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蝴蝶的美丽是它自由地追随花开，而不是死于腐烂的枯枝落叶间。于是枫叶一片片凋零，鲜红的颜色燃烧殆尽。”
可为什么叶落时节，蝴蝶也在枯萎？

@传媒安少

一
这是一个偏远小镇的酒馆。
这家酒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而因为很少有人光顾，大多桌椅都蒙上了一层灰，但至少它和千万家酒馆一样。
有酒。足够他喝一晚的酒。
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吹乱了他的长发，拂过他鲜红的衣衫，又是一年秋天，一年叶落时节。
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很早，夏日的炎热还未在心口慢慢消退，冷风却突如其来，只一刹那，便狠狠将它吹灭。
只是那种余热却愈发难熬，将熄未熄，又无法再燃烧起来，就像即将冰冷却尚有余温的酒，喝起来苦涩而无奈。
他在喝酒，一种即将冰冷却尚有余温的酒，难以下咽，但他一坛接着一坛的喝着，脸色平静，没有半点红晕。
此时夜深露重，秋风带上丝丝寒意，纸窗仿佛凝结上了霜，打湿的几处窗纸像是被一滴滴泪水浸湿。
伙计被吩咐过早已歇息了，可老板娘还在，她托着下巴，痴痴得凝视着这个红衣男人，眼神里是好奇，也是深深的爱意。
这个男人已连着七年来这里了，每次来都是深秋，每次来都会在店里住上一日，每次白天出门，回到店里就开始喝酒，喝很多很多，直到清晨才罢休，像个酒鬼。可她从未看见他喝醉过，因为清晨走时他的脚步如来时一样平稳，那双黝黑的眼睛更是黑得发亮。
他为什么每年都要来这个小镇？
他白天去做什么了？
他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她不知道，所以她非常想知道，女人的好奇心就是这么重，更何况她的对象是她的心上人，她已不是好奇，而是成痴成魔。
她的确痴了，柔和的火光温柔了他冷硬的神情，仿佛在对他的情人微笑，她看得入神，又颇为嫉妒。

二
老板娘是一个寡妇，今年已二十六了，岁月拿走了她的稚嫩，却使她更加美丽，更有魅力。
她白皙的肌肤依旧细滑光润，素腰纤细柔软，长腿笔直结实。
也许是因为望着自己的心上人，她的眼神没有其他寡妇那样黯沉，而是满含春意，眉眼间还有几丝少女的羞涩。
他明年还会再来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她便按捺不住，她想留住他，哪怕只是这一晚，她也想让他看见自己，对自己笑。
她半敞开衣襟，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恍若出水的芙蓉娇艳动人。
她弯下腰为他倒酒，露出了如玉般白腻的酥胸，挺而翘的臀被紧绷的衣裙包裹出一个诱人的弧线。
他微微一侧目便移不开视线了。
烛光在她纤细白嫩的手指上跳动，那只手稳稳得端着酒杯，她的神情很专注，有些郑重，仿佛杯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珍贵的回忆。
烛火在眼前摇晃，空气中的酒香混杂着女人的幽香，令他有些晃神。
他还没回过神，已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她没有抵抗，柔顺的倒在他温热的怀抱里。深情的凝视着他，朱唇微启，呵气如兰，面色通红，像熟透了的樱桃，任人采撷。
他在她身上喘息着，鼻息间、身上都是她的香味。
香味很淡，却无人能剪断，像她对他的爱一般，可以毁了它，却不能剪断它，只能任它如绵绵细雨滋润心扉。
她的明眸依旧有神，温柔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失落的孩子。
她已滋润他的心扉，他却没有回看她，因为他要走了。

