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视角
——————————
　　闹铃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睁开眼睛，抓起手机，上面的日期显示11月3日。
　　啊啊，又是11月3日！
　　这是我第四次经历这一天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叫做《土拨鼠之日》的电影，我现在就处在和电影中的主角一样的境地：我被困在了这一天，当这一天结束，时间会回到这一天的开始，我用过的物品都会恢复原样，如果没有干扰，人们会做同样的事情，死掉的东西也会恢复。——看，蚊帐里那只吸满了我的血的蚊子，停在同样的位置，我已经懒得第四次拍死它了。
　　好在我并不是唯一一个被困在时间中的人。尽管身边大多数人似乎都意识不到日子是重复的，但我知道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我看了一下表，现在是6:57，对床的闫威打了个哈欠，大概到七点三分的时候他会坐起身开始穿衣服。不过我不打算再观察一遍了。下床穿好衣服，我决定直接去找李桦生。
　　去了404寝室，发现他不在…大概去了图书馆吧。他和我一样知道这一天是重复的，这很容易发现，因为每一天早晨，他会做不同的事情，而不像大多数人那样重复同样的动作。
　　走到图书馆时正看到他拿着两本书出来。我走上前打了个招呼：“嗨，李桦生，今天也打算看书吗？”
　　“唔，是啊。”他回应道，伸手扶了一下眼镜。迟疑了一下，他说：“不过…不知道还能这样悠闲地看多久。“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这样重复的一天对你来说正是个看书的好机会吗？“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他问，”除了我们，还有多少人是知道这一天在重复的？只要有两个人，就意味着可能会有更多。在重复的一天中，他们会做些什么呢？“
　　“会做各种事情…呃…”
　　“没错，各种事情。想一想，在这一天，无论破坏了什么东西，在这一天重新开始时它都会恢复原状，无论犯了什么错误都会得到原谅，这是一个没有后果的世界。你知道没有后果意味着什么吧？”
　　“啊，你是说…”看着他忧虑的眼神，我不禁感到一丝寒意滑过脊背。
　　“没错，没有后果，就会导致没有道德。也许，随着这一天循环的次数增加，各种事情都会发生。”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他又推了一下眼镜，犹豫了一会，他说出了两个字：“观察。”
　　“首先是观察。”他说，“先看看，有多少人和我们一样，又有多少人会成为危险。你当然不希望，到11月4日时人们发现学校里出了什么事，对吧。”
　　突然，我感觉身边好像有不怀好意的目光。我停步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什么人。
　　错觉吗？假如是另一个能发觉时间回旋的人，听到这段话，他不知道会怎么想。假如他碰巧想利用这个局面为非作歹，也许我们应该小心一些…但愿是错觉吧。

陈鸿
——————
　　11月3日，第7次。
　　我检查了一下手臂和腹部，果然没有一点伤口。昨天第一次利用观察者组织制服了江一清，阻止了一次事件的发生，算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尽管我们也都受了伤，要不是冬雪的救场就要被反杀团灭了…昨天的另一件事是李桦生离校…他回来了吗？
　　简单在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后，我下床去找他，结果刚一开门就几乎被坐在门前的他绊倒了，吓了我一跳。我没忍住大声说了出来：“你真的回来了啊！不过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他对我做了个低声的手势，同时举起右手，是一张笔记。看来他是一直坐在门口整理这个吧。
　　“上一个今天，还好吗？”他问我。
　　“好极了，观察者立功了，我们干掉了江一清，之后再说这个吧。先说你的事。”
　　“唔，那真不错…昨天发生的事说来话长，为了避免我忘掉，我都记了下来…总之，我确认了一点：在这一天，你是不可能离开潮漩市的。时间回旋以一种特别的力量阻止了我们。”
　　“你是说，空间也受到这种现象的影响？”
　　“没错，简单地说，虽然在潮漩一中，我们每到夜里三点四十七分才会回到之前，但是这个时间其实并不是固定的，而是空间的函数——我猜，应该是到某处的距离的函数。随着距离的增加，这个时间会越来越早。到了这个现象的边界，时间开始的时间和结束的时间也许就会重叠在一起。”
　　“与此同时，还存在另一个效应：不同地方，时间流逝的速度不同，越是靠外的地方，时间的流逝会越慢，我想在边界处，时间大概会停止。在接近边界处过一分钟，也许在这个区域的中心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因为这个原因，假如你向外开一枪，子弹不会飞到过去。”
　　“等一下，”我说，“假如这座城市被一层时间静止、无法穿过的边界所笼罩，那么我们为什么能看见天空和太阳？”
　　“那层边界并不是无法穿过。”李桦生说，“只不过，只能从一个方向穿过，从外到里。想象一下边界处发生的事情：从里面向外的光在逐渐减速，最终停在边界上，而从外到里的光则是反过来，一开始几乎是停止的，逐渐加速。你能明白吗？”
　　“…唔，你是不是跳过了什么东西…”我说，“那假如外面有一个人试图穿过边界，会怎么样？”
　　“哦，你说得对，我不小心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看我们是什么样子吗？”他问到。
　　“按你说的，里面没有光能透出去，所以潮漩市笼罩在一个黑色球体里面？”
　　“不对，你忘记了内外时间的差异。在时间回旋的状态下我们经历的这么多次的同一天，对外面来说，其实都是一瞬间。可以像你说的一样理解，在时间回旋的状态下，潮漩市被一个黑色球体笼罩了。但对外面的人来说，这个球体只存在了一瞬间，之后他们看到的，是最后一次经历11月3日的潮漩市。”
　　“又不对了，假如这个球体只存在了一瞬间，球体里的我们怎么看见了一整天的天空，而不是一个静止的…不，我懂了！因为球体边界处时间被无限减缓，所以这一瞬间，球体的边界上吸附了这一整天的光！”
　　“正是这样，而且边界本身是一个奇异结构，既是循环的开始又是循环的结束，所以才能包含了来自于它未曾经历的时间的光…等等，又不对了，它怎么能包含来自它未曾经历的时间中的光，这是违背因果律的…”李桦生说着又低下了头，轻轻地捻他那几根短短的胡须。
　　“算啦，等11月4日再思考这些问题吧。本来，这件事情已经远远超过科学所能解释的范围了。比起来，我们是更不科学的存在，我们的所作所为一直在违背因果律，不是吗？你看，假如因果律成立，你是不可能在早上跟我说这些的，因为在这个时间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一切吧。”我拍拍他，他点点头站了起来，但很明显，仍然不愿放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