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似乎是在既定轨道中行驶着,又仿佛有一部分已经不可避免地脱了轨。
张起灵手下用力,奇长的两指夹出最后一块青砖,嘭地砸在地上,少许齑粉四散。
身后只剩下一个青头,正哆哆嗦嗦跟在一步之外,因为惊恐而泛白的脸上淌下一道道冷汗,汗衫都已湿透。
他是张起灵唯一救下的人。其他人,距离太远,张起灵只能看着他们一一被毒液化为滩滩血水。
但张起灵并没有太多愧疚感。下了斗,一切生死本就不该指望着别人,活下来是本事,也是运气。
他估摸着后面的青头接下来应该就跟着自己了,就好像自己已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但他下这个清朝将军萨布素墓,还有他自己的目的,带着个青头,总是不好做事。
张起灵打通的是个小耳室,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里面的棺材早就被虫蛀空了,只剩一块破烂的木料斜斜挂着。他一转头,看见那个青头的情绪仍然没有稳定下来,便极轻地叹了口气,静悄悄走至青头身后,对准脖颈处一个手刀砍了下去。
青头摇摇晃晃倒下,张起灵拖着他塞进角落,再一刀割破了自己的手心,让殷红的血顺着五指流下,落在青头附近。
这样就可以了——他想。
如果自己能活着回来,那他也不会死。
张起灵按照直觉挑了个方向继续走。从他进入这座墓,就有一种熟悉感在指引他前进。事实上,三年来,几乎他每下一次斗,都会有这种感觉,而他也的确每次都能在墓道里发现自己留下的洋文记号。
这次也不例外。
他想,那应该是在自己失忆之前留下的记号。他之所以不断下斗,就是为了走走以前走过的路,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这么做还是有成效的,起码他已经想起了自己是谁和为什么失忆。
张起灵顺着记号所指的墓道走去。这条墓道只有两人比肩宽,阴冷的气息从土墙里透出来,渗入衣料,还带着一股腐朽的潮湿的味道。
但基本还是安全的,张起灵并没有摸到机关的痕迹。
这条墓道的尽头,是主墓室,一面巨大的铜门封住了入口,两座灯奴一左一右守在门边。
铜门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由于年代久远,线条已经淡了。张起灵拿出手电筒,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一幅沙场对垒图。厮杀的士兵在前方冲锋陷阵,满天黄沙卷土飞旋,高台之上军师模样的人神情几近狰狞,肃杀的气息就像跨过千年的时光扑面而来,耳边仿佛有战鼓擂响,重重敲击在观者心上。
这画可说是巧夺天工,张起灵从震撼中回神时,便发现这些纹路的颜色有些不对劲。
那是凝固的黑色。
血。
张起灵脸色不大好看。他之前在别的墓中也见过类似的。这是血祭。