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料到,祭祀我母亲的地方,竟是如此安静美丽。我站在回廊的顶端,看着母亲的坟茔和坟前那些表情肃穆的人们,眼神清澈漠然。我的身边,有淡淡的白烟,飘过眼前,模糊了面前的景物,母亲,解语这么做,你会开心吧?
我手里的瓷瓶里,是一种叫做忘川的迷药,无色无味。我想,他应该能瞒过七哥哥的嗅觉。七哥哥,名字从我心里滑过的时候,我的心里痛了一下。这件事过了,就算是那个满心阳光的七哥哥,也是会怪我的吧?
我起身,轻轻的落在人群的后面,衣袂翩然。我一步步的走过去,站在母亲坟前,转头盯着父亲的眼睛,他移不开目光,眼神,震惊而慌乱。
语儿,父亲喃喃,唤着我的乳名,小心翼翼。我冷笑抬首,你,能告诉我,我的母亲为什么服毒自尽么?我的头,高高仰起,彷佛骄傲的凤凰。可惜,我却没有重生的机会。
沉默,彷佛没有尽头。我保持着高傲的姿势,心却一分分的冷下去。此时,我不得不相信我的猜测。我的母亲,是被你们害死的,对不对?声音从我的口中滑落,遥远的,彷佛来自地狱——地狱,我苦笑,我从来,就是个不配拥有幸福的人吧?跟那个叫未央的女孩子,经历相同,却有天壤般的差别。
下个瞬间,我看见,父亲艰涩的点头。鬓间,彷佛刹那染雪… …语儿,他艰难的开口,你恨我,我,无话可说。
世间,温暖虽多,可是却没有一丝属于我。算算时间,该是忘川药力发作的时候了吧。母亲的故乡在南疆,我用忘川替她报仇,也算了了她的心愿。我的眼神,渐渐变得犀利。看着父亲和兄长的脸色瞬间苍白,我的嘴角,慢慢的浮起了一抹冷笑。我有些悲悯的看着面前的老者,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不曾相逢。
解语,这件事,是个误会… …七哥哥温暖的声音响起,我微微一怔,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转头,看着那抹委顿在地的白色影子,眸间,还有温暖依旧,可是,他的话,我却无法再相信。手里,有一片晶亮滑落。我走到七哥哥跟前蹲下,知道么,我的母亲,因你而死。晶亮的匕首轻轻的滑过他的脸颊,
花满楼沉默,眼里依然平静,却是纯净的黑和白。我的手微微颤抖,几乎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我提醒自己,花满楼是个瞎子,眼神里永远不会有波澜。我不该,因为这样的眼神,心软。
恍惚间,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我并不在意。今日,是母亲的祭日,没有人,没有人能阻止我报仇的。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耳边有细细的呼唤滑过。短剑从我的手中反跳而出,刺向身后人的咽喉。瞬间,我心里有抹淡淡的人影滑过,我突然知道,来的人是未央。我答应过师兄不伤害她的。
寒光破风而来,目标是我手中的短剑。我的心沉了下去,那样的距离,即使师兄那般深厚的内力,恐怕也来不及替未央挡下这一剑吧?亮光,在花满楼的眼底闪过,然后是金属撞击的声音。两把剑同时落地,我轻轻的吐了口气,我的心里,也是不希望未央受伤吧?
少爷,耳边,传来未央惶急的声音,你,你没事吧!花满楼轻轻的摇首,我转头,看着随后而来的蓝色身影,沉默。解语,听见花满楼的声音,我回头,看着一袭素衣的公子。彷佛知道我在看他,花满楼悠悠开口,有些事情,忘了比较好。他的声音,隐隐的带着安慰,奇迹般的冲淡了我心底的仇恨。是么?有些事情,就这样忘了,是好的么?
母亲临死前告诉我,让我好好的照顾你,所以,我才会跟着父亲去南疆。听着花满楼的话,我冷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那般对不起我的母亲,应该让你补偿我的。说完,自己都震惊,我怎么,会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对面的七哥哥,脸色白了白,我知道,我让他伤心了。冷笑声从花满楼的旁边响起,我回眸,看着那一袭华服的花家三公子,困惑。看见我看他,花满天开口,我没料到,你娘做了那般对不起大娘的事情,大娘临终,会对满楼说这些… …
三哥的话,被我的父亲打断,满天,我说过,这件事情,谁也不许在解语跟前提起。三哥瞪了我一眼,然后沉默。我惊讶,父亲刻意隐瞒我的事情,不是我母亲的死因么?父亲慢慢的抬头,看着我,语儿,我对不起你的母亲,从一开始娶她就是为了跟楼儿的母亲治气,并非真心爱她。后来,思颜变成那个样子,也怪不得她的。
对不起?我喃喃的重复,望向母亲的坟冢,坟间绿意盎然,我的心里,茫然,这样,我还应该继续恨下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