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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蝶可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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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浙江1楼2014-11-29 10:39回复
    七、迷梦
    燕离走在燕京的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店铺鳞次栉比,视野所及俱是琳琅满目,好一派盛世之景!
    他茫然四顾,却是想不起自己为何而来。正迷茫间,眼前陡然出现一条陋巷。
    这条巷子……
    这不可能,此地远在千里之外,早已被战火焚毁,怎会出现在燕京,他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
    巷口有老人倚着墙打盹,还是旧日里熟悉的场景。他站在一旁张望,忽觉巷子似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下一惊,不及多想便顺着巷路走进去。
    巷子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一步步向前走着,心跳一点点加快,却不清楚自己在期盼着什么。只是一步紧似一步的顺着巷路走下去,仿佛这样便能够找到什么、获得什么、留住什么。
    最后在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伸出手却又停住,抚摸着木门粗糙的纹理,触感异常的清晰。瞥一眼门缝,仿佛便能看到在月光与黑影中断井残垣的往事。
    这是在哪里?他在害怕什么?燕离微微皱起眉。他隐隐觉得这个地方,似乎承载了他太多的欢喜快乐、悲伤痛苦,半生年华尽在其中。
    手下轻轻用力,伴随着“吱呀”一声,一切消弭无形。木门不见了,小路不见了,陋巷不见了,行人不见了,燕京不见了。只余天地肃穆,万里雪飘。
    一种极熟悉的悲痛自心间蔓延开来。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的,在这虚幻温存的世界里坠落,那碎片边缘如许锋利,将一切伪装毫不留情剥去。那狰狞的伤疤便在被岁月沉淀后猝不及防的再次生生逼至他眼前。有什么液体在心脏阵阵抽搐间不停溢出,层层反上。
    漫天风雪扑面而来,裹挟着无数前尘过往的碎片,喧嚣着呼啸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燕离席卷而去,将他埋没。
    身体里好像有无数铁片旋转搅动,燕离静静的站着,任由这一切将自己切碎。
    太多太多次,已经不会再痛了。只是……
    真的好冷!
    比冰雪还要冷,比无边无际的黑夜还要冷,冷到他想要蜷缩起来抱住自己来留住一丝暖意。
    可是……连他自己也是冷的,冷到了骨血里去。
    宁愿痛起来,这样至少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
    燕离抬起头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雪中,一抹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风雪静止了,时间静止了,视野所及皆是浅浅的雪色,从脚下到天地的尽头,从亘古到永远。
    燕离的眼目里只有远处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血液停止了流动,身体忘记了呼吸。那淡淡的影子似要融入这白色的天与地中,只要有一丁点的声响,便会立刻消失不见。
    胸口一阵闷痛,却是他不知不觉屏息太久。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你终是肯来见我。
    喉间有什么东西热而滚烫,直欲喷涌而出。原来真的要见到了,才知道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道歉吗?他所做的那一切又岂是几句歉意可以挽回的。
    白色的影子倏忽不见。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
    纵使相逢应不识。
    回不去了啊……他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在冷冷重复着。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回不去了!如此,他又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人?
    留不得,留得也应无益!心下清明到刺痛,身体却仍是自然而然般追了上去——一念六载,下一次又是何年何月梦魂归?
    轻功施展到了极致,那熟悉的身影却仍是看不见寻不着。
    上天如此悭吝。生与死的界限里,他求不到那一面之缘。
    不知狂奔了多久,燕离喘息声渐重,却仍是不肯停歇。
    心中警兆忽生,却已然收势不及,一步踏空,身躯呈下坠之势。
    心神一震,眼前雪色消融。山崖、树木、苍穹、冷月……周遭景色一起涌现——他竟是身在一处断崖之上!


