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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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瑶【楔子】
9月14日 晴 值班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405号床的病人在哭了。好多护士争着去照料他，原因是他长得不错，米黄色的头发因为手术的缘故已经处理掉了。老实说，他的眉眼开阔，笑着肯定很好看。哎呀不写了，我哥还在等我吃饭呢。回来再补剩下的。

小律【Chapter 1】
下午六点，空气将天色沉淀成了一层层的黏腻。我走出了校门，后面追上来一个男孩。
“喂！你站住！”他跑得有些急，校服被风兜起，整个人被夕阳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亮。
“为什么？”我并不停步，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莫名的觉得他很可爱。
“叫你在教室里等我！……喂！你听我说话！”他扳过我的肩膀，“这是第几十次了啊！”
从这学期开始，这个叫奏的男孩总是喂啊喂的称呼自己，而自己一次都没有如他所愿的等他。“二十三次。”我没有直视他，“而且……我觉得我不爱你。我们可能更适合做朋友。”

奏没有说话。他突然俯下了身，手捂着腹部，大滴大滴的汗水自额际滚落。我扶着他在长椅上坐下，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我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帮他把书包放在他旁边，就沿着那条枫叶深处的小路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他说，“走、走啊。”
我回到家中的时候，游浩贤正在忙着做饭。我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游浩贤会做这么多菜。游浩贤注意到了我，他笑着对我说，“啊啊，小律，霍琊出去买蛋糕了，我们要等一下他。”他边说边脱下围裙。

我上前询问他，他眼神空洞，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一把推开我，跑出了房门。我追上去，他早已跑得没了影。
——就像我离开奏那样决绝。
游浩贤一宿未归。

次日。
我到学校时全部人都在窃窃私语。我看着他们唏嘘不已的样子，突然担心起了奏。他家里不缺钱，而且他有属于自己的一辆跑车，但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他的病情并不乐观。
说到底，我还是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了他吧？
正当我来到班级，准备给他道歉时，我才知道，他今天根本就没来上学。议论声在角落里腐烂，滋养着内心欲望的庞大根系。我从浑浊的言语中捕捉到了恶意，那些明里暗里地、尖刺横生地嫉妒。我第一次站在他的角度思考,才明白我当初拒绝他是有多么的残忍。

放学时分，我照例把桌肚里的东西清理了一遍。就在最深处的角落，我看见了一张纸条。是有些潦草的字迹：
断崖见。
我来到了断崖，奏坐在高高的岩石上，眼圈红红的，海风吻过他的脸，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我走了过去，奏起身，递给我一个信封。我没有拆开。我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了。他说，“小律……我犯了错……”说着往后退了一步，“……但我觉得没关系……没关系……”我感到一阵难过，想安慰他，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看着他。

他看起来又固执又认真，“小律，不管怎样……不管怎样……你都要记住，我是爱你的……真的是爱你的……”我张了张嘴，也只是咬了几口空气。他握紧了拳，又松开，黄昏时分阴沉沉的天仿佛将他衬得疲惫得透明起来。他又向后退了一步，对我微笑着挥了挥手。
这个秋季，终于在蔚蓝下一闪而过的暗红，和接踵而来的暴雨中结束。

我回家的时候霍琊仍然不在家，游浩贤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开始有些偏执和恍惚。我看向了桌子上那张纸，是一张证明。
一瞬间，我就觉得世界开始旋转起来。

高考结束。
我走在雨后稍显潮湿的小径，手中拿着一束雏菊。我慢慢的走着，显得又庄重又肃穆。直到我眼前出现了一片无垠的蔚蓝。大风从我身旁吹过，携杂着海的咸腥。天空中云十分稀薄，隐隐约约透露出天空的蓝。
我把雏菊放在之前奏与我对话的地方，眺望着远方。渐渐地，我弯下腰，蹲了下来，肩膀抽动着，号啕大哭。

——那是我第一次怀念，那个男孩在我失望时给我的巧克力。
——那是我第一次怀念，那个男孩与我交谈时不自觉的脸红。
——那是我第一次怀念，那个男孩送我礼物时扭扭捏捏的神色。
——那是我第一次怀念，那个男孩知我失约时无奈抓狂的表情。
像是感受到什么，我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