三
良久。
已是清晨，未喝完的酒倒在一旁，无人理会。
她安睡在桌子上，他整理好衣衫起身，放下一锭金子。
出门时，晨风寒冷依然，轻轻的，便吹散了他身上的香味。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会消散的香味，更没有无法剪断的情丝。
这世上曾经存在过，将来也依旧会存在的，也许只有一段痴傻的念想。
她打了一记寒颤，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抬头看去，大堂空荡如初，散落的酒瓶也空荡荡。
他走了，可他为什么不和我告别？
难道他不想再见到我？
他明年不会来了。
她的泪水划过脸颊，落在桌上，一双美丽的眼睛满含着哀伤，脸色苍白。
面前放着一杯酒，是昨晚她为他倒的那杯。
她很少喝酒，自从十五岁那年，因为喝醉而和她当时的心上人欢好，仅仅只有那一次，她便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那个死去的丈夫，从那以后，她就没有再喝过酒。
可她现在忽然想喝酒，她喝了一口，冰凉苦涩，她一饮而尽，寒意苦味顺着喉咙麻痹了全身，这种滋味与十五岁那次一模一样。
同样一种苦涩为什么人却要尝第二次？
同样一种错误为什么人却要犯第二次？
她伏在桌上，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可是笑不出来，她失声痛哭，仿佛这样他就能听见，仿佛这样就能快乐许多。
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冷风，因为冷风无心，无心便不会痛苦。
她的身体已冷透，泪水也渐渐干涸，可她却累得不愿动弹。

@Hey筱董37 @730丶农民 @回忆X更好 @堕落中学生 @请叫我费有才 @Mr落幕

十 林暮（一）
重新穿上的衣服的他没有一丝尴尬，反而极为坦然的坐在那。即使只是一身布衣，他的神情，仿佛穿着锦衣华服般意气风发。
小蝶就坐在他的面前，容颜清丽秀美，双眸仿佛盛满了春水，温柔的注视着他，无论是谁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都会感到温暖。
盛钰如也一样，吹在他身上的寒风简直就像轻柔的春风，美好的不可思议。
小蝶扑哧一笑，“小蝶还以为公子会不知所措。”
盛钰如也笑，笑得极为儒雅，“的确如此，不过我一看见姑娘心情就愉快了。”
小蝶道，“所以公子也不想追究这件事了？”
盛钰如道，“可是我刚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从何查起。”
小蝶微笑道，“我与公子一样，但我倒知晓一些事。”
“什么事？”
小蝶道，“公子昨日在听雨轩吃饭，并且与一位青楼女子有了争执。”
盛钰如点头，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不错。”
小蝶没有看见他的神色，继续道，“于是晚上公子去了这家青楼，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大街上。”
盛钰如若有所思。
小蝶话锋一转，问，“公子可听过林暮这个人？”
“自然听过，他母亲是一名妓女，出身卑贱，却在十七岁那年以一剑杀死快剑李淮良而闻名江湖。”
“李淮良的剑很快？”
“非常快，快到从来没有人看过他出剑。”
“为什么？”
“因为看过的人都死了。”
“……所以林暮是唯一一个看过他拔剑的人？”
“不是。”
“不是？”
盛钰如不由握紧拳头，刀不在他手上，但他没有一丝遗憾，脸上满是兴奋，甚至声音也有些发抖，“因为林暮根本没有给他拔剑的机会！”

