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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名著}加西亚•马尔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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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那些魔幻现实主义的短篇~忙里偷闲来一帖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4-10-10 01:18回复
    负鼠之夜
    (哥伦比亚) 加西亚.马尔克斯
    这所住宅座落在通向峡谷的斜坡上。 它的高处,挨着镇上那条杂草丛生的主
    街,是堂-曼努艾尔和玛利亚夫妇的住房,瓦顶白墙,木栏回廊。低处,走下几步
    台阶,一侧是矮屋顶的橱房,仓库和女佣的房间,另一侧是水井和高低不平伸向谷底的畜栏,里面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木瓜树,几棵枝条细长的肥猪树和红卡耶纳树。
    在这明朗宁静的下午,可以听见那群正在刨土寻食的母鸡咕咕声,女佣人在水
    盆里洗衣服的哗哗声,以及响彻云霄的刺耳蝉声。
    这时上方传来粗哑的叫声:
    “罗莎!罗莎!拿咖啡来。”
    这是堂-曼努艾尔的声音,来自上面的房间。
    从走廊另一侧又传来夫人尖细的声音:
    “姑娘,你没听见主人要咖啡吗?”
    “听见了,夫人,我这就送去。”
    她急急忙忙走进厨房,倒满了一杯咖啡,踏上通往上房的台阶。穿过前屋时,
    她看见玛利亚夫人坐在摇椅上,扇着一把巴蕉扇。罗莎低着头走进主人的房间。
    堂-曼努艾尔躺在吊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宽大的衣衫敞开着。他没有任何接
    咖啡的表示。门口的光线与房间的阴暗反衬出罗莎的侧影,在她那圆滑的脸庞和
    滚圆的胳膊上抹了一层薄薄的土色。
    堂-曼努艾尔一边懒洋洋地望着她,一边用手摸着银白色的小胡子和瘦骨磷峋
    的下巴,色迷迷地挤眉弄眼。
    “给您咖啡。”
    “罗莎,你急什么?是不愿意别人看见吗?”
    “别这样,主人。”
    “真扫兴。你简直是一头桀骜不训的小母马。你应该温柔点。”
    主人伸手接过杯子,罗莎本能地缩回手。
    “今天真热,蒸笼似的,让我觉得浑身没劲。”他边喝咖啡边说。
    他慢吞吞地喝着咖啡。每喝一口抬一次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姑娘健壮的身躯。
    喝完咖啡递过杯子时,他那干瘦温热的手指故意触摸一下姑娘鲜嫩柔软的手。
    罗莎赶紧回到厨房。
    过了一会儿,堂-曼努艾尔慢腾腾地走出房间。在回廊他用眼睛的余光看见妻
    子的身影。
    “多好的天气啊,玛利亚。”
    “太热,曼努艾尔。”
    他从回廊的栏杆上探出身,望着那几棵纹丝不动的树,活动在树荫下的母鸡
    和罗莎,她正蹲在石头堆上,搓洗水盆里五颜六色的衣服。
    “玛利亚,树连一片叶都不动,简直相似蜡树。”
    这时蝉叫声似乎更响了。
    “真叫人喘不过气来。”
    堂-曼努艾尔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妻子。在他眼里,妻子是那么平淡,枯瘦,苍老。
    “可能夜里会凉爽些。”妻子说。
    他转过头朝着阳光说:
    “谁知道会不会凉爽。”
    从远处一个畜栏里断断续续传来一头驴子的叫声。
    ————————————
    “你好,美人。”
    罗莎头也不回,仍旧埋头于她的水盆。她忽然想起紧裹两条粗腿的短裙,赶紧
    拉了拉。
    “真是倒霉的日子。让人讨厌,连问候都没人理。”
    罗莎愤怒地转过头说:
    “我欠你吗?干么要谢你。你好大胆,还敢来找我。滚远点,别再来烦我。”
    “上帝啊,这么凶,可别杀了我,乖乖。”男人用嘲讽的口气说。
    他走近罗莎。把草帽推向脑后,微笑着看她。
    “你听我说,何塞-拉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啥样人吗?不了解你的浪荡生活吗?扒了皮我都能认出你的骨头。”
    “别那么凶,罗莎,那样看上去太丑。你看看我这幅丑陋的鬼脸,天生就是为了吓唬我自己的。”
    罗莎笑了。
    “你可真是名不虚传,漂亮而又厉害。”
    姑娘转回头,苦恼地望了一眼上房。回廊上没有人。他压低声音,紧张而又忧虑地说:
    “你听我说,何塞,你还是快走吧。这会儿他们要是从上房看见我们,会责骂我的。快走吧,我可不愿意听别人的闲话。”
    “他们为什么要责骂你?难道没有人保护你吗?我就是为此而来。”
    “你要做我的保护人?”