    IP属地:浙江7楼2014-11-29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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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姓便真的不在乎了吗?国已不国。母亲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孩子失去了父亲。由胜利者编撰的史书里,不会有这些人的身影。千百年后,人们会记得,有一个名叫燕离的皇帝结束了乱世纷争,开盛世雄风,一统天下;人们会记得辉煌赫然的大燕帝国,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只是又有谁会记得,这片土地上有这么一群人,也曾抛头颅、洒热血,哪怕马革裹尸不能还,亦身死不悔。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守护国土百姓,是军人的天职。可事实是什么?十年之后,妻子该以怎样的名目去追悼自己的丈夫;母亲又该怎样去面对孩子的追问,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为何而战;活着的人该以怎样的名义去缅怀死去的人?他们死了,可是,最后的最后,他们甚至不曾有立碑之墓、埋骨之处……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后世的安宁定要以这一代人的鲜血为代偿吗?
      燕离可以打下江山,可他能守得住天下吗?
      陈非游历四方已久,远比燕离清楚各国百姓之间难以消除的积怨。百年来各自为敌,忽有一朝成为了同一个屋檐下的人,稍有龃龉便会招致大祸。这种仇恨的化解只有两种方式,一是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逼不得已同仇敌忾;二是经过数代的传承,时间的洗涤让先辈们的故事模糊地如同远逝的梦境。
      做到这一点有多少可能?如果换不回想要的结果,这一代人的付出又该由谁来偿还!
      天下纷乱已久,千百年来各国并立,各自为政。这一世却出了一个变数,这个变数,是燕离。
      一切动乱的源泉,打破平衡的那个点。
      如果这个源头消弭,新的平衡建立,是否一切就可以回到原来的轨道?
      陈非心里尚无确切的想法,但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再不可能是原先那个白衣倜傥,名士风流的浪子。
      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介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布衣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国家获得一言而决的地位,何谈联合各国军队力挽狂澜。
      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这条路上的人从来有去无回。
      投水赴江的屈原临行前是怎样的心境?缓步前行,陈非终是觉出些萧索。
      终以不顾。
      他心心念念着一场盛世,却忘记了这三千繁华不仅仅要用他燕离的血来偿。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声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燕离的手在袖中紧攥成拳。曾几何时,他重拾河山、补裂天,是那救万民于水火般的信仰,而今却成了他国百姓眼中的洪水猛兽吗?
      若是……若是你还在……定是不赞同的吧。
      燕离恍然想起决定出兵才国的那一日,照例去问他的看法。那一天方轻尘出乎意料的沉默,清隽如墨的双眸里,烛火的倒影轻轻闪烁。
      到底是自己教出来的人,方轻尘想,上次在才国手里吃的亏岂有不讨还回来的道理?便是燕离不计较,方轻尘自己迟早也会给才帝点苦头尝尝。只是,这种方式……
      “你不赞成?”
      方轻尘终是轻轻地笑了出来:“我不反对。”
      等到下回吧。燕离待他已不同往日,如果没有必要,方轻尘委实不愿和他做无谓的争吵。罢了,总还有时间。
      燕离不知道,方轻尘也不知道,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一同商讨军国大事。
      不反对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在当时问一问你?如果多问一句,或许我就不会这么贸然进军,更不会在你离去之后,盛怒之下灭了才国和延国。
      是因为当时心中已渐生了疏离吧!于是都不肯再向前一步,彼此小心的维持着那微妙的平衡,他不多说,他便也不多问。
      是以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早已没有了退路。当初连破才、延二国多少是带着些意气,却不曾想到之后燕国的隐然霸主之势引得各国结盟、共同抗燕,便再无了转圜的余地。如他不攻下天下,便是多年后燕国霸主之位不再,最终为各国联手瓜分。
      这是他与他一手开创的基业,他要它永远永远流传下去,他要让后世之人全都看见!
      如果……如果你也能看见……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燕离的双瞳熠熠生辉,手指越攥越紧,指甲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


      IP属地:浙江10楼2014-11-29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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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未央
        陈非静静凝视着燕离。其实直到这一刻,他仍不算输得彻底,只是若是拿出那最后的筹码来胁迫交换,既是看轻了燕离,也是看轻了他。
        更何况,他如何能亲眼见得陈国的覆亡。
        罢了,人算不如天算。
        陈非抬手撕下一片衣袖,仍在滴血的指尖快速的在残缺的布料上划出字迹。
        其实是有过犹疑的——在见到燕离的那一刹。
        这便是那劈开乱世烽烟万里日月的人!他清晰的看见燕离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箭矢飞来的倒影。
        手握王侯霸业,生死之间却坦然如斯!市井传唱:“天一生水,姿禀圣武。天命所归,万象皈依,从此顺天应人,无今无古。”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宇便足以折服人心,英雄豪杰莫不拜服,这世间竟真有如此人物!
