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午夜,前方如黑色的绸带从天而降,高速公路通往何方,出口或者死亡……
偶然身边擦过的灯光都会让他惴惴不安,将自己与孩子的头深深埋下,莲花流线的钢铁结构,更像一颗脱枪的弹头,无法回头。快到了,快了。
“这个,穿上。”
人声熙攘,客流如梭。
很好。井柏然暗暗点头,也许这样机会会更大。“对了,你叫什么?”问着身侧因过久而仍然不停哽咽的孩子。
“张殿菲。”气喘着声音也像打了褶,听上去更像张殿灰。(好吧,我承认我是有些恶搞倾向-=)
井柏然轻轻的拍着孩子的背,“累了,就靠着我。为了你的哥哥。”尽力让自己平静的象没有藏着鱼的死水。
只属于孩子的奶香味袭上嘴角,一个青涩的吻,代表着一个幼弱的生命在预示尽头的门前给予自己的信任,“你是我的哥哥。”井柏然含笑搂紧怀里的孩子,竟然觉得他的背梁的骨翼在一点点隆起,难道仅跟着我一天,就已变的清瘦?
皱皱眉,看向熟睡在身侧的白色绒球,眼角还残留泪水的咸渍,扶上他纯嫩的睡颜,竟有所领悟,原来一个男人最大的责任不是双亲,也不是爱人,而是孩子,因为你付给了他生命,那么就要永远对他负责。
机场温润的灯光打在有些破旧的灰色长风衣,裹在里面的身体竭力传输着自己的温度,好让身边的绒球依然能散发温暖的气息。停滞在传流不息的人群中,象一塑失落的雕像,洁白如玉,温润如春,两个身影相叠,一个还小小的只够挡住另一个衣摆的倒影,一个努力坚持成为另一个的屏障。
不过也是孩子罢了。却要咬着牙,逼迫自己长大。
“还有十五分钟,只要十五分钟我们可以永远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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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我们在机场的车站
你借我而我不想归还
那个背包载满记念品和患难
还有摩擦留下的图案
你的背包背到现在还没烂
却成为我身体另一半
千金不换它已熟悉我的汗
它是我肩膀上的指环
背了六年半
我每一天陪它上班
你借我我就为你保管
我的朋友都说它旧的很好看
遗憾是它已与你无关
你的背包让我走的好缓慢
总有一天陪着我腐烂
你的背包对我沉重的审判
借了东西为什么不还”
疲惫徒然袭上眉角,沉重的不像自己的身体一部分之一,不过是十五分钟而已,为什么好想闭上眼睛睡上一个世纪。
心中的那首歌啊,老是在机场响起,每一次,每一句,每一字,深深敲打着井柏然的心,曾经有个人告诉他,“请给我唱首歌,只唱给我的歌。”
手心紧紧握起,一个指纹痕迹封印住一颗心。
干渴的声线起伏,波浪渲澜,象一只尘封的怀表,坚定的按着他拨好的时间滴答着岁月的节奏,那时候,他的声音有着难得的厚润与温存,那时候,歌的波线有着忘却今生的流连与惊艳。
手心里多了两个字,好听。
竟不自觉就渗出细细的汗雾,徘徊在他的指尖迷宫里。
“好听,那就给你唱一辈子。”
这是怎么了,他与自己怎么会是一辈子的关系,自己怕不要是先他一步陷了进去。
忙不迭的要补上一句,“看你腻不腻。”开脱掉因为惊慌而跳动紧张的心。
不腻,不腻,你要记得每一次相见都要唱起。
那唱这一次就好,因为每多一次就会注定又多一次分离……
井柏然苦笑,原来当初那么傻,以为一首歌就可以唱一辈子,最多是绕梁三日吧。
收拾起幻听,整理好行李,出口在这里,今晚就可永远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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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眼花吗?竟然看到他提着背包没落在人海之间。井柏然怀疑又是幻听的后遗症。
揉揉眼,他在。
在揉揉脸,他还在。
在揉揉胸口,他一直都在。
可在一转头,已然消失不见。
井柏然苦叹,看来自己病入膏肓了。
最后一次检查好机票护照和身边的孩子。看着天花板露泻而下的映辉,安慰于与这个城市可以分手在一个朗朗月夜,也算是诗情画意。若没有什么关乎身家性命的追捕与逃杀,真想一次醉在这一轮圆满中。不用在上弦月时抚摸自己的眼帘,幻想他的指尖,不用在乌云夜雨天裹上两层棉被,假装他在身边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