    “不,做你的美味和情人。”
    “别烦我。我再跟你说一遍。”
    “你听我说,罗莎,别那么傲气,我真地很爱你。我希望我们能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好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真心实意地爱你。希望你允许我接近你。”
    “何塞,他们就要出来了。他们会责骂我得。”
    “好吧,我这就走,罗莎,不过有个条件。今天夜里你等着我,就在厨房旁栅栏这儿。我一吹口哨,你就出来。我们可以平静地谈谈。只谈一会儿。”
    罗莎脸红了。
    “何塞,你疯啦。你千万别来。”
    “我就来一会儿,你一定要出来。罗莎,我们好好谈谈。”
    何塞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依旧给她递眼色,嘴里柔和地说着。
    “那间小房是不是你的住房?”
    “快走吧,何塞,求你了。”
    从上房的回廊里响起玛利亚夫人的尖声:
    “罗莎,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何塞-拉蒙弯下身,顺着栅栏溜走了。
    ————————————
    蜡烛吹灭有好长一会儿了。吊床慢慢地停止了摇晃。堂-曼努艾尔闭上眼睛可就是不能入睡。他又睁开眼,望着透过走廊反射进房间来的月光,倾听着水瓮的滴水声。
    在旁边的床上,妻子也是翻来复去,时而叹一口气。
    “你好像也睡不着,玛利亚。”
    妻子心不在焉地回答他。
    “我是睡不着,曼努艾尔,太热了。”
    他又听见妻子的喘息和翻动声,水瓮的滴水声,木板嘎吱声。
    “我也睡不着,连眼睛都闭不上,直出汗。”
    妻子应了一声,像是一句嘟哝或一声叫苦。
    “呜呼……”
    除了木板的嘎吱声,妻子的叹息和水瓮的滴水声,他又听见一阵口哨声。这可是方才没有的声音。是一阵快乐的,断断续续的口哨声。从街上由远而近,经过他们家房前,渐渐走远。好象走到栅栏旁,停下来。时高时低,吹得让人心慌。停了一会儿,又接着吹响。
    何塞-拉蒙停止了口哨。朝着明亮的月光,吐了一口。他靠近栅栏,觉得嘴巴发干。住宅内静悄悄的,无声无息。皎洁的月光下,看得见罗莎的房门紧关着。
    “哎,该死的女人!”
