去了哪里,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见踪影。
鹿晗支支吾吾半天除了说卞白贤出去了就没憋出个别的所以然来,金钟大见他这副样子倒也没为难他,他知道卞白贤这小子的性子,是惹不出什么大乱子的。
更重要的是他也来不及多做细问,因为马上宴会的主人就要领跳开场舞了,今儿林瑞松身着一身大红色的旗袍,这可是在穿惯了洋装的女孩身上罕见到的。无袖的设计让林瑞松水葱一般的白嫩手臂展露无遗,纤细的腰肢被修身的剪裁一衬托显得格外窈窕妩媚。
林瑞松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唇若朝霞眉如柳叶,在明亮的灯光下犹如一只高贵的天鹅。而此刻她同她的一帮小姐妹说着女孩子家的悄悄话,就等着金钟大照例来请她跳这头一支舞。反正她钟大哥除了她,也没有与其他的小姐有多么交好,自己就勉为其难每次都做他的舞伴吧。
然而这一回金钟大的选择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将手伸向了另外一位平日里交情一般只能算是认识的小姐,邀请受宠若惊的她跳了第一支舞。
一曲结束,他的视线扫向林瑞松那里,果然那小妮子不高兴地嘟着个嘴还不忘黏在鹿晗的身旁,一边的朴灿烈不停说着什么,嘻嘻哈哈的样子一看就是在安抚生气的大小姐。
他朝自己身边正小鸟依人的舞伴说了句失陪,便不顾这女孩瞬间不好看的面色不疾不徐地施施然走过去,“是谁惹我们小松小姐不痛快了?”转脸拍了拍一旁表情无辜的鹿晗的肩膀,“是不是你?你欺负小松了?”
单纯的男孩儿瞪着杏眼手足无措地摇着头,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解。
“啧啧,小松你瞧瞧你钟大哥哥。”朴灿烈毫不掩饰戏谑的浑厚嗓音响起,“贼喊捉贼这招使得可真好。说吧,小松哪里得罪你了不成?她不是一直都是你的舞伴吗?早知道这样那我就邀她做我的舞伴了。”
金钟大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扬了扬下颚点点坐着的林瑞松得体地并拢垂放着的一双脚。
“小松今儿实在是太漂亮了。”他先不急着解释,夸奖了林瑞松一句再冲听了这话情绪明显好了许多的女孩儿狡黠地眨眨眼睛,“鞋子的跟这么高,跳舞要是不小心扭到脚的话,她哥哥我可是会心疼的。”
“你说是不是啊?灿烈。”微倾着脑袋望着对面的人。
三个人具是了然,林瑞松今天为了搭配旗袍特地穿了一双红色的高跟皮鞋,却没有考虑到金钟大的身高,站起来生生比男人高了大半个头。
金钟大要是真的还与往常一样邀请林瑞松跳舞,那么他这个个头不高的舞会主人可要出大洋相了。
“哼,我可不怕扭脚。”误会解除,林瑞松此刻又恢复到骄傲活泼的模样,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站着也比蹬着高跟鞋的自己矮了那么一点的鹿晗,暗道自己失误。
然而也就只是快到没人注意到的一瞬,她玉臂一跨挽住了朴灿烈的臂弯,“走,咱们跳舞去!盼了好久的舞会可不能一开场就扫了兴,我今晚可要玩儿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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