十一 林暮（二）
盛钰如继续道，“杀死顾峋以后，他又挑战了另一个人，神剑山庄庄主楚白云。”
“他又赢了？”
“不，这次他输了，他们一共过了十七招。三年后他又去了一次神剑山庄，他们又过了十七招，但是这一次他赢了。”
小蝶疑惑了，“两次的招数刚好相同？”
“不是刚好，林暮本来可以在十七招内打败他，却拖到了十七招。”
小蝶感慨道，“三年之内进步如此之快，他是绝世的天才，可惜……”
盛钰如叹气，“可惜他心狠做事太绝，他拔过六十七次剑，死了六十五个人，每次出剑只为杀人。”
“至少还有两个人活着。”
“一个是楚白云，另一个是楚白云的好友……”
小蝶脱口而出，“顾峋！”
盛钰如的脸上充满了敬佩，他很少敬佩一个人，很多人都很少会敬佩一个人，这种人往往眼高于顶，甚至是目中无人，但是这世上总会有这样一个人却令他们不得不敬佩，因为这个人所拥有的，是他们穷尽一生也许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这件东西不是名，也不是利，而是正义。
盛钰如道，“十六年前，林暮输给了顾峋，从此江湖再也没有林暮这个人。”
小蝶微笑，“不错，他失踪后，他所有钱财也失踪了。”
盛钰如愣了片刻，才一个字一个字缓慢道，“你怎么会知道？”
小蝶微笑，眼神依旧温柔，“这件事，好像江湖人都知道。”
盛钰如沉默，“你是江湖人？”
小蝶眨了眨眼，俏皮的回道，“人已在江湖，又怎能不是江湖人。”
的确，人已在江湖，就只能是江湖人。
而江湖人去的地方，也必定是江湖！

十二 白衣人（一）
阳光斜斜照进听雨轩时，是正午。
白衣人就坐在一张普通的椅子上，桌上放着普通的两道菜和一碗白饭。
他长得普通，穿得也很普通，衣服就是一件普通的白衣，没有任何佩饰、花纹。
他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他坐得懒懒散散，背有些佝偻，似乎一身骨头都是软的，连许多七八十岁的老人也不如。
他吃得也不快，细嚼慢咽，一口一口有条不紊，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着急。
桌上没有酒，因为他不喜欢喝酒，他总是觉得酒像良药一样难喝。
也没有茶，因为来这家店的江湖人只喝酒，久而久之，店里便只有酒，这家小店似乎也已在江湖之中。
从二楼走下来一个男人，他很高很壮。手上握着把大刀，刀没有放进刀鞘里，大刀明亮得冰冷刺骨，他的眼神也冰冷刺骨，看起来他已做好随时随地杀人的准备。
白衣人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这里离门实在太近，近得仿佛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能在有麻烦的时候逃跑。
那个男人也注意到了，他想不注意到这个人都难。因为这里有二十四张桌子，只有他这张桌子没有酒，只有这张桌子离门太近，只有这张桌子坐着一个人。
他向门口走去，嗤笑道，“真像个娘儿们。”
白衣人抬头，不解道，“你说我？”
壮汉道，“连酒也不敢喝，你连娘儿们也不如。”
白衣人又问，“不喝酒就连女人也不如？”
壮汉自豪道，“当然！”因为他刚刚已喝了三坛酒，但他的手却依旧紧握着刀柄，脚步也很沉稳。
四周已有人在笑。

十三 白衣人（二）
白衣人没有察觉出一丝尴尬，反而微笑道，“但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什么事？”
“不喝酒连女人也不如，喝了酒也未必是男人。”
壮汉冷道，“不是男人还会是什么！”他的声音也冰冷刺骨，手已冒出青筋，仿佛白衣人说错一个字，那把大刀就会将他劈成两半。
那把大刀比壮汉还要长，刀刃极其锋利，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把刀，没有人不认为这把刀很可怕。
白衣人却好像没有看见，慢慢道，“也许是死人。”
“死”字一出口，大刀就向他劈来，仿佛要将他劈到血肉横飞、粉身碎骨才肯停下，但他不躲不闪，稳稳的坐在那里，周围发出几声惊呼。
可是“人”字已说完，白衣人还稳稳的坐在那里。
那把大刀很重，足足有两百斤，是他的好友专门为他打造的。很锋利，他曾用这把刀杀过很多人，但他记不起那些人的模样，因为他们都已血肉模糊。
他平时要用双手握住刀柄才能全力一劈，而这一劈一旦出手就无法停下，因为这把刀太重，他的力气太大，连他也无力停下这一刀。
可是现在这把刀已停下，被两根手指夹住，手指修长，如白玉无暇，他摸过很多女人的手，却没有一双手比这双手美丽。
但这双完美的手夹住了他的刀，而这双手的主人就是白衣人。
白衣人仍在微笑，气息很平稳。
而他的脸已涨红，汗水从额头流下来，喘息着，他心有不甘，但发亮的眼睛却已完全黯淡，长叹了一口气，他的身子看起来竟比白衣人更佝偻。
“我输了。”