    他又吹起口哨。干巴巴的喉咙时而被憋得喘不上气。他解开衬衫,把草帽推在脑后。月光照亮了他脸上和手背上的汗珠。
    “哎,该死的女人,她不会出来了。”
    他两眼盯着那扇房门,又断断续续地吹起口哨。墙壁的白颜色衬托出房门的阴影,使他眼花缭乱。甚至都觉得那门是开着的,阴影便是屋内的暗影。他拾起一块石子,轻轻地投过去。石子碰到门板,反弹回来。在这宁静的夜晚,石击声显得格外大。他望了望上房和撒满月光的走廊,仍旧是静悄悄的。再看看畜栏,月光下,纹丝不动的木瓜树叶闪着亮光,石头墙也蒙上一层白色。那群母鸡栖息在一棵肥猪树的枝叉上。
    他沿着栅栏往下走。
    “哎,该死的女人。”
    走到母鸡栖息的母猪树下,他脚碰到一个空罐头盒。他抬手擦了擦汗淋淋的脸,停住脚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拾起空罐头盒,塞进一些石子,靠近栅栏,猛地抛向肥猪树的枝叉。一声爆炸,母鸡群炸了窝。咕咕声,尖叫声,鸡翅拍打声,飞动声,响成一片。
    堂-蔓努艾尔从吊床上抬起身子。玛利亚夫人也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声音?这么乱,曼努艾尔。”
    “可能是负鼠在吃母鸡。你快点,给我拿盏灯来。”
    母鸡的炸窝打破这宁静的夜晚。传到邻近的畜栏。开始听见狗吠和说话声。
    “快点,玛利亚。”
    玛利亚夫人急忙点亮气灯,走出房间。堂-曼努艾尔手里提着火枪。他们走下通往畜栏的台阶。
    邻居的畜栏也有一个人,举着一盏灯和一把砍刀,身边围着几个年轻人,在喊:“在木瓜树上。我看见了。是一只大负鼠。”
    堂-曼努艾尔走近树干,举起灯,照向树叉。树枝在树叶的映衬下,隐隐约约相似动物。
    “在那儿。那儿,那个树叉,曼努艾尔。”
    罗莎听见鸡闹声和狗吠声,不等穿好衣服就打开房门,想去看看畜栏。
    “哎呀,何塞!”
    她呆在那里,不敢出声。男人的身驱挡住了门口。在他身后,灯火晃动,声音杂乱。
    “何塞,你怎么敢这样?”
    男人已闪进屋里。
    “何塞,你疯啦?”
    “罗莎,你为什么不出来?”
    “何塞,你走吧。快走吧,他们会看见我们。求你啦。”
    男人关上房门,屋里顿时一片漆黑。只听得见颤抖的声音。
    “罗莎,美人。你为什么不出来?我要来,一定要来。你不懂这种事。”
    黑暗中,他们谁也看不见谁。罗莎的声音变脆弱而又紧张。
    “你疯啦!何塞。哎,上帝啊,真苦啊!让我死吧!你怎么能这样。”
    男人颤抖的声音:
    “罗莎……”
    越来越近。
    “罗莎……”
    他感觉到她的脸。
    “罗莎。就一小会儿。亲爱的,一小会儿。”
    “别这样,何塞。别这样。我要喊了,何塞。我要喊了。”
    “堂-曼努艾尔,在这儿。”
    外面的说话声使他放低了声音。
    “罗莎,就一小会儿。”
    黑暗中飘荡着何塞的气息,胳膊和双手。
    “他们过来了,何塞。他们过来了。”
    “不会得,罗莎。没事得,你别那么罗唆。没事得,就一小会儿。”
    黑暗中,她只觉得眼前和耳边,到处都充满男人炙热的气息。
    “别这样,何塞。求你了,别这样。我可要喊了。我要喊了。”
    “罗莎,我爱你。我真得很爱你。”
    “放开我!”
    “罗莎。”
    “放开我!不要脸的东西!别动我!别动我!”
    “罗莎,美丽的宝贝。”
    “放手!别摸我!你都掐死我了!”
    两张汗脸贴在一起,喘着粗气。两个人气喘吁吁地低声说着。
    “上帝啊。何塞,别……”
    听不见男人再说话。她只觉得他在用力。
    “别……呸!你嘴巴全是烟酒味。放开我!别亲我!”
    “哎,上帝!别......这可不行。”
    她拼命反抗。
    “没事得,黑宝贝。就一小会儿。”
    “别……这可不行!”
    她觉得快窒息了,发出呻吟。
    “行了,何塞。行了,快放开我。”
    “别出声,亲爱的,别紧张。不会有事得。我们就这样悄悄地干。悄悄地,美极了。”
    听起来一切都平静下来。墙壁,月亮,畜栏,住宅,全都陷入黑暗静寂中。
    “玛利亚,那姑娘怎么没出来?”