        或许,他错了。这个人真的可以做到。
        只是……陈非垂下眼睫,神色竟是莫名的复杂。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明明坐拥万里日月,千秋功名尽在探手,心境却寂然萧索到恍如高山上常年冻结的土层,永无冰释的一日。苦心孤诣勾勒出这锦绣江山、玲珑社稷又是所为何来?
        微微的皱起眉,陈非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他想要一场盛世。
        这个人苦心孤诣,以一种近乎不顾一切的姿态去追寻,不惜用鲜血染就。他只是要一个盛世,繁花似锦、空前绝后!
        燕离的声音拉回了陈非飘的渺远的思绪。
        “你应该知道,你不可能阻止我。”语调不高不低,既无同情之意,亦无感慨之气。
        “我知道。”
        山风飒飒,流水潺潺,陈非笑意清浅。
        一早便清楚这是一局乱棋,一旦入局,无论怎样落子他都算不得赢,只是这世间终究有些事会有人去做,而他只是遵从自己的心。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有多愚蠢,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有多执著?
        也许是因为对身体的透支早已到达极限,也许是因为刚刚起伏的心潮此刻又已重归萧冷,燕离竟隐隐觉出疲惫与无力来。
        两军交战,攻心为上。可是面对这样的人,你除了杀了他还有什么办法?
        月影西斜,山间晨雾渐起。燕离细辨声息,知道程朔风带着人马已然走到半山,找到这里不过是转眼间的事,到那时,陈非不死也得死。
        燕离深蹙着眉,正欲开口,却听见陈非一声朗笑,抬手将一件物什掷了过来。
        燕离扬袖一卷,不过错眼之间,眼前的人前一瞬还在崖上,后一瞬落入深渊。
        风头如刀直割面庞。急速下坠间,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陈非闭了双目微微笑起:到底是又任性了一回。
        燕离奔至崖边,朦胧澹月云来去,翻涌幻灭间只能望见一抹掺杂着血色的白影,那颜色便直直刺入心底。
        恍惚间,又是雪落千里,有人白衣翩跹,上一步踏在尘世,下一步永坠黄泉。
        胸口阵阵气血上涌,燕离抿紧了唇却止不住鲜血顺着唇线滑落。不断翻腾的气血终是压制不住,燕离微微低头,未及调整气息,鲜血已是不断呕出,他小心避过,却仍是染红了衣襟。
        燕离微微地皱起眉,指掌间那一块白布犹有余温,匆匆扫一眼,似乎是蛊毒的解方。
        他心里清楚,陈非留了余地,这远该不是蛊毒发作当有的力度。问题当是出在自身。
        为了不损耗生机,他已经停用了那些短时间内可以集聚精神,却极为损耗真元的药物,不曾想,却还是到了这个地步!竹愁说过,如果不出意外,他还有一年。那现在……不,不可以,他绝不可以输!
        天色渐明可听得鸟鸣花涧,一日伊始。
        四周人声渐近,燕离却突然不想去和他们会合。转身背靠山石缓缓坐下,清晨山间的凉意顺着地面袭上来,浸透体肤。
        耳边依稀响过竹愁那日含着怒意的话语:“燕离,你压根就不把自己当人看!”