十七 棺材里的死人
这世上每天都有人死，死得人还很多，所以生命显得很廉价。
但是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死亡，所以生命才会如此珍贵，甚至他们会觉得自己的生命比其他人的贵重得多。
一个人为什么会死？
大多不是因为他们想死，而是其他人想。
棺材店有一口棺材，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棺材店自然是有棺材的。但是棺材里有死人，昨晚死的人。
唐银峰是小镇的捕快，小镇再小也是有捕快，尽管很少有需要他们的时候，因为小镇一直都很太平，但现在明显并不太平。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这具尸体？”
唐银峰抬头，一个红衣男人站在尸体面前，唐银峰皱起眉头。
棺材铺的老板战战兢兢回，“今早。”
唐银峰冷道，“你也是捕快？”
红衣男人一愣，才道，“不是。”
“那你就不应该你插手这件事。”
红衣男人点头，“的确。”
唐银峰不再理会他，继续问棺材店老板，“这里有这么多棺材，你偏偏知道这口棺材里有死人？”
伙计答，“因为这口棺材是别人送来的，一打开就看见死人。”
唐银峰冷笑，“你们家的棺材好像都会做个标记。”
老板看了一眼棺材盖的背面，愣了“是我们家的。”
唐银峰道，“那这口棺材是谁要的？”
伙计回忆了片刻，打了个寒颤，伸出手，指了一下，“就是他。”
所有人看向棺材里的死人。
唐银峰眉头一皱，“你说他给自己买棺材？”
伙计颤抖道，“不……不是。他昨晚买棺材，是为了埋葬街头的那个老乞丐。”
唐银峰道，“他似乎是个好人。”
伙计点头。
唐银峰又笑了，笑得很冷，冷得脸也有些扭曲，“难怪他死得早。”
听他的口气好像认为这个人该死。
难道他认识这个人？

十八 贪欲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没有人回话。
“他是千手大盗李恒秀！”
伙计面面相觑，这个小镇毕竟偏远，怎会知道万里之外的事。
红叶怔怔道，“你说他是两年前盗走天机阁宝库的李恒秀？”
唐银峰正色道，“不错。”
“听说天机阁本身就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宝库更是机关重重，把守的人有三十八人，全是江湖一流的高手。”
“蚊子飞不进去，还有蝴蝶。”
红叶喃喃道，“是了，还有蝴蝶。”
唐银峰道，“昨晚小镇飞来很多蝴蝶，看来蝴蝶已经来了，但是玉在哪？”
“你怀疑李恒秀是玉？”
“人都贪心，因为想独吞而闹到自相残杀的我见多了。”
红叶沉默了，似乎在思索，又像在发怔，片刻才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唐银峰又冷笑，“因为贪。”
“贪？”
“林暮不在江湖，但他的钱财还在，这个理由够不够？”
红叶点头，“够了。”
对于一个贼，一个盗，绝对没有比钱财更充分的理由。
唐银峰看了他一眼，“你似乎不是普通人。”
红叶慢慢的向门口走去，“以前不是，现在是。”
门口对红叶来说有点低，他跨过门槛就必须低头，人在这个时候通常就会放松警惕。
红叶低头的那一刹那，唐银峰的刀已出鞘，雪亮的刀像一道闪电，无人能躲开的闪电。
红叶没有躲，只做了一件事，右手往后伸，将剑轻轻一撇。
只是轻轻一撇，唐银峰就狠狠的撞上墙壁。
唐银峰缓缓爬起来，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只有兴奋，“果然是他。”
红叶是什么人？
他又为什么这么兴奋？
难道红叶也是一个有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