    “曼努艾尔,别说话了。太晚了,试试看我们还能不能睡觉。”
    “我睡不着。又折腾这么半天,我更清醒了。”
    “呜呼。”
    似乎是月光,使这平静的夜晚更加热了。
    “什么时候天才亮?”
    只能听见水瓮的滴水声。时而发出一声木板的咯吱声。一切都平静下来。
    “真热。我闭不上眼睛,玛利亚。”
    “呜……呼。”
    堂-曼努艾尔闭上眼睛。可透过眼皮,他仍旧感觉到月亮的亮光。
    他又睁开眼睛。外面再次响起口哨。尖尖的,断断续续,速度挺快。好像来自畜栏,穿过街道,接近窗前,又朝小镇另一侧走去。
    ---End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4-10-10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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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梦游者的酸楚
      终于我们找到了她:她孑身一人地蜷缩在屋旮旯里。给她捎东西(她的衣服散发出新伐的木头味,她那失重的鞋子上泥迹斑斑)之前,有人告诉我们说,她不会适应那种乏味的生活,没有甜味,没有诱惑,惟有那残忍的囹圄般的孤寂每时每刻地紧压在她的背上。有人告诉找们说——过了很长时间我们才记起这件事——她也曾有过童年。当时我们未必信以为真。可眼下,看到她坐在屋角里把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两眼眨着惊恐的目光,我们或许相信她有过童年,曾经有过,她曾经有过对大雨降临前的凉爽极为敬感的触觉,她浑身上下总是满载着出人意外的侧影。所有这些——不仅仅只有这些——那天下午我们意识到她在那畏怯的亚世界之上纯属人类的当儿,便信以为真了。我们的这种发现是突如其来的她开始发出痛苦的呼喊时,仿佛有块玻璃在里面破碎了;她开始用名字称呼我们大家,眼睛里溢出了泪珠,直到我们在她身旁坐下;我们开始唱歌,开始鼓掌,我们的叫喊声仿佛能使零零碎碎的玻璃片里新弥合.这当儿,我们才相信她曾经有过童年.她的呼喊仿佛是某种泄露;呼喊的四周仿佛布满了令人追忆的树木和深河。起身的当儿,她晃了晃,依然没有用围裙遮脸,依然没有擤鼻子,依然眼泪汪汪地告诉我们:
      “我水远不会再笑了。”
      我们出门进了院子,我们三人,都一声不吭;或许我们认为大家都拥有共同的想法。或许我们认为在房里不开灯乃为上策。她希望孤零零地——也许——坐在黑旮旯,编着最后的一根辫子.似乎使她免于与牲口为伍的惟一的东西。
      外面,院子里,弥漫着深雾般的昆虫.我们坐厂来,脑子里想着她。往日我们光是这样.已有无数次了。我们满可以说,我们眼下的所作所为是我们毕生中的日常工作。
      可那天晚上则不同寻常:她说她永远不会再笑了,而我们(因为对她了如指掌)深信恶梦已变成了现实。我们围坐成一个三角形,在我们的想象中,她居中间,那样虚无飘渺、弱不禁风,甚至听不见那数不胜数的计算时间节奏的钟声;在这种节奏声中,她渐渐变成了尘埃。“我们当时要是有勇气希望她去死就好了”。我们心照不宣地思忖着.可是我们倒希望她这样:丑陋、冷若冰霜,就像是我们隐秘的缺陷的微薄捐献物。
      从前,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已是成人。然而,她在这间屋子里年纪最大。同一天晚上,她一直在场,能够同我们坐在一起感受着繁星悸动的韵律,四周围坐着健康的儿子。若是嫁给一个可靠的公民或成为一个守时者的姘妇,她早该是这间房里的德高望重的妇人.但她对那种纯一纬度(宛如一条直线)的生活习以为常了,这也许是由于她的罪过或德行只有轮廓而让人视而不见的缘故吧。很久以前我们就知道这一点。有夭清晨起床后,我们发现她趴在院子里,艰难而又欣喜若狂地啃着泥土的当儿,甚至毫无诧异之情。尔后她面带微笑地重新望着我们;她是从二楼窗口摔在院子里的硬土上,身体僵硬、直挺挺地趴在那里,脸贴在潮湿的泥土上。但事后我们得知,她惟一保持得完整无缺的东西乃是她对距离的恐惧、面临时间的自然的战栗。我们抓住她的双肩把她搀扶起来。她并没有我们乍看上去那样坚硬。恰恰相反,