        不把自己当人看吗?燕离唇角笑意苦涩。
        是啊,那么努力,一次又一次把自己逼到极限去突破几乎不可能有转机的境遇;可是他忘了,他终究不过是一个人,他终究会有无法做到的事,他终究还是争不过……
        第一次,燕离感到彻头彻尾的疲累。
        “轻尘,你若是在,怕是又要骂我呆了吧!”燕离用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极小声的说,“你看,这一次,我又没有做好……”
        山风吹得眼眶发红,眼角却干涸到没有半分湿意。他动了动唇角,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是想做的好一些,想去营造一个盛世,不再有各国纷争倾轧,不会有百姓流离失所……多年以后,你若能看见。那么,下一次,别再这么累了可好?海晏河清,你要长长久久的活着……即便那一天,我永远无法看见。
        终是在朔风寻到前走了出来。
        程朔风周身弥漫着的紧张在见到燕离的那一刻方才松弛了下来。他知道那颗烟花弹燕离绝不会轻易放出,看到信号之后便当即率领五千军士前来封山。虽是于百米外便觉出燕离无恙,心底终究是不安。
        一转眸却又看见燕离周身的血迹。身后一干亲兵整肃静立,程朔风强持镇定,上前行礼。
        “陛下……”朔风正欲行礼,燕离已是挥了挥手,他只得把将要出口的请罪的话咽了回去。
        目中微露赞许之色,朔风到底是谨慎,在百米外听声辨气,知道自己并无危险,便把其他的人留下,只带了自己和他的亲兵过来。燕离又瞟了一眼崖下,陈非本可以活下来的,如果……,不,没有如果,从来没有。
        “借你披风一用。”
        朔风解下披风,看着燕离身上的血迹皱起了眉。走上前替燕离系上,隐约感觉到眼前人的气息时弱时乱,心头不由一沉。这位身经百战,半生都在沙场上度过的汉子系着披风的手竟不由自已的微微颤抖。
        数年间一直跟着燕离南征北战,早就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却不曾想到已经是到了这个地步。从来不曾想过,燕离也会有可能倒下的那一日……朔风登时心里一紧,很多年前,他也不曾想过,那个人,他们的主帅,他们的战神也会有倒下的那一日,若是……
        燕离忽得用力握住他的手,指尖都陷进了他手背上的肉中。燕离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一如既往。朔风莫名觉得有一股力量从被握着的手传来、注入心间,心下微安。
        这一刻程朔风分明看得见他的心,坚定、执著、不容质疑。
        燕离拢了拢披风,遮住襟上血迹径自转身下山。
        “你们去崖下找找,若是还有尸骨,便把他葬了吧。”声音遥遥传来,已是去得远了。
        “陛下,”程朔风隐隐觉出燕离情况不妙,快步跟上“皇后也跟着来了,还在后面。”
        燕离尚未开言,那杏色衣裳的女子已是跑了过来,张开双臂,将他抱住。那一袭鲜艳映的燕离的面色越发苍白。
        周围一众亲兵不由抹了把汗,垂目后退:天,皇后一向端庄自持,这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会突然……那个,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只有程朔风知道,燕离,刚刚是撑不住了。
        一夜之间体力耗尽,心绪更是几番波动已至极限,桐秋接住了他,也是接住了他的掩饰。
        这个天下,从来容不得燕离病!
        桐秋低下头,方才一抱之下黑色的披风微微敞开,隐隐露出浅金色衣襟上的血痕宛然刺目。桐秋不由得咬紧了唇。
        燕离下意识的伸手去掩,桐秋却将他的手握住。别再瞒着我,别再独自去承担。
        缓缓将内力渡入,一点点理顺燕离散乱的真力,引经导源。桐秋心中悲恸不能自抑,如何能想见他这般王气傲然独立于天地的性子竟有一日需要借助自己的力量方能站立。
        “你都知道了……我……”到底是歉疚,他给了她大燕国后所有的尊荣,却无法给她一个普通女子当有的幸福。
        轻轻伸指按在他的唇上,桐秋颔首:“剩下的路,我陪你。”我虽不比他,但就让我陪你走完这一程可好?你要做什么,让我一同去做;你要疯,我陪你一起疯。
        燕离默然良久,微笑道:“好。”
        抬起头来,桐秋清楚的看见黎明的第一线晨光倾入他的眸中,微微地绽出华彩,燕离双目灿亮,有如火焰燃烧。
        也不过是烟火,快要燃得尽了。
        (完)


        IP属地:浙江11楼2014-11-29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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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离既有心压制,他只需借势。不过再多费些许心罢了,过个几年,他自可脱身而去,走得干干净净。
          方轻尘轻叹一声,只可惜,此时此刻他早已身倦神疲……
          白衣未尝解彷徨,十年秀骨,病与朝衣作故香,却将多情,换作无情肠。
          敛了心神,他仍是人前洒然从容,波澜不惊的离侯大人。
          目光漫不经心的自每个人脸上扫过,这大殿之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常都逃不开他的耳目——只有他清楚的知道,今日的登基大典注定不会平静。 他即将离去,但只要他在一日,便定要护得那人周全。
          他抬眸,恰见那人步入大殿。
          玄衣朱裳,“背负星辰,肩担日月”,十二章纹衮服威严尊贵。透过十二旒冠冕,可见那人神容凛然不可侵犯。
          方轻尘欣然。
          天一生水,姿禀圣武。御街之前,万民叩首,天命所归,万象皈依,从今而后顺天应人,无今无古。 兵不血刃,市不易肆。从此这燕地日月,俱是他掌中方寸。
          燕京大气恢弘,华丽壮美。为保京都不被战火损毁,他费过多少心力谋算!不过是想让那人有一个足以自傲的繁华都城。
          如今一切可算值得!这样的都城,方衬得起他,衬得起今日的登基大典!
