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渡》
一、
“后来呢？”
小鲤鱼精问这话的时候，小舟已行至江心。初秋的月弯弯的，细弱星光翻滚在水面。
“后来啊——没有后来了。”夜半行路的渡客话中噙了浅浅一丝不知是什么意味，抚在小鲤鱼精头顶的手掌轻柔。宽大的黑袍掩去身形，渡客整个人融在阴影中。
“没有后来了——凤凰一旦浴火成灰，便再不得现。”
小鲤鱼精眨巴着眼，扯扯渡客的黑袍——适才道这话的时候，那人转过脸去凝视着江面很久。
“什么叫再不得现？”末了瞪两眼再补上一句，“不说清楚不让你过江哦！”
孩童故作凶狠磨着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引得那人不禁笑起，一指头戳在她鼻尖，“我可是交了银子的，你们爷孙还想打劫不成？”
小鲤鱼精挥开竖在鼻尖的手，忽又觉得那手指修长精致，在月下仿佛泛着银光。她愣怔片刻，再度鼓起脸来：“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魂飞魄散了，对不对？”
赌气一般的语调，本来就做不得真，可那人听闻却猛一颤，再未言语。
秋江一带入了夜便止不住地生寒。小鲤鱼精生于此长于此，自然不怕冷，只是将手放入水中，带着小舟的力道击碎凝起的薄冰。老鱼精在舟尾轻轻摇着船桨，天地间水声一响便又静下来。
到底是小孩子耐不住寂寞，过了没一会儿，那湿淋淋的手便戳在黑袍上：“你生气了？”
“没有。”
渡客仰头看向对面起伏的山峦。漫江星月皆被敛入一点温暖赤色中，是那人的眸色。
明明是烈如火的色彩，在那一刻却柔软而悲伤。
没有生气。
只是有些东西，去便去了，再不得丝毫回顾。
二、
小鲤鱼精做了一个梦。
脚下的土地焦灼而腐朽，成千上万的人朝着一个方向奔走。她看到天尽头倏忽点起的火焰，细碎金华落土成花。
心中剧痛，她毫无征兆跪下。
谁人泯笑靥成灰，九霄恸劫？
谁人落相思如雨，千生荒凉？
谁应了谁花前月下，玉盏成双？
谁散了谁嗔笑痴狂，碧落无寻？
……
泪一直在流，直到一双手扶住她。那手骨节分明，精致修长，更重要的是，她认得那双手。
“喂……”
她回过头，那人火羽华衣，分明与他人是一路装扮，言语间却让人瞬间清醒。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