      她的官能已经松散,跟意志分道扬镳了,宛如一具尚未僵硬、仍有微温的尸体。
      我们把她翻个身面向阳光的当儿,她的眼睛是睁开的,满嘴巴的污泥没准已让她口尝到死人骨灰的滋味,仿佛我们已把她推到了镜子跟前。她呆呆地望着我们,毫无女性的表情——眼下我把她抱起来——让我们感觉到了她已经不复存在的分量。有人对我们说她死了;而事后她笑个没完,这种无声的冷笑正是她那天夜里睁着眼睛在屋里转来转去时所挂的那种微笑。她说她莫名其妙地走到院子里.她说她感到很暖和,一直在静听着蟋捧那穿人肺腑的刺耳声,这种声音简直要——依她说的——冲垮她房子的墙壁;她说她把脸紧贴在水泥地板上全神贯注地迫忆着礼拜天的祷告。
      可我们知道,她把任何祷告都忘到九霄云外,因为我们事后发现,她对时间概念毫无所知:她说她双手撑着内墙(因为蟋蛛在外面拼命地推着墙)时睡着了;她说有人挪开墙垛抱着她的肩让她面向阳光躺下时,她已呼呼地睡着了。
      就在我们坐在院子里的那天晚上,我们知道她不会再笑了。也许她那呆滞的冷峻首先让我们感到痛心,还是那漆黑的、执拗的角落生涯。它让我们痛心疾首,就像我们发现她坐在眼前这个角落里的那天晚上的心情一般;她竟对我们说她不再在房里闲逛.起初我们并不相信她。一连数月我们发现她每时侮刻都在房里进进出出,硬着脖子、垂着双肩地走呀走呀,从不感到疲乏。晚上,我们就会听见她步履艰难地在两层黑暗之间挪动身子的声音,我们就会眼睁睁地躺在床上(已有无数次了)静听着她蹑手蹑足的走路声,竖着耳朵跟她走遍房子里每角落。一次,她对我们说,她在玻璃镜子里发现蟋蟀下陷、潜入了坚硬的透明体内,还说蟋捧钻过玻璃面跳到她的跟前。我们简直没法明白她到底要对我们说什么,但我们都发现她那湿淋淋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好像刚从水池里出来一样。我们没有挖空心思去说明这种现象,而是决定根治房子里的昆虫,把烦扰她的东西扫而光。
      我们把墙壁打扫干净;我们命令他们砍掉院子里的植物,仿佛我们已扫除了垃圾之夜的安谧。但我们再也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她谈起蟋蟀,直到这一天晚饭后,她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们的当儿,坐在水泥地上,依旧望着我们说:“我坐下来就要待在这儿了。”我们为之战栗,因为我们见她神情起了变化,面如死灰。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对这种场面我们已习以为常了:她坐在那儿,辫子老是半卷着,仿佛她已融化在孤寂之中;即便是有形可见,但存在的自然本领已不复存在。这便是我们所知道的她为啥不会再笑的原因:因为她告诉我们她不再走路时的口吻曾经也是这样令人信服的坚决。我们仿佛坚信她日后一定会告诉我们:“我再也不会看了”,或者也许是“我再也不会听了”,我们知道,她漫游时完全没有丧失理智而是意欲消除自己的生命机能,她本能地四处游逛,一步一步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她依在墙边,就好像是她一生中的第一次入睡。这一天也许很遥远,但那天晚上我们仨坐在院子里早已乐于听到她那急促、刺耳、似吱吱的碎玻璃的哭泣声,已至少让我们产生这种幻觉:一个婴儿——一个女婴在夜里呱呱坠地。为了相信她已经重获新生。
      ——End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4-10-10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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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岚or染 被度受吞了N次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4-10-10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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