          他终是可以放下心来,那人英武果决,性情坚强,那人的骄傲不会允许他自己被任何事所打垮。所以,无论他在与不在,那人仍会是一代明君,传世军神。
          这方天下归一,燕离站在金殿之上便是站在了峰峦之巅。今日他终于开创出他早年里沙场相搏所誓死要得到的一切——他终于站在这方山河的顶点俯瞰。
          万民齐出瞻仰盛世雄歌,千里巷陌勾连开去便是他掌中风云。
          “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
          燕离端坐于帝位之上,八风不动。目光从方轻尘身上一掠而过。
          今天那个人的身上,没有剑。
          一直以来,那个人都太过强大。一路行来,百战功成,那个人好像永不怕任何打击,永不惧任何强敌。谈笑间,十万兵甲化飞烟,他自白衣翩然,风轻云淡。
          然而他是王者,他不容任何人与他比肩,哪怕是那个人,也不行。
          乐止,通赞官唱:“跪!”
          殿阶之下,群臣俯首。
          他看到那人平静的屈膝行礼。他终是让那人跪在了自己面前。
          心中却未觉丝毫喜悦。
          这一刻,燕离清楚地明白:从此,无人再敢与他并肩而立。九重宫阙,深深帝座,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古来帝王皆寂寞,他逃不开这命数。
          大殿一角隐有异动,方轻尘眼角余光扫过,并不做丝毫停留。
          这一场刺杀,根据手中所有探报可以推出的结论都只是可能,而他却笃定的认为这是一定。
          才国谋划已久,不惜毁掉整个组织在燕国的所有根基,葬送多年来苦心安插的一个家族,为的是什么?就眼下两国的局势而言,除了刺杀,并无第二种解释。
          才帝派来的刺客果真了得,敏锐如他,竟也是刚刚才发现了来人的踪迹。只怕是才国皇室密训的一流杀手。
          孤注一掷,他们到底是等不及了。这是在赌,赌今日杀不杀得死燕离。若是成功,燕国新帝死于登基大典,人心惶惶,燕国必将大乱,且不论才国分不分的上这一杯羹,至少可解眼下燃眉之急。若是失败,燕军早已兵临城下,才国一样国破家亡。
          只是以才国之力,尚不足以布下此局,其中延国明里暗里帮过多少忙,将来一并要还回去。
          角落里隐约的寒光一闪,直奔燕离而去。
          “好快!”方轻尘心道。
          他纵身掠起,众人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方轻尘已如闪电般直追至帝座前。
          他快他更快。
          “只可惜,”方轻尘心间冷笑,“你们赌不赢!”
          寒光骤闪的一刹那,燕离甚至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种沙场上无数次死里逃生、无数次生死血战中积累出来的奇异直觉和经验已经让身体做出了反应。
          他本能的站起、离座、退步、转身。
          还来不及拔剑,那寒光已如影随形紧追而至。来人像是早已料到他的退路一般,匕首一翻,直指心脏。 淬了毒的匕首泛着幽幽蓝光,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目。
          生死只在须臾之间。


          IP属地:浙江14楼2014-11-29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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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蝶可玉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4-11-29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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